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相当不满的心情与勇气前往宫城家的那一天,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没有五千圆的交易。从她家带回来的衣服,被我收进了上头摆着存钱筒的五斗柜里。
虽然我觉得能把这件衣服还给她是最好,但是这件衣服既然变成了她命令我的代价,那也没办法。就跟那些五千圆一样。我没打算要穿这件衣服。
可是特别的只有那一天。在那天之后过了几天,今天我又一如往常地收下了宫城的五千圆。
然而也有些事情改变了。
宫城不再端出汽水给我,改成麦茶了。而且她也变得比较愿意跟我聊天。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改拿麦茶给我,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想跟我聊天。不过有聊天确实比两人一直沉默不语来得开心。
「那本书很无聊。」
总是突然低声抛出一句话的宫城又喃喃说道。坐在床上看恋爱小说的我抬起头。
「会吗?我觉得还不错耶。」
「而且最后又不是好结局。」
「等一下,你这样不是在泄漏剧情吗?我才刚开始看耶。」
「又没关系。」
「有关系。」
我们这种不自然的聊天实在没什么内容可言。可是看着宫城主动跟我搭话,我有种本来不亲人的野猫,现在变得愿意让我摸摸头的感觉。
这段关系是从初夏时开始的,所以已经过了半年多。
尽管花了一段时间,但我总算得以接近这只戒心很强的野猫。我不清楚这样能否算是成功驯服她了,心中仍是感慨万千。
即便如此,泄漏剧情还是不可原谅吧。
我阖上看到一半的小说,放在枕头边。然后拿走宫城正在看的漫画,翻身躺回床上,还因为她没有开口抱怨,就恣意翻起了漫画。这本虽然不是第一集,但我已经看过这套漫画好几次了,所以不介意。我看了三分之一左右时,原本背靠着床铺席地而坐的宫城站了起来。
「仙台同学,陪我玩游戏。」
「游戏?」
我放下漫画,看着宫城。
「没错,这个。」
宫城从我至今未曾看她打开过的电视底下拿出某样东西,回过头来对我说。她手里拿着一个封面上有Q版汽车图案的游戏外盒。
「这个自己玩也没意思。」
宫城这样说,手上拿着的八成是赛车游戏的游戏片。她稍微挪开小桌子,腾出一个空间。
我之前曾经问过宫城玩不玩游戏,她说她不玩那种有很多帅哥会追求女主角的游戏,但也没告诉我她会玩些什么游戏。她现在拿在手上的游戏,或许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宫城看起来也不像是爱玩赛车游戏的人。
真是意想不到。
尽管我也不知道她要拿出怎样的游戏,我才会觉得比较合理,总之我很肯定宫城给我的印象不是会玩赛车游戏的类型。不过有个知名的角色和车一起出现在游戏外盒上,所以她有可能是喜欢那个角色,而不是赛车游戏。
「那是要开车竞赛的游戏吗?」
「没错,是要一边妨碍对手,一边朝终点前进的游戏。」
「我是不太了解,但是这种游戏应该可以连线对战吧?」
「……不想玩就不要玩。」
宫城语气不悦地说,打算把拿出来的游戏给收回去,让我一时乱了手脚。
能拿来消磨时间的东西变多,我是再欢迎不过了。我喜欢小说和漫画,但偶尔也想做点不一样的事。
「我不是不想玩,是不知道怎么玩。」
我下床坐在地板上。
「我现在教你。」
宫城打开游戏机电源,来到我身边,开始指导我。可是游戏的操作比我想像的更为复杂,我没办法全部记住。而且宫城可能是讲解到一半就开始嫌麻烦了吧,她的说明变得简略很多。我在这时打断了她的话。
「对了,我现在有在上补习班,有时候可能会没办法来。」
「补习班?」
「毕竟是考生嘛,唉,这也没办法。」
我父母只想要像姊姊那样优秀的小孩。如果能考上家人期望的大学,我想自己就能过着跟小时候一样的生活。
大学学测是我回归家庭的最后机会。
可是在此同时,我心中也有种家庭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的念头。毕竟我考不上家人期望的学校,即使考上了我也不想去读。不过我还是在家人准备给我的补习班报名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到了现在才去补习,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背靠着床铺,仰望天花板。
