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以下为全卷精华篇章——破晓之晨钟。)要说那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它既是在重力炉内部人工创造的不安定异空间所形成的一个密室,同时也是异次元空间本身——至少直贵是这样进行说明的。一个并不存在内与外概念的空间,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既然不存在所谓的空间内侧,那要从外部进入内部也就无从谈起;同理,既然不存在所谓的空间外侧,那要从内部出到外部也是无稽之谈——要一句话简单描述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了。毕竟这可是异次元空间呢。也正因为这样,‘魔桥’那样的设施才是非常必要的呐。”发现入侵者——虽然说是这样,不过直贵却仍是很奇妙地有着一副绰绰有余的态度进行着解说。就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仍然持续着激烈的震动。无数次传来像是爆炸般的声音,而且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这整个空间都跟着颤动起来。
“那么、这个入侵者……说起来、这种时候到底可能是谁?”扶着身边的一根石柱,我这才好不容易地站了起来。普通人是不可能进到这里面来的吧。真要说的话,有谁会喜欢来这种幽冥地域?入侵这种地方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能做出这种事的家伙,我也只能想到一个呢。”直贵还是这样仰望着头上的那边深暗,悠闲地说道。
他的这句话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由于“非在化”而毁灭了的王国的末裔,不禁让人联想到罂粟花的短发美女——“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吗!”
直贵对我的回答点了点头。的确。如果是她们的话,就存在这样大张旗鼓地侵入“超弦重力炉”的理由。财团想得到的是机巧魔神。何况这个地方还在次元中潜航的超微空间就是机巧魔神的母舰呐。“财团……呃、在说谁呢?”
不知事情原委的操绪不禁向我提出了问题。很可惜,现在并没有详细进行说明的时间呐。至少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那群人之前就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呢。事到如今,看来他们也想必掌握到一些关于机巧魔神所在地的确切情报了吧。”边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钟表,直贵边这样像谈论着别人事情般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着。
他那若无其事的语气不禁唤起了我的责任感,让我轻轻呻吟出了声。被财团的焦距所对准的人,真要说的话其实是我们才对。就在我们造访重力炉的当天财团就进行了袭击,这个也太过巧合了吧。估计是我们被跟踪了。
“研究所……没问题吗?!”
直直地瞪视着直贵,我紧张地问道。留在“十字陵”的阿尼娅和律都小姐都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更何况如今变成了普通人的嵩月,只是一个无力的女高中生而已。如果财团跟踪了我们的话,那她们现在的境遇就真的危险了。
“别太担心了,控制室现在还是安然无恙的哦。而且设施里的工作人员也已成功完成避难行动了。”
和克罗耶进行了某种形式上的对话后,直贵将它的意思翻译给了我们听。作为律都小姐使魔而存在的那只巨大猫头鹰,就算离律都小姐这么遥远,也都还能窥见她们的情况么——“那、白银又为什么……?!”
转过身躯回望向那台已是空无一人的机巧魔神,我不禁叫出了声。如果说嵩月平安无恙的话,那在白银封印着的她原来的身体又消失到哪去了?然而,黑衣少年只是冷冷地摇了摇头。
“不清楚。不过,这样一来你的选项又多了一个呢。就让我们把黑铁修复吧。”
“你还在那里慢吞吞地做什么哦——”
被紧张的气氛熏蒸着的我望着这样悠闲的他不禁怒火中烧。然而,我还没把逼问他态度的话说完,一股强烈的、与之前的有着天壤之别的震动突然登陆整条回廊,不禁让人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虽然还不清楚详细的情形,不过大概情况我也能想到了。覆盖着这整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的结界被打破了。放任不管的话,财团入侵到这条回廊上来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有工作了、克罗耶。快去修复他的机巧魔神。”
直贵镇定地向身边笔直地站着的“使魔”下达了命令。
眺望着满脸惊讶的我,这位黑衣少年用着在家族餐厅里向服务员软磨硬泡想再来杯水的语气提出了要求。
“这样说吧,不会说拖不住仅仅1000秒左右的时间吧。也就是17分钟左右。”
“就算你不下命令我也——”
还没来得及把“能够做到”四个字说出口,我的话就被截断了。
“非常好。”直贵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同时向我扔来一块刚从手腕上取下来的手表。
在接到了飞来的手表后瞬间,我眼前的景色就像搅拌器搅了一下似的晃动扭曲开来。待到视野重新稳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在教会的大圣堂里了。
无数高耸矗立着的石柱,无数镂印着精美雕塑的石壁;同时陪伴着它们的是,无数散落的玻璃破片,和无数崩落的瓦砾残渣。
“……怎么……”在爆破的震动中,我所看到的是一片惨遭蹂躏的残垣断壁——无数碎裂的精美绘画,以及,无数残破的“副葬少女”遗体。
以残破的圣堂大厅为背景,一位女性傲然挺立着。漆制长筒靴加网线丝袜。强调着凹凸胸型的紧身套装。金色短发。还有——绿色的眼瞳。
“达露娅?米朵拉马露丝?克雷乌森布鲁赫……!”
瞪视着这个女人,我不禁咬紧着嘴唇。应该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正如她曾说过的,她的故乡已经由于“非在化”而完全地消灭了。然而,为什么她还能保有这份关于故乡“非在化”相关的记忆?这一份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话就早已理所当然地会消失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原来如此……你也是‘恶魔’吗……”被卷入故乡“非在化”现象中的她,由于自身同时的“恶魔化”,才让她保有了这份毁灭的记忆。能侵入到这个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空间来的原因,也应该就是这个了。
“向导……真是辛苦你了呢。夏目智春二号。”达露娅似乎非常愉快地摆出了一张扭曲的表情。环视了一圈被破坏得残破不堪的圣堂大厅,她天真烂漫地大笑出了声音。
“居然重力炉内部就是机巧魔神的基地,这还真是一个思考的盲点。要入侵这个空间的话稍微有点儿费神,因此选择了一个比较鲁莽的手段呐。”
“智春……‘魔桥’……”
操绪靠在我耳边悄悄地说道。嗯,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被破坏掉了的螺旋状阶梯,插在圣堂的碎裂开来的墙壁上,撕出了一条大口子,形成了一个在这个被隔离开来的封闭空间里本不可能会存在的“出入口”。刚才那一下巨大的爆炸,似乎就是她破坏空间境界线时所伴随产生的冲击。被破坏的‘魔桥’的横断面,就像研磨后的镜面般光滑——断面切口异常地锐利,让人不禁心里发毛。“一直、都监视着我们的么……”面对我这样满口火药味的话语,达露娅露出了一个嘲笑般的表情。“呵呵……我可是给过你忠告的哦——‘你肯定会后悔的’。”
操绪露出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似的表情,仔细观察着这位把手背贴在嘴边做出典雅笑容美女。“喂、小智……谁哦,这个老太婆。熟人么?”
