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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冰冻沉眠 第二章

保健室的泷原老师实际年龄不详,不过外表看起来还满年轻的。总是身穿白袍加眼镜与黑色丝袜的打扮让她在部分男同学中颇受欢迎。然而她对待学生的态度草率、治疗方式非常粗鲁等负而传闻也同时在校内不径而走。

如此的她随便瞥了佐伯哥的手臂一眼。

「啊……这可不行,在学校没法处理。」

说完她就摆出一副放弃治疗的态度,无视佐伯哥因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大刺刺地对受伤处进行触诊。

「右肘关节脱臼了。此外旁边也疑似出现剥离性骨折,嗯……不过这还是要照过X光才能确定,可能得住院两、三天吧?」

老师以轻松的口气宣告着,接着就迳自以夹板固定佐伯哥的手臂。

佐伯哥之所以会脸色凝重,应该不完全是伤口疼痛之故吧。假使住院太多天会害他无法参加校外教学,这段期閰他也无法以学生会长之姿负起保护学生的职务。我猜他此刻心里一定是在担忧这些。

另一方面,佐伯妹则坐在保健室那张代替沙发的硬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伤势幸好没兄长那么严重。根据泷原随便看过后的铁口直断,她只是单纯的扭伤而已——应该吧。

然而,佐伯妹褪下袜子后的脚踝看起来是那么纤细无力,相形之下,因扭伤而肿胀的部位就显得更为吓人了。身为卫生股长的嵩月正为她细心贴上湿布。

没事可做的我只好凝望那两人,结果却正好与抬起头的佐伯妹四目相交。

「呃……抱歉。」

「咦?」

面对一开口就赔不是的我,佐伯妹露出了有点讶异的反应。虽说被她这样质疑确实让人非

常不自在就是了。

「都是我不好,因为把凤岛带进学校的人是我。」

「啊……什么嘛,你说那个啊!」

佐伯妹微微鼓起脸颊并摇头道:

「没关系啦!又不完全是夏目一个人的错。况且当时夏目也抢先想要救我,只不过你没法承受一个女生的体重,一起摔了下去,最后还让我哥哥受了不必要的伤罢了。」

「唔……」

佐伯妹口头上说不介意,但随后那番带刺的补充还是让我深受打击。≡垣么说其实也没错,当时如果我能成功撑住她,佐伯兄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双双受伤了。因此被她责难也是莫可奈何的,不过故意挑唆凤鸟的佐伯妹应该也要负一点责任吧!

不过不管怎么看,凤岛都是责任最重大的元凶。要不是他突然暴力相向,嵩月跟阿妮娅就不会出手反击了。

这么一来,他跑来洛高的理由就更显谜团重重了。既然他以前也是洛高的学生,应该很清楚有人在校内引发骚动,第一学生会将很快出来制止才对。

他最后那番话也很让我在意。或许只是那小子不服输、为了逞强吧!但在佐伯哥出现时,凤岛说他已经算达成此行的任务了。

「包扎好了吗?」

泷原突然介入我们的对话,语气开朗得完全不像是在跟受伤的人说话。面对被白色绷带固定的佐伯妹脚踝,她就好像在用舌头舔什么似地仔细打量好久。

「怎么样?可以自己走路吗?」

「没问题,这只是小事一桩。」

佐伯妹绷着脸如此回答。她的性格很明显就是愈被人挑衅就愈爱逞强。然而明知故犯的泷原却「耶——」了一声,露出看不起人的表情道:

「别骗人了。」

「啊,好……好痛啊啊啊啊啊……」

只见佐伯妹的脚踝又翻转为不自然的角度,口中同时发出微弱的悲鸣。泷原见状则马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能走路何必多此一问——我心想。虽然佐伯妹说这种马上会被戳破的谎也该检讨,但这位保健室老师实在太恶劣了。

「好啦好啦,我想你应该很明白了。今天你大概没办法自己回家吧!所以,那边那个被幽灵缠身的家伙。」

「啊……我吗?」

突然被泷原点到,我不禁发出困惑之声。

「你负责把她送回家吧!这女孩的哥哥等下要直接送医,我则要陪他一道去。」

「唉……我是没意见啦!」

我偷偷瞥了佐伯妹一眼。她正鼓起脸颊朝上盯着我,但却没发出任何怨言。操绪也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膀,结果……

「你不要趁她不方便行动时乱来啊。」

身为老师的泷原反而故意说了没必要的话。我听了只能无奈地叹息道:

「才不会咧!」

「不过她同意的话就没关系。」

「就说我绝对不会了。」

我在佐伯哥的视线关注下严肃地强调道。拜托老师别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好吗?那边那个当哥哥的曾以「敢对嵩月出手就要杀了你」恐吓我,假使今天换成对他的亲妹妹动歪脑筋,我根本不敢想像自己会沦落何种下场。

佐伯妹看了我的反应,不知为何竟深深叹了口气,佐伯哥身边的哀音则低声发出窃笑。我以前几乎没看过哀音会流露这种情绪,还稍稍吓了一跳。

这当中泷原老师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并对佐伯哥招手。

「那么我们也该出发了。」

「出发?去哪?」

佐伯哥面露讶异之色,泷原则锵啦锵啦地甩了甩私家车的钥匙。

「刚才不是说要带你去医院吗?你可是本校罕见的重伤患哩!」

「不必了。感谢老师的好意,但我身上还有会长的职务……」

佐伯哥很不自在地拒绝了。他想必也很关心凤岛逃跑后的行踪以及那小子此行的目的吧?在确定全校学生安全无虞之前,佐伯哥势必不愿离开学校。

但泷原却以「好啦好啦」的态度无视佐伯哥的主张。

「你看,你再这样逞强下去,症状只会更加恶化喔?」

「嘎……咕!?」

佐伯哥脱臼的右肘被泷原轻轻敲了一下,立刻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虽然摆出一副冷静的样子,但或许一直在强忍也说不定。只不过,与其说不送医症状会恶化,还不如更像是被泷原搞得越发严重。真是乱七八糟的保健室老师啊……