和自己的房间颜色不同的壁纸看起来格外地熟悉。
「没差,你就算比较晚才过来,我也不介意。」
宫城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
「因为补习班很晚才下课,可能没办法。要是我去完补习班才过来,大概得拖到快半夜才能回家了。」
「那你要去补习的话,就隔天再来。」
「好。」
我这样回答之后,宫城也结束说明,开始游戏。可是我的车完全不照我的想法移动。在车子右转之前,我自己的身体就会先往右倾。左转也一样。我想要直线冲刺,车却开得歪七扭八,马上就被宫城给追过去了。
超不爽的。
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都是车子不好。
而且宫城很坏。
她会丢香蕉皮或类似炸弹的玩意儿来妨碍我。拜此所赐,每一场都是宫城获胜,我完全赢不了她。
「宫城,你让我一下啦。」
「不要。」
「我是初学者耶。」
「我知道。」
「啊~不玩了啦,我要休息!根本赢不了,不好玩。」
我在比赛途中就丢下了控制器。在这段时间里,宫城的车仍持续在画面内奔驰,最终拔得头筹。
「仙台同学,你太废了吧。」
完全不留情面的宫城放下控制器,伸展双腿。
虽然不到滔滔不绝,可是宫城今天真的比较多话。我不知道她通常都跟宇都宫聊些什么,但可能就是这样平常地聊天,再加点亲和力的感觉吧。
明天搞不好会下雪喔。
我一边想着这种失礼的事,一边看了看前所未有地多话的宫城。即使升上了三年级,她也没什么变。没有化妆,制服除了裙子稍微短了一点之外,基本上都有遵守校规。
要说这样是在打安全牌,那确实是很安全。
她踩在一条不会被老师关注的界线上。不过我觉得就算裙子再短一点,老师应该也不会盯上她。
大概这种长度吧。
我擅自拉了拉她的裙子,发现膝盖上方约十公分的位置有一块瘀青。
「你突然干嘛啊?」
宫城整理好被我拉上去的裙子,瞪了我一眼。
「你脚上有瘀青。」
「是在学校撞伤的。」
「会痛吗?」
我边问边戳了戳她腿上的瘀青。然而她马上拨开了我的手。
「不会痛,但说不定会痛,你居然还动手去戳。」
「我忍不住想戳。」
「你有空戳我的话,就继续玩啊。」
宫城一脸不满地把控制器递给我。游戏本身是满好玩的,但是我连一次都赢不了可不好玩。应该说我不想再输了。
我在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宫城分心时,想起了一件事。
「宫城,你知道用柠檬敷在吻痕上,能让吻痕更快消失吗?」
「我不知道。不过你这是经验谈吗?」
宫城显然是基于「仙台同学看起来清纯其实玩很大」的错误传闻在问我,所以我也明确地否定了她的说词。
「我没有那种经验。是羽美奈说想要消除吻痕的话,只要用柠檬敷在上面就好了。」
「难道你想叫我用柠檬敷这块瘀青?」
「毕竟这种瘀青算是内出血。而吻痕也是一种内出血,所以我想应该有效吧。」
「我觉得没用。而且茨木同学的吻痕,真的因为敷过柠檬就提前消失了吗?」
「她本人是说消失了啦,但是放着不管也迟早会消失吧。据说热敷或是冷敷也有效,你要不要试试看?」
「这瘀青两天前就有了,也不需要现在才来处理它。」
宫城一副嫌麻烦似的说,放下控制器,喝了一口跟麦茶一起端进来的汽水。她原本想继续玩赛车游戏的心情不知道上哪去了,只见她关掉了游戏主机。
我总算可以摆脱在赛车游戏中接连落败的角色,拿起刚才看到一半就那样放着的漫画。不过我连一页都还没看完,宫城便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来实验看看吧。」
「实验?」
「对,实验。仙台同学,你先脱掉制服外套。」
宫城的声音听起来跃跃欲试,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命令吗?」
「对,快脱。」
宫城以不由分说的口气说道。
我是不介意脱掉制服外套。我之前也在这个房间里脱掉过好几次。可是从没在宫城的指示下脱掉外套过。
「我想先问一下,你想做什么实验?」