一贯地与紧迫感无缘的操绪的话音,回荡在这个被石壁围住的圣堂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我不禁慌张地摇起头来。笨蛋,她听到了怎么办?
“老太婆?!”紧接着,在我视野的角落里,映出了达露娅在一边张口结舌的身影。似乎听得相当清楚呐。尽管如此,达露娅还是竭尽全力,用着名叫矜持的薄纸包裹住喷薄而出的熊熊怒火。
“总、总之——这个设施,从现在开始由我们财团接管了。机巧魔神可不是你们这群小孩子的玩具。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世界存亡命运的战略要素。”
“……就算得到了机巧魔神,你们也无法使用的哦。”
我不禁冷淡地向她道出了事实。“作为‘恶魔’的你们,无法成为‘演操者’。同时,也无法成为机巧魔神的活祭。”
“光从年纪层面上看……就已经相当困难了呢。”
操绪紧跟着我的话用语言向她再捅了一刀。我赶紧就像想要挥去她刚才的话似的慌张地挥动着手臂。
“你难道没看过吗,毁灭这个世界的‘神’的样子……!”
“你说……‘神’?”达露娅的眉毛不禁抽动了一下。或许是牵动了她所了解的什么知识或情报了吧。我仍然凝视着她那由于疑惑而眯缝起来的眼睛,继续往下说道。
“就算‘二周目世界’能逃过一劫,不过下场也是一样的。只要那家伙还存在着,就总有一天会把整个世界都毁灭掉的。是选择销声匿迹地在神的眼皮底下偷偷过活,还是选择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挑战神的权威——你们面对这样的选项难道已经做好觉悟了吗?”“……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的这些鬼话么?”
用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口调,达露娅脸上浮现出了嘲笑的神色。她这样的反应,不禁让我漏出了一阵苦笑。
“就算是我们……也不想去相信这样的事实啊!”在我的叹息传到达露娅耳边之前,她的身后再次出现了轻微的爆炸。
手持枪械的五名士兵,从墙上龟裂开来的缝隙里突击了进来。
能侵入重力炉内部的他们,恐怕也都是“恶魔”吧。从他们都全副武装的情况上看,他们很可能都是不具备直接攻击性能力的“恶魔”。尽管如此,他们的威胁性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能带领我们前往机巧魔神的所在地吗,二号?否则,就算是要把这个设施炸翻个面,我们都要把它找出来的哦。”达露娅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对我进行着恐吓。不过,我只是直直地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很遗憾——关于如何前往机巧魔神仓库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啊、这样的么。你就是这种态度?”达露娅觉得相当无趣似的这样说着,向身后的士兵们递了个眼色。
其中的一名士兵向着石壁架起了手中的武器。肩扛着犹如天体望远镜似的巨大圆筒,用着筒上的一个瞄准器转向了石壁。那根似乎连一个人的头都能伸进去般粗重的炮身,有着比来复枪(RiffleGun,又叫散弹枪)来得更加威严的气度。火箭弹——不,应该叫火箭炮了吧。难道说他们想在墙上挖个洞么——然后,他们所瞄准的地方,有着一群就像水晶雕塑般少女晶莹的遗体。
难道说“副葬少女”的遗体才是——“住手啊——!!”我下意识地大声嚎叫了起来。极度高昂的感情,让我再次觉醒了作为“恶魔”的能力。全身的血液在爆发的怒火沸腾了起来。无意中,不禁感到自己和自己正身处的这个世界间产生了一些就像是隔阂似的摩擦,而也正是这样如同是被世界抗拒排斥着的摩擦,源源不断地流出了作为“恶魔”力量的源泉——“魔力”。要说“恶魔”的“魔力”,其实也就是外来体和异世界间所产生的摩擦。就像是用力搅拌清水都会产生白沫一样;也像是在向透明的空气中喷洒水雾一样。对走在“世界的境界线”这条钢丝索上的个体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下意识行为了。然而,像这样两个异世界的局部融合,将会产生致命性的巨大破坏力。这就像水是由氢气和氧气混合点燃后,在一场大爆炸中产生的一样。就算是现在,我都能清晰地感到,从自己的身体里正流出着庞大的魔力。那个士兵扣下了扳机,火箭炮在一阵炽红的硝烟中被推送出了炮筒。然后,炮弹的前方,荡漾出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浮现出了一只似乎仅由纯粹的深黑所凝固而成的妖鸟——由作为“恶魔”的夏目智春所召唤的“魔精灵”。一个将所接触到得物体完全湮灭的黑暗“魔力”的产物。
“魔精灵”和火箭炮弹在空中发生了猛烈的冲突。然而,就连炮弹爆炸的机会都不给,黑色的影子便扭动着迅速把整个炮弹本身蚕食得一干二净,不剩一粒碎屑。然后它自己也消失了。
“对等型对象抹杀”——这就是我“恶魔”能力的真实面目。目睹了全过程的达露娅,表情都不由得扭曲了。“蠢到极点……你会后悔的!赫萨!”“什么?!”
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的达露娅身后,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巨大的爬虫类似的生物。全长大约六至七米。一个全身都被鳞片覆盖着、样貌又像是一条恐龙般的巨大身躯。极度狰狞、凶恶残忍,同时又不失幽默滑稽的这个尊容——“变色龙?!”“好……好恶心……”操绪不禁浮现出一脸强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不要吐出来了似的厌恶表情。和变色龙非常相似的这个怪物,额头上的一个硬角如宝石般闪耀着殷红的光华,顺从地靠近达露娅,并在她的身边摆出了架势。
“‘使魔’!究竟是从哪里……!”
唐突地出现的达露娅的“使魔”,骨碌骨碌地转着双瞳,边从喉咙里发出就像是空气在金属物的缝隙间摩擦般令人极度不愉快的声音,边使额上尖角的光辉变更加锃亮。“小智,快趴下!”
察觉到了什么异状的操绪的惊叫,让我下意识地就像被什么东西踢飞了似的快速把身体倒向地面。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划过了我刚才颈部所在的地方。是一束笔直延伸的深红色光线。这条红光让还在它周围空气中飞舞着的粉尘瞬间蒸发,熏出了一股刺鼻的臭氧味。
“激光束?”