「那么,嵩月同学,保健室的门就交给你上锁啰!等我们到医院后会再联络妹妹。」

泷原迳自抛下满脸错愕的嵩月,强行将抵抗力变弱的佐伯哥带出保健室。看来就连平日好胜的佐伯哥如今都丧失了反抗能力。

保健室就剩下我们几个人。脸上浮现不安之色的佐伯妹顿时沉默起来。

『呃——佐伯同学你的东西……都还放在教室吧?』

大概是无法忍受这种沉重的气氛,操绪以异常开朗的口气问。

「啊,嗯。对喔,还得先回去拿。」

佐伯妹重新振作起精神似地喃喃回答。

话说回来,我自己的书包也还在教室。总之,大家还是得先回去一趟。虽然,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是了,但难题还是在该怎么处理佐伯妹。把无法自行走路的她扶回教室很麻烦,任意从她的置物柜或书包整理私人物品又好像会引发她的怒气。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啊,我可以跑一趟。」

嵩月很贴心地出声了。佐伯妹则貌似感激地对嵩月合掌。

「不好意思,帮我拿有功课要写的英语读本跟数学考卷就可以了。还有就是我放在置物柜里装了体育服的袋子。」

「嗯。」

嵩月边听佐伯妹的指示边仔细地屈指数着,最后才点点头。不过就在这时

『等一下,操绪也要一起去,那智春你们就先待在这里啰——』

操绪唐突地提出这个任性要求,接着就对我们挥挥手。

我只能愕然地目送她与嵩月并肩离开保健室。

话说向来,比起让嵩月一个人去,这种举动是比较自然没错。但如今连操绪都不在了,这里不就只剩我跟佐伯妹两人吗?

如果是待在普通的教室倒还好,但跟同班女同学单独留在保健室,会让人感到很别扭又怪不自然。佐伯妹如今坐的位置是床缘,[x]露的腿上又只绑了白色绷带。平常她的强势性格会很容易让人忽略一点,但事实上她的美貌一点也不输给哥哥。

你不要趁机乱来啊——泷原的这番话顿时自我脑内苏醒。我一边思索所谓的「乱来」具体上是指什么,一边认真盯着贴在墙上的预防牙周病海报发呆。

「夏目,你快说点话吧!」

佐伯妹以女王般的口气如此咕哝着。虽然是个很没道理的命令,我还是遵从了。

「说话啊……要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啦!你待在我旁边默不作声会让我很紧张耶!」

「耶?」

我吓了一跳,盯着紧紧朝下抿着艳丽嘴唇的佐伯妹侧面。这时,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自我胸口中升起。没想到连佐伯妹也会在这种场合紧张。即便她是个脑袋很好的美女,毕竟还是跟我同年纪的高中生。一想到这点我就突然对她涌现了亲切感。

「有什么好笑的?」

佐伯妹不悦地皱起眉并瞪向我。

「哇,抱歉。啊,对了,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樋口那家伙最近去看牙医,呃——负责他的护土啊……」

「……够了,我不想听樋口那笨蛋的事。」

「耶,是喔?」

佐伯妹不满地再度瞪向我。明明很好笑啊——我叹了口气。刚才突然涌现的亲切感又一下子撤退了,这女人还真是任性啊!况且如果樋口的事她不想听,我还能找出其他共通话题吗?

「啊,对了。前阵子我在杏她家吃晚饭时,听到一个好笑的……」

「什么!?你经常跟杏一起吃晚饭吗!?」

「咦?」

佐伯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在她的气势震慑下我只好点点头。才刚提出话题的开场白而已耶,完全没料到佐伯妹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反应。

「啊————嗯。如果打工打得比较晚的话。最近因为家里还有阿妮娅,所以也不能太常留在那里吃饭。」

「……哼,是这样啊。看来你们的交情也挺好的。」

跟口头上所说的恰好相反,佐伯妹浑身散发出不高兴的气息,我不禁大感疑惑,这女人到底是在气什么啊?连我都快被激怒了。

「那个,这种像小学生一样的吃醋态度似乎不太好看吧?」

「嘎……!」

我木来只想稍稍吐槽一下,结果佐伯妹的反应却比我预料还要夸张。

「为、为什么我要为夏目吃醋啊……根、根本不可能吧!?」

一下子脸红到耳垂的她怒吼道。很难得她的反驳完全没气势,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佐伯妹尽管个性好强,但脑袋并不差,会因我这种随口吐槽就动摇成这样,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啊,不,我并不是真的觉得佐伯会吃醋啦!」

「废话!不、不准你说这些奇怪的话!我要向家了。」

「耶?回家……等一下……!」

我还来不及制止,佐伯妹就猛力站起身。她似乎因刚才的失态而一时忘了自己受伤的事。

理所当然地,她扭伤的脚踝无法支撑她的体重。

「啊……!」

「哇……喔!」我下钧一发地抱住了差点又要倒地的佐伯妹。「你还好吧?」

唔呜————佐伯妹痛菁地呻吟着,并直将将身体重心交给我。这种粗鲁的举止可能让她的扭伤更恶化了吧?她此刻只能暂时抓住我的肩,任背部不停颤抖。

「对、对不起。那个……谢谢。」

接着她终于仰起湿润的眸子对我说道。

「啊……不,这种小事没什么……」

佐伯妹秀发所发出的甜美气息让我一边心猿意马一边努力摇头。

紧张感再度回来了。

即使是在这种暑热的天气中,佐伯妹的体温依然低到让人觉得有些冰凉。她的肩膀与腰部都很纤细,让我非常犹豫不知道要扶住哪个部位支撑她才好。或许是脚踝真的很痛的缘故吧,我又不忍心强制推开一直不放掉我身体的她。正当我俩维持这种姿势僵在保健家正中央时……

「哎呀……?」

保健室的门毫无预警地被缓缓推开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脸孔出现在门外。

从门缝中可以窥见一名身材好到不像现实,看来既沉稳又优雅的学姐。

她微微偏着红色赛璐珞胶框眼镜,露出颇为愉快的微笑。

一抹冷汗滑落我的背后。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来到保健室哩?身为改造人的你应该跟保健室无缘吧?

