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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章 最爱的零与本小姐②

◆◇◆◇◆

「零……?」

即便尚未看到她的身影,仅仅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而已,但本小姐的心思却已经澎湃不已。明明已经放弃了。明明已经决定了。为了创造她能好好活着的新未来,本小姐决定要牺牲。所以本小姐认为,自己所剩无几的日子,跟即将由她开拓的伟大将来,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零……零来到这里了!)

可能是受到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吃多少东西,也几乎没怎么睡的影响吧。也受了每天晚上会梦到跟零在一起时,日日都过得很幸福那段时光的影响吧。身心早已到达极限的本小姐,忍不住就把深埋在心底的真心话透露出来了。

本小姐几乎都准备破坏房门,离开这个房间了。

──但是,就在即将动手前。

看到父亲大人望着本小姐的那张温柔却又寂寞的微笑脸庞时,心中涌现的激情一下子就冷却下来了。

(本小姐要是离开的话,父亲大人就变成孤独一人了。)

当然,这其实也符合父亲大人的希望。可是,本小姐实在无法作出抛下父亲大人,让他一个人死去的选择。

「父亲大人,我们一起──」

「办不到。」

父亲大人像是早就料到本小姐会怎么说一般,直接出言打断。

「为什么!?」

「必须让民众们切实感受到时代已经改变了这一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有个象征。一个能够明确看出『旧时代已经结束』这事实的象征。」

父亲大人表示,自己的死亡就是那个象征。

「克蕾雅,你被深深爱着呢。」

站在窗户边的父亲大人,一边探头看向外面,一边说道。他在说这话时的语气难以形容,像是看傻了眼,也像是感到羡慕,听起来显得十分复杂。本小姐也跟着走近窗边,从中看到的光景,跟本小姐心中想的一模一样。

「零……」

零只身一人。没带任何帮手。只有一个人前来,正在同时对付数名全身都穿着魔道具铠甲的萨拉斯私兵。她脸上的表情杀气腾腾,所施展的魔法看起来威力也摆脱了平常的理性压制。

「克蕾雅,你现在改变主意也不迟喔?」

「……」

父亲大人没有转头,目光依旧放在窗外,就这么直接开口问道。本小姐虽然知道他问这问题的目的为何,却说不出答案来。父亲大人长叹一声,接着说:

「虽然我自己作不到,但是我认为,为爱而活的人生也很好。背负旧时代一同逝去的人,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感觉到有视线注视,转头一看,父亲大人脸上正露出从未见过的表情。

「父亲大人……?」

「回想起来,我几乎都没有为你尽到作一个父亲该负的责任呢。」

「怎么会……!」

「不,这是事实。当年失去米莉亚之后,对我而言,把贵族政治送入历史就成了我唯一的目的。」

本小姐无法明白父亲大人这么说的真正用意。都到了这种时候,父亲大人到底还想表达什么呢?倒不是现在才说这个已经太迟了。本小姐从来就不曾怨恨过父亲大人。

「我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牺牲了很多东西,主义、理想、金钱、尊严──而且其中甚至还包括我唯一的爱女,也就是你。」

「请别这么说,父亲大人。您的难处女儿都知道,从以前到现在,女儿从来没怀疑过父亲对我的爱。」

本小姐就是被如此宠溺地养育到大。对于自己是一名任性的贵族千金这一点,本小姐有自觉。父亲大人就是如此溺爱本小姐,甚至到了能够接受本小姐变成这种个性的程度。

「克蕾雅,我呢,向来是把你当作贵族的女儿来对待。是否真有以对待自己女儿的方式来爱你,我并没有自信。」

「请别这样……!」

「为了自己的计画,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准备牺牲。就连零这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外人,都对此感到不能苟同了。」

这是本小姐头一次听到父亲大人说出泄气话。自己真的有好好爱女儿吗?这个计画的大义,真的有重要到值得如此牺牲吗?大概这就是直到今天、这一刻为止,父亲大人始终无法对任何人诉苦、一直独自隐藏在心底的苦恼,不会错了。

「……父亲大人。请您从窗户旁边稍微退开一些。」

「……克蕾雅?」

「请尽快。」

「哦,好……」

父亲大人虽然有点困惑,但立刻就按照本小姐说的行动了。

「……」

──零,谢谢你来到这里。在死去之前能够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连魔杖也不没收,不知道是否代表现在这情况也在萨拉斯的计算中?本小姐一边随意想着这问题,一边把魔杖高高举起。