察觉到“使魔”攻击手段的我,不禁发出了绝望般的悲鸣。
在我身后的一条石柱,被刚才通过的那道激光束斜着横切开来,并随着一阵粗重的声响,整个石柱的上半部都沿着光滑的斜切面垮塌在了地面上。拥有超高温、只象征着破灭的光束。仅仅拿来杀人的话,未免显得太牛刀杀鸡了。别开玩笑了,我不禁嘀咕着发出了呻吟。这种攻击手段该怎么防御?给我一千秒的时间——直贵,你的要求真的太高了。“——去吧,‘魔精灵’!”既然无法躲避对手的攻击,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顺应我的呼唤,漆黑的妖鸟再次浮现出来,风驰电掣般地袭向了被称为“赫萨”的那只达露娅的“使魔”。瞄准的目标是“使魔”额上的那只硬角。如果能破坏掉那只角的话,就至少能让它失去“激光束”这个致命的攻击手段。
就算比不上激光束那样的光速,漆黑“魔精灵”的飞翔速度也有如出膛的子弹。然后就这样正面击中那个“使魔”——呃,本来是应该能击中的。然而,“魔精灵”只是直直地穿过了对方“使魔”的身体,突入了它身后的那块石壁。
和变色龙很相似的那个巨大的身躯紧接着如海市蜃楼般地晃动起来,并逐渐消失了。然后,就在刚才所在位置的旁边,它又毫发无损地出现了。
“瞬间移动?!不……是分身么?”
怎么会这样?焦躁的根蔓逐渐攀缘上了我的内心。既然都已经有那样的攻击手段了,居然实体都还是那样的虚无缥缈,真是太不合常理了。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攻击会没有命中?“对等型对象抹杀能力……这么纯粹的破坏能力……这就是你作为‘恶魔’的能力么,夏目智春二号?这样看来,你平常可是积累了相当的压力呢。”
望着就像是被我的“魔精灵”掏了个大洞似的石壁,达露娅小声地发出了至深的感慨。
操绪也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瞳,开了口。
“其它方面可也是积压着各式各样东西的呢。”
“你干嘛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哦!”
我心里的焦虑一瞬间就被突然席卷而至的疲劳感冲刷殆尽。
达露娅不禁“呵呵”地嘲笑起来。
“虽然威力的确不俗,不过只是无头苍蝇哦。我的‘赫萨’可以自由地操纵光线。因此不仅是能制造出像刚才那样的欢迎,像这样隐身都可以的——”
“什……!!”我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巨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逐渐消失,发着不成声的呻吟。
“小智!”操绪突然大叫出声。不过,我都还没来得及对她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全身就被一股非同凡响的冲击命中了。
那是隐身了的“使魔”的攻击。恐怕是被它的尾巴横扫到了吧。被这样就像是和卡车正面冲撞了般爆发性打击力的作用下,我感觉双脚脱离了地面,四周景物飞速向前疾驰,然后背部一阵似乎嵌进了石壁里般的痛楚与错觉。
“呃……”虽然勉强地维持住了意识的清醒,不过全身却已经完全麻痹,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达露娅是怎么监视着我们并找到重力炉入口的,这个疑问的迷雾,现在终于完全散去了。
恐怕达露娅也有着像“使魔”一般可以自由操纵可见光的能力吧。她正是运用这样的能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影,若无其事、堂而皇之地尾随在我们身后进来的吧。
然后在确定了研究所地下入口的位置后,就以武力占据了研究所,还把手下的士兵们都派来了。被这样带着“使魔”的“恶魔”从研究所内部袭击的话,像“十字陵”这样的民间研究所刹那间就被管制了。
“啊啦啦啦啦……看来还真是痛苦呢。”
俯瞰着这样即使遍体鳞伤了都还竭尽全力扭动着想要爬起来的我,达露娅露出了无比妖艳的笑容。
“明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妄图在那里固执逞强,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呢。无知又无力的小鬼,像这样匍匐拜倒在别人的跟前才适合的哟——赫萨!”
达露娅的“使魔”再次让额头的硬角闪耀出殷红的光芒,圆突的眼睛盯住了圣堂里的石壁。肯定是想把堵在前进道路上的“副葬少女”们的遗体用激光束统统扫荡掉,坚壁清野吧。
然而,她的“使魔”却发出了一个苦闷的声音,被迫停下了蓄势待发的攻击。“使魔”的颈子上覆盖鳞片的皮肤突然发生了爆炸,其下的肌肉与组织都暴露在了空气中。它受到了我“魔精灵”的攻击。
“都说了叫你住手的吧……”
我抬起头来,瞪视着眼前的达露娅。
虽然已经是我咬紧牙关的奋力一击,不过“魔精灵”的攻击却对“使魔”似乎没什么效果。可能是由于“使魔”对抗“魔力型攻击手段”能力比较强的原因吧。
而且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问题:“魔精灵”的召唤也快到力所能及的极限了。虽然上次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实际上“召唤”这个行为本身消耗的体力却远高过我的预料。目前我全身所弥散着的这种强烈的疲劳感,并不仅仅来源于对方“使魔”的攻击。然而,这一点却一定不能暴露给达露娅让她知道。
倚靠着石壁,我慢慢地蹭起了身子。望着这样粗重地喘息着的我,达露娅美丽的面庞不禁再次扭曲了。
“还真是纠缠不休呢。”几乎和她的话语同一时间,一道深红色的闪光贯穿了我的身体。
下一瞬间,就从侧腹部传来似乎被捅了一刀似的灼痛,我再次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嗅到一股化学纤维和肉烧焦了一样的混合怪味。原来是她“使魔”的激光束攻击。虽然只是和我的身体擦了一下边,不过已经漂亮地夺走我残存着的体力了。在石板道上躺着的我,不堪痛苦难看地蜷缩着身子。
“好了,看吧。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拯救世界,你还真做着这样白日梦的么?小鬼就应该有小鬼的样子,闪一边去好好地看着大人们是怎么做的!”达露娅似乎很无趣地藐视着还在地上挣扎着的我。“我们有更丰富的经验。有更充分的知识。作为一个组织,也确实地拥有着实施庞大计划的执行力。为了得到这些,我们都已经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忍耐住了无数的痛楚。和就连‘努力’这个词本身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们可是大不相同的!”
