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么。又坏了吗?”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对于一式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应该是事到如今甚是怀念的那个声音——志摩磷太郎正在困惑地歪着头,那样说着。
志摩磷太郎。
玖珂一式。
两人注视着一台旧电视的屏幕。
完全漆黑的画面。明明好好地接着电源。但是,什么都没有显示。既没有雪花屏。也没有播放结束的彩虹色。
一式不停地按着遥控器的电源键……还是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在一式的手中拿着的是,不知是谁给他的……评分表。
一式一直凝视着这张完全空白的纸。
“人生就是舞台。终有一日,会被一人,窥得全貌——”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志摩磷太郎好像,这样说过。
如今,名为志摩一式的……不,名为玖珂一式的舞台的全貌,应该迎来了不得不被重要之人观赏的时刻……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我生活至今的十六,七年的时间。难道说我什么都不曾拥有吗。我得到的东西,完成之后让我昂首挺胸的东西。从不存在那样的东西。从不。从不。
……突然变得羞愧难当。我……没有做出能让磷太郎,还有父母。不管是能够感到自豪的事情,还是能够让他们表扬我的事情,就算是让他们看到之后能够不感到难堪的事情,也没能做到……静寂地染满电视画面的黑色,也是这个原因吧。
一式无力地将遥控器摔到脚下。
磷太郎盯着滚落的遥控器,叹了一口气。
“什么啊,你……”
然后。
……忽然。
轻轻地,微笑,
“一式。你……不是还活着吗”
2
“…………”
睁开眼睛。这里是……“刻魔馆”
并且在理解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之前,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衣柜和被窝与一台小电视。
不过,这是一个只要配置有这些东西的话,也可以过上马马虎虎的生活,摆放着这种敷衍了事程度的家具,无聊的房间。
不管是书。或者是书架。还是每晚都应该坐在其面前的书桌。……都没有。只是睡觉,然后醒来,对暧昧的未来怀有不安的,朴素的房间。
仿佛何时都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嗯,唔唔唔……”
一式强行撑起嘎吱响的身体。
突然摇晃了一下——还是觉得有点头晕。因为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
好像,自己好像是……。
“在学校,被‘追捕者’的‘魔物’,那个死神,袭击了……然后,在屋顶上”
没错。在学校的屋顶上,我与之交手了。
为了领回杏树前来的“追捕者”的“魔物”……杀死磷太郎的死神。
与我为敌的他,从屋顶跌落下去。
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威胁。
“…………”
……我凝视着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小显像管式电视。
只能勉强能够显示出颜色的古董。如今只是漆黑的一片。
呐,磷太郎。好奇怪啊。
明明想和”魔物“拼个你死我活……决定要击败你的敌人。对于我的人生舞台而言最重要的一幕……看来,我好像还不能去那边。
一式看见缠在右臂干净的绷带。
……痛。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
稍微解开绷带,小心地从间隙看着受伤部位。黑色的,腐烂的气味。看来腐败还没有被解除。
也,也就是说。
“……那个死神,还,没有死吗”
从屋顶掉下来还活着。应该称赞他不愧是“魔物”吗。也就是说,“复仇”并没有成功。
什么啊那是。
不击败使用腐败能力的人就无法解除腐败。因为这句话从对确信自己胜利的对手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从各种方面来说都让人信服吧。
……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一个月吗,他好像那样说了来着。
和磷太郎一样被同一个人杀死什么的,那种事情,连笑话都称不上。
最近不知为什么麻烦事一个接一个来。
那种事情……对于弱小的我。
没有力量,没有能力,没有价值——可能还很矮小的我来说,能够解决这些事情吗。
一式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杏树……。脑中忽然闪过在屋顶时的场景。
她会平安无事吗。现在,在做什么呢。
然后,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声音……。
“一式……!我现在来帮你……!”
那个声音是舞香学姐的。不会有错。我是绝对不会把舞香学姐的声音听错的,一式坚信。
是学姐来帮助我了吗。
不顾杏树的制止,伤害了自己,然后大出血——从以那片红色为契机而样貌大变的二之宫杏树手中……舞香学姐把我救了出来吗。
可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杏树恢复原状了吗?
说起来,那个变化究竟是什么。
想要解释。
志摩一式绝对不是好奇心旺盛的类型。倒不如说是处于与好奇心完全相反位置的人。
不过。
不知道的话就不知道就好了……但是这已经不是那种可以假装无关的东西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遭受到了如此的苦难。
……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呢。
正要从被窝勉强起床的时候……
咚,咚。有谁在敲房间的门。
“……起来了吗”
杏树的声音。
虽然有一种压住声音的感觉……不过确实是她的声音。
一式吓了一跳。在屋顶上发生的事情充满了脑海。
与此同时,也涌现出了无奈与歉意。
正当还没有给出任何答复的一式愣住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
“啊……”
从缝隙中偷看的杏树发出了微小的声音。
“起来了啊”
“啊,嗯……”
要冷静,要平静,镇静下来……一式回答道。
“刚起来”
“这样……”杏树说道。
“嗯……”一式点头。
“…………”
“…………”
杏树应该是讨厌沉默吧。
“可以进来吗”
她露出了苦笑。
“……当然”
“打扰了”
战战兢兢进入房间的杏树。
“…………”
注视着杏树的一式的脑中,各种各样的情报果然还是如同泥石流一般,令人眼花缭乱……二之宫杏树……安杰丽卡·瓦伦汀……磷太郎……约定……委托……请,杀了我……房顶……婴儿……笑声……真正的,吸血鬼……尾上夕夜……连续杀人事件……自从杏树来了之后……发生在这个城镇的……连续杀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吸走一样……
“追捕者”的那个男人,“吸血鬼”尾上夕夜。
还有,二之宫杏树。
哪边才是,犯人……?
“……!”
心跳得厉害。
骗人的吧。
杏树。
不对。
告诉我这是假的。
一式几乎是在祈求着。虽然和你的相遇只有几天。……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你呢。
现在还没有理解,你想让我杀掉你的理由。是在想我隐瞒着一些事情吗,我禁不住这样想。
尽管如此,听到磷太郎死了之后,我还是愿意相信哪怕只留下了一滴眼泪的你。
……杏树,绝不会为了自己而去胡乱杀人。我不愿这样想。
可是。
可是,如果看到了杏树的那个样子。
如果看到……那样的,超越了人类理解的,甚至能被成为灾祸一样的……人类以外的样子的话。
还能一直相信你吗……
“…………”
“……不是早就说了吗”
杏树突然说道。
“诶?”
