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书架上的黑猫,躺在床上。
已经到该睡觉的时间了,我却睡不着。
我摸着黑猫的脑袋。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仙台同学从未打破过约定,但她今天毁约了,因此我获得了命令她的权利。严格来讲,这并不是命令,我只能让她听我的话一次;这是我用扩大解释规则的方式强行获得,而不是透过正当手段获得的权利。
我把黑猫放在胸前。
惩罚游戏是有次数的。
只能听对方的话一次。
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仙台同学多半都会听从。至今她几乎都接受且执行了我所有的命令。如果我要她舔我的脚,她就会舔;如果我要她吻我,她同样会吻我。
但是,她只会听我的话一次。
而且不知为何,仙台同学在来到这里后就没再打破过约定,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得到这种权利。一想到这点,我就开始犹豫该命令她做什么了。明明我像是抢夺似地得到了这样的权利,我却怎么想也想不出要让她玩什么惩罚游戏。
我回想高中时的我下过的命令。
我想不出什么正经的命令。
大概是因为名为室友的关系,我没办法像高中时那样果决了。我总觉得有些命令是不能下的。
肯定还是这样比较好。
我将胸前的黑猫轻轻贴在墙上。
我让它的鼻尖碰到墙壁,又立刻把它拿开。
所谓惩罚游戏,就只是个游戏罢了。
没有必要想得这么认真。
我应该更轻松、更随意地使用这个机会。
我明明很清楚这件事,仙台同学却突然说起我不知道的打工,因为这样,我没办法轻松、随意地思考。
我把黑猫放到墙角,关掉电灯。
我弓起背,闭上眼睛。
我觉得,如果她打算打工,应该早点告诉我。
那之后我问过她,她说打工的内容是家教,虽然她表示还没决定要不要做,但她大概已经决定要当家教了。
我不想叹气,却还是叹出气来。
如果她开始当家教,她就会像当初教我的那样去教别人念书。
用那道嗓音,在那个距离下,两个人独处。
仙台同学曾和我做过一些念书以外的事情,尽管我不认为她会对学生这样做,但这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自从进入大学后,我不知道的她越来越多。因为她几乎不会跟我讲大学的事情,现在的她有百分之五十左右是我不知道的。只要我去问她,大部分的事情她都会告诉我,但就算我知道了,我也没办法像高中的时候那样知道得那么清楚,所以我不想问。一想到又要多出打工这个我所不知的新事物,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我把黑猫拉进被窝。
最近我终于能睡得比较安稳,如今却又开始失眠了,于是我开始数黑猫。
一只、两只、三只。
代替了羊的黑猫布偶蹦蹦跳跳地跃过栅栏。
这时候,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打工时的仙台同学。
要是她开始当那什么家教,她似乎又会变回曾总是打破规则的她。虽说只要她打破规则,我就能够以惩罚游戏的名义再次命令她,但她把打工放在优先位置还是让我很生气。她不一定得把与我的约定放在首位,可我也不希望她忘记。
让她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惩罚游戏或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一边数着翻过栅栏的猫咪,一边思考着那所谓的办法。我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想着想着,我的头脑就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在数猫咪数到三百多只,快要到达四百只的时候。
我还没想好要仙台同学做什么,我就先睡着了。
然后,我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醒来。
在公共区域吃着仙台同学准备的早餐。
她完全没提惩罚游戏的事情。
「我今天会晚一点回来。」她留下这么一句我昨天就听过,而且还不太喜欢的消息后,就出门去了。我也跟着收拾好餐具,整理好衣着,走出家门。
要是她没找到工作就好了。
我坐在电车上,祈祷她遭到不幸。
身为室友,我应该说「祝你顺利找到工作」,但我就是说不出口。明明是我对她说「要当好一个室友」,我自己却没能做到,这使我很沮丧。
我下了电车,到了大学,这时我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
我进入教室,找到舞香,接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早安。」
我向她打了个招呼,随后她也回了我一句「早安」。