大人么,我不禁吐出一口渗血的唾沫,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的确她才是大人。那种无可救药的、所谓的“大人”。不知不觉地把自己锁进那个名为“观念”的桎梏里,还高傲地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仅仅醉心于自己掌中的那个微型世界,已全然不觉自己周围那片风蚀残败的广袤了。以故乡的毁灭为代价,他们接触并沉溺到了名为“恶魔”和“使魔”所带来的强大力量里不能自拔,而如今,为了得到名为“机巧魔神”的更强大力量,他们又准备把整个世界的毁灭作为代价。
这样的一群人,只是如盲人般,什么都不知道而已。“面对世界,我的选择是去拯救哦。”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站起了这具既被“使魔”撞飞、又被激光束炙烤了的千疮百孔的躯体。达露娅用着就像是看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眼神,静静地凝视住了我。
“我会去破坏在‘二周目世界’里的‘遗迹’,就算是那个什么‘神’,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作出了这样断言的我,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达露娅那漂亮的面庞扭曲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丑陋面容。对不能理解自己苦心的人的愤怒与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的恐惧,在她的脸上分毫毕现。
“赫萨!”达露娅呼叫着她“使魔”的名字。覆盖着鳞甲的那只巨大爬虫类生物,再次进行起了激光束的发射准备工作。与之前的恫吓截然不同,硬角闪耀着的光辉喷薄着主人狂躁的杀气。
然而,就在我的耳边,轻声响起了一阵如银铃般清脆却又混杂着恶作剧般的笑声。“的确如此呢。”
笑得这么开心的人是操绪。这位漂浮在空中的幽灵少女俯视着我,就像是在夸耀什么似的面向着某个人呼唤着。
“而且,小智他不是一个人的哦……对吧?”
这个提问之后,响起了一个沉静而又气度凛然的回答。
“——是的!”深红色的激光束在同时放射了出来。俨然就是一根由庞大的魔力所集束的灼热光箭。
绝对地无法回避的、秒速高达三十万千米的死亡之刃。然而,死神的利刃却在我的眼前偏折了,向着毫不相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诶……?!”不仅是我,就连志在必得的达露娅都被惊愕完全石化了。在这个就像被冻结了的沉默空间里,轻柔地飘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千篇一律的高校统一制服。漆黑的长发。右手紧握着一把小型短剑。
就是这样的一位苗条的少女挡在我的眼前,为我防御住了刚才的那道致命的死光。
我颤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嵩……月?”在我眼前的,正是曾经的那位嵩月奏本人。“赫萨——!”
达露娅震怒地发出了咆哮。完全就像是畏惧着那个声音似的,让“使魔”向着她疯狂地胡乱射击。
然而结果还是和之前没有丝毫的改变。深红色的死光,每次都在嵩月的眼前弯折向其它地方,无法伤害到她的一丝毫毛。“光,会在穿过不同密度的空气时、发生折射——”
嵩月的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滚滚的热浪。在她周围的空气,都由于急剧上升的温度而让景物不规则地摇曳起来。
这就跟沙漠中产生的海市蜃楼有着相同的原理。笔直的木棒插入水中,在人眼看来却像是断开了的一样。与此相同,极度的高温也能使空气的密度发生极大变化,从而让光线都发生弯折。嵩月就是这样,通过形成一层炽热的空气作为护盾,防护着我们免受激光束的攻击。达露娅的“使魔”的攻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命中嵩月的。“能操纵光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们!”
“唔……”达露娅由于过度的愤怒而忘记了言语。而我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样与“财团”的女干部在正面争锋相对的嵩月的背影。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轻声低语起来。为什么已经都变成了普通人的嵩月会行使着曾作为“炽炎使者”的“恶魔能力”?为什么她能闯入这个仅有“恶魔”才能进入的重力炉内部来?“嵩月……你又变回‘恶魔’的身体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我这就像是在盘问似的焦急问题,嵩月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从她柔顺的长发尖端,传来阵阵细碎的沙沙声。缕缕晶莹的细砂乘风飘舞。“我去拜托小妮娅对我使用了‘分离器’。毕竟,即使是就像那样留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所以……”
“即使、如此,……”
“如果能释放出我身体的话,白银就能再次启动返回母舰了。这样做的话,黑铁也就能复活了——黑与白原本就有着同样的根源嘛。”
这样淡淡地描述着的嵩月的话语,不禁让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
“太极生两仪,两仪归太极”——冒牌直贵留给我的话,肯定是不能对嵩月提起的。然而,就是这样连我都完全没有理解的话语,聪慧的嵩月却领悟到了它的真意。冒牌直贵曾经说过,“黑铁”只是一台“预备机体”。
不过,作为它的“同型机体”的“白银”也是同样的。无论是两台机体的那一台——或者说,就算是两台同时在战斗中遭受重创,也要让它们能发挥作为“预备机体”的作用,因此它们两者都采用了完全相同的设计。
那两台机体的部件都是可以交换使用的。通过这样的零部件交换装配,就能让即使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机体重获新生。黑与白的机体都是由同一张图纸设计制造,因此它们也能相互融合,重新回归为一台机体。
“但是……嵩月、你的身体、从白银的解放出来的话,就会……”
从制服的袖口瞟一眼的话,都能发现嵩月的左手直到手腕的部分,都已经变质成透明玻璃似的样子了。恐怕,现在她的左手腕都已经无法活动了吧。
不仅如此,受到“非在化”影响的还不仅仅只是她的左手。已经就快“非在化”到消失临界点上了的嵩月,本来应该是连站都站不稳的了。即使是现在的她,已经到了在下一秒钟完全散碎消失都毫不惊奇的程度了。还继续这样行使着作为“恶魔”的能力的话,会让她本来就已经够脆弱的身体状况加倍恶化的。
然而,嵩月还是绽开了温柔而美丽的微笑,将手中的短剑拔出了鞘。
“我已经决定了——”
从她握着短剑的右手上,淌下了鲜血。而这样条条殷红的血路,瞬间就化为了地狱的业火。逐渐地,火焰的形状逐渐变为一柄利剑的形状。这就是嵩月一族的护身利刃——“焰月”!
“夏目智春、由我来守护——!!”
快住手!然而,我制止她的话,也被狂野的烈火完全吞噬了。炽烈的火焰奔驰着,攀缘上了她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住了她,让整个空间里都翻腾起熊熊的浪涛。达露娅不禁面色惨白,用一张扭曲成了恐怖的脸颤抖地凝视住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赫萨——!!!”
“使魔”就像是要保护达露娅般地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深红的硬角发出灼热的光辉,一道粗重的激光束奔驰而来。但是,这样深红色的死镰还是无法触到嵩月。她毫无造作地挥下炎剑,灼热的火焰就将“使魔”的脸烧焦,使它深陷进痛苦的喘息中动弹不得。“——‘魔精灵’!”