“我是吸血鬼,明明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说了”
杏树撅起嘴唇,低下了头。一式的沉默好像让她很尴尬。
“啊,嗯……好像,是那样”
一式摇摇头。
一直自己想不开也没有尽头。直接问杏树吧。
“杏树。……在学校屋顶上的,那个,究竟是什么?”
“……”
杏树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可以然我讲一下以前的事情吗”
这样说着……杏树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以前的事情……?”
“嗯。因为我觉得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东西,不确定你会不会相信……”
杏树抬起头,一副担心的表情。
“从今往后,可能会发生好几次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想好好谈谈。……老实说,关于来带我回家的‘追捕者’,虽然只是我的想象……但如果是那个女仆的话,我想她是会这样做的……没想到会真的,真的,派出‘追捕者’。而且还是那样恐怖的家伙。那个女仆果然,很可怕。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所以我觉得还是好好谈谈我的情况比较好。
杏树静静地开始说道。
二之宫杏树。
安杰丽卡·瓦伦汀。
她的生命以及存在,是由作为“真祖”之“吸血鬼”的父亲所制造的——
“我,二之宫杏树是由‘吸血鬼’的父亲,和一名普通人之间……仅仅只是一位平凡的日本女子高中生的母亲所生育的混血儿。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在人类的世界被称为吸血种……直截了当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屋顶变成那样的原因。”
“…………”
……以前的事情。
一式什么都没有说,倾着耳朵听着杏树的话。
“我说过我不是很喜欢血。那是……怎么说呢,像是和心理创伤一样的东西。会想起母亲去世的瞬间……。那个……关于那个的话,光是说出来就很郁闷,所以今天就先不说这个。总之,如果我一看到大量的血液,就会感觉到它的腥味,然后就会变成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像是——隐藏在我身体里的‘吸血鬼’在躁动一样。如果表现出你们最开始说的中二病一样的行为的话,最后会变成那样吗”
杏树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再说一次——我的父亲是‘吸血鬼’。而且,与那种只与人类有些些许不同而被称为‘魔物’……就像人类的突变体一样,与这些仿造品是完全不同的。而是出现在人类神话中,杀戮人类的穷凶极恶的坏人。……被称为真正的魔族——也就是被称为’真祖‘的生物。”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有“人”、“魔物”、“真祖”三个拥有高智能的种族。
其中,“真祖”站在这个地球上所有生物的顶点,曾以高度发展的文明,统治着世界上所有的事物。
直到现在人类所发现的极其稀有的超时代造物,也是“真祖”们的遗产。
“‘真祖’的寿命接近永恒。因此,繁衍子孙的意识非常稀薄。所以……何谓恋爱。何谓喜欢上一个人。这种心意的全部——‘祖’父亲与作为‘类’母亲之间相联系的感情——对于能够永生的‘真祖’而言,这种东西只不过是还未摆脱野性,低俗,而且野蛮,只不过是一时的感情表现……。只是抱着近乎怜悯的轻蔑。为了将种族连绵不断地传递给后世,神明在其脑内,亦或是将其放在原子级别的细胞中,不过是一种条件反射。……些微美丽,梦幻,迷恋。那就是恋爱。对于在各种意义上都永生“真祖”而言,恋爱是没有必要的东西“
他们爱的只有自己。
他们喜欢的只是孤独。
他们尊重的是,”真祖“的每个人中所产生的强烈好奇心。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世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后来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将慢慢悄悄地产出高级发明品的话就足够了。黑魔术。白魔术。炼金术。用于召唤地咒语。只要继续在世界上产出这样的东西,他们就能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是。
父亲·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后数千年的现代……与母亲相恋了。
……那或许只是一见钟情。
或许他们二人,与其他很多情侣一样,也有着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故事呢。
直到现在这我也没有向父母问过这些事……。总之父亲,对于一个人类,在自己漫长的寿命中,生命如同过眼云烟人类。爱上了因为生病眼看着就要去世的,拥有着弱小生命的主人。”
本应不知恋爱为何物的“真祖”却爱上了一个普通人——
“将这个世界的力量掌握在手中,这是作为‘真祖’之王‘吸血鬼’……完全的失败。王者的生涯中,仅此一次的失败。”
恋爱的话,好像是先喜欢上的那一方就算输吧?杏树微微一笑。
“父亲为了治好母亲的病,用尽了各种手段。就算与世界为敌也无所谓。……与人类成为恋人,和与家畜相恋没什么不同,父亲被同为‘真祖’同伴所鄙视,厌恶……。被流放至国外,甚至连性命都被盯上了……。尽管如此,父亲还是没有放弃这份恋情。“
“…………”
疾病缠身的杏树的母亲,二之宫杏里。想要拯救她的性命,不仅要治好她的病,还要赠予她与自己等长的寿命——然后,一起度过漫长的时间,生活下去。
据说杏树的父亲是这样希望的。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在有限的生命面前,不管是什么发明品,还是什么高阶魔法,都是没有意义的”
即使是生命接近永恒的父亲,也无法将这份永远赠与别人。
杏树嘟囔着说。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很坏心眼呢。一定会为了那些尽力拼搏的人,准备一些令他们悲伤的东西。想要拯救生病的母亲。对于怀有这样希望的父亲,这个世界果然准备了很多让他悲伤的事情”
世界是痛切的。
世界是残酷的。
母亲一天变得比一天虚弱。
……母亲,日渐老去。
“父亲一定,很悲伤,寂寞,无法接受吧。于是……为了拯救虚弱的母亲,我被制造出来了。”
“……被制造出来?”
“嗯……没有放弃恋爱的父亲,在奇迹与幸运眷顾之下,终于发现了。能够赠与母亲永远的方法。但是,这种方法……无论如何都需要身为吸血种的血亲”
“………”
疑问接二连三。
……但是,先不要打断话题,集中注意力听杏树说话吧。
“传言说,只要吃掉‘吸血鬼’与‘人类’所生的吸血种的话,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这就是父亲制造我的理由。父母想要将我的存在在世界上隐藏起来。‘吸血鬼’人类之间的孩子。在漫长的历史中,也不过几人。为了防止有人瞄准我身体内的永恒而前来吧。
在故事之中,吸血种总是被说成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生物,但实际上是很罕见的。连平安出生都很难的生物。
故事这种东西往往是“希望其存在”,“希望是那样”一种愿望的表现。正因为是像煞有介事一样的描述,才有这种倾向。对吧?