「志绪理,我好久没看到你这么爱困了。」
进入大学后,舞香的外表有所改变,但她的内在一如往昔。她还是那么温柔,很会察言观色。
「书看着看着就停不下来了。」
我不能说是因为想着仙台同学而没睡好。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舞香。
她今天把比我稍长一点的头发扎成一束,因此她耳朵上的小饰品格外显眼。
「这耳洞是你自己打的吗?」
听我这么一问,她回了一声「嗯。」
「会疼吗?」
「眨个眼就过去了。」
「那还是很疼吧。」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我觉得因人而异吧。志绪理你也要戴耳环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有些在意。」
小小的饰品很可爱。
我看着上大学之后就越来越适合这类饰品的舞香,开始觉得戴个耳环之类的打扮好像也不错,但我讨厌疼痛,哪怕只是眨个眼的工夫也一样。如果有不疼的方法,我或许就会戴耳环了,但并不是非要找到那种方法不可。
我只是有点在意那个小饰品。
或许是因为它唤起了我高中时的记忆,让我想起不愿意戴耳环的仙台同学。最近的我不管在想什么,我的大脑都会自动往仙台同学那边联想过去,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想她了。
「打个耳洞也不错啊。耳环有很多可爱的款式,我们就凑个成对的嘛。」
舞香这么说着,扯了扯我的耳朵。
「唔──」
我看着舞香的耳环。
那小小的饰品就钉在身体上的洞里。
如果约定也能像这样钉住──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但是,我并不能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开洞。她几乎听从了我所有的命令,唯独打耳洞这件事她直接拒绝了。
「如果你有兴趣,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耳环?不管弄不弄,光是看看也挺开心的。今天有空吗?」
要说有没有时间,今天的时间很充裕。因为仙台同学要见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所以不会那么早就回来。
「我有空,一起去吧。」
和舞香在一起很开心,何况我并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而且仙台同学同样也会和对方吃饭。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买耳环,但今天我决定和舞香一起度过下课后的时光。
◇◇◇
我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里面装着前天我和舞香一起买的东西。
我本打算在昨天和仙台同学一起吃完起司焗饭后把东西给她,但最终还是没能给出去。今天我一直在犹豫,到现在吃完晚饭都还没给她。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在书架前叹了口气。
黑猫正盯着我看。
怎么办啊。
我思考了片刻,走出房间,来到公共区域。
我没看到仙台同学,她大概在自己房间里。
我拿起放在收纳盒上的鸭嘴兽,敲了敲自从搬来这里后从未敲过的仙台同学的房门。
我「咚咚」地敲了三次。
里面传来她说着「我现在开门」的声音,接着门就打开了。
「宫城,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露出困惑表情的仙台同学看着我。
这也是当然的。
我们明明在合租,彼此的距离却无比遥远,甚至连对方的房间都没进去过。
「……让我进去。该进行惩罚游戏了。」
「现在?」
仙台同学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看向我手里的纸袋和鸭嘴兽。
「就是现在。不会花很长时间的,如果你不想让我进你房间,你就过来这边。」
我在走出房门前看过时钟,现在差不多九点多,距离睡觉还早,时间并没有晚到会让她拒绝我。
接下来要进行的惩罚游戏十分简单。
就算要在公共区域进行也无妨。
这对仙台同学来说一点也不过分,只要用一下纸袋里的东西就能结束。
不会花太多时间。
这只是一件小事,她肯定三两下就能做好。
「在我房间就行。」
仙台同学没有选择去公共区域,而是说着「进来吧」把门敞开。我想了一下该不该说「打扰了」,结果还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还有书架。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仙台同学现在的房间,眼前所见和过去曾看过的那个房间截然不同。书架变小,书本变少,床也不一样了。虽然我对她高中时的房间并不算是很熟悉,但我总觉得这个房间看起来不像是她的房间。充斥在我内心深处的异样感觉正吵嚷不休。