向着这样毫无防备的“使魔”,我赶紧凝聚出“魔力”,向它放射而去。拥有“对象抹杀”能力的漆黑妖鸟正面命中“使魔”,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瞬,圣堂里回荡起了绝望的咆哮。由于嵩月的火焰与漆黑的“魔力”,“使魔”的“魔力防御”外壳被击穿了。虽然没能造成致命伤,不过也粉碎了它额上的那根硬角。“死光”已经无法再次发射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满脸怒火的达露娅不住地发出呻吟。她的身影也荡漾起来,逐渐溶入身后的景色中去。“光学迷彩”。她用“魔力”操纵光线,准备落荒而逃了。然而,这只是无用功而已。
嵩月四散的地狱业火已经将整个圣堂里的大气烧灼得炽热,使空气的折光率发生了改变。达露娅的“光学迷彩”因此失效。就像是一张拙劣的合成照片一般,短发女性的身影,在四周火炎狂躁的跃动中再次浮现了出来。轻轻跳落在就这样准备逃跑的达露娅跟前的嵩月,踩着优雅的步伐,如火炎中的舞姬般翩翩起舞。炎舞。不仅是高跟鞋,身着的紧身套装也让她招致了灾祸。被嵩月掷飞出去了的达露娅,连高空落下的保护动作都做不出来,就这样直接摔到了地上。而着地点又正好散落着之前被她破坏的圣堂的大片碎石和瓦砾。然后就是一声不禁让人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巨大闷响。稍事宁静后,整个圣堂里都回荡起了达露娅的惨叫。
“咦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她的面部淌出了鲜血。虽然嵩月都已经适度地控制了力道,不过达露娅的动作比预想的还要迟钝,再加上运气不佳的因素,最终酿成了一个她以脸着地突入瓦砾堆的惨痛局面。从沙石堆里抬起头来的她,不仅掉了几颗门牙,鼻子也很不自然地歪向了一边。
作为破坏了“副葬少女”们遗体、想要把我都杀了的罪魁祸首,虽然这样的教训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不过既然都——“竟然……竟然、把这样的我的脸……”
不住地淌落下鼻血与泪水,达露娅口齿不清地叫唤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哦!无论是自己的祖国,还是心爱的同胞,甚至是未来的可能性——所以,至少赐予我们‘力量’吧!连让我们安下心来都不行的吗?我已经受够这样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日子了!如果有机巧魔神的话,就不会有那样每日每夜摄人心魄的恶梦了。我已经不想再终日与恐惧为伴了啊——!!”
真是太空洞了,我不禁在心里这样想着。无论得到的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只要还是这样鼠目寸光地仅仅看着自己一个人的双手所拥有的东西,就根本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就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的幸福。
在这样只身一人、甚至以命相抵,却只是为了来救我的嵩月面前,她是毫无胜算的。然而,作为一个“大人”的达露娅,却就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已经无法领会了。
“不可饶恕……我要……把你们……!!!”
达露娅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像是个遥控器似的东西。与遥控电动车啊模型直升机之类的那种遥控器很相似。
“米朵拉马露丝长官!”
察觉到达露娅手中捏着的那个东西,她所带来的那群士兵的脸色都为之陡然一变。
“请等一下,爆破装置的定时器还没有设置。”
“现在起爆的话,就连我们都无法幸免——”“统统闭嘴————!!!”
露出半疯癫似的狂笑,达露娅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士兵们的悲鸣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回响在了圣堂里。
操绪把她那张不由得都僵硬了的脸转向了我。
“那个什么‘爆破装置’是……”
“炸弹么!”
察觉到在圣堂四处设置的无数炸弹,我不禁一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惊愕中,不得动弹。就像是身处高楼拆建的爆破现场似的,大量的管束型遥控炸药随处可见。由于她“使魔”的光学伪装,直到现在我才对此有所察觉。
别开玩笑了,我下意识地飞快估计着后果。这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如果被破坏了的话,世界就将永远失去机巧魔神,现在仍被封印在机巧魔神中的“副葬少女”们也会香消玉殒。不仅如此,人类挑战“神”的最后胜利曙光也会永远地消失。
绝对不能让她的爆破计划成功实现。
“真是——!!”我将残留下来最后的体力全部绞杀出来,召唤出了无数“魔精灵”。
既然我的“魔精灵”能力是“对象抹杀”,那即使是炸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都可以全数消灭——从圣堂各处同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受我操纵的无数妖鸟也同时展开漆黑的双翼,将大规模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尽可能地封堵住。当然,实际的效果并不是非常完美。与其说是爆炸的规模已太过空前,还不如说是炸弹的数目实在太多了。
还没来得及被“抹消”的炸弹接二连三地爆炸,释放着地动山摇般的冲击波,将这个在次元间航行着的空间都激烈地撼动着。冲天的火光与气浪不仅粉碎了“副葬少女”们的遗体,还将“财团”的士兵们都吞噬殆尽。紧接着,“小智——!!!”
操绪第一次发出了忘我的悲鸣。我的身后就装设着一枚炸弹。在察觉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时,我的视野已经被炽热而血红的火光吞没了。就连“魔精灵”都没来得及赶上。超越音速的冲击波如虎狼的爪牙般疯狂撕裂并掀起脚下的石板,狰狞地向着惊愕得动弹不得的我袭来。感觉就是飓风过境。急剧的气压变化让耳膜不住地颤抖着发出哀号。
然而,却没有一丝痛楚。
就在我的眼前。在逆光中,隐约看到一个被火炎所拥抱着的少女化身为一面盾牌,为我抵挡着热砂焰雨。
炸弹的咆哮与她自己创生出的一颗巨大的火球进行着激烈的摩擦。她正竭力保护着这个站在她身后目瞪口呆的我。我会保护你的——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一瞬间,有种似乎来到了灼热炎狱里的错觉。下一瞬间,完全的静寂唐突地横扫了整个圣堂。虽然圣堂的石壁石柱还有轻微的晃动,不过爆炸已经结束了。四处跃动着火舌的大厅里,有如接受着清晨阳光洗礼般的明亮。飞散的粉尘和氧气的缺乏不禁让人呼吸困难。不过,至少圣堂还屹立着。被设置的炸弹的大半威力,都被大群漆黑的妖鸟撕咬着吞噬了。
就在这个沉默造访的圣堂里,“哐啷”地,回荡起一个尖锐的声音。
短剑掉地上的声音。
嵩月手持的那柄短剑,白刃反射着残余的火光,从她的手中滑落,跌落到了残缺的石板路上。然后,就像追随着那柄短剑似的,嵩月的身体也慢慢地倒了下去。
“嵩月!”