「我该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二年级的科学社代理社长————朱浬学姐强忍笑意,并意味深长地瞇起眼睛对我们如此问道。

「啊……不、不对啦……事情不是这样!」

「对、对啊。千万别误会。唉……因为佐伯受了伤。」

原本处于紧贴状态的佐伯妹与我迅速抬起头,接着便慌忙将身体分开。

无法自行站立的佐伯妹一股脑儿倒在床上,几乎是被撞飞的我则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后脑勺直接撞上了靠在墙边的身高计。面对同时发出痛苦呻吟的我们,朱浬学姐兴冲冲地观察了好一阵子。除了疯狂射击重兵器外或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开心的表情。

「呼呼……难道你们刚才亲热到一半?要不要我离开这里让你们重来一次?」

朱浬学姐高雅地掩着嘴角,以带有笑意的口吻问道。我则泪眼汪汪地努力摇头。

「就说了是一场误会嘛!刚才她差点就摔倒了我只是伸手去扶她」

「是吗?好吧,那就姑且当作是这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对操绪保密啊?」

我跟佐伯妹几乎是同时说出「当然」并用力点头。

「唔呼呼呼……OK,那就当作智春欠我,个人情啰!」

朱浬学姐绽放出如花般的微笑并如此说道。

我反而因一种激烈的恶寒而颓然垂下肩膀。你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料到会这样才故意说那些话吧?

话说回来,学姐进保健室的时机也太凑巧了吧!难道她!一直在监视我们?

朱浬学姐大概也没厉害到能看穿我心中的这种被害妄想吧,只见她突然环顾室囚并露出讶异的表情。

「玲士郎呢?」

「咦?」

她冷不防冒出的这个问题让我感到困惑。玲士郎?难不成朱浬学姐是来找佐伯哥的?

「大致的事情经过我已经从妮娅那听说了。你们跟凤岛交手过吧?我还听说玲士郎也严重受伤,一起被送到保健室?」

「啊,不……会长的确是受伤了,但并不是因为凤岛的关系……」

我一边忍受佐伯妹那带着责难的目光,一边吞吞吐吐地设法解释。真正受到重伤的家伙应该算凤岛才对,佐伯哥则是为了救我们而英勇负伤,与凤岛没什么关系。不过从朱浬学姐的反应来看,她掌握的情报比我想像中还多。此外包含她之所以要造访保健室的理由,经过刚才的对话我也大致明白了。

「所以……朱浬学姐也知道凤岛这个人啰?」

「算是吧?到去年为止他还跟我同年级。」

「唉……那你也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啰?」

「嗯,当然也知道啰!不要看他一副白痴样,他毕竟也隶属四名家——也就是跟小奏他家同等级的强力恶魔志一,雄性恶魔因为无法召唤使魔,所以拥有更高的战斗能力,把他视为单纯的笨蛋可是会吃大亏的。」

「唉,我又没有轻视那家伙……」

想起凤岛所操纵的魔精灵什么的,我不自觉点点头。虽然详情我也不大清楚,但比起至今尚未拥有契约者的嵩月,凤岛的实力应该更强大吧。

不过即便听了朱浬学姐的说明,凤岛本人是个白痴的事实依旧不动如山。搞不好凤岛那家伙也曾经强迫学姐当他的妹妹吧!

「啊……对了,关于阿妮娅的事。」

「关于什么埋想的妹妹我也听说了。凤岛那笨蛋的确会说出那种话,真受不了。」

朱浬学姐发出略带叹息意味的苦笑。看来凤岛从以前就是那样子了,我莫名地能接受这点。

「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总之阿妮娅就暂时交给我来保护。之后她暂时跟在我身边,你没意见吧?」

「嗯……当然没有。」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心想。

这么一来,至少我暂时不必担心借住家里的阿妮娅安危了。毕竟凤岛临走前的样子,就是一副迟早会杀到鸣樱邸来找人的恐怖气势。倘若他真来了,我可没把握能单独把那小子赶走。

「话说回来玲士郎呢?该不会已经回学生会办公室了吧?」

朱浬学姐突然恢复正经八百的表情问。

「我哥哥去医院了。」

佐伯妹代替我回答。

「医院?」

「是啊。是被泷原老师强制带走的。唉……黑崎学姐难道是因为担心我哥哥才来的吗?」

佐伯妹一下子提出了这个大胆的问题。这么说来我也不可否认,朱浬学姐今天的确很罕见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紧绷的气息。她会亲自来到保健室,搞不好真是因为担心佐伯哥的状态。

如果佐伯妹判断属实,这还真是令人意外的一对啊,我不禁心想。

「怎么可能。」

结果朱浬学姐却如此回答,而且半点迟疑也没有。好吧,刚才的事是我多心了。每次碰面几乎都要上演真枪实弹驳火的两人,突然凑成一对任谁也受不了吧!

「看玲士郎因受伤而痛哭的脸一点也不有趣吧!我只是来这里通知他第一学生会办公室受损的情况。」

「第一学生会办公室受损?」

我微微偏着脑袋,凤鸟与佐伯哥遭遇时发生在我领他前往办公室之前,走廊因为凤鸟的肆虐而惨不忍睹的确没错,但应该不可能波及学生会办公室啊?

结果朱浬学姐却以闲聊的口吻接着说:

「第一学生会办公室另有入侵者。」

「……入侵者?」

我与佐伯妹对望一眼,相互露出困惑的表情。

「可是凤岛后来就遭第一学生会的处决部追捕,是在佐伯……我说会长的命令下。」

确实凤岛一开始是说有事要去学生会办公室。然而,不管他是多么强力的恶魔,学生会处决部的成员可都是受过对恶魔战斗训练的专家。我并不认为凤岛能轻松甩开那些人,还有余力侵入办公室进行破坏。

「原来如此。所以校内的警备才会因此松懈啊!」

没想到朱浬学姐却恍然大悟似地喃暔说道。

「怎么说?」

「被捣乱的不只是第一学生会办公室,第二跟第三也一样受到袭击。」

「耶?」

「附带一提,第二学生会办公室平常就能自由出人,里面也没放什么会被偷的值钱东西,但第二学生会的地下金库就惨遭破坏了。听说六夏会长大为震怒。」

「唉……」

为什么学校会在地下挖金库姑且不论,以六夏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想必会气得爆炸吧——

毕竟他们可是视钱财为性命的第二学生会啊!我实在很难想像那里面藏了多少钱。

「受害的金额大概有多少呢?」

我基于好奇顺便问了一下,但朱浬学姐却对我轻轻摇头回答。

「这个嘛,看来入侵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

「所以钱都没被偷……是吗?」

「大概吧。如果真的遇到巨额金钱损失,六夏会长现在早就吵到把学校翻了过来。如果她企图归咎于学校的警备松懈,搞不好会找玲士郎要求赔偿。」

「原……原来如此。」

我大表赞同地点点头。假使犯人的目的是为了钱,第二学生会办公室姑且不论,应该根木没必要对第一与第三学生会出手吧!

