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眼前一黑，接着再睁开眼时，四周是由石砖砌起、每一边五十公尺的正方形空间。
简直像在巨大的方块里面。
周围设置的火把燃烧着蓝白火焰，尽管昏暗，但空间里面已经足够明亮。
环顾四周，所有参加的攻略者似乎都在这里。
这里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的方块，或许只能单向通行。
方块入口处原本应该会有个供人离开的小方块，但这里没有发现那种东西。
「没有离开的方块……好，先确认人数！点到的人出个声！！」
田中先生根据参加者名单，接连叫起名字。
我也开口回应，所有人都点完了名。美军也在旁边点名。
「嗯，所有人都在。大家先原地待命！虽然没有离开的方块，但不要紧张！」
田中先生下令待命后，带着几个人调查起这个空间。
石墙环绕的巨大箱型物体。
在我正面的石墙上，有三幅巨大的画作。
三幅画依序摆放，我从左边那幅看起。
「这是战斗？鬼和……人类吗？骑士？」
第一张画是人类与貌似魔物的异形战斗。
人类举着剑并穿戴了铠甲，外观有如一名骑士。
那位骑士在跟不知道什么东西战斗，看起来很像是鬼。
「下一张是……骑士与天使？那么第一张果然也是骑士……」
第二张看来是骑士与天使。
人类双手交握，跪在看似天使的人物面前。
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对了，是海外的骑士受封仪式。
我看的是动画，我记得是骑士向自己的主君宣誓效忠的姿势。
「最后一张是……破破烂烂的看不清楚呢……」
唯有最后一张画破损得很严重，只知道是幅画，但看不出来画了什么东西。
不过，有个地方大概能看出端倪。
那幅破损严重的画最上面有个三角形的符号。
那个三角形看起来像是金字塔，最中间有一只眼睛。
我看过那个图案。
我记得名称好像是全能之眼之类的？
总觉得在网路上面看过。
我盯着墙面沉思时，田中先生来到我身边，抬头看着画。
看见三角形中间有个眼睛的符号，他嘟囔了起来。
「那是……Eye of Providence……上帝的全能之眼。这里究竟是……」
他说着，轻轻碰了那幅画。
就在这个时候。
『力量试炼开始。参加人数六十名……倒数计时，10、9……』
「什！？」
紧接着，单调的声音像是直接在脑中响起。
我们面面相觑。也就是说这不是错觉，所有人的脑中都听见了。
「全员注意！进入备战状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田中先生立刻拔出刀来，与战友们背对背，准备迎战。
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我也拔出铁剑来备战。
『6、5……』
「搞、搞什么！！什么状况！」
佐藤和他的伙伴们显得惊慌失措。
『4、3……』
「一诚，这到底是……」
田中先生旁边的女性也拔出刀来，锐利的视线紧盯着门扉。
『2、1……』
「不知道。力量试炼……总之别死了，绿。」
『0——』
「我、我！我有必死的决心！为了凪！」
『——时间到。力量试炼开始。』
接着，眼前瞬间暗了下来。
「……这里是？」
一回过神来，只剩下我一个人，手里握着剑，处在与一开始那里相似的空间。
其他攻略者消失，大概只有我到了另一个空间。
每边五十公尺的正方体，只是与一开始的房间不一样，没有那扇巨大门扉。
另外，还有一个不同点。
「……力量试炼……是战斗吗……」
在我面前十公尺处，站着一只大哥布林。
那是只手持木棍，丑恶的绿鬼。
长耳朵，长鼻子，体格明显比一般哥布林魁梧，体型和我差不多。
「嘎啊啊啊啊！！！」
大哥布林是新手攻略者的必经之路，常作为E级地城的头目登场。
因此一般来说，不是那么难应付的敌人。
只是对于E级以下、没有等级的我，则又另当别论。
有这把带有魔力的剑在手，应该能够一战……
「呼……试炼就是打倒这家伙吗？最弱的头目……在我看来可是一堵高墙。」
大哥布林总是遭到佐藤他们的虐杀，不过那是因为他们是C、D级才做得到。
我是第一次对战，其实就连和魔物战斗也是第一次。
那根棍子只要一击，就能对我造成致命伤。
「呃！」
大哥布林冲过来打算杀了我，高举木棍挥了过来。
我往旁边一跃，闪过这一击。
冷汗直流。不过我还是成功躲过了攻击。
我的速度好像可以赢过这只鬼，但力量肯定比不过。
我看向棍子击中的地面。看似坚硬的石板地面裂了开来。
凭我不可能劈开那根木棍。
「在闪躲的同时发动小型攻击……慎重行事。」
我的作战计画是闪避所有攻击，挥剑慢慢削弱对方力量。
既然我能以速度取胜，这是最有效的作战方式。
「嘎啊啊！！」
「啊啊啊！！」
紧张的战斗开始了。
我没有害怕得发抖，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即使我死了，作为攻略者遗族的妹妹还是能继续接受国家提供的治疗。
这也是我挑战这种危险地城的原因。
不过，我并不是想送死。
我有不怕死的心理准备，但最好是能攻略成功。
我挥着剑，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失误。
以对方的力道只要一击，我就会失去意识，万事皆休。
所以片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无所有的我，能做到的只有绝不放弃，以及奋不顾身地应战。
「叽……」
大哥布林气喘吁吁。
它流了很多血，全身是轻伤，绿色的肌肤流下紫色的血液。
「哈啊哈啊哈啊……」
只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确保自身安全，我卯足全力躲避攻击，体力消耗得很剧烈。
下一击就会分出胜负来。
我这么认为，大哥布林的想法说不定也和我一样。
我用力握住沉甸甸的剑，大哥布林也紧握住木棍。
我们同时冲了出去。
大哥布林和刚才一样高举着木棍往下挥。
这种攻势我看过好几次，所以我也一样往旁边避开。
就在这一瞬间。
「唔咕！？」
大哥布林的棍子往旁边一挥，击中了我的腹部。
是我太天真了。并不是疏忽。
我太小看拼个你死我活的战斗。
经过反覆的攻防战，我以为对方这次也会是由上往下挥棍攻击。
我以为对方终究只是魔物，毫无思考能力。
如果大哥布林的上段攻击是假动作，表示它早就猜到我会往旁边闪过这一击。
我理解了它才是真正以性命奋战。
我理解了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往旁边狠摔了过去。
「呼、呼……好痛……」
嘴里流出血来，我瞪着大哥布林。
那张丑恶的脸咧着嘴嘻嘻笑着，大概是认定胜券在握了吧。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我冒出一个想法。
我不想死。
忽然间，恐惧支配了身体。
死亡变得真实的这个瞬间，身体与心灵分离的感觉往我袭来。
使不上力。
好可怕。
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只是杵在这里，不过数秒肯定会迎来死亡。
死亡已近在眼前。
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就要这么轻易结束了，我害怕得发抖，全身僵硬。
「不、不要过来！！」
大哥布林狞笑着，拖着木棍往我走过来。
也许是因为恐惧，我第一次往后退了一步。
我以为自己已经有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但其实我并不算是真正有心理准备。
我没有理解到，战斗其实是搏命的厮杀。
一旦感到害怕，我瞬间意识到死亡，身体无法动弹。
「叽咿咿咿！！」
大哥布林挥着棍子跑了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我不禁在对战中闭上了眼睛。
不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事。
（凪……对不起……）
脑中最后浮现出的是对妹妹说的话。
以及……
✽
『凪，哥哥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
我最后对凪说的话。
接着，我睁开双眼……
「啊啊啊！！」
发出奋力的嘶吼。
我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借由吼叫声，强迫自己发抖的身体展开行动。
我的确是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可是说什么不怕死，我简直是大笨蛋。
我已经决定要全力以赴了，明明凪也在努力，可以自由活动的我怎能轻言放弃！
我抬起头来。
我伸出左手，挡下哥布林单手挥下的木棍。
喀嚓一声，我的左手断了，但也顺势将木棍往后格开。
我痛得直想哭喊，全身都在发抖。
然而我只是咬着牙，双手握住沉重的剑。
骨头碎裂，一使力就喷出血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用力握紧了剑。
「哇啊啊啊啊！！！！」