我大概猜得到她命令我脱掉制服外套之后,接着打算做些什么。而且假设一切真如我所猜测,那我不太喜欢那样,也觉得那不适合我和宫城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才想先确认实验的内容。
「你脱了制服外套,我就告诉你。」
她果然会这样说。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是会老实告诉我自己打算要做什么的人,就不会下达这种命令了。正因为她心怀不轨,才要刻意隐瞒我。不过这项命令本身并没有违反我们之间的规矩,所以我乖乖脱掉了制服外套,放在床上。下一道命令接着传来。
「卷起袖子。」
解开衬衫胸前的扣子。
我以为她想做实验的位置会让我听到这个指示,但看来是我猜错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我卷袖子?」
我大概料想得到宫城想做什么,还是开口问她。
「你不是说可以用柠檬消除吻痕吗?所以我想用仙台同学的手臂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宫城有时候……不对,是有很高的机率会说出难以理解的话。
先弄出吻痕,再消除吻痕。
我虽然有猜到她想这么做,可是完全不懂她为什么想这么做。
「要是实验失败了,我会很困扰耶。」
「如果是试在手臂上,就算没有消失也会被衬衫遮住,没问题吧。」
「有,问题可大了。」
在身上留下痕迹。
我跟宫城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尽管以前有过舔对方或是被对方舔手脚,也曾经咬过对方或是被对方咬,但那些都不是会留下痕迹太久的行为。
可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就算可以用制服遮住,但要是不能顺利消除宫城留在我身上的痕迹,那痕迹就会跟着我一段时间。这不是我乐见的状况。
「反正我又不是弄在这种地方,没差吧?」
宫城随意地摸了我的脖子。
她的指尖顺畅地往下滑,落在锁骨上。由于我原本就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所以她想要的话,还可以碰到更下面的位置,我便拨开了她的手。
「你要是敢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我就揍你。」
「说什么揍你,仙台同学是不是忘了自己走的是清纯路线啊?」
「宫城你也跟在学校里的形象不一样啊。我的形象怎样都没差吧?」
「是没差,但你快卷起袖子啦。」
宫城彷佛在强调命令是绝对的,态度强硬地说道,并抓住我的右手臂。
我有理由可以拒绝。
上体育课换衣服时会被看到。
这是依循规则、不算强词夺理的理由,应该可以说服宫城收手才对。然而我接受了她的指示,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手臂。
「来,这样可以吗?」
我不认为跟她说这样违反规则,就会害我们的关系就此断绝,但宫城很随兴。本以为她想疏远我,今天却格外地亲近。就像她的心情如此变化莫测一样,即使她突然说再也不想付五千圆给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每个人都还算喜欢,也很受老师疼爱的仙台叶月。
我还是满需要不必扮演那样的自己和不是自己家的地方,以及宫城这种不需要特别顾虑的对象。
「这里好了。」
宫城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按了按我的前臂──手腕和手肘之间,接近正中央的位置。
「随你高兴。」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我知道。
我在心里这样回答,宫城像是打针前那样摸了摸我前臂内侧比较柔软的位置。
慢了一拍之后,嘴唇贴了上来。
我并没有像打针那样马上感到刺痛。
她的舌头抵上来,确实且缓慢地用力吸吮着。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被舔、被咬的时候还比较有被他人碰触的感觉。