「克蕾雅,你想作什么!?」

「光啊……魔法射线!」

从弗朗索瓦家的纹章射出来的四条光柱贯通窗户的玻璃,在眼前庭院的地面留下烧焦的痕迹。在痕迹的另一头,零愕然地站在那里。接着,她的目光转向这一边。应该是注意到了吧?本小姐的存在,以及,本小姐的意志。

「克蕾雅……」

「这就是女儿的选择,父亲大人。」

在跪倒在地的零身旁,玛娜莉亚姐姐大人出现了。本小姐一边目送着姐姐大人抱起零逃走的过程,一边向父亲大人说:

「集伟大的保亚王国财务大臣──多鲁•弗朗索瓦的爱于一身,他的女儿克蕾雅•弗朗索瓦,于王国历二○一五年十一月结束了她的生命──这样就好。」

在完全无法再看见姐姐大人她们的身影之后,本小姐才把头转向父亲大人的方向。

「父亲大人不管是作为贵族还是作为政治家,在保亚历史上都是最伟大的一位。」

「克蕾雅……」

「而且,多鲁•弗朗索瓦就一位父亲来说,同样也具有无人可比的深深父爱,对本小姐而言,是全世界最棒的父亲大人。」

「……克蕾雅。」

父亲大人紧紧拥抱住本小姐。

「以一位贵族的身分勇于赴死,本小姐觉得很值得骄傲。尤其这份骄傲还是由父亲大人,以及过世多年的母亲大人传承给本小姐的,无可取代的宝物。」

「我知道了……可以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本小姐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已经全部传达给父亲大人了。心中怀着对父亲大人的爱、身为贵族的觉悟,以及其它各式各样的一切感情,本小姐同样也伸出手,回应了父亲大人紧紧的拥抱。

「你真的是米莉亚的女儿呢。」

「当然呀。等全都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向母亲大人道歉吧。」

本小姐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觉得父亲大人脸上的表情似乎痛苦地扭曲了。就在本小姐心中「咦?」的一声感到讶异的下一刹那,父亲大人已经恢复平常威严满满的表情了。是本小姐眼花看错了吗?

「你说的对……必须向米莉亚道歉才行。」

「是的。不过,母亲大人是那么地温柔,肯定会原谅我们的。」

「……嗯,想必如此。」

楼下越来越吵闹。本小姐后来才知道,在零的袭击即将成功之前,不只是萨拉斯的私兵,甚至就连欧尔塔都被打倒了。萨拉斯似乎对此感到慌了,甚至特地跑来宣告要把父亲大人和本小姐的处刑日期提前。

本小姐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都已经作到这种份上了,想必即使是零,也会放弃了吧。本小姐的觉悟应该已传达给她知道了。而且还发现姐姐大人也跑来了。姐姐大人的话,一定有办法让失去本小姐的零重新振作起来的。

如此一来,可以放心落幕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谬误,本小姐在后来有了很深刻的体悟。不过,此时的本小姐却完全没想过会有这问题。

幕间•场外故事1(玛娜莉亚•苏塞视点)

从保亚留学回国之后等着我的,是我早已厌烦的王位争夺战。那些贵族们整天思考下一任国王是谁,挺哪个派阀可以得到更多好处,脑中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完全把人民的事丢在一旁不管。

我这人的个性算不上是认真,但好歹也是王族。即便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可也有最低限度对待人民的慈爱。从我这样的人的观点来看刚回国时的苏塞,说实在的,简直是不堪入目。

──再这样下去,国家会灭亡。

产生危机意识的我,不得已只好再次参与王位继承的争夺。虽然并非心甘情愿回到这条路上,但是这种情况若持续下去,只会害人民不幸。面对这样的情况,假如有什么事是我能作的,我愿意去把它作到最好──我毕竟是王室出身,还是会有这种念头。

「……可是,我又能作到些什么呢?」

曾经被放逐到外国的我,一开始几乎得不到任何支持。之前我玩弄女人的丑闻对国民来说目前依然记忆犹新,让人觉得严峻的场面层出不穷。可是我并没有灰心,依然按部就班地提倡为民众着想的政策。

「您好,请问您就是玛娜莉亚•苏塞公主吗?幸会,这是我的名片。」

改变这情况的契机,是接受苏塞最大报社访问那一次。在那之前,这间报社所报导的,都是当时在争夺王位继承权时居于领先地位的几位王子们。然而,有位年轻的记者却提出务必想要采访我的请求。