断裂的左手与右手用力握住剑。
我浑然忘我地挥着剑，往逼近的大哥布林腹部刺了下去。
大哥布林似乎没料到会有反击，来不及反应。
它伸出手来抓住我的剑，试图阻挡攻势。
「嘎啊啊啊！！！」
「啊啊啊啊！！！」
接下来是力气的较量。
不是我成功打倒对方，就是哥布林挡住攻势，而我丧命。
我奋力喊着，使出全身力气。
「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
我持续叫喊。
我不停、不停地喊着，左手喷血，骨头裸露了出来，但是力道始终没有减轻。
我怎么能死。
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什么事都还没做，我什么事都还没做到。
我还没有救凪！
「啊啊啊啊啊！！！」
我义无反顾地推动手中的剑。
我不知道喊了多久，始终没有停下来。
不知不觉中，只有我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握力比内心更早到达极限，剑因为血从手里滑出去后，我这才察觉。
我狠跌一跤，直接倒在哥布林身上。
我马上抬起头来，打算把剑握住，但是我注意到哥布林在这段时间一动也不动。
「哈啊哈啊……打倒了……吗？」
我观察大哥布林的状况。
我的剑插在大哥布林的肚子上，它的舌头软弱无力吐在一边，已经死了。
「赢了？」
我打赢了。
这一仗实在是太过险胜，不过依然是我的第一次胜仗。
有生以来，第一次战胜了不知道是否有胜算的对手。
接着我往后倒在地上，仰望着天花板。
这时我才发现左腕痛得要命，正当我无暇享受胜利的滋味，痛不欲生时，听见了那个声音。
『挑战者：天地灰。通过力量试炼。进行传送。』
「奇怪？这里是？呃！？好、好痛……」
那个单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一反应过来已经倒在原来的空间。
我是被传送到这里来的吧，在瞬间的飘浮感后，一回神就在这里了。
剑也传送到了我身边。
比起这些，左手超痛，痛得我流出泪来。
「你没事吧！！」
田中先生和另一位女性往倒地的我冲了过来。
「伤势好严重。绿，麻烦你了。」
「好。会有一点痛喔，喝！」
「啊啊啊！！！」
看似泼辣、名为绿的黑色短发漂亮大姊姊拉起我折断的左手，拉扯着硬是调整回正确位置。
我因为剧痛不由得泪水狂飙，放声大叫。
「忍住！你是男人吧！」
「呜呜，是，谢谢你……」
接着绿小姐伸出双手，放在我的左手上。
一道柔和的绿光忽而围绕在我手上。
这是治愈的魔法。极少数人可以使用魔力帮助伤势复原，她想必就是其中一人。
不过骨头这么快就接了上去……看来是一位相当高级的治愈魔术师。
「好，接起来了。如果能活着离开，记得到医院接受治疗。因为是硬接上去的，没有接得很好。其他伤势也都治好了。」
「好厉害……谢、谢谢！」
我张阖左手掌心。
虽然还是会痛，但是已经能够活动。
这就是魔力治疗……不愧是神奇的力量。
「呵呵，今天算是免费服务，如果在外面的世界，这些治疗可是要价一百万喔。」
绿小姐呵呵笑着，眨了下眼。
治愈魔法十分贵重，因此也很昂贵。
所以她不是在开玩笑，只是这样简单的治疗，实际上就是需要花上那么大一笔钱。
「真、真的感激不尽。」
我坐起来，表达出最诚挚的谢意。
这时田中先生在我面前蹲下来，示意要跟我握手。
「恭喜你活下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是田中一诚，这位是我们公会的治愈魔术师，天道绿。」
「啊，我是天地灰，没有等级……不过……勉强活下来了。」
我握住他的手。
仔细一瞧，田中先生好像也受了伤，衣服上都是血。
「这样啊，没有等级……灰，辛苦你了……有回来的人到你是第五个。」
「咦？」
我看向四周。
这个房间里，包括我和田中先生他们在内，就只有五名攻略者。
「灰，你是和什么东西对战？」
「我对战的是大哥布林，虽然弱……但对我来说是强敌。」
我说着，觉得有点难为情。
以田中先生的实力，只要一只手就能杀死大哥布林，而我却陷入苦战，真是没用。
「大哥布林……不，你不用觉得丢脸。你一个人要打倒大哥布林很不简单，能打赢非常厉害。那么果然……」
田中先生看向绿小姐，绿小姐随即点了下头。
「灰，我对战的是食人魔上位种的高等食人魔，属于A级下位魔物。老实说，只要出一点差错就死定了。战况非常胶着，我好不容易才赢得胜利。这边这位绿小姐也是一样，战况真的是千钧一发，你也是这样吧。」
「咦？这么说……」
「对，虽然只是推测，不过应该是为所有人安排了不一定能战胜，实力相当的对手。尽管觉得不可能，但这座地城和过往的地城明显不同。还有……那个机械化的声音、神骑士选拔仪式与力量试炼这些话的意思。呵，我这个无神论者都差点要相信神的存在了，虽然说那真是个坏心眼的神呢。」
田中先生说着，表情有些阴郁。
田中先生的话不能照单全收，但是我心里也肯定着神的存在。
即使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至少也有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
「嗯？抱歉，灰，待会见。」
说完后，田中先生与绿小姐继续赶往下一个出现的攻略者身边。
我有一会儿只是盯着眼前的大门。
三角形金字塔与眼睛的图样。
如果这是神的试炼，这场试炼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茫然盯着那扇门时，那个单调的声音又出现了。
『力量试炼的挑战已全部结束。六十名挑战者中有十五名成功过关。离下一场试炼还有1000秒、999、998……』
「咦？」
我不敢相信那道声音说出来的话。
死了？包括军人在内的六十名参加者中，有四十五名死亡了吗？
我看向四周，本来有那么多的攻略者，如今剩下的人数光用看的也数得出来。
而且所有人都伤得很重。
「全员到这里集合！！」
通知声响起后，田中先生指示所有人到中央集合。
我听从指示，往中央走去。
「大家都听到了，接下来会开始下一场试炼。大家说不定又会分散到不同的地方，目前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就无从应对——」
「开、开什么玩笑！！你是负责人吧！」
熟悉的声音喊了起来。
我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佐藤就在那里。
佐藤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来他经历了一场死斗，存活了下来。
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实力，看来他也算是有战斗天分。
「就、就是说啊！这种地城太扯了！当初还保证一定安全！」
「让我们回去！」
「负起责任来！！你有没有想过死了多少人！！」
怒骂声此起彼落。
所有人的心情都一样。
遇上那种强人所难的情况，连我这个有必死决心的人也忍不住想抱怨个两句。只是抱怨对象不该是田中先生。
那些叫骂声让我愈听愈火冒三丈。
大家吵成一团，不过……
「安静！！！」
田中先生扬声一喊，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等你们活了下来，要怎么骂随便你们。我会去和政府与协会斡旋，尽可能提供补偿。不过，那也要我们活下来之后再说。我们现在该做的事不是起内哄，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活下来。你们如果听懂了，就乖乖闭上嘴听我说！」
和善的田中先生展现出十足魄力，包括佐藤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吭声。
「好。幸好我们还有十分钟。接下来不知道是什么试炼，大家赶紧补给水分与营养，这里的所有食物都可以自由取用。应该有人流了很多血。快！动作快！没有时间了！！重伤者轮流到这里来！我们会尽可能提供治疗！」
我们按照田中先生的指示，前往取得食物。
因为流很多血，需要摄取大量水分。
我也不知道是贫血还是缺水，头昏目眩的，所以能够摄取水分帮助很大。
『可以打扰一下吗，田中先生。』
『是，阿弗雷德中校。』
我喝着水，看见田中先生正在与美军交谈。
我只懂一点英文，田中先生的英文好像说得很流利。
我听见他们叫了对方的名字，那个看起来很强的军人似乎是叫阿弗雷德。
他把帽子戴得很低，目光十分锐利。
他有健壮的体格，应付一百个我也不成问题。
『我希望日本人的指挥权可以交给我。我是S级，你懂我的意思吧？我的九个部下有五个死了，而且所有人都是A级。接下来情况想必会更加严峻，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需要有人牺牲时，该怎么做吧。』
『……日本人由我来指挥。这是经过两国同意做出的决定，况且我也不会让人成为牺牲品。』
『……哼，这倒提醒了我你不是军人，只是个一般平民。你要大谈理想无所谓，只是也要看清楚现实。万一情况危急，我不会迟疑。状况要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会不惜动用武力，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会祈祷这种事不要发生。』