「随便坐吧。」
她背靠着床,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最后我选择在她旁边坐下。
「所以,宫城你带鸭嘴兽来是要做什么?」
仙台同学拍了拍我怀中的卫生纸盒套的脑袋。
「卫生纸。」
「这个我看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惩罚游戏要用到这个吗?」
「也许。」
「什么也许?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就是惩罚游戏。」
我把带来的纸袋递给她,把鸭嘴兽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你直接看里面吧。」
听我这么说完,仙台同学就把纸袋打开。
「宫城,这个……」
她发出比平时低的声音,皱起了眉头。接着,她把纸袋里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穿孔器。
消毒液。
棉花。
这些都是用来打耳洞的东西,她叹了口气。
「……这种事不行的吧?我的确说过听你的话一次,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
「可是,规则也没说不能打耳洞吧?」
「确实没有,不过一般来说,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惩罚游戏肯定是不行的啊。」
虽然仙台同学并没有生气,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语。不过,我早就料到她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了。
我从桌上拿起穿孔器,硬是塞给了她。
「不能说不行。来打耳洞吧。」
「就算你觉得可以,我也不想要。」
「你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因为要打耳洞的是我。」
「……咦?」
「不用咦,这些都是用来给我打耳洞的。仙台同学,你现在用这个来帮我打耳洞。」
我知道,就算我说要在她的耳朵上打洞,她也一定会拒绝,所以我想了个能把约定留下来的办法。
我马上就找到了答案。
只要把约定钉在自己身上就行了。
我的身体可以任我自由处置。
只要不是命令她在自己的耳朵上打洞,她应该都会听我的话。
「这个惩罚游戏,惩罚的应该是我吧?」
「没错,所以你要听我的。用这个在我耳朵上打一个能戴上耳环的洞,就这样,很简单吧?」
我指着递给她的穿孔器。
「这个惩罚游戏难道不会很奇怪吗?」
「不奇怪。」
「宫城,你想戴耳环吗?」
「不想。我怕疼,对耳环也没兴趣。」
其实戴不戴耳环我都无所谓,但我想让她留下我不想这么做的强烈印象。
「那为什么还要打耳洞?」
「为了让你不要忘掉约定。」
「我听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没在打工的我也明白,如果她开始当家教,就会多出无法轻易挪动的安排。而且我也知道,她和我的约定是可以轻易改变,可以往后推迟的。
我知道这很任性,但我就是不喜欢她推迟我们的约定,不管她打不打算当家教,我都不希望她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我选择用自己为我们的约定增加一点分量。
「只要亲手在别人的身体上开了个洞,你就不会忘记今天的事了吧。每次你看到我,就要想起和我的约定。」
人能记住的东西是有限的,不可能记住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但要是做出了能留下深刻印象的行为,就会一直存留在记忆中。因此,只要把打耳洞和我的约定连结在一起就行了。如果把打耳洞这种烙印在印象中的行为和约定绑在一起,她应该就不会轻易忘记了。
所以,她必须在我的耳朵上打洞。
「然后,你要回想自己打破约定的行为,好好反省。」
「宫城,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
我如此断言道。
然而,仙台同学完全没有要用穿孔器的意思。
「那你自己来。讲得好像我硬要给不情愿的你打耳洞一样,我才不要呢。」
「不行。你就是要给不情愿的我打耳洞,然后后悔自己做了坏事。」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希望能增加她的罪恶感。
硬要在不情愿的我耳朵上打洞,为我戴上耳环。
我想把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先说好,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