但除了金钱外,学生会办公室还有什么能引人起盗心的高价物品吗?

「……总不会是来偷机巧魔神吧……?」

我因不好的预感而戒慎恐惧,忍不住压低音量问。

朱浬学姐露出有些促狭的微笑。「智春真的这么想啊?」然后故意反问我。

「不过,你猜错了。洛高的学生会里并没有保存任何预备的机巧魔神。就连你的黑铁都是以不正常的管道自学生会联盟流出的。」

「耶?是这样吗……?」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以不正当的管道流出」——那不就是非法的意思?做这种事真的不会受惩罚吗?该不会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招惹了许多仇家吧?

但倘若跟机巧魔神无关,入侵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至少以第二跟第二学生会来说,目前没什么称得上是损失的损失。只不过有许多资料被带走罢了。」

朱浬学姐以「真令人不快啊」的表情扭动着嘴唇喃喃道。

「资料是指哪些?」

「例如学刊的范本或校外教学的简介等等……都是些在校园内随便一挖就可找到一大堆的东西。」

「……原来如此。」

呼嗯————我也不觉得有人会为了那些玩意儿刻意闯入学生会办公室。朱浬学姐会如此在意的理由我终于懂了。

「所以我才想早点找玲士郎交流资讯。他们那里所有人都因凤岛的事被派出去了。问基层的家伙也没人愿意告诉我情报……你也知道的,对第一学生会的人用美色根本没用。」

朱浬学姐垂下眼晴,以充满诱惑力的忧郁脸孔叹气。她那异样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令人怦然心动。身心健康的普通男性应该没人会不为她的美色所打动吧!

「唉……意思就是,第一学生会的人兴趣果然……就是什么攻啊受啊,那方面的吧?」

「一定是啊!」朱浬学姐自信满满地断定道。「全都是一群看了就难受的肌肉男,半个女生也没有,而且还团结到令人诧异的程度,智春最好也要对那些人小心一点。」

「唉……果然是这样……」

以前我还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但看来就是那样不会错了。难怪就连朱浬学姐的美色都无用武之地这么一来我就明曰了。

「怎么可能嘛!你不要认真好不好!」

佐伯妹立刻在我耳边怒吼着。

「耶?是吗?我可以体会你想否认的心情……但我又没有歧视他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第一学生会当然有女性成员,只是没那么显眼罢了!」

「啊……真的有啊……」

这么说来,我相心起那个雪原瑶,在成为GD以前也是隶属本校第一学生会的。太好了,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自己所就读的学校里,有个全是由嗜好异常的男性所组成的学生会,总是让人感到很不安。

眼见我露出放心的神色,朱浬学姐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搞不好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逗我吧。

「总之,刚才那些事我会找哥哥讨论」

佐伯妹抬头看着朱浬学姐表示。接着,她又斜眼瞥了我一下。

「之后我哥哥从医院那边联络我,你如果还有什么想问他的事,可以趁现在告诉夏目同学,让夏目同学帮你转达。」

「让智春帮我转达给玲士郎?」

朱浬学姐有点不可思议地喃暔问着。佐伯妹这时则不知为何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因为待会儿夏目同学要来我家啊!」

佐伯妹随口说出了这番话。这的确不算谎言,但她却故意使用了容易招致误解的说法。

「啊……唉,因为她的脚踝受伤了,泷原老师命令我送她回家……况且,事情会变这样我也有责任……」

我焦急地补充说明着。这里如果让朱浬学姐产生误会,事情可就大条了。

朱浬学姐再度以打趣的表情欣赏我的狼狈样。

「嗯哼,所以你之后还要去她家就是了……」

「唉,是啊……不过操绪那家伙当然也在了,一点误会的空间都没有。」

「嗯哼~」

面对死命想辩解的我,朱浬学姐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这副表情的背后不知隐藏了什么企图,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我现在只想赶紧将话题从这件事转开而已。

「对了关于凤岛的事……那家伙,到底是趁什么空档闯人学生会办公室呢?」

这个疑问,是我一开始听到学姐提供的情报时就油然而生的。

如果受害的只有第一学生会也就罢了,各自位于不同场所的第二与第三学生会也纷纷遭遇入侵?凤鸟那家伙明明是在逃避追击,能有这么敏锐的行动力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相对于我的疑问,结果朱浬学姐口中却冒出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捣乱的应该不是凤岛。」

「耶?」

「他只是诱饵罢了。目的是为了吸引校内警备的注意力。」

「声东击西……是吗?」

那真是太扯了,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只不过是为了潜人高中的学生会办公室,有必要进行这么缜密的计画吗?虽说洛高的学生会一点也不普通,但也不是什么纳粹德国的要塞吧!

然而,我突然又回忆起凤岛临走前抛下的话。

把佐伯哥引出来自己的工作就筧完成了——凤岛确实说过类似的话。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他在放话现在看来或许是真心话也说不定。

「等等?如果是声东击西,就代表凤鸟还有帮手啰?」

「应该是吧!」

朱浬学姐佉刻就点头同意。接蓍她又很有气质地做出将眼镜重新推正的动作。

「问题在于我们对他的帮手是谁一点头绪也没有。」

「唉……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没有。所以,你也对此开始产生兴趣了吧?」

朱浬学姐淡淡地微笑道,这番口气还真像那个喜欢追求超自然现象的樋口。

然而,我的确对此事稍稍产生了好奇心。况且也不能说跟我毫无关系,毕竟犯人的目的不明总是让人忐忑不安。虽说离暑假没剩多久的这个时期,我一点也不想卷入与学生会相关的麻烦事就是了。

「那个……抱歉。」

佐伯妹这时露出了单纯感到诧异的表情问。

「学姐刚才说完全没线索,不过第二学生会的金库不是被轻松打开了吗?」

「这是个好问题。」朱浬学姐笑着回答。

佐伯妹的观点确实敏锐。如果能知道犯人是从何种管道取得密码或钥匙,就可以从这条线去追犯人的身分了。而假使犯人是以暴力打开金库,光是这点也能算一种有力证据吧!总之应该不至于会落入毫无线索的窘境才对。

但朱浬学姐却静静地摇着头。

「还是一样没线索。因为通往地下金库的门依然是紧闭的。」

「……耶?」

佐伯妹讶异得瞪大眼,朱浬学姐则轻轻耸肩继续说明:

「但金库里却被翻得乱七八糟,还被拿走了一些毫无价值的资料。至于犯人是从何种路线入侵则一点痕跡也没留下。也就是说,金库根本是间完全的密室。」

「……密室?」

佐伯妹口中喃喃说出这个名词,然后又以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我。

就好像记忆中有某样事物在牵引我一样,我也顿时蹙起眉。

密室,以及入侵者。

这两个关键字还真是似曾相识啊!