阿弗雷德中校回到了军人那里。
军人原本有十名，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五个人。
所有人都是伤痕累累。
历经致命的试炼，他们个个显得疲惫不堪。
那样的疲惫不是十分钟就能恢复的，但就算什么事也不做，时间依然在倒数。
有人害怕得发抖，有人为了失去朋友哭泣，有人只是怒气冲天。
所有人都集中精神，注意着倒数的时间。
『时间到。智慧试炼现在开始。参加人数十五名……倒数计时，10、9、8、7……』
『USA！USA！』
『OORAH！OORAH！』
美军为提升士气，围成一圈呐喊着。
『6、5……』
「智慧试炼……到底要做什么……」
绿小姐沉思着说。
『4、3……』
「可恶、可恶！！我要活下来，我绝对不会死！我不是输家！」
佐藤大喊着激励自己。
『2、1……』
「呼……好，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我会迎战，直到最后一刻都别放弃。」
为了不重蹈先前的覆辙，我说出口告诉自己。
『0。』
「愿各位战无不胜！」
『时间到。进行传送。』
接着，我们的眼前再度暗了下来。
「这里是……同一个地方？不对，没有天花板？而且所有人都在？」
这次我们没有被传送到不同的空间，而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十五人都在同一个空间，同样是约五十公尺的四角形房间。
和刚才不同的是，没有任何天花板，天空是一片漆黑。
另外还有一点。
田中先生看向脚边地上的图嘟囔着。
「这是手吗？那个是眼睛、脚……身体……不对，那是……躯干？」
正方形空间的地上，又被分成四个正方形区域。
每一区各自是眼睛、脚、手和躯干的图案。
我们所有人现在所在的区域，画上的是手的图案。
左边是脚，左后方是躯干，右后方是眼睛。
「这……究竟是……嗯？」
田中先生低吟沉思的同时，好像注意到什么，忽然抬头往上看去。
我们所有人也随着他的动作，看往同一个方向。
「那是什么东西？」
我凝视着那个发光的物体。
那个缓缓落下的物体。
散发金色的光芒，纯白的羽翼，手里握着一把剑。
那张脸像人偶一样，是张人工的脸庞。
「天使？」
看见那降落的物体，我第一个念头是「好像天使」。
只不过以天使来说，那物的外观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即使如此，那闪耀的金黄光芒、神圣的洁白双翼，就和传说中的天使如出一辙。
「所有人戒备！」
『进入备战状态！』
田中先生与阿弗雷德中校几乎是同时看着天使大喊。
所有人听见指示，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
就在这个时候。
铿——
「咦？」
我的剑掉了。
不只是我，所有人的剑、盾和斧，原本在手上的东西都掉落在地上。
简直像是手忽然动弹不得。
「手……」
我的手失去了知觉。
不会痛，手也还在，只是大脑和手臂好像完全分离，一动也没办法动。
「什、什么啊啊！现在是什么状况！」
佐藤显得惊慌失措。
『中校！！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慌，保持队形！』
所有人都一样，不管再怎么使力，手就是抬不起来。
众人无法违抗重力，手瘫软地往下垂。
接着，天使降落在其中一位攻略者面前。
那位攻略者的身材高大，外表宛如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
然而，他粗壮的手臂如今一点意义也没有，甚至成了累赘。
「啊、啊啊……」
天使比攻略者还要娇小，散发出的压力却让人感觉完全没有战胜的机会。
我们动弹不得。
天使慢条斯理地举起剑，放在攻略者肩膀上。
紧接着，天使那张人偶般的脸庞歪起了头。
「住、住手……快住手啊啊啊！！」
攻略者发着抖。在天使继续侧着头的同时——
唰。
攻略者的头被砍了下来。
头颅飞到我面前来，掉在地上。
我的目光对上了那双像是咬着牙，流出血泪来的眼睛。
「哇啊啊啊！！！」
随着我的惨叫声响起，鲜血喷溅到四周。
刹那间，本来像被钉在地上的攻略者们接连喊叫了起来。
「大家快避开——！！」
『退开！拉开距离！！』
在田中先生的大喊声下，所有人赶紧离开。
攻略者们一哄而散，逃离那位天使。
我也卯足了全力逃跑。
不清楚状况，但感觉不可能赢得了那个天使。
迎战这个选项甚至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脑中，压根不觉得有胜算。
所有人想必都是抱着相同的念头，连几乎称得上怪物的A级的田中先生也只有逃走一途。
在场所有人里面，应该是实力最强的美军阿弗雷德中校也不例外。
我往天使所在的反方向逃出去。
也就是左边，图案是脚的区域。
接着下一瞬间，我重重摔倒在地。
「唔！」
我绊到了什么东西吗？但是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不，不对，从周围的情形看来，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摔倒了。
「我、我的脚！！」
我注意到了异状。
双脚完全无法行动，反倒是双手可以活动自如。
所以才会摔得那么重吧。
「……究竟是……脚？」
我看向自己摔倒的地面。
那里像壁画一样，画了个象征脚的图案。
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推测……
「一旦移动到图案所在的地方，上面画的部位就动不了！？」
发现规则后，我倒在地上看向背后，天使正慢条斯理地站在最后面那个双脚无法行动、奋力挣扎的攻略者面前。
接着天使又把剑放在肩上，偏着头，不由分说砍下对方首级。
这时，其中一名攻略者回到手的区域，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发抖，朝天使大喊。
「可、可恶——！！你竟敢杀了我弟弟——！！我、我！！我可是A级——！！我饶不了你啊啊！！」
那个攻略者的手举不起来，手无寸铁就想迎战天使。
他的双脚用力踩在坚固的石头地面，几乎要把地板踩陷了下去，接着以飞快的速度冲向天使。
不愧是A级，果真有人称怪物甚至是国家战力的实力。
全力的膝踢犹如飞弹般喷射出去。
我以为膝盖会踢中天使，可是他们错身而过，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对，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天使好像有以不可能的高速移动。
只是凭我现在的等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就在此时，攻略者直接在我眼前猛然撞在墙上。
随着撞击声，攻略者倒了下去。
那位攻略者没有头颅。
「不可能吧……头已经砍下来了吗？」
头颅飞上高空，往四周喷散鲜血，接着掉落在地上。
人类最强的A级也无从抵抗，被以看不见的速度砍下首级丧命。
田中先生见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荒谬了……这到底是什么试炼。」
田中先生与绿小姐也趴在地上，脸色铁青。
面对原本就没有胜算的天使，我们必须带着身体有一部分无法行动的劣势，赢得胜利。
手脚都无法行动，恐怕再强的攻略者也难以应战。
「连S级的阿弗雷德中校对这种也没辙……灰！？」
我尽全力匍匐前进，爬到人在最前面的田中先生与绿小姐身边。
「田中先生、绿小姐！我猜只要在这个图案的区域，图案所画的部位就无法行动！」
「什么！？……我懂了，原来是这样的规则。这里画了脚的图案呢。真亏你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发现。」
「所以我接着要进入那个躯干的区域。要是心脏动不了就没命了，不过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灰！？这、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就这样继续下去，大家都会死。我……我绝对不会放弃！！田中先生！万一出状况，可以拜托你把我拉回来这里吗！」
「……没问题！交给我。」
田中先生尽管一时犹豫，还是马上点头同意。
他在这种时候还能当机立断，实在厉害。田中先生直视我的眼神非常严肃。
『嘿！你们打算做什么！？』
阿弗雷德中校急忙关切起我的行动。
可是我既没有余力回答他，也不懂英文。
我和田中先生、绿小姐只凭着手臂的力量前进，抵达画着躯干图案的那一区前面。
背后传来惨叫声，天使照样慢条斯理地砍下攻略者的头，走向下一个目标。
「……我过去了！！」
「放心！万一有什么异状，我会马上把你拉回来！」
接着，我翻滚着扑进躯干的区域。
「呃！？」
我随即按住胸口。
「灰！？」
我一露出惊诧的表情，田中先生便立刻打算只凭手的力量把我拉回去，我伸出手来制止他。