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嘴唇和舌头抵在我的肌肤上,也不痛。可是碰触我的唇舌明明不可能那么火热,我却觉得格外地烫。
「已经可以了吧?」
我推了推她的头。然后在我感到方才被吸吮的皮肤回到了我身上之后,宫城抬起脸来。
「确实留下痕迹了,应该算成功吧。」
她这番话让我垂下视线,只见手臂上确实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红色痕迹。
那看起来跟我小时候吸自己的手臂闹着玩时留下的痕迹没什么不同,也跟羽美奈脖子上的痕迹一样。唯有它是宫城留下的痕迹这一点,跟过去的任何痕迹都不一样。
我不禁叹息。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别人留下的这种痕迹代表着什么意思。那是宫城会看的漫画里面经常出现的内容,红色痕迹会让人联想到那里去。我用手掌抹了抹手臂,像是要抹去什么污渍。
让宫城主张她对我的所有权,我也很伤脑筋。
她应该没有这种意图,单纯是我想太多,但是在身体上留下每次看到就会想起这件事的东西,实在不妥。
──我得赶快让这痕迹消失。
我一边用手掌搓热手臂,一边问宫城。
「所以你家有柠檬吧?」
「你看过我家冰箱对吧?」
在我来做炸鸡块的时候,的确看过她家那个几乎没放东西的清爽冰箱。
所以我早就料到了。
我觉得她家八成没有柠檬。
没错,我本来就这么觉得。
我用力按住宫城留下的痕迹。
「反正穿上制服就看不见了,无所谓吧?你很在意的话,不如实验看看你刚刚说过的热敷或冰敷?」
宫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我。
这让我很不爽。
非常不爽。
我拉好衬衫的袖子,扣上袖扣。
「那你也伸出手。脱掉制服外套,把手给我。」
「你这是怎样?是在命令我吗?」
「不是命令,是拜托。」
身为收受五千圆的那一方,我没有权力命令她。
既然这样,我只能用拜托的方式来让她接纳我的意见。
「你这是拜托人的态度?」
「是啊。」
「如果你愿意拿出诚意来拜托我,我是可以把手给你啦。」
为什么我非得低声下气拜托她啊?
宫城是个自己一点都不打算要当实验品,却打着实验的名义,只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人。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卑微啊。
想是这样想,但我还是照她说的「拿出了诚意」。
「……请你将手臂借我一下。」
把她也一起拖下水。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多少得付出一点牺牲。
「你可以留下吻痕。」
宫城干脆地说完后脱下制服外套。接着卷起衬衫袖子,伸出手臂给我。
不对。
不是这样。
我不是想看到她抗拒的模样,却也不希望她毫不犹豫地就说「可以」。我想把宫城也一起拖下水,让她陷入和我一样的处境,但是她自愿这样做就不对了。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我顺着宫城的想法去做,让我很不高兴。宫城应该要跟我一样为此感到困惑、不悦,她不应该主动说出可以留下吻痕这种话。
「还是算了。」
我放下宫城卷起来的袖子。追根究柢,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出现在对方身上留下吻痕这种行为。
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我决定这样想,慢慢吸气好让心情平静下来。宫城却在我呼气之前便开口了。
「是你要我把手臂给你的耶?」
「因为这不是该对朋友做的事情吧。」
姑且不论目的为何,我既然会在放学后来她家,跟她共度一段时间,那宫城就算是我的朋友。虽然我也觉得这和一般的朋友有点不一样,不过以广义来看,她的确可以算在朋友的范围内。
可是宫城否定了我的说词。
「──我和仙台同学不是朋友喔。」
所以她才会这样做吗?