仙台同学夹杂着叹息说完,拆开了穿孔器的包装。接着她从里面拿出说明书,开始看了起来。
「仙台同学,你没帮茨木同学她们弄过吗?」
「没有。她们都是自己处理的,你是第一个要我帮忙弄的人。」
知道她并没有帮别人打过耳洞,让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第一次,她的印象应该会更加深刻。
我姑且向仙台同学说明了一下步骤。
消毒,然后用笔做记号。
我说的应该和说明书上写的差不多,但我还是把事先查到的资讯全都告诉了她。
「要开始消毒了哦。」
仙台同学拨开我的头发,按照步骤开始消毒,然后她就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拉了拉我的耳垂。
「你现在再碰就等于白消毒了。」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但她并没有放手。我对着一直摸我耳朵的她说了句「这样有点痒」,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想在打洞前仔细欣赏一下你现在的耳朵。」
说完,她摸着我耳垂的手滑过了我的耳朵,指尖沿着耳背,爬到我的脖子上。
我感觉越来越痒。
原本应该只有指尖,但现在整只手掌都贴在我的脖子上,她的体温传导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于是我推开她的肩膀。
「再消毒一次。」
「好。」
她用湿棉花擦了擦我的耳朵,拿起笔。
不知道是不是消毒液的关系,我感觉耳朵湿答答的。
「耳环你要戴在哪里?」
听她这么问,我回答「哪里都可以」。
「那我就自己决定了。」
她犹豫了片刻,用笔在我的耳垂上做了个记号,接着拿起了穿孔器。
「……宫城,真的可以吗?」
「嗯。」
很痛。
绝对会很痛。
虽然舞香说没有想象中疼,但一根那么粗的针要贯穿耳垂,怎么可能不会痛?而且我根本无法预料到底会有多痛,这让我很害怕。
我紧紧闭上眼睛。
但是,不管我等多久,疼痛都没有到来。
「仙台同学,还没好吗?」
我睁开眼睛问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真的要让我来吗?」
「我不是说过让你来了吗?」
「我真的要动手了哦?」
她用很少听到的不安语气,像是强调似的再次确认道。
「仙台同学,你好烦。快点动手。」
这样很恐怖耶。
我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那我要开始啰。」
随着这句话,穿孔器碰到了我的耳朵。
我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接着就传来啪嗒一声震动耳膜的巨响,耳朵上也传来一阵疼痛。不过,疼痛只有一瞬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比起疼痛,我更在意耳垂上麻麻的感觉。
「这边也要打洞了哦。」
棉花再次压了上来,弄湿了我的耳朵。
这次我睁开眼睛看着仙台同学。
她才说完「要开始啰。」刚才听过的啪嗒声又响了起来,疼痛也再度袭来。
她呼出一口气,把使用完毕的穿孔器放在桌上。
「没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消毒我戴着耳环的耳朵。
「超痛。现在耳朵还在发麻。」
我把其实没那么严重的疼痛讲得很夸张,然后摸了摸耳朵。手指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耳朵后面也多了一个直到刚才都还没有的东西。
「你要看看吗?」
「给你。」仙台同学说着递给了我一面手镜,我照了照自己的耳朵。
小小的银色饰品。
虽然并没有和舞香凑成一对,但和她戴的很相似。这个之前没有的饰品,让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了。
「感觉有点怪。」
我又摸了摸耳朵,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和似乎正在看我的仙台同学四目相对。
「很适合你。」
她微笑着说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这样想的话语。
她有时会说一些真假难辨的话。
所以,我不知道她看着我的耳环说的「很适合你」是不是真心话。
她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隐藏真心的面具,完全不值得信任,更何况我根本不适合戴耳环。镜中的我看起来也是一点都不适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摸了摸耳环,再看一下指尖。
「我原本以为会流点血。」