接着我马上翻滚着回到脚的区域。
「哈啊哈啊，田中先生，我知道了！躯干会无法呼吸！」
我一进入那一区，就会呼吸不到空气。
至于是肺部功能停止，还是呼吸空气这个行为本身遭到禁止，就不得而知了。
「这、这样啊，所以说……躯体是肺部，也就是呼吸，那么剩下的就是……」
「对！」
我和田中先生还有绿小姐一鼓作气滚进躯干区，接着站起来。
目标是最后一区，眼睛的区域。
虽然无法呼吸，但毕竟是有魔力的觉醒者，暂停几秒呼吸也能跑几十公尺。
我们三个人踏进了眼睛的区域。
如果我的直觉正确，这一区——
「果然没错！田中先生，这是！」
「对，眼睛看不见，好像是夺走了视觉。不过除此以外没有其他问题，手脚能动，也可以呼吸。」
「在这里调整好呼吸，接着在躯干那一区停止呼吸观察四周，应该能撑一阵子，然后……」
我们调整好呼吸后，踏进躯干区。
一睁开眼，脚的区域还有五个人，那一带血肉模糊。
「可恶……」
原本的十五名攻略者只剩下八名。
我和田中先生、绿小姐，以及佐藤、阿弗雷德中校还有三名军人。
冷漠的人偶脸天使又把剑放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住手，为什么……可恶！可恶啊啊啊！！』
其中一名军人拼死抵抗，抓住天使的手臂。
A级使出万力般的力气抗拒，然而天使彷佛丝毫未觉，照样砍下首级。
这下剩七个人。
天使决定了下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就是阿弗雷德中校。
『可恶、可恶！！那是什么怪物！！我一定要回祖国报告才行啊！！』
阿弗雷德的双脚动弹不得，垂死挣扎。
这时，他发现眼前有个少年。
那是只会哭喊个不停的佐藤。
『Sorry，boy．』
阿弗雷德一手抓住佐藤，往天使丢过去。
「呜、呜哇啊啊！！」
佐藤就这么直接撞上天使。然而天使不为所动，没有眼睛的脸看向佐藤。
佐藤不晓得是害怕得动弹不得，还是为了身体不听使唤而惊慌失措，手不停地乱挥。
看见那一幕的瞬间，我内心不禁涌起恶意。
我对那个叫我和凪这种弱小去死的佐藤，涌起了恶意。
可是……
「……可恶！」
我用力打了下自己的脸颊。
这么做也许是错误的决定，但是身体兀自动了起来，已经来不及阻止。
「灰！？」
我往佐藤冲了过去。
无法呼吸，不过还是可以奔跑，而且因为不是没有空气，所以还是可以发出声音。
「佐藤！这里！用爬的也要爬过来这里！」
我使劲呼喊着佐藤。
接着我踏入脚的区域，倒在地上调整呼吸。
「什么？」
佐藤哭着对我的声音做出了反应。
其他攻略者也反应了过来，死命往这里匍匐前进。
「这边，佐藤！脚在那里没办法动！这里不能呼吸，但是可以自由行动！动作快！！」
「啊……好！」
佐藤像是发现救星般，努力往这里爬过来。
天使从背后慢步追上去，不过佐藤快了一步。
我在躯干区停止呼吸，站起来，拉起佐藤。
「呼……抱歉……！？」
佐藤正要喘口气，冷静下来时，忽而按住脖子，看起来很痛苦。
我说过在这里无法呼吸，但他似乎因为焦躁，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忽然没办法呼吸，他着急地抓住脖子。
「冷静！！」
佐藤十分激动，然而没有等级的我根本制止不了C级的佐藤。
我想尽办法让他冷静下来，但他在激动中揍了我一拳，害我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个瞬间。
「咦？」
剑放到了我的肩膀上，脸颊感受到冰凉的触感。
我抬起头。
天使就在我眼前。没有感情，连表情也没有的脸对着我。
「啊、啊啊……」
我脑中浮现出死亡这个字眼。
我也会尸首分离而死吗？
刹那间，全身血气尽失。
天使看着我，偏着头。
又是这个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要歪头？该怎么做？
为什么他看着我，做出好像在等待的动作？
这时我想了起来。
『智慧试炼——』
一开始房间里的那幅画。
（该不会……要这么做吗！？）
我单膝跪地，手握拳抵住心脏。
然后静静闭上双眼，面朝下。
我做出那幅壁画里的动作，如同骑士向主君宣誓效忠的姿势。
天使与骑士，其中存在的是假意的忠诚。
不过单从动作看来，我现在毫无疑问是在向这位天使效忠。
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要从嘴巴冲出来。
这么做毫无根据，但那幅巨大壁画的确是向天使效忠的动作。
接着，原本放在肩上的剑的触感消失了。
我缓慢抬起头来，发现天使正在往佐藤走过去。
也就是说，我得救了。
「佐藤……是那幅……壁画的……动作！」
我呼吸不过来，挤出声音来指示佐藤。
心急的他还是明白了我的话，还有我摆出那些姿势的用意，同样握拳跪在地上。
这时，天使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偶脸一变，朝我们露出阴森的笑容。
（太好了……这样就对了。）
我放下心来。不过……
（不对！呼吸！）
我和佐藤一样摆出了效忠的姿势。
但是，呼吸维持不了太久。
天使只是狞笑着面对我们。
时间流逝，我们一步步走向死亡。
大约过了一分钟，我的脸色发白，旁边的佐藤双脚也在发抖。
（撑不下去了……干脆豁出去跑起来……）
我觉得再也撑不住，正觉得只能孤注一掷时——
「！？」
我忽然被撞了出去。
撞我的人是佐藤。
佐藤把我往旁边撞开，扬起一如往常的邪恶笑容。
然后，他一如往常地对着我说。
「我要活下去！我会活下去！我跟你这种废物不一样！！」
这句话想必是佐藤的心声吧。
我满脸诧异，身体倒了下去，佐藤随即恢复相同的姿势。
天使看着我变了表情。
他的表情像在生气。
佐藤打算拿我当诱饵。
天使缓慢地往我接近。
我被背叛了。本来要救佐藤的我，结果死在他的手下。
我已经呼吸不过来，也没办法逃了吧。
后面是脚的区域，虽然可以呼吸，但脚动不了，在那里无法效忠。
是我做错了吗？
是因为我试图救人，做出了不知好歹的行动吗？
自我牺牲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我会死在这里吗？
「灰！往后跳开！！」
就在这时候。
我顺从声音的指示，奋力往后跳。
接着，我与天使之间出现一道巨大的火墙。
我看向火焰的来源。
「灰！绕路从反方向往这里过来！！」
那是田中先生。
田中先生使出了火焰魔法。
巨大的火墙升起，阻隔了我和天使。
魔术师的能力可将魔力转换成魔法，火系是魔术师的其中一项技能。
这道灼热的火墙，大概是以田中先生的魔力打造出来的。
炽热的火墙挡在我和天使之间，阻断了视线。
天使的眼里失去我的踪迹，隔着火墙转身背对我。
佐藤也许是打算等天使锁定我为目标后趁机逃走，这下他被天使一瞪，惊慌地跌坐在地上。
剑放在肩上，他再次摆出效忠的姿势。
我滚进脚的区域，调整呼吸。
接着全力匍匐前进，前往手的区域。
在这段期间，剑始终摆在佐藤肩上，他完全无法行动。
我终于抵达手的区域，因为双脚可以活动了，我卯足全力跑向眼睛的区域。
视野消失，不过接下来只需要一路往前冲。黑暗中，我跑向眼睛与躯干的区域界线，田中先生他们所在的地方。
「哈啊哈啊，谢谢你出手相救，田中先生。」
「幸好你得救了，灰……」
『……居然在战场上逞英雄……太蠢了。』
阿弗雷德中校和两名军人也活了下来。
阿弗雷德中校傻眼地看着我。
那句话大概是对着想救人结果差点害死自己的我说，从语气就听得出来。
「……抱歉，至少我会把你烙印在脑海里。」
田中先生像是在对佐藤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别这么说，是我判断要杀了他，当成你的替死鬼。你能提供较大的帮助，是攻略需要的人。而且他把你这个来救自己的人撞开，也让我看不下去。」
「不，田中先生没有错，都怪我擅自行动。」
「好吧……不过你别再过去了，下次我救不了你。」
我正想再冲过去时，田中先生紧紧抓住我，不让我有机会跑走。
我只好闭上眼睛，放弃这个念头。
要是我再贸然行动，说不定会连累田中先生，让他们也有危险。
我和田中先生看着佐藤。
无法呼吸，一动就会被砍头。
天使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只是把剑摆在佐藤肩上看着他。
佐藤在发抖。
他好像在哭。旁人眼里那么强悍的佐藤，此时看来不过是个弱小的学生。
他总是揍我来找乐子，笑得很开心，对我而言是最强的人。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救、救我……废……天……地……」
嘶哑的嗓音吃力叫出我的名字。
好几年没听见佐藤正确叫出我名字的声音了。
我知道他没办法呼吸了。
佐藤是讨人厌的家伙，不过我们毕竟是从高中就认识了。
他成天叫我废物，把我当成沙包，我总想着有一天要揍回去。
但是他临死的这一刻，实在有点凄惨。
佐藤像是再也撑不住了，奋力站起来，朝这里伸出手来求救。
「救、救我。天地——」
唰。
那一瞬间，佐藤的头被砍下来，失去了性命。
头颅飞上空中，随着撞击声掉在地上。
我微微闭上眼。
他留给我的只有悲惨的回忆，我不怎么心痛。
然而熟人的死亡，还是让我有些伤心。