“或许,是这样吧”
一式点点头,然后催促杏树继续说下去。
杏树静静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吸血种会如此稀少呢。因为都在生下之前就死了。”
理由很简单……吸血鬼的细胞和人类的细胞相性并不好,在母胎中结合之前就会被消灭。强大的吸血鬼的细胞,会将弱小的人类细胞吃掉。
在我们的世界之中,能够平安出生的吸血种的鲜血是幸运的证明,不老不死的象征,也会被周围的人所夸誉推崇。
……小时候。母亲常对我说,你是被世界所爱着的”
杏树眯起眼睛,微微地放松了一下脸和嘴角。
“吸血种——如果局限于其本身含义,我确实是那样的存在。……生下我的并不是母亲的肚子之中,而是试管之内,母亲的一部分,与父亲的一部分,然后用父亲的炼金术制造出来的,生命的仿制品”
“…………”
试管。
仿制品。
一式皱了一下眉头。
“哈哈,别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自己是仿制品,自己,是被拼凑出来的生命……我并没有做什么感叹哦。这种事情,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了,也正因为有了这种事情,我才能得以诞生吧。”
微笑着的那张脸并没有撒谎。正因为一式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呢,这种东西应该很难接受吧。
“我是为了母亲而诞生的。我的‘存在理由’是让母亲获得永恒。因为这个,父亲才将我制造出来了。
在试管中制造的理由是,为了不让吸血鬼细胞将人类细胞吃掉而方便操作。
像我这样的存在,在人类世界好像是被叫做人造人吧。不,说成是炼金术会更好吧。虽然是女仆告诉我的……在人类的世界中,说道人造人,也有指存在于人脑中的小人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我在纯粹的意义上可能不能被成为生命。
作为生物来说可能是仿造品的我,能够平安无事地诞生,并且活下来的理由是,父亲好像把我身体里应该赠给母亲获得永恒的东西成功关在里面了。
母亲把我杀了然后吃掉就可以了。
想要获得永恒,只需要把吸血种的心脏在还有跳动的时候取出来,然后在其停止跳动之前一口吞下去。就可以了。
得到的东西便是不老不死。
而且,即使没有特殊的才能,不强行改变脑内结构,也可以使用高阶魔法。母亲如果吃掉了我的心脏……那个时候母亲就不是人类了吧,可是,就可以和父亲一同生活,直到永远吧。和所爱的人,一直相伴到这个星球的终焉之刻。”
但是……杏树的母亲拒绝了。
“到母亲去世为止,她都没想过要吃掉我的心脏。无论父亲怎样向母亲恳求杀了我。”
“…………”
“然后……。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把我关在了一个特别的城堡里面。由生前照顾母亲的女仆担当的看守员,因为到处存在的魔术结界的影响而时间停止的古城。
……可以说那座城堡本身就是魔术的结合体。称作魔术的一种学术性的人工造物,转换成了巨大的物体,在这个世界上安定下来……魔术和炼金术相结合的存在,一定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替代的大发明。除了我的父亲以外没有人可以办到,就算是这样的父亲,为了建造这个城堡也应该历尽了千辛万苦。……然后这是,父亲用了很长时间,虽然对他来说不那么长,短时间内,为母亲创造的城堡。无论无何都不想吃掉我的话,至少就在这个停止的时间之内永远活下去吧……。可是在城堡完工之前,母亲就去世了……于是就变成了我被监禁在这个城堡里面了。让我穿上为母亲准备的华丽礼服,被价格高昂的家具所包围。我被困在那座城堡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图片】
“……为什么”
一式突然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你必须要代替母亲被关在城堡里呢……?”
“……啊,有两个理由”
杏树说道。
“刚才也说了的,父亲想要的并不是我体内的永恒。永恒的寿命……那些渴望着永恒的家伙们藏于暗中。聚集在我和你,以及‘追捕者’的那个‘魔物’的身边,就像没有实体的婴儿一样的东西。
……那是,尸者。
仅有留恋存于世间的死人。几百年来一直在这个世界的里侧徘徊,像怨灵一样的人。
他们一直在世界的里侧等待着,像我这样的吸血种诞生的瞬间。那些家伙总是附身在我背后。想要夺走存在于我身体之内的永恒,总是,无论何时……都在暗地里等待机会。
就算是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也算不上很安稳。因为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袭击。只有在魔术结界『时间停止的古城』之中才能熟睡。
那里不仅时间是静止的,还有将我的存在与外界隔绝的结界。
——渴望着我身体之内永恒的人不仅仅只有尸者。那些人为了保护我,加入了各种各样系统的那座城堡,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非常安全而且舒适的地方吧。
好像担任教育的女仆,也是那些系统中的一个”
“…………”
“然后,我被关进城堡的第二个理由。
……我的身体里面,有吸血鬼和人类的两种细胞,流淌着两种血液。混血就是这样……体内的两种不同的细胞经常吵架。虽然现在好多了,但是从小身体就很虚弱。只是继承了虚弱的母亲的体质吧,我一开始只这么想的……但是我错了。
我再这样下去的话……想必,只能撑半年了吧”
“…………”
……嗯?
杏树刚才,说了什么?
“只能,半年……?”
撑半年?