一瞬间那个男人的脸孔在我脑中浮现。不可能吧我立刻将其抹去。

那家伙总不会再来一次。他如今根本没有闯入洛高的理由啊!

是啊,不可能吧……

在回家途中——

『呼——原来还有这些事呀!』

听了关于学生会办公室被捣乱的说明,操绪愣愣地这么回应我。

佐伯妹的家位于高台土的静謐住宅区,从洛高骑脚踏车大概要花十五分钟左右。我让佐伯妹坐在她那辆脚踏车的置物架上,努力踩着踏板爬上坡道。

能骑这种高档的脚踏车固然爽快,但在大热天要载人上坡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我想起酒行打工时也曾用这种方式搬运啤酒箱,明明就是后头载了个女孩放学,怎么会有种极度空虚的感受咧?时间尽管已逐渐接近日落,被染成金[x]的夏末天空依然显得明亮,空气完全没有半点要降温的感觉。

『诱饵呀……凤岛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呢!』

操绪仰着身子,穔坐在脚踏车前面的菜篮里头,一边让长发随风飞扬一边说。

「是啊。」

我也同意道。凤岛那种看起来就像鳖三的外表及打扮确实很称职,或许该说他也没其他任务能做了吧,总之就是这种感觉。能想出以凤岛为诱饵、藉机闯入学生会作战计画的犯人搞不好是个相当精明的家伙,千万大意不得。

「话说回来,佐伯的家真的是走这条路吗?」

我以不安的心情环顾四周问道。

本来这,带就是所谓的高级住宅区了,但一路往里面骑,气氛又变得跟前面截然不同。

一言以蔽之,这里充满了以钱打造出来的味道。除了是个最近才凿山并新开发的地区外,道路异常宽敞、建筑物高耸入云,就连街灯的数量都多到吓人且设计高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里就连行道树都能买到很好的价钱。

「没错啊!怎么了?」

「啊,没事……既然没走错路就好。」

我仰望偶尔才会在连续剧或新闻节目出现的高层办公大楼,忍不住叹了口气。

由于生活水准差异过大,我反而一点羡慕的感觉都没有。这种土地住的应该是以收购企业发大财的年轻创业家之类的人才对吧?骑着脚踏车的两名高中生闯入这种地方,要不引人注意

也很难。正当我打定主意要速速通过这里时——

「过了那个红绿灯后正前方的公寓就是了。脚踏车可以停在右手边的停车场。」

佐伯妹突然以平淡的口气如此表示。

「咦……正前方的公寓……那栋吗?」

我盯着那栋比周围建筑物更豪华一级的高层公寓,嘴巴差点合不拢了。

『唔哇……看起来很高昂呀!』

操绪也仰望公寓的外墙如此发表感言。她所说的※当然不是指建筑物很高,而是指售价很贵。(译注:在日文里形容「高度高」跟「价格贵」是用同一个字。)

会被人误以为是公园的绿地前庭边,矗立着如纽约博物馆般豪华的建筑物立面。加上铺设有大理石的门厅,这以复杂曲面构成的建筑物轮廓就像是艺术品般高贵,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就连脚踏车停放架用来固定前轮的设备,都刻意设计得非常有艺术感。

直到搀扶佐伯妹进入这栋公寓的门厅前,我连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哇,好豪华的自动门——等等,这是什么门锁呀!?又不是谍报片?』

操绪努力打量充满未来风格的门厅,兴奋得像个小朋友一样。

只见佐伯妹把右手放在电子锁的操作面板上,门立刻在响起一声轻快的电子音后自动开启。就是所谓的生物认证技术吗?一不小心就会误以为是哪国的秘密研究所吧?

「的确很惊人……嗯,不过,我也稍微放心了。」

在等电梯的同时,我终于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正常,随后便如此叹息道。佐伯妹则对我投以不解的表情。

「是吗?」

「之前就听说你们家很有钱,原本还以为是住在那种占地超宽阔的豪宅内。就是从大门到玄关要开车几十分钟的那种。」

「怎么可能嘛!又不是潮泉家。」

佐伯妹无奈地对我叹了口气。正如她所说,像那种在自家腹地里放一整座山的异常富豪,

如果同一个城市内有好几处那还得了。

正当我思索着这些事并试图调整心态时

『嗯——智春,智春,快看那个!』

操绪突然做出戳我肩膀的动作并唤着我。望着她示意的方向,可以看到电梯间贴了一块刻有公寓名称的金属牌。

第十七佐伯塔……?

「等一下,佐伯——这整栋建筑物都是你家的吗!?」

我吓得回过头,没想到佐伯妹的脸就在超近距离内,差点就撞上她的鼻尖。

「不要在别人耳边大声嚷嚷好吗?」

佐伯妹皱着眉抱怨道。

「就只是把我家公司管理的公寓其中一层拿来当住宅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是、是这样吗……?」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心想。况且自家所使用的还不是一户,而是一整层。此外既然这栋建筑物是以什么第十七命名,就代表至少还有其他+六栋类似的资产啰?佐伯家也太有钱了吧?