这位记者的名字叫做贝蒂娜•埃尔米尼。在新闻记者中是很罕见的年轻女性记者。一开始看到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蓬乱的她时,其实心中有点疑虑,可是没过几分钟,我就已经没有余力去胡思乱想了。

「我就不客气地直问了。你是女性的敌人吗?」

贝蒂娜即使正面对上王室成员,采访时也毫不留情。从她那不修边幅的外表很难想像,她说起话来竟是那么锋利,这导致我必须大幅修正对她的评价。在笔下报导只是在拍马屁的新闻记者不在少数的情况下,她却是一名真正会追究事实的记者。可以感受到她企图亲眼查证、挖掘真实,并用手中的笔写下来的气概。

她问的问题涉及很多方面。除了女性关系的相关丑闻之外,诸如我将来打算如何执政、我的人品怎么样,对于苏塞的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等,她都问了。采访了足足五个半小时的时间。在这五个半小时之中,她完全没有松懈。我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必须全神贯注集中进行回答。

回想起来,印象中,以前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关于我自己的事。在贝蒂娜问的问题中,事关隐私的并不在少数。假如这只是出自纯属好玩的好奇心,我并不打算回答;但是我立刻就看出她问这类问题时并没有那种意图。她只是想在纯粹不带任何先入为主观念的情况下,对我这个人下评断。

「独家采访:玛娜莉亚•苏塞──其为人以及她的未来愿景。」

贝蒂娜这篇报导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或许该说,名为玛娜莉亚•苏塞的王室成员一直到了此时,才真正第一次出现在国民面前也说不定。

报导刚公开时,对我的评价还是褒贬不一。然而,我受到的注目度却大幅提高,在那之后,对我的政策表示认可的人增加了。后来,我以少量但频繁的方式发表关于自己的情报,也同时募集市民的意见。面对那些应当尽早解决的问题,我确实地加以反映在政策上,这让市民们对我越来越有好感。

一开始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开始就好了。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得到的效果却远超预期。对此,身为王室成员的我其实很羞愧,因为苏塞居然连这种理所当然都办不到。

可能是民众也对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王公贵族感到厌恶了吧。支持我的人不断增加,至于反覆传出丑闻的竞争对手们,则慢慢地失去优势。

几个月之后,前任国王指名当下一任国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因为过程实在太过顺利,老实说,确定的时候还有点傻眼。然而,这个决定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所作出的选择。在那些原本支持竞争对手的有力人士之中,放弃这个国家,移居到别国的人数并不在少数。

这个国家已经太过疲倦了。

背负一个国家虽然很沉重,却意外地让我觉得是一项很有挑战性的工作。虽然我在将来应该没机会生孩子,但我认为这工作就跟把小孩培养长大一样有意思,甚至会更加有趣也说不定。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一定会遭到抗议,所以这想法我绝对不会公然说出口就是了。

就这样,我暂时专注于进行国内政策的改革,但后来却传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报!收到消息指称,保亚王国境内的火山爆发了!」

作为同盟国,我很快就制定好了援救保亚的计画。然而,后来又接到保亚的贵族们成立临时政府的消息,我觉得这下保亚大事不妙。贵族们显然打算连王室的存在也刻意忽视,施行不管人民死活的政治。而且率领这些贵族的人居然是那个多鲁。

这让我实在无法理解。但是,此时并没有多余时间去推测他这么作的真正目的为何。这是因为,在这局势的背后,明显可以看出台面下潜伏的纳阿帝国。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率领苏塞的军队赶过去救援。

就这样,经过种种波折之后是终于赶到了保亚,但是临时政府和革命政府似乎都对如何对待苏塞感到为难。革命政府的背后推手是纳阿帝国,所以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多鲁率领的临时政府,却也同样想不出一个章程。我决定直接去找多鲁问个清楚。

结果,就刚好遇到发生革命的那一幕。

多鲁被革命政府抓住了,接着在不久之后,克蕾雅同样也投降了。这让我心中抱持的怀疑更加强烈。

「情况有点不对劲。」

不管是那个多鲁居然甘于接受污名也好,克蕾雅居然对这样的多鲁置之不理也罢,还有最奇怪的,零居然没有阻止他们两个。

我慎重地收集情报。然后总算在关键的一刻,赶上零前去救出克蕾雅的行动。我认为零在这一战已经超常发挥了。但是,克蕾雅却拒绝零救她出去。看到这一幕,我才终于想通了。

──这一切,全都是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在推进。

这样看来,编剧应该是多鲁吧。甚至,零可能也有凑一脚,帮忙构思部分情节。反正不管是由谁编的剧情,现在两人被革命军抓走、准备处死的局面,都是多鲁和克蕾雅主动接受的。然后,零很有可能反对这一点──却遭到克蕾雅的拒绝。