我摸了摸刚戴上耳环的耳朵,手指上完全没有血。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就算在耳朵上打洞,似乎也不会流血。
「难道这只鸭嘴兽是为了流血的时候准备的?」
仙台同学从桌子上拿起长着卫生纸的鸭嘴兽,拍了拍它的脑袋。
「算是吧。」
我在搜寻穿耳洞的方法时,找到的资讯都说基本上不会出血,而且舞香也是同样的说法。尽管如此,我还是带了卫生纸过来以防万一,但看来是白带了。
「你真的又胆小又爱操心。」
仙台同学把玩着鸭嘴兽的手,一边说道。
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小手。
「我才不胆小,也没在操心。」
「打耳洞的时候,你不是吓得发抖吗?」
「怕的人是你才对吧。」
「或许吧。毕竟要是一个没穿直就惨了。」
她把眼神从鸭嘴兽移到我耳边。
接着陷入沉默。
「怎么突然不说话?」
「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我明明没说可以,她的手却伸了过来,于是我拍掉了她的手。
「不行。都说别一打完耳洞就马上摸了。」
「可是你刚刚也摸了。」
「等等还要消毒,所以没关系。」
「反正都要消毒,我摸一下也没关系吧。」
「有关系。再说了,为什么我非得让你摸呢?」
「我只是想看看耳环有没有戴好,如果耳环不能摸,那稍微摸一下耳朵总行吧?」
「不用你看我都知道洞有穿直,而且耳环戴得很牢,不用你看也不用你摸。」
没必要特地去摸。
只要照镜子就能直接看到耳环。
说什么想要确认,这不过只是做坏事的借口罢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她就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宫城,你知道吗?」
仙台同学好像放弃了摸我耳朵的盘算,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开口。
「什么?」
「听说打完耳洞之后会比打耳洞时还痛。」
「我知道,这我查过。」
「这样啊。」
她把鸭嘴兽放到地板上,抓住我的右手。我反射性地抽回右手臂,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拉了回去,随后就有个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耳垂上方。
她的手指牢牢钳住我的手腕。
有点痛。
不过,我比较在意耳朵。碰到我耳朵的是她的嘴唇,久违的触感让我感觉有点痒,但又很舒服。
她把嘴唇挪开,随即又用力压了上来。
我的心跳变得比刚才还要快了。
都怪她。
我用左手使劲推了推她的肩膀。
「不要突然做这种奇怪的事啊。会细菌感染的。」
耳朵好烫。
我用指尖摸了摸仙台同学碰过的地方。
「我又没碰打耳洞的地方,没关系吧?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是让疼痛消失的魔法。」
仙台同学说出了过去我也听过好几次的话语。
能够写出正确答案的魔法。
过去的她这么说着,对我施加了用嘴唇碰触我身体一部分的「魔法」。但那只是她随意编造、声称可以考上大学的方法。
「不会因为什么魔法就不疼的。」
虽然没有疼到令人抓狂,但刚才她施完魔法后,耳朵还是疼个不停。
「毕竟不是马上就见效的嘛。」
「仙台同学,别再胡说八道了。」
「你知道我的咒语很有效吧?」
因为考上了大学,我才会在这里。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她那个魔法的效果才成功考上的。不对,正常来想,这绝对不是魔法的功劳,而是因为我用功备考,何况当初还是她教我念书的,所以我觉得,我能考上大学和那个美其名曰魔法的吻并没有因果关系。
「还说什么魔法,你不就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而已吗?」
「那宫城你想做什么?」
「你不想做的事。」
「我不想施魔法──如果我这么说,你就会让我为你施魔法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乖乖让我用魔法吧。」
她就这样拉了拉抓着我的手。我的身体开始倾斜,于是我强行把她贴在我手腕上的手拨开。
「仙台同学你干什么!」
原本应该被我甩开的手却抓住了我的肩膀。
她向我凑近,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方。
搬到这里以来,我们第一次距离这么近。
自从我们开始一起住以后,她的嘴唇从未像这样贴上我身体的某个部分,我也尽量在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更准确地说,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符合室友这个身份的距离。但现在,她正挨着我、触碰着我,距离近到足以让我的这些努力化为乌有。