正当我感到头晕目眩时,我们所乘的电梯好像已到了目的地的楼层——二十二楼,也是公寓的顶楼。离开电梯后所进入的走廊,果然也铺了奢华的大理石,至于在走廊的前头

「欢迎您回来,大小姐。」

身着围裙式洋装的女仆已久候多时了。那是一位有薯略胖的脸孔、戴着圆框眼镜的大姐。

『女、女仆耶……智春,货真价实的女仆哟!』

操绪兴奋地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是啊————我则有点困惑地点点头。话说回来,佐伯家不是有个担任总管的大叔吗?既然请了总管,底下再多几个女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辛苦你了,新津小姐。奥沼人呢?」

佐伯妹以不太方便的动作努力脱下鞋子并询问那位女仆。所谓的新津,应该就是那位女仆的姓氏吧。

「总管大人刚才已经先去医院了。」

女仆以恭谨的微笑答道。至于她所说的奥沼,就是那家伙没错了——在不管怎么看都像西西里黑手党的佐伯家里,自称「总管」的大叔。只见佐伯妹点点头——

「是去担任哥哥的护卫吧?」

「是的。所以大小姐就暂时让我来服务。」

「谢谢。不过你不需要太费心,今天有他来服侍我。」

佐伯妹指着我的脸说道。耶?我忍不住出声反问。

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啊,当然也没有承诺过任何人。遧原老师的命令不过是要我把佐伯妹送回家里罢了。

但我还来不及反驳,女仆便露出了开朗的微笑。

「这位是?」

「……朋友啦!我朋友。」

佐伯妹不知为何以有点失落的口气说。我听了她的解释,觉得这个词在她口中响起还页有点新鲜。难说一点实际感都没有,但至少还是被佐伯妹视为友人了。是我的佣人啦——幸好她没这么说,真让我有点庆幸。

「欸!?竟然是大小姐的朋友……!」

没想到女仆新津小姐的反应比我还开心。她几乎是以快要跳起来的姿势拍手,眼镜底下的眸子似乎也泛起了代表感激的泪光。

「唉,我说新津小姐……这家伙并没有你所想像得那么重要。之前不是已经联络过家里,我会多带一个人回来吗?」

佐伯妹略带怒色地表示,但新津依旧以满脸的笑容摇头。

「是的。不过我原本以为应该是玲上郎少爷的部下之类。原来如此呀……我是不是该去准备晚饭了?」

「啊,对喔!这家伙的份也拜托你了,可以吧?」

「是的,当然没问题。原本就预备了玲士郎少爷那份所需的食材,我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准备今天的晚餐。」

「对、对喔……多余的食材没用完就太可惜了。」

「是的,那就请您稍候一阵子。」

新津小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离去。由于事态发展过于快速,来不及跟上的我只能从头到尾呆站在原地。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别人决定请一顿晚饭了。现在才拒绝气氛好像会很怪,况且这种事应该算赚到才对吧?

「……那个,佐伯都没有其他朋友吗?」

我对这问题有点好奇。

「不是啦。只是我几乎不会把学校的朋友带回家……」

单纯是这样而已佐伯妹以强调的语气说明着。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住在这种房子里,随使带普通的女高中生回来只会吓死对方吧;搞不好还会引起某些人的妒忌。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啊,我不禁感慨起来————虽说这种烦恼跟我无缘就是了。

正当我在想着这些事的同时

「夏目,请你不要太介意我家的事。」

佐伯妹突然对我抛出这段话。让我感到很惊讶。我不大能理解她说这些的用意。

「咦?不、不会啦!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是吗?我总觉得这不是你的真正感想?」

「啊总之,我的房东就是那位潮泉家的老爷爷,所以我大概已经习惯这种豪宅了。」

况且别小看我,我可是对不公平的世间具备强大的忍耐能力。毕竟我从小就一直在天才老哥的阴影下长大,对这种从出生就被打落的阶级差异早就见怪不怪了。

比起有一个天才老哥的不幸而言,同班同学家里比较有钱根本是小菜一碟吧!

「这样啊。」佐伯妹用难以判断情绪的眸子直盯着我。「听了你的理论,真不知该说你这是乐观还悲观啊~」

「嗯……操绪也经常这么说我,不过也不必在意太多了。」

我以半自虐的心态昂然说道。

话说回来,这栋房子还真大啊。除了房间很多外,光是盥洗室就好像有五处。如果跟佐伯妹走散了,我可能没自信回得了玄关吧。是不是该撒面包屑当路标啊?

我开始感到不安了,如果得在这种房子里徘徊一辈子该怎么办?

「那里,是我的房间。」

佐伯妹突然指向正而的房间说道。那扇边缘镶了金箔的门板中央果然刻了「REIKO」的字样。连房门都是特制品吗?我不由得看傻了眼。又不是要拿来当墓碑。

「原来如此,很棒的房问啊!」

对于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介绍这里的她,我随口发表了感言。

佐伯妹不太开心地瞇着眼。

「你又没进去怎么知道?」

「耶……不用了,不好意思吧?」

「夏目没扶我,我根本没法走路啊?」

「对、对喔……」

跟樋口讲或许会让他羡慕得半死吧,我突然不怀好意地想到这个,并进入佐伯妹的房间。这里面的面积确实比一般人的房间大,但摆设倒意外地普通。

点亮灯的书桌上放了被打开的熟悉教科书,古董风的床铺几乎被布偶所堆满,地板上则有猫砂,当然还有猫。

『啊,有猫耶!好可爱的猫——不要跑呀!』

操绪敏锐地捕捉到佐伯家的猫后,立刻试图要伸手靠近。那只看来应该是美国短毛猫的小猫似乎认为操绪的存在很诡异,一溜烟便逃跑了。操绪则不死心地一路追着它到处飞。

这当中佐伯妹拖着自己扭伤的脚踝靠近床铺,坐在那堆大量的布偶中。她被埋在布偶堆中的模样莫名地有女人味,由于跟平日的佐伯妹形象差很多,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

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佐伯妹发出不悦之声。

「没啦,我只是觉得那些布偶很可爱。」

我拾起其中一只从床上滑落的布偶说道。那是一只看来已使用很久、到处都有缝线脱落的小熊布偶。

「你是在嘲笑我吗?」

「怎么会?我也很喜欢这些。像这只熊,跟我小时候超想买的那只很像。」

我说完便把捡起来的布偶递给佐伯妹。佐伯妹似乎为了慎选回答方式而沉默了一会儿。

「……谢谢。这是我阿姨买给我们的……原本是一对。」

佐伯妹俯瞰小熊布偶喃暔解释着。

「一对?」

意思是佐伯哥也有啰?我想像佐伯哥抱着小熊布偶睡觉的模样差点就要爆笑出来,只能拼死忍住这种冲动。然而佐伯妹却以沉郁的音调补充说道:

「另一只是哀音的。」

「啊……」

我想起那位身穿白色洋装的幽灵少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位佐伯哥的射影体,也是被封印在机巧魔神《翡翠》中的副葬处女。几乎不显露表情的那个娇小女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雪花结晶般。