我总算理解宫城至今为止的行为了。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所以我在情人节送她友情巧克力时,她才会露出复杂的表情,才会叫我不要做晚餐。
她之所以会下达不寻常的命令,也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
既然如此,那么……
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至少我认为宫城是朋友。尽管我们在没有上学的日子不会见面,没必要也不会联络彼此。可是我会在放学后到她家、跟她随便聊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那我们就是朋友。
对宫城而言似乎并非如此就是了。
「我们不是朋友的话,是什么?」
我老实地说出心中的疑问。
「你还问我是什么,这我怎么会知道啊?」
宫城有些气愤地说完后,再次卷起袖子。
「来。」
随着这简短的一句话,她朝着我伸出手臂。
老实说,被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否定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过仔细想想,我和宫城之间的关系,确实也不需要拘泥在朋友这个用词上。
我们只是顺水推舟,才发展成这种关系的。
我不过是对宫城这个人感兴趣,想知道她会下达些怎样的命令而已。如果碰到什么讨厌的事,我只要把五千圆还给她,结束这段关系就好了。我是抱着这种想法,才会一再来到这个房间。
我们之间的关系单薄到如果没有那五千圆,就什么也不是。
即使如此,跟洒了我一身汽水那天不同,今天的宫城看起来没有要疏远我的意思,所以我谨慎地选择用词,好正确表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又不是宫城的情人,放下袖子吧。」
「你这意思是说,不是情人就不能留下吻痕吗?」
「一般来说不是这样吗?」
「你明明那么爱玩,却会突然说出这种好像很清纯的话啊。」
「不是好像,我就是清纯。而且我之前声明过了,我才没有在玩。」
我知道宫城是故意这样说的。不过只要她做出这种毁谤我的发言,我还是会好好纠正她。
「既然仙台同学这样说,那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可是也有既非朋友也不是情人,还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吧?」
「应该是有吧,但我不是这种人。」
「你都让不是情人的我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了,现在才说这种话太迟了吧。」
原来如此。
确实有道理。
──不不不,根本没道理啊。
因为不是情人的宫城已经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了,就把我丢进可以跟不是情人的对象做这种事情的人这个分类里,这样不对吧。而且宫城叫我在她身上留下吻痕,反倒让我不想那么做了。虽然原先企图在她的手臂上留下痕迹的人是我,但是她这么积极,我反而只会想逃跑啊。
「那我命令你。」
宫城对不愿行动的我说出我无法反抗的话。
「做出跟我刚才做的一样的行为。」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要一个能证明我们不是朋友的证据。
我想这一定是类似踏绘【注:德川幕府禁止基督教后,要求教徒踩踏耶稣画像等物,背弃基督教,并逮捕不从者的仪式】的仪式吧。
明确地显示出我和宫城不是朋友的事实。
现在这个命令,就是要我做出这样的行为。
「我知道了。」
我听懂了她的命令,但这不代表我接受了她的说法。尽管如此,我还是抓住了她的手臂,接着微微张开嘴,将嘴唇抵在跟宫城在我手臂上留下痕迹同样的位置上。我用像在吸气的感觉吸起她手臂的皮肤后,传出一道微弱的「啾」声,在我的脑中回荡着。
就算用舌尖碰触皮肤,也没什么味道。
也没有咬她那时候的触感。
就像用吸管喝铝箔包饮料一样,只是吸吮着。
嘴唇接触到的皮肤有些冰凉,很柔软。
触感还不错。我又稍微加重了力道,把嘴唇压上去,一鼓作气地吸气。当我连牙齿都抵上她的皮肤,彷佛要咬她的手臂时,宫城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抬起头。
「比想像中还红呢。」
我顺着宫城这句话看向她的手臂,那儿有着一块宛如花瓣的红色痕迹。
「你打算怎么办?」
我用指尖按着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不怎么办,就放着。反正迟早会消失。至于仙台同学你不如对外宣称是男朋友留下的吧。」
「不要,我又没有男朋友,说了反而会造成误会。」