「……田中先生，我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眼睛的区域做出刚才那种效忠的动作，就能通过这场试炼。」
「对，我也从刚才的情形发现了。只有在这个眼睛的区域能做到那个动作，躯干那里做得到，可是没办法呼吸。说不定对方会一直守在面前，等我们没办法呼吸，不得不行动，实在是很恶劣。」
田中先生好像也察觉了，移动到眼睛区，告诉所有人。
「所有人到眼睛的区域！摆出像刚才那样的祈祷姿势！要是对方把剑搁在肩膀上，绝对不能动！要忍住！」
田中先生也告诉阿弗雷德中校。
『阿弗雷德中校能理解吧？』
『是啊，都是多亏了那位少年。青涩的英雄愿望……自我牺牲的精神难得地获到了神的宠爱，算我们走运。』
接着我们所有人进入眼睛区，摆出效忠姿势。
叩叩的声音传了过来。
想必是天使正缓慢往我们这里走过来。
剑摆在我肩上，我冷汗直流。
明知不会有事，还是害怕得忍不住想逃。
剑摆在右肩，过没多久又换到左肩。
接着天使似乎满意了，脚步声往旁边走去。
我竖起耳朵来听着，也许是对所有人都做过了一遍，可以听见天使羽翼拍打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发现视力已经恢复。
天使拍打羽翼，消失在天上那片无垠的黑暗里。
紧接着听见的是那个单调的声音。
『挑战者：天地灰。通过智慧试炼。进行传送。』
声音响起的同时，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开始的房间。
我放下心来，成大字形倒卧在地上，闭起了眼睛。
「活下来了……」
『智慧试炼结束，十五名挑战者中有六名成功过关。离下一场试炼还有1000秒、999、998……』
「还没完啊……」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这场试炼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力量、智慧，接下来又会是什么试炼呢。
我看向墙上的画。最左边那幅画的肯定是力量试验，中间那幅是刚才的智慧试炼。
只有最想知道的情报，也就是下一个试炼因为壁画破损，无法辨识。
「灰，谢谢你，我们都是因为你得救的。」
我看着画思考时，田中先生与绿小姐走了过来。
「别、别这么说！只是运气好而已。」
「不，要不是有你在，我们所有人都死了。虽然说保持冷静的话不难推测，但老实说我太急躁了，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亏我还在最顶尖的公会，真是丢脸。过来这里，你受伤了吧，我来帮你治疗。」
绿小姐把手放在我摔倒时受的伤上，帮我复原。
柔和的光芒笼罩着身体，非常温暖。
『你救了我们，幸运儿！』
『蠢归蠢，我很中意喔，热血男儿！』
两名军人也胡乱摸起了我的头。
他们的笑容里有幸存下来的安心，以及对我的感谢。
大大的手摸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田中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共享彼此的情报？这种时候已经不能拘泥于指挥体系了。』
『没问题。』
我们这三名日本人加上三名美军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接着开始了自我介绍时间。
「我想各位大多都认识我，我是A级下位的魔术师，使用炎系魔术，有一定程度的剑术，只是比不上战士系的职业。」
「我是天道绿，隶属于亚瓦隆的治愈魔术师，有一定的战斗能力，等级是B级。另外我是一诚、也就是田中的未婚妻。不过婚礼还没举行……就快结婚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恭喜你们！」
『这是非常值得祝贺的一件事。在这种时期，夫妻俩居然敢做出如此无谋的举动……不对，正因为这样才会夫妻一起参加吗？HAHAHA。』
6个人轮流自我介绍。
我一开始觉得军人们很可怕，但是透过田中先生的翻译，我对他们的印象也改观了。
大家都有家人，有想保护的孩子，为国奋战。
他们开心地拿出家人的照片，一再说绝对要活着回去。
即使是长得凶神恶煞的阿弗雷德中校也不例外。我无法接受他把佐藤丢出去当替死鬼，不过人都是保自己的命要紧，我不能原谅但是可以理解。
他是位冷酷、不折不扣的军人，可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接着轮到我介绍自己。
「我是……天地灰……没有等级。」
『WHAT！？没有等级！？没有等级的人幸存下来了吗！？骗人的吧！？』
军人对我的话很吃惊。
他们是A级，也还有很多其他强者，结果却是最弱的无等级活了下来，他们得知后难掩惊讶。
我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后，两人急忙向我道歉。
『Sorry，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你也知道……没有等级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他们说的话很合理，而且我完全能够理解。
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觉醒的现在，没有等级的人等于是在世界的最底层，连保护自己也做不到。
人们称这样的人是魔力贫乏的旧人类。
在这些人里面，我的魔力只有5，说是废物也不为过，赢不了任何人。
然而，田中先生否定了他的话。
「对，他是没有等级，但正因如此，他运用头脑活了下来。也就是我们人类原本持有的最强武器——思考能力，不像我们依赖魔力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我由衷对他感到佩服。」
「田中先生……」
田中先生把手放在我肩上，像在安慰我。
『没错！幸运男孩，接下来也拜托你了！新婚妻子在家里等我，我绝对要活着回去。』
『我也是！虽然我老婆只希望我赶快死一死，哈哈哈！可是我女儿……年纪还很小，很可爱。』
军人们打开挂在脖子上的吊坠，里面是他们家人的照片。
小女孩非常可爱，的确是会让人忍不住溺爱，肃杀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阿弗雷德中校没有拿给我们看，但是他同样戴着一条坠炼，里面想必也有家人照片。
剩余的时间里，我们聊了很多自己的事。
我认为正因为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才能跨越人种与语言的藩篱，达到敞开真心的沟通。
所有人当然都有家人，有心爱的人在家等着自己。
我也是一样。
我也有凪。
现在也在黑暗里发抖着等我的心爱妹妹。
所以我一定要活下去。
「好，大家站起来！」
我们听着田中先生的话站起来，搭着彼此的肩膀，围成一圈摆出了圆阵。
「大家一起努力到最后吧，只要同心协力，我们一定能通过下一道难关。等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喝酒吧！日本的寿司很好吃喔。」
『OKOK！好主意！』
『日本的食物很美味！！寿喜烧！涮涮锅！寿司！』
『我也喜欢日本的啤酒，尤其是银色那个。』
「灰你能喝酒吗？看起来不太会喝呢。」
「我还没成年……不过既然机会难得，我可以喝一点。」
我们搭肩笑着。
国中之后我就没有再和别人像这样围成一圈过，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也涌现了想要奋战的心情。
「我们绝对要活下去！加油！！」
「喔喔！！！」
『OORAH！』
『时间到。参加人数六名。进行传送。』
随着声音响起，我们的视线一暗，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
我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小房间。
那是间石头搭建的小房间，约有教室那么大，眼前有两扇门。
「三人？这是只有三个人能进去的意思吗？」
两道门上面各自印有三人的文字。
「也就是要兵分二路……那么三人一队分成两组……」
『这好办，我们选这道门，那道门由你们三个人进去。』
『的确是这种分法最简单。』
分组瞬间就完成了。
美军三人一组，田中先生、我和绿小姐这三人一组。
我们三个人与美军面对面，轮流握手。
『再见了，一诚、绿还有灰。我不怎么喜欢日本，可是并不讨厌你们。』
『阿弗雷德中校还有另外两位，祝你们顺利。』
叽叽叽的轧声响起，门打开了，我们就此道别。
这想必就是最后的试炼。因为画有三幅，这个试炼应该就是最后一个。
门打开后，里面是漆黑的空间，简直像身处在黑暗的暗影里。
我感觉毛骨悚然，彷佛跳进深不见底的阴暗洞穴。
「什么也看不见……绿、灰，你们在吗？」
「在，我就在你后面。」
「我也是。」
「好。虽然有点危险，我来使用火魔——！？」
田中先生正打算使用火魔法，照亮四周时……
眩目的闪光突然出现，差点没刺瞎我们的眼睛，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金色的光芒。