“嵩月——!”(惭愧,此处我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法进行描绘,这里智春用语[上一句]亲切,而操绪用语[这一句]凝重,谨以此注明语境意)我紧紧抱住嵩月倾倒的身体,操绪也凑过来凝视着虚弱的她。
望着这样的我们,嵩月露出了微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颤抖地动了起来。“……非常抱歉。我……还是失败了。”
手臂传来嵩月那像冰一般清冷的体温,不禁让我心里都爬上了一丝寒意。
嵩月的身体上插着无数尖锐的石柱破片。一眼都能看出她已经受到了致命伤。然而,嵩月身体上的伤口里却基本上没有渗出血液。她的血液本身就是地狱的业火。而这样的血液都已经基本上耗竭了。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滴的“魔力”了。
嵩月缓缓地伸起她的右手,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在静静地拭去我如泉涌般的泪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不介意的……”
这样说着的嵩月眯缝起了双眼。“嵩月……”
“夏目君、对我说过、喜欢我……很高兴。所以呢,这就、足够了……”
静静地,嵩月向我表白着。
“——不行的嘛,怎么能这样就完了!”
就像是要遮住她的话语一般,操绪大叫起来。至今为止,用着从未见过的慌乱表情,她紧紧地握住了嵩月早已冰凉的手。
“嵩月……小奏的话,应该更幸福些才好的嘛!想要什么的话,就算堂堂正正地大喊出来也没关系的哦!这种被幽灵小姑缠上的优柔寡断的大傻瓜都不介意的话,要多少就给你多少吧,所以——”“小姑?”
过于超乎寻常的词语不禁让嵩月都吃惊地微微睁开了眼睛。“真的、很温柔呢……这样的话……就真的……”
这样说着的她盛开出了爽朗而天真烂漫的笑容。一张如钻石般闪耀、如群星般璀璨的美丽笑脸。
我奋力抱起了她的身体,站了起来。“嵩月……稍等一下。马上就带你去律都小姐和阿尼娅她们那里……”
就算带她去了她们那里,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意识到。只是嵩月的肉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即使是律都小姐和阿尼娅,也想必对此束手无策吧。然而,我却已经找不到除此以外的任何选择了。
这时,轻柔地,嵩月的双臂环抱住了我的颈项。
就像是在寻求着热吻似的,她把脸庞缓缓地凑过来,在我的耳边温柔地低语着。
“夏目智春——你愿意宣誓:愿成为我、嵩月奏终生的伴侣、作为生命的‘契约者’共度余生吗?”
我的回答,纯净得没有丝毫的疑惑与迷茫。“嗯。我郑重起誓!所以——”我用着认真而坚定的眼光,凝视着依偎在我肩头的嵩月。
嵩月在我的整个视界里,印上了一个最幸福美丽的笑脸——的残像。
“对不起。”然而。千真万确。她的嘴唇,的确说出的是这三个字。紧接着,嵩月的全身都瘫软了下来。怀抱着令人惊讶般轻柔的她的身体,我只是呆呆地如一尊雕像般站着,止不住地颤抖。我没有勇气去呼唤嵩月的名字。如果她没能回应我的呼唤——我只是为此恐惧得六神无主、汗如雨下。
“……”
操绪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只是睁大了完全没对准焦点的散漫双瞳,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打转的眼泪。如果自己哭了出来的话,嵩月就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她似乎只是顽固地这样坚信着——爆炸所产生的烟气也逐渐散开了。
在眼前意外近的距离里,现出了达露娅和她“使魔”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爆炸余波的影响,她们也已经遍体鳞伤了。也或许她正因此取回了她一贯的冷静。寄宿着冷酷光辉的眼瞳,冷冷地凝视着我们的身影。
“哼……死了么,那个孩子。”
吐出一口混着她被折断门牙的唾沫,达露娅粗暴地放起话来。“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么?”
“……”
我只是无言地抬头望向了她们。达露娅“使魔”额上的硬角还是那被折断了的样子。然而,被鳞片所覆盖的那双眼睛却睁开了。
巨大的眼球和额上的硬角是同样的红宝石色。仅凭这个我就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只“使魔”,并不是只有额上的硬角,就连两眼都能放射激光束。这还真是个超乎寻常的强力对手呐。不过,这个到现在来说也完全无所谓了。
“你快消失吧。”
我只是用着像叹息般的声音向她宣告道。“噼啪”一声,她额上的青筋一下子暴涨了起来。不过我还是装成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往下说着。“现在的话还可以放你一马的哦。所以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吧。而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你,知道正在跟谁说话么?”
达露娅的双肩由于震怒而颤抖了起来。
“仅仅是一只耗尽了‘魔力’的‘雄性恶魔’,你以为能与我的赫萨相匹敌——”
“已经够了哦,小智。”操绪用着沉静的声音呼唤着我。总觉得脸上写满寂寞微笑的她,用着像是怜悯的眼光注视着达露娅和她的“使魔”。
“不用再忍耐了哦。操绪会原谅你的……所以……”
嗯。我点了点头,望了眼手腕上那块直贵递给我的手表。约定的一千秒早已过去。“——显现吧,黑铁!”
就在龟裂的石板上,摇曳的火光照出了我的影子。然而,影子却在火光的每次跳跃中黑得越发深邃。最后成了就像是虚无般空洞的深暗。
就像是撕裂了这片纯粹的漆黑似的,一对手腕从黑色的裂缝中唐突地伸了出来。一对机械式的、巨大的手腕。
扳开这条狭窄的影子,一个漆黑的巨人逐渐浮现了出来。
“机械的恶魔”——“机巧魔神”。
在沉重的盔甲里,无数齿轮在咬合着静静旋转,发出了如同野兽咆哮般的阵阵轰鸣。
“机巧魔神?!”
达露娅张开双臂,热切地呼唤着它的名字。激动得血丝满布的她的眼瞳里,闪耀起了欢喜的光芒。
“从母舰那里通过量子通道传送而来的么?!多么惊人的技术!太棒了,拥有这样力量的话——”她的词句对我来说已经索然无味了。就算是我所操纵的机巧魔神,看来意见也非常一致。
向着达露娅的“使魔”,黑铁举起了左手。从紧握住的拳头里,渗出了一片浓密的黑暗。由庞大的“魔力”而诞生的重力球。
达露娅从容地笑了起来。
“没用的哦。对能自由操纵光的赫萨来说,你们的攻击是不可能命中——”她那从容的表情在话的中途变得僵硬起来。
她现在才意识到“使魔”已经被它周围无数空间的裂缝所包围起来了。“能自由操纵光……那又怎么了?”
我只是用着冷淡的口气反问道。黑铁的右手握着的是一柄巨大的长剑。挥落的银色的剑尖,在空间里划过条条如彩虹般绚丽的轨迹。
“什么哦、那把剑……”达露娅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机巧魔神手中握着的那柄剑,是把就连空间都可以切开的魔剑,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
“难道说……用细碎的空间……做了个幽禁赫萨的牢笼……”
被空间的裂缝囚禁的达露娅的“使魔”已经无法动弹了。我只是用着清醒的眼光,冷静地注视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空间切断能力”原本是机巧魔神“白银”的能力。目前“黑铁”手里握着的这把魔剑,正是从瑶的“白银”那里继承下来的。
“就算是能使光发生折射隐藏住真实的形体,但那也并不是在进行瞬间移动。如果没有能够让身体穿过的空间的话,不也就只能在那里垂首顿足的么?”