明天没有体育课,不需要在学校换衣服,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指出宫城留在我手上的痕迹。虽然过几天后有体育课,但我希望那时候痕迹已经变淡了。
「我说宫城,你今天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啊?」
我隔着衬衫按住吻痕。
她今天话很多,还前所未有地找我一起玩游戏。
甚至透过命令,做出会留下痕迹的行为。
「我觉得跟平常一样啊。」
「怪怪的啦。」
「真要这样说,那仙台同学你也怪怪的啊。你之前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这种像命令的请求耶。」
「是这样没错。」
「别说这些了,我可以解开这颗扣子吗?」
宫城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抚上我的衬衫,拉着在已经解开的两颗扣子底下的第三颗扣子。
我对这颗扣子没有好印象。
被她洒了满身汽水那天的事浮现在脑海中,我不禁皱起眉头。
「绝对不行,你想干嘛?」
「我想在这里也留下痕迹。」
宫城说完后放开扣子,用手指戳了一下锁骨下方,且离锁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我不是说过你要是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我会揍你吗?」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那么抗拒留下吻痕这件事啊。而且你平常在学校只会解开一颗扣子,这边不会被人看见吧。」
我心想,她观察得还真仔细。
确实如同宫城所言,我在学校只会解开一颗扣子,领带也没打得那么松。虽然没有遵守校规,但还维持在不会被老师盯上的范围内,所以除了换衣服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宫城戳的那个位置。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她可以在那里留下吻痕。
「不是这个问题。」
「有什么关系?」
宫城没说这是命令,就直接扯掉我的领带,并解开第三颗扣子。
她未经我许可便拉开我的领口,把脸凑了过来。
她的气息呼到我身上,感觉很痒。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热度逐渐接近她方才用手指戳过的位置。
头发碰触到肌肤,那股感触格外清晰。
意识聚集到皮肤表面,我推开宫城的肩膀。
「不要这样啦。」
「真不好玩。」
宫城意外干脆地远离我,以平淡的声音说道。然后用手指揪起她原本想用嘴唇吸吮的位置,以不小的力道捏了下去。
「好痛。」
我不禁轻呼出声,抓住宫城的手臂,她却不肯松手。
「用这种方法也可以留下痕迹呢。」
宫城这样说,又更用力地捏我。
她用力到了就算说她其实是想撕下一块我的肉,我都会相信的程度。我硬是拉开她的手。
「这样很痛耶。」
「我只是闹着玩的。」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像是在闹着玩。」
「像刚刚那样捏,根本不会留下痕迹吧。」
不是这个问题。
单纯是这样很痛。
痛到我不能当成是在闹着玩。
而且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想到要用捏的方式留下痕迹。我想宫城的脑袋里应该没有拴紧常识用的螺丝。不过即使我跟她说刚刚的行为很奇怪,不知道把常识忘在哪里的宫城大概也听不懂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宫城像是出作业的老师一样,用事务性的口吻说道。
「要吃晚餐吗?」
「要。」
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
既然如此,跟某人一起吃饭比较好。
我扣好被宫城解开的扣子。
「吃什么都行吧?」
被她这么一问,我回了句:「都可以。」之后,宫城表现得就像刚才的行为和对话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穿上制服外套,看了看手臂。虽然是废话,不过看不见宫城留下的痕迹。
「早知道就拒绝她了。」
我独自嘀咕着,走出房间。
我猜宫城需要我。
而我也需要能提供这个地方给我的宫城。
总之我们确实是需要彼此的关系,可是一直发生这种事情也很困扰。这段关系是有期限的,应该会在高中生活结束的同时告终。想到往后还有一大段人生之路要走,甚至可说是一段极为短暂的关系。明明是这样,这种在身上留下痕迹的行为,却像是要让我俩的关系永远延续下去一样,光想就觉得胃痛。
这痕迹会残留到什么时候呢?
我一边按着手臂,一边走向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