光芒照耀着黑暗空间，那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吼吼吼吼——！！！！」」
那声音撼动空气，响遍整个空间。
那是强者的嘶吼，直接向本能发出警告。
而且来源不只一个，有无数道声音。
我顺从本能捂住耳朵，看向四周，想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魔、魔物！？」
那声音竟是魔物们的声音。
「搞什么……」
「不会吧……」
那些魔物就在黄金栅栏的另一头。
我们在宛如回廊的狭长空间，上方空无一物，没有天花板。
如果要比喻的话，我们就像在摩西分海的那唯一一条通道上。
两旁是闪耀着金光的栅栏，一路往上延伸，高得看不见尽头。
栅栏后面是从没有见过的魔物，它们拍打着栅栏，激动地想要出来。
数量不明，看起来是我根本无法对付、S级攻略者勉强可以应付的魔物。
「到底有多少只……」
我们的视野里，充满了无数的魔物。
它们愤怒咆哮，从两侧的栅栏朝我们伸出怨念的手。
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囚犯。
把对长久以来将它们关在这里之人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它们打算咬死我们。
我跌坐在地上。那股气势压垮了我。
这些魔物散发出的霸气，好像只要一只就足以对国家造成威胁。
「……该不会是、帝种！？而且连红种和龙种都有……连我都只有看过的位于顶点的魔物……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情形……」
田中先生也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咿！？」
就连个性好强的绿小姐，听见魔物在背后用力拍打黄金栅栏的声音，也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要是这些全部放出来……日本就完了……」
A级的田中先生似乎认为，这些魔物恐怕有毁灭国家的力量。
这个国家有五位S级的最强觉醒者，他大概是判断就算有那样的力量，也很难对付。
「阿弗雷德中校他们那里也是这种情形吗……」
阿弗雷德中校也是S级，就算是这种等级的怪物，凭他一个人再努力怎么也不可能赢。
虽然有点不解怎么会把阿弗雷德中校这么宝贵的战力派来这里，但S级在美国和日本有不同的价值。
对方毕竟是世界上最强的军事国家。
光是宝贵的S级战力，可能就比日本多上了好几倍。
只是这并不改变他们是贵重人才的事实。
「田中先生……这些是？」
「我也不清楚，能确定的只有它们对我们很生气。」
我好像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惊恐不已，情形和大哥布林那个时候不一样。
这跟放不放弃没有关系，也不是赢不赢得了的问题。
如果要和这种东西战斗，我必死无疑。
然而这些凶狠魔物的攻击，完全没有对黄金栅栏造成任何损伤。
那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呢。
我看着栅栏，产生这样的疑惑时——
「你们看那个。」
恢复冷静的绿小姐指向某个地方。
那里的地上，有个闪着金光的项圈。
另外还有条同样是金色的锁链与项圈连结，从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天空延伸下来。
金色项圈没有上锁，可以套在脖子上。
「是要我们套上那个东西吗？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
就在田中先生碰触那个项圈的瞬间——
那个单调机械化的声音响遍整个空间。
『请选出一名牺牲者，套上项圈。距离神的结界解除还有1000秒、999……』
这一刻，廊道前方忽而出现金色方块。
在黄金方块的侧面，如幻影般映出了现实世界的景象。
「那是外面吗！？」
如同田中先生的喊叫，那就是方块。
那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地城出口。
黄金方块映出外面的景色，应该是涩谷。
「出、出口出现了，田中先生！可以出去了！！」
我以为可以离开这里，开心地跑向那道门。
就在这个时候。
那东西忽然出现了。
轰！
出现在眼前阻止我们继续前进的，是黄金色的栅栏。
和封住魔物的栅栏一模一样，挡住通往传送门的唯一路径。
「为什么……」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冰冷单调的声音，如系统提示声似地向我们告知。
『请选出一名牺牲者戴上项圈。』
我在脑中反覆思考这句话，然后明白了。
我搞懂这是在进行什么试炼。
要我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气一下子全没了。
我们再次看向魔物。
那些魔物好像理解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流着口水，静静地看着我们。
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想立刻大开杀戒的心情。
「怎么会……」
「骗人……」
「意思是……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们都明白了。
那声音要我们牺牲其中一个人。
简直是死亡游戏主办者最爱的情景。
要我们自相残杀、彼此较量，决定出最弱的那个人。
「怎么这样……」
我当场瘫坐在地上。
接着我们失魂落魄，有好一阵子只是瘫坐着。
「……可恶！可恶！！」
只有田中先生明知白费力气，仍为了烧毁黄金栅栏或是使出魔法，或是拔出剑来劈斩。
然而，栅栏完全没有受损。
破坏不了也很正常，那不是蛮力能应付的东西。
因为那就和封印那些魔物的力量一样，是超越人类智慧的神力。
「这是在搞什么！！这是哪门子试炼！！」
田中先生大吼大叫，整个人怒不可遏。
他原本的冷静不见踪影，只是怒冲冲地砍着栏杆。
「为了让其他人活下来，居然要牺牲一个人留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啊啊！！」
愤怒的田中先生也许是累了，手上的剑用力往地面一抵，跪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田中先生。」
「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试炼嘛。我们刚才还说好要一起活下来，一起去吃寿司……」
明白眼前状况的绿小姐也哭着跪了下来。
我的心情也跟他们一样。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情形，要是刚才没有和乐融融地围在一起、听大家聊自己的事就好了。
田中先生和绿小姐都是好人。
他们对这样的我，对我这个废物也抱着平等的态度。
老实说，我很高兴。
距离知道魔力只有5那天已经超过十年，第一次有人愿意认同我。
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他们。
他们不看魔力，而是认同我这个人，我是真心喜欢他们两个人。
他们一定会是一对好夫妻，我能想像他们幸福的未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这么善良。
这个试炼却好像看穿了这一点，要求选出一名牺牲者。
要求我们扼杀内心的良善，杀死一个人。
所以我们无法做出选择，也做不到。
即使如此——
『834、833……』
倒数的时间并不会停止。
再这么拖延下去，那些狂怒的魔物将会被释放出来，杀死我们所有人吧。
然而我们只是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如果有佐藤那种坏人在，说不定能促使我们行动。
可是这里并没有那种人。
田中先生和绿小姐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所以我们才会迟迟无法行动。
即使如此，时间仍继续无情倒数着。
沉默中，只有时间一再流逝。
『603、602、601、600……』
剩下十分钟，就在剩下六百秒的时候。
所有人都站不起来，一片寂静的时候。
有个人挺身而出。
「我留下来。灰、绿，你们要活下去。这是我这个作战指挥官的命令。」
那个人是田中先生。
「一诚！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绿小姐听见后哭了出来。
因为这句话意味着田中先生的死亡。
「绿，你一定要幸福。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哈哈哈。」
田中先生露出空虚的笑容，打算送绿小姐和我离开。
绿小姐一再抗拒，但田中先生始终没有点头。
只是他的双脚在发抖。毕竟他也是人，不可能不害怕。