「……」

零呆呆望着厅舍二楼某扇被射穿的窗户,跪了下去。看来已经完全迷失自我了。

「在这边!快来支援欧尔塔大人!」

「别让敌人活着回去!」

看来没什么时间可以拖拉了。克蕾雅就连对待零都是那种回应。就算换我出面,想必结果也不会改变吧。我认为暂时先从此地撤退,才是聪明的选择。

「……」

抱起零时,她的身体轻巧得令我吃惊。这么小巧的身体,一路以来到底背负了多沉重的事物呢?多鲁让她作的事情也未免太过残酷。

「……」

虽然顺利把零带回苏塞营地中的住宿处,但零依然还没回过神来。我觉得,这也难怪。她是真心爱着克蕾雅,当初不是别人,正是我用激将法逼她对这一点产生自觉的。只能说,当时觉得那样作是最好的办法,没想到如今却造成了反效果。

又花了几天时间,零才清醒过来。

「玛娜莉亚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零勉强恢复神智,眼中却充满绝望。可以看出对她来说,克蕾雅到底有多么重要。

──老实说,此时我曾冒出不太好的念头。

我不免想到了,「只要现在对零正虚弱的心灵乘虚而入,很有机会把她占为己有,不是吗?」。零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之前为了争夺克蕾雅而使用恋爱的天秤对决时,我对零说的话并非谎言。

──可是……这样没有意义。

失去克蕾雅的零,就不是零了。克蕾雅的存在对零而言,几乎可谓已经成为她人格的一部分,是零不可或缺的要素。

假设现在我对零乘虚而入好了。尽管我确实可以得到零,然而,这种情况下我会看到的零,一定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零。我所喜欢的零,是对克蕾雅深深爱到无法自拔的那个零。

──真没办法,又要照顾她了。

我再一次用激将法来刺激零。结果这一招勉强成功,零恢复了再一次前去夺回克蕾雅的决心。这女孩真是造孽啊。居然害我当恋爱炮灰两次。

不过,这样就好。

原本我就是王室成员,迟早会遇到必须放弃自己恋情的那一天。所以,这样就好。

我只希望,我心爱的人和可爱的妹妹,能够手牵手共同迎接下一个时代的来临。

幕间•完

幕间•场外故事2(蕾妮•奥索视点)

从保亚被放逐后,等着来到阿帕拉奇雅的兄长和我的,是非常严峻的现实。虽然奥索家透过当初没落之前在商人同行中打下的人脉,在阿帕拉奇雅勉强也可以作生意,然而兄长和我都是被赶出家族之身,无法倚靠家族的力量。

「蕾妮,我们就试着再多努力一点吧。」

「嗯……」

就我们犯下的过错而言,现在的下场可说是当然该受到的惩罚,但我们毕竟也得生存下去。兄长和我千拜托万拜托之后,总算是获得一份包住的工作。担任店长的男性即便是一位个性易怒的人,却也是一位很善良的人。这位收留我们这对无家可归兄妹的恩人,兄长和我想必终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情吧。

在旅馆中,兄长担任的是接待客人以及事务方面的工作,我则负责制作料理。兄长原本就是待人亲切和善,很适合接待客人的个性,所以工作很快就上手了。我也同样尽心尽力做好每一天的工作。

「……我帮你们写介绍信吧。」

后来,旅馆老板帮我们介绍下一份工作。原本签订的契约时间就是直到我们存下了一定的资金为止,竟然还愿意帮我们找下一份工作,我们真的是非常幸运。而且,新工作的地点是在阿帕拉奇雅也很有名的高级餐厅。我决心利用这个机会赌上一把。

在刚开始工作时,先老实地做好各种杂事。要是不先弄清楚店内的运作方式以及员工的工作流程,根本就什么都甭提。不过,也只须最低限度地瞭解就好。我有一个有野心的企图。

这间餐厅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新食谱的品评会,大家会各自提出独特的料理来竞争。我打算要赌一把的就是这个比赛。决定把零送给我的食谱用在这里。