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吸血种在十五岁就成年了。从成年开始,就会作为完全的‘吸血鬼’觉醒。
将混血吸血种这种肉体的概念消灭,我体内的不老不死,就会开始——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我就再也不会是‘魔物’亦或是‘人类’……从而成为‘真祖’的同伴。
我体内的吸血鬼细胞将人类细胞全部吃净,直到完全替代需要十五年。据说是这样的。
这样的话,无论怎样吃我的心脏,也没有办法得到永恒。父亲为了防止这个发生,就将我关在了城堡之中。……一定是,谁都不想能让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永恒的宝物劣化吧。又或许是在寻找什么别的利用价值”
杏树苦笑着继续说。
“现在。我的肉体年龄是十四岁。……我的生日是,春天。五月五日。以那天为界,我的世界会完全改变吗。……还是说,在我迎来十五岁的那一天,慢慢地,都让人无法察觉的变化呢。不知道过程是什么样。发生的变化也不会像语言一样容易理解。父亲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仅仅只是会变成那样,除此之外的事情,什么都没跟我说。
但是,我觉得那种东西是无所谓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种事情,无所谓了。
我,不想变成‘真祖’。
不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生物。仅此而已。因为父亲在对待除了我母亲之外的人,都是一个非常残酷,冷血,无情的男人。”
杏树握紧手掌。
留下很深的指甲痕迹。
“我一定恨着父亲吧。就算是亲生父母,对于想要杀掉自己的人,又有谁会对其有好感呢。
那个男人没有心。
没有为母亲之外的人考虑的心。
满不在乎地利用、伤害、杀害他人。丝毫没有犹豫。我见过无数次,父亲杀害那些乞求活下去的人类。也经常发生毫无意义的拷问。
我是,那种父亲的女儿。虽说是从试管中诞生,但是我也是完整地继承了属于无心的他的血液。
所以我在今后的成长中,可能会变成和父亲一样对残酷之事熟视无睹的人。
残忍。冷酷。除了对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之外,都不温柔以待。
与其说父亲是特别的,不如说‘真祖’全部都是这样。
成为‘真祖’,一定是因为放弃了心吧……
那种事情真的。非常,非常……令人害怕”
“…………”
“和父亲变成一样什么的。不要。我不想变成父亲那样。冷酷无情的程度就好像变成了和呼吸一样存在。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变成父亲那样。那种事情,绝对不要。
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就回到了与母亲相遇之前那样……变回了残酷,无爱,重复着无情杀戮的‘真祖’了。我绝对,不想变成那样。……可是,我的体内,和那样的父亲流淌着相同的血。这是绝对不会弄错的事实”
……所以。
“……所以,在我变成吸血鬼之前。在我超过十五岁,变成‘真祖’之前。就借由那个号称世界第一爱管闲事的男人,志摩磷太郎之手……我——……”
……想要被杀死。
事情原来是这样吗。
“…………”
杏树没有继续说话,沉默下来。
这样啊。
……稍微,理解了一点。
但是,还无法完全接受。
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真祖”,所以自己也可能会成长为向父亲一样残暴——没有心的人。
害怕会变成那样。
对那样感到不安。
……最后,选择了独自寻死。
她的父亲是一个怎样残酷的人,详细情况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让杏树讨厌到这种程度,倒是可以想象是有多么过分。
……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不想走过和他相同的人生。
能够理解那种心情。
但只是继承了相同的血脉,未必一定会走上与之相同的人生。
“……呐,告诉我”
杏树轻轻地说。
“我是为了什么而出生的呢?”
“为了什么……?”
“我……在母亲去世之后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所以,在考虑以后的事情,未来的事情,将来的事情的时候,我总是被不安折磨着。担心会变得和父亲一模一样。
如果母亲的命运就是死亡的话,为了母亲能够继续活下去而制造出来的我……为了给母亲永恒的装置一般的我,从今往后应该以什么为目的,为了做什么活下去才好呢。虽然我不想和父亲走上同样的人生,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活下去。
……我没有聪明到可以自己找出那些方式,除了那座城堡有限的世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那么清楚。
……母亲说过,我是被世界爱着的。在爱与不爱之前,这个世界,一定连我这样的存在都不知道吧……”
——综上所述。
以自身的情感出发。
二之宫杏树决定自己寻死。
……这个决断在个人层面上有着充分的正当性——也就是这个意思吗。
一式的内心像叹了一口气。
呐,杏树。
你想表达的意思,虽然我只明白了一点点。
那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很容易理解——将自己逼到死亡的这种行为,仅仅只是委托他人的,单纯的自杀。
……不是所有自杀的人都是因为一点挫折才想自我了断的。
每个人其实都想活下去。
每个人其实都不想死。
其实每个人都比任何人都更向往幸福。
只是,想要逃离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对于自己来说过于沉重的困难,想要回到无事发生的日常,白纸般的,睡醒之后发现原来是梦的,轻松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说这是人的本能也不为过的,无意识防御反应。所有的一切都是矛盾的自我防卫意识。
正因为如此……。
对啊,正因为如此。
“……不可以,杏树”
虽然,一直,一直在烦恼。
二之宫杏树,我……
“……果然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委托。”
或许还想活下去的你——自己却说想死之类的话,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委托。
“杏树。我不能……杀你”
3
——我是为了什么而出生的呢?
二之宫杏树那样说过。
为了什么而出生。为了什么而活着。
那样的事情,我不清楚。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知道。
“别哭啊,一式……”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磷太郎临终时说的话。
“我们并不是为了哭泣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是吧……?”
……我们并不是为了哭泣而出生的。
那么,磷太郎。
我们存留于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种事情无人知晓。
因为,找不到那种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周围总是有一些快要哭出来的人。
我觉得那样很讨厌。
我觉得那是骗人的。
像小孩子那样。不明事理。犯错误的时候大声叫喊。
净是做一些坏事,尽情,出丑,跺脚……想要叫出来——这是骗人的!不对!讨厌!无法认同!
对啊。
还只是孩子。
因为是,还无法成为大人的——我们啊。
还远远不够……装作了解这个世界,拼命明智地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改变我们即将面对的东西,嘛,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放弃自作聪明的样子了,要成为这样的大人,果然还是,还是,太早了,因为是想要改变这种想法的我啊——……
“杏树。请允许我,拒绝你的委托。”
……对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物,必须全力拒绝。我们还不能,放弃自己还是小孩子的这个事实。
“我不能杀死你”
但是。
取而代之的是……。
对。
取而代之的是,我……。
在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里,就像不明事理,毫无大人样子的我,决定宣战——
“……杏树。我想要让你,成为人类。”
“……诶?”
吃惊的表情……
拒绝委托。将其传达的瞬间,一直低着头好像放弃了什么的杏树,朝我这边,抬起了头。
“……成为人类?”
“嗯……”
我点头回应。
“志摩磷太郎为什么会接受你的自杀委托。我现在还不得而知。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正因为如此。
“我决定,必须保护对我来说很重要的……磷太郎在这个世界留给杏树的‘约定’之一”
“…………”
杏树眯起眼睛,只是看着一式。对着那样的杏树,
“我是这样想的……”
一式继续说道。
“虽说杏树有了作为‘真祖’的父亲……而且,就算你今后,作为『真祖』觉醒了……我也不认为你会变成和你父亲一样的那种冰冷的生物。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真祖’是怎样的存在……。不管世界是怎么说的,我都觉得那是肯定的。
呐,杏树。你就是你。杏树是杏树。你就是二之宫杏树,不是你的父亲。毫无疑问,不可替代的,唯一的存在——”
——之类的。
这些话作为安慰来说也过于老套了。
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台词。但是我确实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所以,杏树。虽然你和父亲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但我认为不必担心自己会变得不行,也不必担心自己可能会和那个人走向同样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我这种小脑袋无法理解的事物。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东西。就算父亲和母亲是相同的。也是不变的事实。
深信这是事实。
“到目前为止,我在工作上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联系。在其中有一位有着就像穷凶极恶画中的杀人魔父亲的神父。只会用暴力来表达自己的爱情,最后有了亲手杀掉自己最爱的孩子和双胞胎的姐姐。
……但是,大家,一开始一定都是好人。
不要像父母那样杀人。不像父母那样对爱情表现模糊。那份血脉无法左右我们的性格。无论父母是怎样的存在,我们都是自己经营自己的人生。
父母是父母。
自己是自己。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情况父母的人生都是错误的。
就算继承了基因,但是却不会继承人生。不会的,是绝对不可能会继承的。
……所以,杏树。
就算你的父亲是残忍的杀人魔,你也没有必要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不安,不用感到罪恶和厌恶。这样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
“无论如何,都觉得讨厌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真祖’的话。杏树。如果说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选择死亡的话。我有一个请求。……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用寻找去死的方法,而是让我们一起去寻找可以活下去的方法吧”
“活下去……?”