「……我知道了……一诚，你等一下……」
「等什么……」
绿小姐双手握拳，看向我这里。
她的眼眶泛着泪水，眼神却十分坚定。
看见她那样的眼神，我顿时明白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眼神。那是为心爱的人下定决心的眼神。
「对不起，灰，真的对不起，我……我选择一诚。真的很对不起，你可以恨我，千万不要原谅我。」
听见她这么说，我确定了。
为了让心爱的田中先生活下来，她选择牺牲我。
这样的选择不能说是错误。
如果凪在这里，我又有力量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凪活下来。
爱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在心里就有特别的地位。
那么为了救世界上最心爱的人，杀死别人有错吗？
她想保护心爱的人的心情，我非常感同身受。
然而，田中先生听见她这么说，用力把她抓了过去。
「绿，不可以，我说我要留下来。我很感激你的心情，只是……这是我的责任。」
「可是一诚！我！我！我不要、我不要你留下来！！」
绿小姐在田中先生的胸膛哭泣着。
田中先生闭上眼睛，温柔地抱住了她。
一定是在享受最后的相处时光吧。
相爱的两人，拆散他们的神的试炼。
但是……
「是啊，这么做才对吧，凪。」
我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喀嚓。
「咦？」
「咦？」
「我留下来，英雄就由我来当了。」
「灰！？你、你在做什么！」
「灰！？项圈！」
田中先生和绿小姐拥抱时，我抢下他一手拿着的项圈，立刻戴上脖子。
与此同时，中央的黄金栅栏发出轰声后消失了。
这下就能走向离开这里的方块了。
「这三个人里面，最没有价值的是我，我不能拆散你们这对相爱的情侣。」
「快、快拿下来！灰！」
「没办法，虽然有钥匙孔，但看起来已经拆不掉了。再说……没关系。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很喜欢你们。我……你们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没有价值的我，把我当成人，当成伙伴，我很开心。我是说真的。何况……你们看。」
我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田中先生与绿小姐。
「有人愿意为了我哭泣，我拿出这条命算是值得了。」
「灰，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说了那种话……」
绿小姐向我道歉。
她一定觉得是自己害得我这么做。
「不用道歉，其实我本来就打算送死了。刚才自我介绍时我说过吧，我有个叫凪的妹妹。我这个妹妹罹患了AMS，可是我家很穷，只能在攻略者专属医院接受治疗。我很难再当攻略者了……所以希望她能以攻略者遗族的身分，继续接受治疗。」
我向他们说起那一天做出的决定。
为了救凪，一无所有的我最后能付出的只有这条命。
「灰……你……」
「所以说，我要拜托田中先生一件事。我罹患AMS、正在住院的妹妹可以拜托你照顾吗？遗族可以得到赔偿，能够继续接受治疗，但即使找到了治疗方法，她恐怕也没办法立刻得到医治。凭田中先生的地位……日本顶级公会副代表的权力，肯定能够安排吧。天地凪，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勉强自己朝田中先生强颜欢笑。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脚在发抖，我用力掐着脚。
我本来就有赴死的决心。如果因为没办法攻略地城，让攻略者资格被取消，不如一死，就算会让家人成为遗族，我也要保护她。
即使有这样的决心，我还是很害怕。
「……灰。」
「我现在就算活下来，也没办法拯救家人，所以……」
我眼里泛泪，硬逼自己朝田中先生与绿小姐摆出微笑。
「所以，往后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凪就托付给你了！」
这是我由衷的请求。
「……好——！！」
田中先生说完，直接朝地面用力磕头，流出血来。
他像在朝我下跪，也像是在与自己内心的挣扎搏斗。
他一再地磕头，然后抬起头来。
「我答应你的要求……灰，我用这条命和亚瓦隆的名号发誓，照顾你妹妹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所以……这件事你可以放心。」
听见他这么回答，我轻轻笑了。
「太好了，甚至说……我很幸运，能得到田中先生这样的后盾。请快点走吧，剩下不到三分钟了喔。」
我努力装出的笑容，那个谁都看得出来的笨拙笑容，田中先生接受了。
他们缓慢走向出口大门。
脚步沉重。他们的内心也许还有挣扎，但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喃喃。
「这样就行了。」
我不停这么告诉自己。
比起我，那两个人活下来更好，比这个没有等级，只是个废物的我。
很多人仰赖他们，也需要他们，他们活下来比较好，比这个只是活着却没有价值的我。
叩叩。
田中先生他们踩着迟疑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通往外面的大门。
我戴着项圈，凝视着他们的背影。
一旁的那些魔物——无数的魔物朝我龇牙咧嘴，口水直流，每一双眼睛都牢牢盯着我。
它们的眼神里喜怒交杂，看起来很阴森。
它们的表情像在说快让我吃了你，我发自内心感到惊恐。
田中先生他们走过通道中央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在那一瞬间，恐惧猛然涌上心头。
「我会死吗……獠牙咬人好像很痛……它们会把我碎尸万段吗……」
那些魔物会用什么方式杀了我？
那只巨大的手会扯断我的身体吗？那个巨大獠牙会咬过我的身体吗？
说不定那头龙会喷出火来烧死我。
不知道有什么死法在等着我，我明知不行还是忍不住想像。
然后……
「我不想死……咦？」
这句话脱口而出。
这不是不想放弃就有办法解决的问题，而是一定会死。
我迎战了大哥布林，智慧试炼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
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同，不放弃还比较难做到。
我不要。
这想法从心里冒了出来。
「好可怕……」
我发抖了起来。
「不要走……」
我看着田中先生他们的背影，无意间说了出口。
咕哝声消失在魔物们制造出的噪音里，田中先生他们没有听见。
可是话一旦说出口，就停不下来了。
「我不想死……」
害怕地发抖。
眼泪扑簌簌地流着。
即使如此，我用力捂住嘴，缩着身体，不让田中先生他们发现。
万一他们看见我这副模样，说不定会折回来。
所以我拼命忍耐，只是始终止不住泪水。
好可怕好可怕，死亡近在眼前，快把我逼疯了。
「呜、呜……我不要死。」
流着眼泪，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如果能重新做出选择。
我……
就在这个时候。
单调的声音在脑中直接响起，好像就在等我这句话。
那声音在此时响遍四周，彷佛知道我会出现这样的念头。
『最后的试炼——』
「什么？」
声音一响起，我和田中先生他们之间立即出现一道用来阻隔，有如监狱的金色栅栏。
那和刚才一度消失的栅栏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我和田中先生他们被隔开来了。
无法通过，但可以透过空隙看见另一边状况的黄金栅栏。
另外还有一个变化。
「什么！？」
田中先生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了金色项圈。
项圈连接着突然从天空冒出来的黄金锁链，无法逃脱。
「什么情况……」
我正感到混乱时，田中先生他们原本要走向的通往外面的方块——
与那个完全一样的东西出现在我后面。
然后，还有一件事。
「两把钥匙……」
我眼前出现两把钥匙。
看到那把钥匙的瞬间我就知道，那是用来解开项圈的钥匙。
只要有钥匙，我就能离开这里，回到外面。
我理解了，这就是试炼。
我再一次受到质问。
在感觉到死亡的真实感，发自内心不想失去性命，而且只有自己想得救就能得救的状况下。
我是否还能做出相同的选择，或是……
然后我注意到。
那个单调的声音还没说出这场试炼的名称。
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似地——
『最后的试炼——心灵试炼开始。』
最后的试炼开始了。
「什么意思嘛……这种试炼。」
我握住钥匙。
只要有这把钥匙，我就能得救。
钥匙有两把，可以救两个人。
我和另外一个人可以得救。
不，也可以只有我使用钥匙离开，如此一来，这里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我也能活下去。
我可以杀了田中先生他们，只有我活下去。
