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觉得那很适合仙台同学。
然而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我不知道。
受托采买校庆物资的那天,在购物中心看到的项炼夺走了我一部分的记忆容量,直到今天仍未消散。明明如此,我却无法想像仙台同学戴上那条项炼的模样。
没有其他人在的房间里,我趴在放著作业的桌上。
想把那条项炼赶出脑海里。
区区一条项炼,居然盘据在脑海一隅,实在太嚣张了。平常明明会忘记,但在念书的空档或是睡前又会重新复苏,简直就跟僵尸一样恶劣。
──银色的链条下垂着小小坠饰的项炼。
那是当我们完成跑腿的任务,提着采买到的东西移动之际看到的……正确来说是闯进了我的眼里。摆着那东西的是不适合我的杂货柜位,平常只会经过,根本不会踏进去,然而那天不同,我在平常总是会直接通过的柜位前停下脚步。
我不认为那是命运般的邂逅,眼睛却无法离开有着月亮造型的那东西,将它和仙台同学连结在一块。
感觉很适合她。
而在这种愚蠢的想法一下浮现一下消失的期间,校庆结束了,也不知道那条项炼是否还在店里,可是大脑不时会重新播放这条项炼的影像,拒绝从记忆中消除它的存在。
要从记忆中消除这条项炼的方法,大概只有一个。
──店里没有。
简单来说,只要确认「项炼已经卖出去了」的事实就好,因为没有的东西我也买不到,这样便能让这条项炼从记忆中消失。
我抬起头,阖上课本,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距离开始写作业还不到一个小时。
现在仍来得及。
购物中心还没打烊。
我今天没叫仙台同学过来,所以有时间,作业等回来再写也来得及。只是要去店里确认那条项炼已经不在了而已,根本小事一桩。
没错,那条项炼绝对已经卖出去了。
距离我们采买准备校庆用的东西那天,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它不可能还在架上。照理说确认已经没卖的东西毫无意义,但对我来说这件事很重要,所以跑这趟是有意义的。
总比心思一直被没有的东西给夺走来得好,一旦没有,我的心情就会舒畅许多。假使还有在卖,到时候再想该怎么办就好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比心思受困于在已经结束的校庆前就看到的东西要好。
拉开窗帘,窗外的天色逐渐转暗,我穿上针织外套。
要是有什么状况就麻烦了,所以我还是把钱包放进包包里,踏出家门。
虽然这时间去购物中心算是有点晚,我仍慢慢地走着。
急着赶去也没意义。
只是要确认那条项炼是不是卖出去了,那对我来说并非必需品,对仙台同学来说也不是,根本没必要着急。
我走在微暗的街上,和去采买校庆物资时一样踏进了购物中心,朝那条项炼所在的柜位前进。
我以慢得不自然的速度一步步地走着,逐渐接近,前往项炼的位置。
「……太奇怪了吧?」
项炼得卖出去才行。
不该有机会买下才对,但不知为何在那里。
不该浮现的话语浮现。
怎么办?
本来没打算犹豫的,现在却陷入犹豫。
钱包里有足够买下项炼的钱。
明明想说只要没有就能死心,让心情舒畅一点,却冒出既然还在卖,买下来或许也不错的思绪──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要是没有买就回去,我又会回到不断想着这条项炼的日子当中。
这种事情不会一再发生。
由我买下让仙台同学戴的饰品这种事,这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次。
这是往后绝不会再发生的事,所以就容许这一次好像也可以,况且要不要把买下的东西交给仙台同学是另一回事,即使买了,也没人规定一定要送给谁,我留着自己用也没关系。
我朝项炼伸出手,又马上缩了回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
并非因为这个适合她才买的。
如果是她,不管戴什么一定都很适合,便宜的饰品看起来也会变得很高级,就连我戴起来很俗气的东西,在她身上也会很好看才对。
既然是要给她这样的人,款式根本不重要。
买这条项炼,只是要用来当成厘清彼此关系的道具。
最近的仙台同学太得意忘形了。
在学校把我叫出去,吻了我。
不打算遵守规则。
不仅如此,还一副不守规则根本理所当然的态度。尽管有很大的原因是暑假让规则变得暧昧不清,但距离那件事都过不只一个月了,我们应该回到正轨上。
我要用名为项炼的锁链束缚她,让她知道谁才是下「命令」的一方。她最好回想起来,我们要共度时光必须有五千圆。
有形又可以一直戴在身上的项炼,最适合拿来当成这种道具。
虽然不像耳环那样可以在身上留下痕迹,却能束缚她直到毕业典礼那天,而且只要买了,我就不用再回去过着成天挂念项炼的日子。
我拿起那条在银色链条下垂挂着小小坠饰的项炼。
店里有许多可爱或漂亮的东西,很难走去结帐。
要是舞香跟亚美在这里就好了,然而看到我买了平常不会戴的饰品,一定会激起她们的好奇心,抓着我追根究柢地问个清楚。
没事的。
只要付钱就能买了,跟买泡面没什么不同。我鼓起勇气踏出脚步,拿着项炼到收银台前,明明想早点离开这里,却在店员问起要不要包装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时犹豫了。这不是礼物,不过要给她的话,除了当成礼物赠送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结果我还是选了缎带跟包装纸,付了钱。
走出那间店,踏出购物中心,我来到街上。
微暗的天空已经完全抹上一片漆黑,路灯照亮了人行道。
我慢吞吞地走在先前缓缓走来的路上。
天还亮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不过有些凉意。
夏天结束,时值秋日。
即使白天仍会让人察觉到夏天依依不舍的余韵,但晚上早已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夏天的气息。季节会转变,夏天结束后是秋天,再来是冬天。待冬天到来,有毕业典礼的春天也会随之而至。人们无法一直生活在秋天的世界里。
原本就已经很慢的步伐更慢了。
我刚买下的小盒子内容物,预定成为联系我们到毕业典礼为止的存在。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等毕业典礼到来,我们就会分道扬镳,不再有交集。
要去不同的大学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日子将不再重叠,彼此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记忆也会出现缺漏。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也认为未来就该是这样。
我会去念大学,也会念书,却不觉得有念书就能和仙台同学考上同一所大学。真要说起来,我原本就没想过要跟她上同一所大学。
再说我往后也不想在与她的记忆上贴标签,未来不该改变。
遵守已经决定好的事。
项炼只是用来补强五千圆的东西。
这样就行了。
我们之间这样正好。
然而即使有理由买,也没有理由把买回来的东西交给她。
仙台同学是从二年级的七月开始来我房间的,即使时间来到三年级的校庆,我依旧不清楚感觉能当成送项炼理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的脚慢慢地、慢慢地往前迈进。
里头明明没装什么重物,包包却很沉重。
没买就好了。
忍不住想叹气。
我大力甩动既轻且沉重的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