「何等鲜美的味道啊……!」

「从来没吃过这种料理!」

品评会上,我端出的是美乃滋炒鲜虾花椰菜。

使用了在保亚目前也仅有布卢梅在使用的美乃滋所制作的这道菜,在品评会上获得极高的评价。然后这道菜正式被餐厅采用、列入菜单,我的地位也提升到得以负责调理的重要环节。

之后,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不断幸运地发生好事。

美乃滋炒鲜虾花椰菜很快地就成为大受欢迎的菜色,有很多人特地为了这道菜光顾餐厅。这些人当中,有一位很有钱的先生名叫艾德加。他是一位很讲究的美食家,抱着总有一天要开一间自己理想中的餐厅的梦想。然后艾德加先生就找上了我,表示愿意出钱赞助我独立开自己的店。

这种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好运听起来实在太过离谱,一开始我还怀疑是诈欺。兄长在学习处理事务工作的过程中,顺便也学习了阿帕拉奇雅的法律,因此我请他帮忙调查艾德加先生的底细。然而,艾德加先生在阿帕拉奇雅似乎也是知名的美食家,受到他表示要出资赞助独立开店的对象,似乎也不单只是我们而已。事实上,得到他出资后独立出去成为有名餐厅的店家并不在少数。

兄长和我决定要接受艾德加先生的提议。

「蕾妮,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新生呢。」

「是啊,兄长。」

新开的店,我们取名为「弗朗缇尔」。

这个词在保亚古代语中是「兄妹」的意思。虽然也曾考虑过采用具有「情人」意义的词当店名,但还是选择现在这个词,是兄长跟我的自我警惕。不能忘记曾经犯下的罪孽,并希望总有一天要跨越这障碍──融入了对将来的这个愿望。

使用零给的食谱,让弗朗缇尔很快地就成为有名的餐厅。其中最有人气的料理,是作为配餐甜点的焦糖烤布蕾。这道料理中有着许多跟零和克蕾雅大人在一起时的回忆。靠着这一道料理让弗朗缇尔的地位节节升高这个事实,令我实在无法不认为这就是注定好的命运。

同时,另外一项对我们的收入有贡献的,是由兄长所设计,运用魔法石效果的烹饪器具。听说这是之前还在保亚的时候,他跟零共同讨论出来的点子。只需要少数人员就能大量进行生产,如此一来就可以向许多不同的店家出货焦糖烤布蕾,甚至是委托给个人业者,拓展了商品的通路。同时,这种烹饪器具的设计概念跟器具本身也能贩售。因此兄长同样非常活跃。

就这样,弗朗缇尔的经营走上了正轨,这还是上个月的事情。我和兄长如今回到了保亚。原因是听到沙萨尔火山爆发,以及王国的政情陷入不稳的消息。

受到放逐处分的我们,正常情况下并无法入境保亚。然而,其实我们还收到了一个自称是革命政府的组织所提出,要我们出资支援他们的请求。

很明显,保亚现在出事了。

想到这一点之后按捺不住的我,就允诺出资,并以签约的名目来到了保亚。

「这未免……」

「太惨了……」

看到久违的王都之后,如今的模样变得跟记忆中有着美丽街景的城市截然不同。

直接遭到火山爆发波及而损毁的建筑物,受害程度非常严重;但最让人觉得难受的,却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死气沉沉。之后我向革命政府表示,会援助比原本他们所请求的金额还要更多的资金。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一开始,我只打算从跟兄长分开的自己个人储蓄中出资。然而,兄长却阻止了我。

「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能活命,是因为罗赛优陛下的仁慈。虽然陛下已经去世了,但是希望你也能让我一起报恩。」

就这样,决定了以弗朗缇尔的名义来全面进行援助。

这个决定之后却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首先,革命政府把我们当成是大金主,对我们非常礼遇。这一点本身并不让人意外。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其实是他们会把自己的活动内容详细地报告给我们知道。

然后,就是在这些报告中,我发现了那则讯息。

──俘虏了弗朗索瓦公爵和其女儿。

在看到的那一刻,我差点当场晕了过去。革命政府试图要推翻贵族政治。情况再这样发展下去,克蕾雅大人会有丧命的危险。

虽然要撤回出资很简单,但是在这个时期,革命政府似乎已经保有就算没了弗朗缇尔的出资,也足以继续进行革命的资金了。我认为,那就应该采取相反的方法,继续待在革命政府内部,把他们所有行动一一监视清楚,方为上策。

之后每一天,心中都极度煎熬。那是明明知道克蕾雅大人可能会被杀害,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监视事态发展的一段日子。