「我……我！」
状况和刚才不一样，邪恶情绪汩汩涌现。
我握住钥匙，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
倒数计时剩下不到一分钟。
「哈啊哈啊……我……我……」
发抖的手把钥匙移向钥匙孔。
我笑了。一定是很丑恶的一张脸吧。
可是这么做有错吗？重视自己的生命有错吗？
脸在抽搐，说不定能活下去的心情让我喜不自胜。
回去后我要悠哉地泡澡，奢侈一下吃我最爱的牛肉盖饭，还要吃很多零食，喝很多饮料。
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做。
今后一定……我还有未来。
所以、所以！！
「我要活下去！我会活下去！」
钥匙插进钥匙孔，我大喊出来的瞬间。
我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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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下去！我会活下去！我跟你这种废物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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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的家伙那张丑恶的脸，说过同一句话。
我想起智慧试炼中，佐藤撞开我时的表情。
我绝对不想成为那种人，我不想和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变成同类。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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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哥哥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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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为妹妹引以为傲的哥哥。
我想起自己在医院对凪下定决心说的话。
我像是大梦初醒，身体忽而失去力气。
我叹着气，闭上眼睛，然后——
将两把钥匙往田中先生他们那里丢过去。
「灰……」
钥匙穿过栅栏，落在田中先生他们脚边。
「田中先生！！」
我露出笑容说。
这次不是挤出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最真诚的心情。
「妹妹……凪就拜托你了。」
「…………放心。」
田中先生他们点头，拆开项圈后跑向传送门，消失了。
这地方只剩下我一个人。
奇妙的是，我不再感到恐惧，只残留着怕痛的心情。
「哈哈……怎么样，唉，别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我朝那个单调的声音仰天大喊，也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见。
设计这个试炼的人，想像的肯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我觉得有点畅快。一开始提到这是神骑士选拔仪式，想必是神还是什么的思考出这些试炼的吧。
死亡游戏的主办者总是想看我们彼此背叛，丑陋地你争我夺。
不过今天这个试炼，应该没有让他们称心如意。
「很遗憾！没有符合你的心意！！我愿意死，基于我个人的判断，贯彻自己的理念！！所以这场对决……」
『3、2、1……』
反正死到临头，没有必要讨好这种家伙。
我再也不谄媚任何人，我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对方就算是『神』，我也绝不再扭曲自己的心意！
所以我朝天比出了中指。
接着我挑衅起神。
「这场对决……是我赢了，死混帐。」
『0……时间到。进行释放。』
倒数计时结束，黄金栅栏消失。
上万头魔物朝我嘶吼。
我闭上双眼，静待死亡的到来。
『找到了……可以托付的骑士……』
然而我听见的，却是带有感情的单调声音。
「什么？」
飘浮感忽然袭来。
我以为魔物把我吃了下肚，但是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战战兢兢睁开双眼。我怕张开眼后，四周都是魔物，好不容易才战胜恐惧，把眼睛睁开。
「……奇怪？」
然而，张开眼后，我居然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同一时间，方块外面，田中等人。
「出来了……」
田中与绿走出通往外面的传送门后，接着见到的景象是涩谷十字路口，平常熟悉的现代日本风景。
「……灰，哇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绿哭了出来。
罪恶感以及容许他牺牲的卑劣，让她自觉可悲。
「你很伟大。在那样的状况下，没有多少人能做出相同的决定。最后的心灵试炼……如果不是他……」
田中回头看向方块。
方块化成光点，缓慢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进入休眠模式。
「这样就结束了吗？万一地城崩坏，那些魔物跑到外面来，光想就毛骨悚然。你救了这个国家，真的很感谢你。」
田中朝方块深深一鞠躬。
这一天，发生在涩谷的金色方块事件，是这几年来损害最惨重的地城攻略，受到新闻媒体连日来的大幅报导。
日本死亡人数四十八人，其中A级五名，B级八名，C级十四名，D级二十名，无等级一名。
美军后来无人生还。
也就是说美军死亡人数十人，其中S级一名，A级九名。
收获则是完全没有。
不管是对日本最大的公会『亚瓦隆』还是美国，都是相当严重的事态。
每天都有记者在追问责任归属。
有一段时间，出现要求田中卸任的声音，但是田中公开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下台。
「我有必须完成的约定，所以我不可以放弃这个职位。」
田中说得坚决，谁也没能再继续追究下去。
◇另一方面，灰。
「……奇怪？这里是？我是被传送过来的吗？」
像是在回答我的话，那道声音响了起来。
『挑战者：天地灰。心灵试炼过关。攻略达成所有试炼，传送至神之间，赐予神之眼及骑士勋章。』
「过关！？那样就过关了吗？神之眼？骑士勋章？在说什么东西。」
我很惊讶，不敢相信，不过既然宣布过关，表示我通过了刚才的心灵试炼吧。
试炼内容如果是在不想死的念头冒出来后，考验会不会背叛伙伴，实在是很差劲的试炼。
思考出这种试炼的肯定是性格扭曲的家伙。
「过关了啊。不过原来那是正确选择啊……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是一般的攻略，应该会传送到外面吧。」
我观察起四周环境。
这里是个被蓝色火把照亮的幽暗房间，给人的印象像是电玩游戏里的王座室。
至于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有一张豪华宝座就摆在我面前，而且王座上面坐着一副低垂着头的骸骨。
「好阴森……可是那是……翅膀吗？」
那副骸骨与人类十分相似。
只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骸骨上面有翅膀。虽然只剩下骨头。
那简直就像是天使的骸骨，也有可能是恶魔就是了。
骸骨只是坐在王座上，垂着头。
而它旁边有两个台子。
其中一个是空的台子，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本来一定有什么东西放在上面，但现在空无一物，只是沉寂地竖立在那里。
另一个则笼罩在闪耀金色光芒的光柱里。
光芒里有两个东西。
一个是金色的坠炼，是刻有名字的牌子？很像是军人挂在脖子上的军籍牌。
另外一个东西是……
「这是……那个壁画的……这就是神之眼吗？好像很贵，是纯金的吗……」
闪耀着金光，约有拳头大的三角形。
侧面有个眼睛的符号。
那是壁画上画的Eye of Providence，上帝的全能之眼。
难道那幅画是在表示这个东西吗？
台子前面有个石碑。
「这是石碑？上面写了什么，看不清楚……有缺损，而且也不是日文……奇怪？看得懂，我看懂了！」
一碰触到石碑的瞬间，便能凭借感觉读懂那些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写下的文字。
我读起开头的第一行字。
「我们……战败了？」
这段开头是看懂了，但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