“唔……赫萨,向他们射击。已经够了,把那个小鬼大卸八块——!!!”
边擦拭着淌落的鼻血,达露娅发出了叫喊。
紧接着,就从“使魔”的两眼里,发射出了无数的激光射线。一瞬间,它们就贯穿了我,把我烧焦得不剩一粒渣滓——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却是,无数深红色的光柱在我的眼前就发生了弯折,被吸进了黑铁左手的那个黑暗得深不见底的重力球里——“……怎么会……通过重力把光都扭曲了……”
达露娅的话音,在半途就中断了。黑铁高举着的拳头四周,逐渐地浮现出了魔法阵。一个由七层圆环构成的魔法阵,各个圆环都像巨大的齿轮般地旋转着,直至各自拉开出相同距离,形成了一个俨然就是炮筒般的样子。
“——邃比黑暗,幽于深渊。”黑铁向下挥落了左手。
由左手推送而出的重力球,每经过一层魔法阵就大幅地产生了增速。就在冲过最后一层魔法阵时,“其名为、科学之光下的落影——!”
那个重力球已经化身为了一枚超高速的炮弹,向着“使魔”的所在地一直线飞奔而去。同时,被空间的裂缝禁锢着的“使魔”,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死亡的脚步。
“赫萨!”
达露娅发出了惨叫。紧接着爆发出了一个剧烈碰撞的骇人声响。重力球吹飞了“使魔”巨大的身体,并将它葬送在了这片虚无的深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堪如身体被活活撕裂开来般的疼痛,达露娅咆哮着发出了悲鸣。然而,黑铁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面向满脸惊惧的财团女干部,高举起了右手的利剑。这是她为嵩月报的仇——一定是这样的。
黑铁毫无造作地挥落巨剑。石破天惊般的爆炸音。然后是不成声的短小悲鸣。
“咦、咦——————……!”银色的剑刃,撕裂了大圣堂里的石板路,插在了被恐怖折磨得缩成了一团的达露娅两脚之间的缝隙里。
此时的达露娅,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难看地半张着的嘴里就像出水的金鱼般一张一合念念有词。是她那已经灭亡了的祖国的语言,可能是在向谁道歉吧。俯视着这样的她,我不禁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黑铁也逐渐沉没进我脚下的影子中去了。完成了使命的它,重新回到了它的发射仓里。回到了那比黑暗更深邃的深渊之底——“啪啪啪”,紧接着就听到某个地方传出了一阵拍手的声音。
慢慢地回转身去,才发现在离这里稍微有点远的一对瓦砾上,站着一个带着巨大猫头鹰作随从的黑衣少年。拍手的意思,也不知道是想作为成功完成约定赢得了足够时间的谢礼,还是对没有杀死达露娅这个决定的称赞。
“上面的事情,好像也已经都处理完了哦。”
向着还怀抱着嵩月的我,直贵慢条斯理地告诉着我这个情况。
“上面?”
是在指研究所——“十字陵”么?是的哦,直贵点了点头。
“‘十字陵’里安置好的警卫装置启动了哦。然后财团的士兵们呢,似乎大家、全部、无一例外都遭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不幸事故呐。”“不幸事故……”我不禁叹着气摇了摇头。阿尼娅的拿手好戏么。
作为“噬运者”的“恶魔”的阿尼娅,能吸取存在于对象里的运气。即使那是一幢建筑物的运气,也都毫不例外。
因此,不幸涉足这样被诅咒建筑物里的人们,根据实际的情况,甚至还会遭到致死性的不幸事故——“财团的实战部队这下就全灭了呢。至于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的真实成员,只是一群做金融投资的普通人而已。恐怕遭受到这次的重创,他们也不会再对机巧魔神抱有非分之想了吧。”“是这样的么。”
太好了,我不禁在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总之,这也至少意味着机巧魔神的母舰就不会再受到威胁了吧。嵩月的牺牲没有付诸东流,真实太好了。
嵩月漂亮地保护了我们的安全,的确完美地实现了最初向我许下的诺言。“……她牺牲了吗,在还完全地‘非在化’之前……?”
眺望着躺在我怀里的嵩月,直贵问道。望着无言地点了点头的我,他又“咔嗒咔嗒”地扭起了手表的发条。“呼嗯~~。运气还真好呢。”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似的,语气不冷不热。“运气……真好?”
我不禁眯缝起双眼瞪视住了直贵。这份沉积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悲痛,逐渐转化为了熊熊的怒火。
然而,直贵直面我的震怒,将我的怒涛般的情感就当作水面微弱的涟漪般应付过去了。
“是的哦。不是在最初就说了的么——‘你的选项又多了一个呢’。”直贵只是入迷地扭动着他双臂上多到夸张的手表的发条,“咔嗒咔嗒”地。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好了……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我可是很期待着你答复的哦,夏目智春。”黑衣少年如此宣告道。浮现出一脸完全就是恶魔般的狂躁哄笑。
七终曲(提示:虽短小精悍,犹精华漫溢。)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改变日期了。现在已经是圣诞前夜当天的黄昏了。
微弱昏暗的街灯照耀着街区。在一片平凡住宅区的一角,座落着一幢被四周近邻都保持着特别距离的古老洋房。一座庭院里长着一棵巨大樱花树的显眼别墅。鸣樱邸。
在那棵樱花树下,一位少女亭亭玉立。
以漆黑的皮革和红色方格花纹为基调的哥特风样式衣着,不禁让人联想到武士般的朋克头,背着一个收纳着日本刀的皮革方盒,虽然脚上缠绕着的绷带让人感到有些心痛,不过这似乎都融入了她衣着的风格里,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就是这样一位有着独特氛围的少女。橘高秋希。
她的肩头上,静静地站着一只灰色的猫头鹰。
“——来送别的就只有我们么?”秋希察觉到靠过来的我们,她转过了头来。
看到就在我身边漂浮着的操绪,她稍稍吃惊地抬起了眉毛。不过,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的疑问。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个胸襟豁达的人呢。
“非常抱歉。和冬琉会长的话,现在有些不能会面的理由呐。”
我只能含糊地这样进行解释。“啊、是这样的么。知道了。那就对冬琉保下密吧。”
秋希这样说着,就像在恶作剧般地眯缝起了双眼。我不禁向她低下了头表示由衷的感谢。
向我这样低下来的头顶,秋希“噗噗”地就像在鼓励我似的轻轻拍了拍。
“加油哦,我这样说应该没关系的吧,夏目智春?”“是的。”
升起一种五味杂陈的心境,我这样回答道。毕竟我这次回到“二周目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她的复活。不过,对我来说,“那个……真是多谢关照了。”“哪里哪里。我才是,为我带来了这么多宝贵的体验,真是非常感谢你们呐。”向着这样微笑着的秋希,我不禁再次深鞠了一躬以表感谢。能和她相遇,真是三生有幸。我不禁由衷地这样感叹着。如果没有能和她相遇的话,也就不会这样顺利地和操绪再会了。不仅如此,也就完全无从去了解塔贵也与冬琉会长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去复活秋希的了。
“喔……似乎、又到了一个来送别的人呐。”
由于秋希的这番话,我向身后回过了头去。
在鸣樱邸的大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洛高制服的少女。
水灵的一双大眼,闪烁着就像是正在犹豫的光辉,静静地注视着我。呼吸稍稍显得有些杂乱,恐怕是因为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原因吧。从微微张开的嘴唇里,吐出朵朵洁白的雾气。
“呀。”
我只能露出一个靠不住的微笑,向着她挥了挥手。姑且也向她作出了邀请的原因,只是想赌一把她会不会来。即便如此,我也想再一次地,和她好好谈一谈。“不好意思呢,在这种时候还叫你出来。”
“……小智……”(没错,TOMO)大原杏慢慢地迈着步子向我走来。虽然还是那样的一张娃娃脸,不过看来却很有成熟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眼里闪着泪光的原因。
她边微微吐着白色的雾气,边绷出了一张寂寞的笑脸。
“要走了吗、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吗?”