“嗯。……吸血种是人类与‘真祖’各占一半……然后在十五岁成年之后,以此为界限,完全变成‘真祖’。变成了拥有永恒寿命的身体。也许会将自己的心丢弃掉。对吧?”
杏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
“……那么,反过来应该也可以吧。变成‘人类’而不是‘真祖’的办法。在杏树的体内不是流淌着两种血液吗”
就这样。
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凭空想出来的话……而且,作为对于希望给予杏树活下去勇气的话语,稍微,有点强行解释了。
所以这是——
只是希望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就像描绘着像甜点心一样柔软的童话作者那样的,小小的愿望……,正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想要实现,难道仅仅只是幻想吗。
……不可能。没有那样的事。
应该,没有,那样的事。
“……在大约半年之后的生日。你将不是‘真祖’,而是变为‘人类’。而现在不能马上说出办法的我,到底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虽说如此。但是……杏树,拜托了。我知道这很任性……从今往后,我不仅要保护不知何时会死去的你,还想要保护今后,作为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更久的你”
一式握住杏树的手。
“……杏树。和我一起寻找,成为人类的方法吧。成为人类之后,将来,是否会和父亲走上同样道路的不安,多少也会减轻一些吧。不同于作为‘真祖’的父亲,而是成为‘人类’这样的存在”
“…………”
“不是杀掉杏树的方法。而是让你成为人类的方法。向你的父亲去提问吧。一定会有的。让杏树成为人类的方法,一定可以找到。”
“…………”
杏树低着头。
看着与一式牵着的手。
然后就这样,低着头说。
“人类……你要,让我……成为人类”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
怎么了。
一式变得不安。低着头的杏树……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是”
杏树开口说道。
“……可是。吸血种或者是‘真祖’变成人类那种事情。那种事情。……谁都无法做到。没有人寻找过那种方法”
杏树说,到底有没有那种方法……我很不安。
“没关系。人类可是很强的。找到那种方法什么的,很简单的哦”
“……简单?”
杏树歪着头表示疑惑。
“……嗯。人类确实在很多方面都不如‘魔物’。那是事实。光着膀子打架是不可能赢的。……但是我们人类是贪婪的。比起其他的生物,贪欲,野心,任性……直到觉得满足之前,人类都是不会放弃的。不是也有人说过,有些家伙甚至在死后转生才达到目的。这种贪得无厌的名为人类的种族,一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真祖’无法找到的东西。难道不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自我中心,贪婪的人类吗。所以才找不到。就是这个样子。”
“……全力把贪婪正当化,我可是很困扰的哦”
杏树苦笑着歪着头,
“……但是,那种事情。没有根据哦。完全没有”
“嗯,对啊。明明完全没有任何根据,却坚信着这一点勇往直前,人类才是最强的……最强的哦。所以从现在开始,就算只是一点一点,世界不也在逐渐变大吗”
啊啊……
好羞耻。
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虽然觉得自己顺着气氛就说出来了——但是自己也很惊讶,好像确实想相信作为人类的自己……
“你体内流淌着一半人类人类的血液是很强的。……没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由我来证明给你看。就让你看看为什么人类是最强的吧——……什么的。这样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不行吗,一式苦笑着对杏树说。
“哈哈。总感觉有一些很强行的话呢……最后这个,感觉有点不可靠吧”
面对着苦笑的杏树,一式也用微笑回应了她。
“啊,嗯。我知道了哦。你确实是……磷太郎的弟子呢。我确实感受到了”
杏树微笑——然后,
“……真的,怎么说呢”
小声地,小声地,杏树说道。
提心吊胆地看着一式的眼睛,
“让我……相信你,可以的哦”
说出这句话的杏树,仍然是一副无法完全拭去不安的眼神。
“啊……不过,现在就让你马上相信我,这样蛮横的话我是不会说的。从现在开始,慢慢地,一点点……不过因为也没多少时间,稍微加快一些脚步……我也想要证明给你看。能让你觉得,就算是这样的我,磷太郎一半实力对我,也能对你有所帮助……我会得到你的信任的”
一式心想。
为什么我要这样袒护这个叫二之宫杏树的女孩子呢。
对『魔物』的恐惧心,应该还没能克服……
自己的感情,那个动机,现在还不太明白。
只是,希望她能够笑着。只是不由得这样想。只是,这样想而已,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自己拼命努力的结果,居然是想自我了断什么的。不能是那样的坏结局。故事的结局要是令人着迷的好结局才好。
只是这样认为。
“…………”
杏树直直地看着一式。
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在一式的心中,就算是碎片,只要是磷太郎还活着就好了,这般祈求的眼神吗。
“我知道了……”
杏树点了点头。
然后微笑着说,“我很期待哦”。
“你。不是作为志摩磷太郎,而是作为志摩一式来保护我哦。让我,成为人类”
“嗯……不过,抱歉啊。有件事必须先道歉”
“……诶?道歉?”
“嗯。净说了一些自以为是的话……这次,我没有能保护好你。……惊讶于你的变化,畏缩着,而且还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
结果,最后被舞香学姐救了。
“我不但没有保护别人,反而一直被保护着”
——这次,我又被告知。
自己很弱小。
即使在极少数的世界里被认为是最强的,也只能感受到无所适从的不协调感,这种感觉是正确的。
——我,志摩一式很懦弱。
总是被过去无法挽回的失败所折磨,就算是现在也偶尔,有无法安眠的夜晚。
所以现在,在“魔物”与“真祖”横行的世界里侧,我已经不是最强的了,而是微不足道的弱者,让我感觉良好。甚至让我想起了名为安心感的东西。
但是在这之后,不能满足于站在弱者的立场。
不能再次,出现像这次一样的丑态。
一式向杏树发誓。
但是……
“……你在说什么呢”
但是杏树,突然,温柔地微笑着。
“你不是保护了我吗。从‘追捕者’的那个男人手里,一步也没后退,面对他……拼上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而且在最开始的那个夜晚,也是你保护了装有我的包吧?”