哀音是佐伯兄妹的表妹,这件事我以前就听说了。

就如同操绪以前是我的青梅竹马般,哀音在被封印于机巧魔神当中之前,应该也是以普通人的身分过着平稳的生活吧!她跟年纪相近的佐伯妹搞不好感情还很融洽。然而佐伯妹已经再也遇不到那位哀音了。

哀音并没有死,只是在被机巧魔神封印的状态下,停止代谢活动并陷入沉眠罢了。至于她如今那看似幽灵的身体,则是经由佐伯哥大脑所投影的虚拟感官情报输出入装置。因此佐伯哥跟我都可以用肉眼看见哀音现在的姿态,也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然而,并不属于操演者的佐伯妹就没办法了。她无法听见哀音那明明存在的说话声。对佐伯妹个人而言,哀音的存在几乎就像个真正的幽灵。

我想到这理所当然的事实,突然有种非常寂寞的感觉。

佐伯妹则只是无言地抬头仰望正陷入感伤的我。

「我要换衣服。」

她忽然以冰冷的口气这么说。

「嘎?」

我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想换衣服。要是把制服弄皱就麻烦了。」

「唉……?」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要我帮她脱制服吗?

「是要你帮我拿其他衣服啦!衣橱就在夏目的旁边!」

「啊,是这个吗?」

在佐伯妹的怒吼下,我赶忙转向位于左侧那扇看似衣橱门的玩意儿。为什么要教我做这种事我一边狐疑一边将手伸向那看似古董的精致门把。

「不是那边!是右边!相反的方向啦!」

「耶……?呜哇!」

自己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我慌忙关上刚才被我拉开的门。透明的衣物收纳箱里似乎装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布片,那想必就是折叠好的内衣裤之类的吧。

佐伯妹满怀怒意的视线自我背后射来,我这回赶紧打开正确的门。

那是一间几乎有六个榻榻米大的衣帽间,里头吊挂着大量美观且整洁的便服。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干洗店。

「你要换哪一套啊?」

我有种像是要迷路的错觉,并开口问道。为什么自己非得在这种地方做类似衣物出租店店员的工作呢?

结果佐伯妹的回答更夸张。

「随便哪套都可以,选夏目喜欢的就好了。」

「唉,虽然你这么说……」

我叹了口气,谁想为别人要穿的衣服负责啊?

仔细端详,可以发现这里头混杂了一些很难想像在哪种场合适合穿的奇怪服装。包括背部胆敞开的晚礼服以及类似芭蕾舞服的玩意儿等等。这种时候故意选那些应该满有趣的,但为了避免惹佐伯妹生气还是先按捺一下吧。

我回过头想征求操绪的意见,结果她这时偏偏不见了。

找了一下,才发现操绪正蹲在房间角落,对着那只她千辛万苦才逼入死角的猫。小猫全身的毛倒竖,对操绪做出威吓的动作。那种「咪呀咪呀」的叫声真是令人不忍卒听,操绪你还是放过它吧!

「这套可以吗?」

结果,我只好随便找了两件款式看起来颇普通的衣服,设法离开衣帽问。那是非常有千金小姐气息的针织衫与裙子。虽然具体的形容方式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应当很适合佐怕妹。不过既然是放在她衣帽间里的东西,总不会有她不能穿的道理吧?

「哦,原来夏目喜欢这种的啊?」

佐伯妹对我选的衣服瞥了一眼后如此喃喃表示。

「唉,与其说我喜欢,不如说是以适合佐伯为标准来选择的吧……还是你觉得其他的比较好?」

「不必了,就这套吧!」

说完她使从我的手中接过衣服。幸好对方没什么怨言我才刚这么松口气时……

「我要换衣服。」

她再度以冰冷的口气说道。

「嘎?」

我的回应有点不耐烦了。怎么又来一遍啊?

衣服不是帮你拿了吗——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结果却被佐伯妹以十倍的气势反瞪回来。

「我想换衣服,所以请你出去啦!等我说好为止你都给我乖乖待在房间外!」

被她的气势所压倒,我立刻像被撞飞一样连滚带爬逃向走廊。

坐在走廊那冰冷的木头地板上,我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一片混乱了。

佐伯家的饭厅是一处流洩着古典音乐的独立空间。长桌的两侧只准备了我跟佐伯妹两人用的位子。我环顾这间被烛光照亮的豪华用餐处不禁愣了一下,又不是哪家高级饭店。

「今天是泰式料理吗?」

佐伯妹看着以推车送来的晚饭问。

女仆新津小姐毕恭毕敬地点头。

「是的,大小姐。我准备了泰式酸辣汤、泰式凉拌粉丝、泰式辣炒鸡肉烩饭,以及泰式生春卷。」

「谢谢。看起来非常美味。」

「希望能合客人的胃口……」

听新津如此客气的一问,我夸张地露出了讨人喜爱的一笑。

放心啦。这种豪宅里供应的食物,即便是猫食都应该比我平常吃的更为豪华营养。

『真了不起耶……佐伯同学平常都吃这些好东西吗?』

操绪眺望着并排在眼前的丰盛料理,很感佩地问道。

「好东西?会吗?这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吧?」

佐伯妹不解地咕哝着,我愈来愈感受到双方的生活水准差距有多远了。

话说回来,在泰国本地这些应该真是家常菜吧。只不过佐伯火小姐啊,在普通日本平民百姓家里,要像这样每天晚饭轮流端出世界各国的家常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耶!

「咦……对了,佐伯的父母都在工作吗?」

我看着默默开始吃晚饭的佐伯妹,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于是便这么问道。从刚才到现在,这间屋子除了她与女仆外,似乎完全不见其他人影。自己大刺刺地留在别人家里吃晚饭,或许应该先跟她父母打一下招呼比较好?

「我家是单亲家庭。我妈妈今天大概不会回家了。」

佐伯妹以优雅的动作喝着汤,同时如此回答我。

听了她这番说明,我一时感到困惑。以前从来没听说这件事啊?