「宫城。」
她在耳边呼唤着我的名字。
吐息吹得我耳朵痒痒的。
她的嘴唇又贴了上来,被她碰到的地方传来一阵温暖。
太近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离远一点。
但是,我无法像刚才那样把她推开。
一个与嘴唇不同的东西正在触碰我。那是她的舌尖,湿润了我的耳朵。就像她说的一样,她没有碰到我的耳环。
她的舌头每动一下,我就会冒出鸡皮疙瘩。
感觉很痒,还有点恶心。
她仿佛在抚摸我的皮肤表面般舔舐着我的耳朵,让我的呼吸堵在了喉咙里。舒服的感觉集将把恶心的感觉冲走,我把堵住的气一下子吐了出来,推着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你干嘛啦!离我远一点!」
我双手用力,但她只拉开刚才靠过来的距离。虽然以室友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距离还是有点太近,但在这种距离下,她已经没办法再亲吻我的耳朵了。我从放在她附近的鸭嘴兽身上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耳朵,再拿起鸭嘴兽往她的大腿敲了几下。
「好痛!」
仙台同学夸张地喊着好疼。
「我不是叫你别做奇怪的事吗?室友基本上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施个魔法这种小事情,就算是室友也会做的吧。」
「才不会用这种魔法。仙台同学,你要好好当个室友。」
「还不是因为你──」
仙台同学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我怎么了?」
「……你叫我帮你打耳洞。」
「我是说了,但我没叫你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我再次用鸭嘴兽敲打她。
「好痛。」
「打耳洞的我才痛。再帮我消一次毒。」
我把棉花和消毒液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让棉花浸在消毒液里,再把棉花抵在耳环的位置上。
她很快地擦完两只耳朵,将棉花拿开。
湿答答的耳朵凉飕飕的。
和仙台同学的嘴唇与舌头不同。
她触摸的时候还比较烫──
我差点就要去碰才刚消毒过的耳朵,于是紧紧握住拳头。
「我要回房间了。」
穿孔器、消毒液、棉花。
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放进纸袋里,再拿着纸袋起身。
但仙台同学在这时拉住了我的衣服。
「宫城。」
「干嘛?」
「虽然刚才说过了,但我觉得耳环很适合你,挺可爱的。」
她放开了抓着我衣服的手。
「不用跟我说这些客套话。这种耳环不是完全跟设计沾不上边吗?」
穿孔器上附带的耳环是用来稳定耳洞的,比起设计更注重材质的选择。这种医用不锈钢制的耳环,设计上并没有像仙台同学说的那样可爱。
「我真的觉得很可爱。」
「你不用再说了。」
我转身背对她。
我才走了没几步,她的声音又传来了。
「等等。这个呢?」
我回头一看,她手里拿着那个套了鸭嘴兽盒套的卫生纸盒。
「这个就放你房间吧。」
「可是我自己已经有卫生纸了。」
我走回仙台同学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鸭嘴兽,把盒套拆了下来再递给她。
「给你。」
「你的意思是用这个来套我房间的卫生纸盒?」
「我建议你把它套在什么东西外面。如果你不要用,我就继续套着这盒卫生纸了。」
「我会用的,借给我吧。」
仙台同学从我手中接过纸盒套,接着补上一句:「我还有件事要说。」
「怎么了?」
「黄金周你有空吗?」
她问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但我不用翻开脑海中的日历就能回答。
「有空,但绝对不要。」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反正你也是要我跟你出门吧?」
「哎,是没错。」
「如果是其他的选项,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我和仙台同学的兴趣完全不搭轧。说是这么说,我对她的兴趣也不是很了解,但我们交的朋友、上的大学都不一样,几乎是没有交集的。就连电影,我们想看的也都不一样。我觉得与其出门,还不如一起待在家里。
「那你就空个几天出来嘛。我会先想一下要干嘛。」
仙台同学拎着那只失去了卫生纸盒、里头变得空荡荡的鸭嘴兽,一边拍它的脑袋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
我再次转过身去。
一打开房门,我就听到她说了句晚安,于是我也回应了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