在与一式相牵的手上,注入了一点力气,
“……我,真的非常开心哦”
“…………”
面对杏树的笑容,一式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情无以言表。
“……呐,一式”
“嗯”
突然被以名字相称,稍微有点着急——
因为总是被杏树以你,喂,这样的称呼叫着。
“你已经不再是磷太郎的代替品了。至今为止只是想模仿磷太郎吧,觉得这是不对的,自以为是的,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虽然你是磷太郎的徒弟,但是,你就是你,不是磷太郎。我也只是我自己,不是我的父亲。……所以,今后我想用名字称呼你。可以吗?“
“……啊,好的”
一式点了点头,杏树露出了微笑……露出了平时开朗,但又温柔的笑容。
“那个,一式。我想要,和你立下一个约定”
“约定……?”
“……嗯。那个。一式,你不能像磷太郎那样随便就死了哦。稍微一会没见面,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要。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对一遍鼓起脸颊一边这样说着的杏树,一式苦笑着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约定好了”
二人拉着手指做出约定。
“绝对要成为人类”
“我一定,不会死”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杏树继续说道,
“日本立下约定的方式,我之前就想试着做一次了”
……杏树笑得很开心,一式也没有说什么话,跟着一起笑。
这个瞬间。
志摩一式可能真正地踏入了这个世界的里侧也说不定。
前往人类的力量远远不及,充满称之为“魔物”那些家伙们的世界。
……从最强变成最弱。
一式迈出了第一步。
“…………”
一边与杏树拉钩,一式突然想起了有关“最强”与“最弱”的故事。
在“刻魔馆”有一个秘密。
杀人的“最强”。和使人活着的“最弱”。两位杀手。世人是这样看待的。直到走私者的女人和杏树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两位会被认为是对手关系。
既然这样。
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不差。
抱歉啊,劲敌。
这次该那边出场了。
……不。
不仅如此,这次工作的目的——不是死,而是发誓为了实现让二之宫杏树变成人类的愿望,作为杀手的意见,一点都不需要。
没错。正因为在“刻魔馆”有这样一个秘密……
“……那个,一式。九条舞香会同意吗”
在松开紧扣的手指的时候,听到了杏树嘟哝的声音。
“同意……?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舞香把我和倒下的一式,从那个屋顶救下来了。……与学生会的人一起,把我们带回了了哦。而且好像还照顾了我们的。……我,一睁开眼睛就被骂了。一边帮我剪了不自然变长的头发……说着,如果之后再让一式变成这副模样的话,绝对,绝对不会原谅我。那个女孩……舞香,在哭吧。而且,为什么呢。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
“…………”
学姐。
果然那个时候,过来救我的是舞香学姐吗。
看了一下被治疗的很好的右臂。
如果她不在那个时候来屋顶的话,我现在会怎么样呢。
一式浑身发抖。
不仅只有这次。
至今为止被帮过多少次忙呢。
至今为止,被救过多少次呢。
想要报答的心情无以言表。
而且也很在意杏树所说的舞香学姐身体的状况。
想和学姐说话。
都是多亏了学姐,我现在才能这样活着。——……
“…………”
不过,学姐真厉害啊。
我不知道怎么对付那种状态的杏树,但是学姐居然可以制止。
自己来说的总感觉有点那啥,真不愧是“刻魔馆”的成员。真优秀。每个人都优秀的不能再优秀了。
正因为这样我才想了想。
如果那个时候,如果自己的状态万无一失的话——该如何阻止暴走的杏树呢。
现在不能马上想出来。
……之后再问问学姐吧。
是怎样度过那场难关的呢。
然后,再次向学姐表达感谢。
学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式就像这样稍微想了一下其他事情的时候,稍微有点失落的杏树没有精神地继续说道。
“……就和舞香说的一样。让一式遭遇这样的事情……要是走错一步的话,说不定就会死,而让你暴露在那种危险之下的人……毫无疑问,是我的错。不摆架子,更早……向你说明如果我看到血的话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就好了。正因为这样,舞香当然就会生气了。”
注意到的时候,我们好像已经聊了很长时间了。
本来感觉才醒没多久,又,开始变得困起来了。一式正想确认一下时间,
“……那个,一式”
杏树再次说道。
“关于我的秘密,我还可以说一个吗。希望你可以听我说。”
“啊,可以啊。是什么呢”
“嗯……”
杏树扭动着小小的身体,
“……那个呢。我的说话方式。其实有一点死板”
这是什么意思。说话方式……?
“稍微,有点自大吗……那种感觉的说话方式”
“嗯……说起来确实有这种感觉?”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所以现在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那个怎么了吗?”
“……我的日语其实是,女仆,城堡里的教育担当女仆教的。……又,骗了你”
“骗了我……?”
“嗯……”
杏树好像不满似的,闹别扭似的,鼓起了脸颊,
“那家伙,跟我说了哦。如果有机会去日本的话,绝对要用自大的语气来说话。明明是‘吸血鬼’却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说话是会被笑话的。绝对交不到朋友的。……因为日本人是以形式为主的生物,如果不好好做好这方面的话,是会被欺负的。……因为日本人很可怕,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去那里的话,会马上哭出来的,被她像这样说了……所以,稍微觉得有点,害怕。对这种说话方式。”
“…………”
“……我,是个笨蛋”
杏树撅着嘴唇……,
“……在日本生活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明白了。我,果然被骗了。”
低头。
害羞的红晕染上了脸颊。
“呐,怎么办,一式。事到如今,已经改不过来了……”
杏树这样说着,坐立不安地摆动着自己小小的身体。
然后朝上看向一式。
“在这里的孩子面前,我已经被认为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了……现在突然改变说话方式,好丢人”
“…………噗”
一式,忍耐着。
可能会喷出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虽然对杏树感到同情。
我也很理解女仆的心情。
应该是杏树容易被骗的性质有欺负的理由吧——对于喜欢欺负别人的人更是如此。
像这样,很后悔地……但是让情绪爆发之后又觉得很丢人……这样的情况,扭扭捏捏的样子,我觉得十分可爱。
然后。
再次强烈的感受到。
对杏树抱有的疑问,觉得很可怕的心情——在屋顶上亲眼看到的那个变化,内心的恐惧,已经一点都没有了……已经从自己的内心消失干净了。
啊,对啊。
杏树是杀人犯什么的。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也许是比较缺少判断的说法,但是一式尝试着相信自己的直觉。
“想要改变说话方式,吗”
“嗯……”
“……这样啊。那首先,在我的面前一步一步改变如何”
“……只在一式的面前?”