「咦?」

「我母亲是董事长。公司经营药品,医疗器械,还有不动产。我父亲在我小学时就离家了,似乎是在外而有了情妇吧!从此以后我就回也没看过他,当然也不想看到就足了。」

「啊……抱歉。」

我打断佐伯妹的自白赶紧致歉。

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家庭隐私。像她这种豪门千金,我以为应该会从小就很快乐才对。

至于佐伯妹是不是故意装作没烦恼的样子,我以前完全没考虑过类似的可能。

仔细想想,佐伯妹这位少女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奇怪就是了。

包括她那旁若无人的强烈正义感、明明是美女却很讨厌男性,以及对佐伯哥死缠烂打的恋兄情节等。

出生在这种家庭内,会变成像她那种性格也是极其合理的。

「所以,平常你都跟学生会长两个人吃饭?」

「差不多吧!」

佐伯妹露出以她而言很难得的寂寞微笑,并对我摇摇头。

「可是哥哥当上学生会长以后,就因为过于忙碌而很少陪我了。」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能无言地嚼着新津烹调的料理。

在这种宽阔的豪宅几乎等同独居,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即使是别人的事我也不禁感伤起来。虽说平日还有女仆或总管大叔照顾生活起居,但还是改不了寂寞难耐的事实吧?

佐伯妹发现我这顿好像吃得很难受,有点茫然地笑了起来。

「夏目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家还不是只有母亲跟哥哥三个人而已?啊,不过你母亲好像再婚了对吧?」

「啊……嗯。你还打听得真详细。」

我有些讶异地抬起头。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佐伯妹讨论过这些家务事啊?

虽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随便一问就能查出来,但我还是搞不懂佐伯妹怎么会对我家的情况有兴趣。发现我对她露出不解的表情后,佐伯妹立刻小声地一句「还好啦」搪塞过去。

这时,操绪望着迳自陷入沮丧情绪的我。

『没错没错,真要比起来还是智春比较不幸,同情起佐伯同学简直是太没礼貌了。智春这倒楣的家伙,不但被再婚的伯母赶出家里,就连剩下的亲人直贵哥也失踪了,还要加上穷得跟鬼一样。』

操绪以让人目瞪口呆的开朗口气帮我加油添醋。

「什么穷得像鬼一样就不必你废话了。而且我也不是被老妈赶出来好吗?」

『是吗?那就只是因为被突然多出来的妹妹讨厌,所以没办法住在那种家里啰?』

「唔……对啦对啦,都是我的错。」

我颓然地垂下肩膀,真是懒得反驳操绪。

佐伯妹见状「噗」一声笑了出来。她似乎已经忍耐许久,一旦决堤便一发不可收拾,连我都觉得他会不会笑得太夸张了点。被和叶讨厌不是我愿意的吧,谁教那女孩如此厌恶幽灵。

「看来,我还是赢不了你啊!」

佐伯妹终于边拭着眼角的泪珠边对操绪笑道。

『是吗?』操绪歪着脑袋,做出了V字形的胜利手势。她们俩到底在比什么啊,我则无法理解地摇摇头。

佐伯妹瞇着眼睛,微笑着注视我。在这种情况下,我突然感到焦躁起来,不自觉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这是怎么回事?平常对她的印象都是一副气都都的模样,突然摆出这种表情反而让我觉得很难相处。

樋口即使被她拒绝多次却依然不死心的想法我似乎终于能理解了。佐伯妹的这种表情根本是犯规嘛!

在被对方如此注视并难以置之度外的状态下,我实在很难把晚饭吃完,但即便如此,最好也不要随便开口说话,以免引起对方的吐槽。于是我就在有口难言的情况下,抱着装泰式酸辣汤的容器,像尊佛像般固定不动。

「——打扰了,大小姐。」

这时,女仆新津突然端着银托盘在佐伯妹而前出现。托盘上放着已经接通的无线电话子机。看来是有人打电话找佐伯妹吧。

佐伯妹也以愕然的表情拿起电话,不过听了话筒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后,她的脸庞顿时明亮起来。

「哥哥?你的骨折怎么样了?」

这通电话想必是佐伯哥打来的。话说回来,之前泷原也说到了医院会再联络。这通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我一边庆幸一边趁这个空档专心解决剩下的料理。

虽然还有朱浬学姐嘱咐我转达的事,不过那可以等稍后再换我说。就在我边想着这些事边愣愣地咀嚼食物时——

「啊?哥哥说夏目同学吗?嗯,他跟我在一起……是的……」

正在讲电话的佐伯妹,声音突然蒙上了困惑之色。

总算讲完电话站起身的她,表情不太甘愿地将无线子机递给我。大概是佐伯哥不太搭理她令她感到很不满吧。

「哥哥要你听电话。」

「找我吗?」

佐伯哥有事主动找我?

到底是什么事呢?虽然感到疑惑但我还是决定先接过来。不准你对我妹妹出手想必又是这类的警告吧。

「——夏目智春吗?」

从话筒另一端,出人意表地传来了佐伯哥带有紧张感的说话声,他的背后似乎还能隐约听见车辆行驶而过。难道他还在车上?不是早就去医院了吗?

『有件事要拜托你之寺下我说的话务必对我妹保密,因为她以为我今晚留在医院过夜。』

「好、好吧……」

我还是不懂,干嘛神秘兮兮的?

如果是跟这次事件相关的请托,就算被佐伯哥拜托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这家伙不是受了右手骨折的重伤吗?瞒着妹妹从医院溜出来,到底想上哪去?

『现在我要说重点了。因为我只说,遍,你务必要仔细听好。』

「啊,好的。」

『我现在正往明莲寺高中前进。为了预防万一,必须先跟你讲好。』

「啥?」

明莲寺高中我花了几秒钟才想起,那是一所位于市内东部近郊的学校。由于离洛高有段距离,平常两校并没什么往来。现在也早就过了放学时间,要去其他高中做什么?

『假使我到了明天还没回来,你要把这项情报告诉其他洛高学生也无妨。这部分完全交由你判断。』

「耶……判断什么?」

对不起,我实在听不懂佐伯哥想表达什么。先解释一下去明莲寺高中的目的吧?预防万一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中打转,但佐伯哥并没有解释那些关键的问题。

途中车辆似乎是刚好进入隧道,手机的讯号也瞬间被切断,接着就完全无法与对方联络了。我握着只剩下「都」声的电话子机,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在我胸口中升起。明莲寺高中我不禁在口中喃喃念了一遍。

真的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佐伯妹正以强迫我公布真相的可怕眼神瞪着我。等下要怎样才能巧妙闪过这位妹妹的死缠烂打呢?我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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