被这样率真的一双大眼睛从正面盯住,我不禁踌躇了一阵,陷入了沉默。
比起在此之前编造好的一大堆理由与解释,我在此刻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
杏不禁“呵呵”地笑出了声。一张光芒万丈般、给予所有人以力量和信心的,稳重而坚强的笑脸。“是吗。必须要走了呢。”
“诶?”“隐隐地、有这样的感觉哦。你的话,虽然并不是我所知的那个‘小智’,但是也果然就是智春本人呢。明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都可以的,却偏要做出这种傻事,嗯、可能,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笨拙的地方呢……”
我只能无言地紧咬住了嘴唇。我闭上了双眼,在心里想象着那位曾经被我称作“哥哥”的那个男人的心情。如果自己处在他所在的立场上,会向着这位正站在面前的同级生传达些什么。
其实,传达的话,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绝对没错,我心里涌起一股确信。毕竟,他,就是我——“那家伙,只是想要守护而已的哦。想要守护这个能与杏有缘相会的世界。”“诶?”
杏不禁露出了一张呆住了的表情。我向她露出了一个有力的笑容。
“世界不会走到尽头,而将会像这样无限地延伸下去……在这个世界里的杏不会消失。无论怎样覆盖历史,‘二周目世界’也永远不会追上‘一周目世界’。”
这个世界最终将走向灭亡。然而,这并不是由于“哥哥”将时光进行了倒流的原因。就算是将沙滩上前人的足迹抚平,在印上新的足迹,早已走过的人们也并不会因为过去足迹的消失而消逝。
察觉到了的话,这就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已了。
无论是我,还是达露娅,都被不远的未来里即将发生的灾厄所蒙蔽了双眼。为什么当初我会对这个世界的灭亡深信不疑呢?和“二周目世界”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如果能直达下一章剧情的话,也就没必要存在存盘点了嘛。
存在于这里的杏她们,只是奔驰在我们一年以后的未来里而已。
就算是我们只比她们迟一周,不过也会看着只属于自己的不同景色追着她们远去的脚步,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就算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相遇的机会,她们也仍然会与现在的我们一样,时而伤心,时而迷茫,时而欢笑,好好地活在属于她们的世界里。
“一周目世界”,并不会因此而毁灭。现在还有机会。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这个世界里的原版“夏目智春”才会去到“二周目世界”。为了呼唤出在“一周目世界”里无法使用的“机巧魔神”。“是这样的吧,阿尼娅?”我缓缓地回过头去,向着大开着的鸣樱邸玄关大门口,身着黑衣围着赤红色围巾的一位少女送去了目光。“洛高的魔女”——阿尼娅?佛蒂娜。
“嗯、是的。智春——‘黑铁?改’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用手指穿在就像是钻头般自然地卷曲着的长发里轻轻把玩着的阿尼娅高傲地向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黑铁?改”——同时具备“空间控制能力”和“重力控制能力”的机巧魔神。这和炫塔贵也所拥有的机巧魔神“钢”有着相同的能力。也可以进行时空移动的能力。为了能返回“二周目世界”。
“抱歉呐,樋口。还麻烦你把这个东西运过来——谢谢你的帮忙。”
阿尼娅这样说着,从在她身后跟随着樋口那里接过了一个银色的旅行箱。不愧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和我的行李在量上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呢。基本上都像是在搬家了。
“嘛,没什么的。”
樋口还是露出那样一张厚脸皮的笑容,和阿尼娅握了握手。
然后也过来和我对了对拳头。
“虽然世界灭亡也挺有魅力的,不过能和神交战就更具有幻想色彩了哈。如果顺利的话,就请拜托帮我捎一枚实况照片回来哦。”
说得这么轻松,我不禁露出了苦笑。然而,由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的这些胡话,听来却那么富有真实感,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看、小智……”
操绪呼唤着我的名字。
受她话语的影响,我也抬起了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无数白色的薄片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雪么……难怪觉得这么冷呐。”
秋希用着似乎很愉快的口调这样说道。“好漂亮。就像是樱花的花瓣一样呢。”
杏摊开着双手,越过樱花的枝头注视着这片高远而宁静的夜空。一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这样沉默地、静静地欣赏着这片纷纷扬扬的雪之舞。
“那个、小智。她是……?”终于,杏注视着我的侧脸,打破了这边无声的寂静。
就在作为鸣樱邸象征的这棵巨大樱花树下,一个金属制的箱子静静地横躺在那里。
如同棺材般的巨大银色箱子。在正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玻璃板,可以从那里窥见箱子里面的东西。由金属制造的边框稳稳地固定、接驳着大量芯片与管线的圆筒形胶囊状密封舱。在舱体里,一位少女正安静地沉眠着。乌黑艳丽的长发,好似透明般洁白的肌肤。一位有着宛如仙子般有着绝世美貌的少女。
俯视着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再也不会醒来的嵩月的身姿,我的嘴唇动了起来。
“那是我的……‘契约恶魔’——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