“嗯,我知道杏树的这么多秘密。在我的面前就可以不用害羞保持平常心了吧?”
“唔,嗯……”
杏树有些害羞地笑了。
“如果是在一式的面前的话,现在应该不会,觉得丢人……大概?”
“…………”
一边看着那样杏树。
一边面对着杏树小小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笑容。
一式再次立下誓言。
二之宫杏树。
我要保护这个孩子。
那样做的话。因为发誓要保护她的原因,总有一日,是否就可以找到自己心中阴云里的唯一的太阳呢,一式相信着自己……决定在心中对自己发誓。
拿出勇气。
做好觉悟。
握紧颤抖的双手。
踏实战栗的双脚。
与可怕的“魔物”战斗。
就这样决定了。
“……一式。和我牵手吧”
杏树突然说道。
脸颊染上淡淡的红色,微微低着头。
“牵手?”
“嗯……不,不行,吗?”
“没有。也不是不行……”
但是,为什么? 一式问道。
“那,那是,那个……。因为……。呃,那个……,牵手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有意义……”
杏树仿佛很害羞地露出微笑……
“所以,拜托了。牵住我的手的话,我会很开心”
一式就保持和杏树牵手的样子,和她说了好多话。
不知不觉到了早上为止。
不知何时到了睡觉时间为止。
他们的对话不可思议地没有中断过。
“……一式。一式要帮我,成为人类”
一式在睡着之后意识的尽头,听到了杏树低语的声音。
“……约定好了哦,一式。只有人类才拥有的力量。以及,一式的强大。我都期待着哦”
感觉到了她温柔的指尖,抚摸着我的额头与脸颊。
“…………”
……是在做梦吧。
深邃,温柔,柔软。期盼着早晨。
下次电视画面上要是出现什么就好了。
一式心想。
4
“…………”
早上。
一式睁开眼睛。
……右臂。
伤变得更严重了。
腐败的诅咒,虽然比起昨天只变大了一点点,但是好像确实在加深。
昨晚,自那之后杏树也在不停地问我“手臂没事吗”。虽然我的回答是没关系,但是我也老实地告诉她,只要不打到那个能力者,尾上夕夜,就不能安心。
“……那样啊。不打倒那个男人的话,就不能恢复吗”
杏树这样说着,一直不耐烦地看着一式的手臂。
“……如果要打倒那个男人的话,我也能做一些什么就好了。”杏树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图片】
对了。
这个诅咒除非把本体——能力者本人处理掉,否则右手的诅咒是无法解除的。
处理。
……用更加具体的来说的话,就是杀掉。
“……杀掉,吗”
“复仇”还没有结束。
一定要尽早找到那家伙在哪。
“……嗯”
从起床就考虑那种忧郁的事情,只是逃避而已。
没错。
逃避。
现在,从眼前的现实之中,逃走。
因为右手的诅咒是必须要解决的东西,所以操心右手在现在的情况下严格来说不算是逃避——总之,再次,在逃走之前重新振作的话。
……早上。
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女孩子。
一丝不挂的女孩子和我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为什么。
一式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
惊讶,慌张,脑子里一片空白——最终还是逃避了。
虽然在所有意义上都是无意义的逃跑……在这种地方,如果被谁看到的话会招到误解吧,很明显……总之现在很着急。
“杏树……”
叫着全裸少女的名字催促她起床。
……也不能碰她的肩膀来摇醒她。
因为没有穿衣服,所以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那样做。
我叫了杏树好几声,她也没有醒过来。
就算想要从被窝里面溜出来——她也紧紧地抓住了我睡衣的下摆,动弹不得。
“呐,快起来了,杏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睡觉呢”
而且还是全裸。为什么是……裸体。
啊啊,她好像说过不是全裸就睡不着那样的话……
“嗯嗯……”
杏树发出了小小的鼻息。
那个小小的身体向我靠近。
虽然一式越来越紧张,但是同时,也有一些感叹。
这个,这就是,十四岁的……生长状态,吗。
总觉得有点微妙。
嘎啦。
突然,听到了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
一式愣住了——
被杏树抓住了,所以也跳不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
带着换洗衣服和早餐过来的有希,发出冰冷的声音和目光站在门前。
“不是”
“好像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
有希眯起双眼。
然后……会被骂的吧,会被破口大骂的吧,我,觉得……
“…………”
“……有希?”
“……我。稍微,去外面,散一下步”
说完之后,有希离开了房间。脸色苍白。脚好像都站不稳了。
“等,等一下……!”
想要追上去但是起不来——
“啊,杏树,这是什么怪力……!”
那种握力。那种腕力。
是因为她是“吸血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吗……衣服再被扯下去就要被撕烂了。可恶。想要快点追上有希,跟她解释啊。于是一式打算脱掉上衣,从床上溜出来的时候,
“嗯——……”
杏树翻动着身体,醒了过来——
“……早上好,一式”
杏树的作息时间好像特别规律。
只是打了一个哈欠,就精神饱满地起来了。
“昨天说了那么多话我很开心哦”
微微一笑。
“…………”
如果能再早一点醒来就好了——
“啊啊,早上好……”
之后再跟有希好好解释吧。
放下了一些事情,一式露出苦笑,说道。一边将自己的上衣给裸体的杏树穿上。
“为什么会在我这里睡呢?”
“因为回房间很麻烦嘛”
杏树歪着头。
“因为我们一直聊到了很晚。……可是一式却先睡着了。自己一个人回房间的话又感觉很寂寞……。所以就打算,干脆在这里睡觉了。”
“干脆在这里睡,吗”
“嗯嗯,对,只是因为想在这睡哦。……啊,那个,不对。不对。说错了。”
我刚觉得杏树奇怪的样子很好笑,她就扭扭捏捏地摇晃着身体。
“就是……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过想要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呜呜,不过一下子改过来,感觉好难……而且好害羞”
面对着脸颊上染上红晕的杏树,一式也不自觉地注意到了自己放松的双颊。
“慢慢来不就好了。一下子就变得很擅长,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吧。”
“嗯……按照步调,慢慢来,我会加很多油的哦”
“很多?”
“嗯。很多。就像掌握筷子的使用方式一样”
杏树笑着说,因为这次我也要为一式做些事情。
那个笑容就如同。
如同,柔和的太阳一般。
这一天。
这个早上。
一式总算感觉到了,这位名叫二之宫杏树的女孩子,“刻魔馆”的住客,作为伙伴的人,接受了自己。
老实说,关于她的谜团还残留着很多,但是已经没有理由来怀疑杏树了。
总是想着会有新的邂逅。
今后的每天会变成怎么样呢。
今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怀着些许期待的同时。
又稍微,有点不安。
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种不纯粹的心情所指示的东西。
希望这至少不是令人悲伤的事情,一式对着看不见的东西祈祷着——……
但是。
不。
正因为如此。
才会感叹。
从心底,叫出来。
如果不知道就好了。
前方的未来。
志摩一式将揭开一直被隐藏的世界之密。
我。
……我。
那种秘密,真的,真的……要是不知道就好了。
然后,如果不对杏树说那种不懂装懂的话就好了。
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秘密吧。
——这个世界啊,一定,是由故事构成的。
这是为了找到太阳的故事。
仰望即是黑暗的阴云天中,为了找到那唯一的太阳的,故事。
降临吧,这条路上不仅仅全是悲伤,更是噩梦的起点。
离二之宫杏树变成“真祖”。
还有,大约半年。
0
在弁天町徘徊的影子。尾上夕夜瞠目结舌。
从学园屋顶上落下。全身摔得不轻。
重伤——根据受到的伤来说也大差不差,这副身体已经很疲劳了。
但是现在让他着急的不仅仅是身体所受到的伤。
邀请他前往屋顶的时候,那家伙,找准时机袭击他,就可以了……
“真祖” “暴走” “亡者之群”
后面才突然明白,那些家伙恐怕是尸者吧。
别说是被聚集的尸者们吸收血液了,连生命都被吸收——……令人遗憾。“吸血鬼”处于那种立场真是丢脸啊。
那种东西。
那种认知范围之外的。
……没有听说过。
明明是抹杀掉那个只不过是憎恨对象的绝好机会。
如果不能马上离开这个城镇,离开这个国家的话。
回到祖国,等伤痊愈之后,再来一次。
来到弁天町之后的这段时间。总是被“追捕者”的气息分散了意识。
本来,我应该才是“追捕者”吧。
立场又颠倒了。
不。够了。如果自己能够老老实实地离开这个城镇的话,他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从学园屋顶落下几天后。
意料之外的,我并没有蠢到打算在人类的医院治疗我受的伤。
而且,必须以全裸睡觉为代价才能触发的“腐败”的能力。
因此。
在可以活动筋骨之前,一直呆在宾馆里面,身体也慢慢恢复了。
宾馆的退订预定在下周,不过住宿费已经提前用定金支付了也没什么事。应该可以无事离开这个国家。
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这个国家。
一如既往的以普通人的身份离开这个国家。
……逃出。这个城镇。
被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监视着的不习惯的街道上的不习惯的生活,不知何时精神都衰弱了。
收拾行李。离开旅馆。
快点。
返回的船还有30分钟就要开走了。
——快步穿过公园。
这条路最快可以出城。在短暂的逗留时间内摸清楚了城市的构造。
用疲惫的心牵引住还在痛的身体,穿过横穿公园的小路。
话说回来。
来到这个国家之后,第一次吸血就是在这个公园。
回想起血的味道。是绝不能成为好吃的人血的味道。
……啊。
……血,不够了呢。
无法抑制住的吸血冲动。
明明发动能力的必要条件应该是“吸血”,但是在获取力量之外的情况,也忍不住想吸血。
这份心情,无论做什么或者是不做什么,都无法满足。作为“吸血鬼”的,本能。
越来越讨厌自己了。现在明明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尾上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但是。
突然。
在尾上的面前——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咚锵……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尾上停下脚步,瞠目结舌。
从头顶上掉下来的绝对不算是好东西。
游乐设施。
公园所设置的滑梯。
好像是为了阻止尾上的前进方向一般,随着轰鸣声,降落。地面因为受到了冲击也变得相当糟糕。
嘎锵——
再次传来噪音。
背后。
转回头去……
在那里的是,同样以不忍直视的姿势被砸到地上的,攀登架。
就像被什么异样的怪力从地面强行拔出来一样,变得乱七八糟,变形十分严重,究竟是……
就像,想要诅咒尾上夕夜的逃走一样。
然后。
注意到的时候……
面前好像站着什么人。
是一个身着大衣的小小少女。脸藏在兜帽里面,无法看清。
手上拿着的是从地面强行拔出来,游乐设施……
将秋千铁质的外侧。
用小小的胳膊支撑着比她身体大好几倍的东西。
仅凭这个就很异常了。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很不正常。
……还有一个人。
背后感到了谁的气息。
无声无息地被抓住了背后。
慌忙回头看。
那里是一个女人。
……红色。
和天空上的晚霞相同的颜色。
和在学园屋顶上看到的东西,相同的颜色……
啊啊。
是你啊。
尾上夕夜理解了。
——你们就是,监视着我的气息的主人吗。
“……不要过来。我的能力可以使我右手碰到的所有东西都腐烂”
发动条件是,“吸血”
通过取下手套,打开能力强化的开关——手掌能够触碰到的,就算是缠绕着尾上的空气也能用来传播能力。
这样的话,即使不直接用手接触,只要接触到被污染的空气,对手也会瞬间腐烂。
腐败的空气层,射程大概离本体三十厘米吧。
如果是子弹或者是投掷小刀之类的东西,在伤害到身体之前,就可以在空气中一瞬间腐烂,使其消灭。
……尾上取下手套。
为了慎重起见,将可怜的酒店服务员的血吸了真是太好了。这下能力的发动条件就充足了。
尾上打算用这个能力来对付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红色——
当。
的一下。
眼前的红色,猛烈地踩向地面。
没有做出别的事情,仅仅只是踩向地面。
下一个瞬间。
发生了难以理解的事情。
(……哈?)
注意到的时候,尾上已经在地上转了几圈。
没错。转了几圈。
与倒下有些不同。
在地上所看到的视野之中——是被分离的自己的身体。
脖子以上什么都不存在的,自己的身体。
从断面喷涌出来的鲜血,尾上叹息道,(啊啊,真美丽啊)。
深红。世界第一能让人冷静下来的颜色。
对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满足的自身的冲动来说,这是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满足的红色。
什么。什么啊。
(在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么多让我满足的鲜血啊)
如此单纯,容易理解,微不足道的事实。
刚才能注意到的话就好了。
明明这样的话,我也许就可以过上一个离幸福更近的一生了。
尾上夕夜闭上了眼帘。
留下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对不起。
对不起啊。
“肃清”……
……最终还是没能杀掉那家伙。
尾上夕夜的生命就此凋零。
“…………”
杀死尾上的红色“吸血鬼”
只是用无神的目光静静地俯视着尾上夕夜的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