就这样,收到了玛娜莉亚大人来信,则是今早的事。

「零!」

「好久不见了,蕾妮。另外,之前很抱歉。」

重逢之后,零向我深深地鞠躬道歉。她是在为之前她一直隐藏真正目的,以及没能阻止克蕾雅大人的事谢罪。

「连零都解决不了的话,不管换谁来作都一样没办法的。」

「可是……」

「而且,你还没有放弃,不是吗?」

「……嗯。」

在默默点头的零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出她的决心。打算不择手段,也非把克蕾雅大人救回来不可──这样的决心。

「那么,请让我帮助你好吗?我们一起来救出克蕾雅大人吧?」

「谢谢你,蕾妮。」

就这样,兄长和我表面上以弗朗缇尔的身分跟革命政府合作,私底下却出于个人立场,协助零她们进行把克蕾雅大人救出来的计画。

「……克蕾雅大人……」

她是我现在依然最敬爱,我永远的主人。所以克蕾雅大人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决定成为革命的牺牲者,我其实很容易就理解了。

不过──

「我还是希望,克蕾雅大人能够活下去。」

曾经背叛过克蕾雅大人的我,或许已经没有说这句话的权利了。然而,这是我发自心底最真诚的愿望。

「我们就把自己能作的作到最好吧。作得到吧,蕾妮?」

「可以!」

我不是孤军奋斗。还有零跟玛娜莉亚大人──以及兄长也在尽力。

「请再稍等一下喔,克蕾雅大人。」

心中抱着跟零同样坚定的决心,我静候「那一天」的到来。

幕间•完

幕间•场外故事3(米夏•尤尔视点)

我觉得在三位王子里面,最不会受到革命牵连的人,肯定是优殿下。因为优殿下在收获祭发生那场骚动时,就已经公开宣布放弃王位继承权了。所以,当我国政权分裂成临时政府和革命政府两大势力之后,她还有办法跟双方保持距离。

「克蕾雅似乎开始行动了。我准备帮助她。」

在克蕾雅大人──还有,八成零也是──表示要开始发放物资的时候,其实我心底不希望她们把优殿下也卷入她们的行动。过往一直不得不以并非她所愿的性别生活的优殿下,如今好不容易才总算能够过平静的生活。希望别再有无关的事情打扰她,我这愿望应该不算任性才对。

可是,优殿下就像是看透我心里的想法一般,笑着说:

「米夏,别露出那种表情。虽然我放弃了王位继承权,但可不打算把『活着是为了帮助民众』的人生观也一起舍弃。」

优殿下的意思是,这是她自愿的。尽管她是一位言行举止的用意有时让人难以捉摸的人物,然而优殿下毫无疑问,也是从小就开始精研帝王学的王室一员呢。我这么想着。

分发物资的行动本身很快就上了轨道。因为这间教会原先就曾经在冬天举办过慈善厨房,所以对于分发物资的流程早已习惯。问题其实只有资金,但克蕾雅大人和零不知从哪调度到了非常充裕的数目,这一点反而无须担心。

但是,没过太久时间,局势就演变得更加恶化。武力革命开始了。

政府军有半数成了革命政府军,双方发生激烈的冲突。当然,镇上的治安也恶化了。原本两边政府都有在实施的物资配给常常延后,贫困的民众大举涌入我们这边领取物资。老实说,我有提议过,在情况稳定下来之前暂时中止分发物资,不过优殿下却坚持不肯。

「现在最痛苦的并非哪一边的政府,而是没有武力的一般老百姓喔。」

优殿下主张,为了帮助这些人,才更应该要继续分发物资。我原本也是贵族,所以也瞭解贵族义务的精神。然而,优殿下对这概念的解释却远远凌驾于我们这些贵族。

──或许,这就是王室的不同之处吧。

万一革命越演越烈,矛头可能就不只针对贵族,甚至会转移到王室身上。可是优殿下对于这种风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一点,赛因殿下也一样。他虽然被推举出来作为革命政府的傀儡君主,却完全没有灰心丧志,反而在自己力能所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还有,虽然不清楚罗德殿下如今是否安好,但他想必也会有相同的反应吧。看过优殿下他们为了人民而活的态度之后,我认为有必要重新检视自己的想法。

过了一些时日,来自克蕾雅大人她们的资金援助突然中断了。跟零也联络不上。没有钱去购买的话,自然无法发放物资。正当以为万事皆休的时候,玛娜莉亚大人和蕾妮突然现身。

「感谢你们撑到现在。现在起我也来帮忙吧。」

「米夏大人,还请让我略尽棉薄之力。」

有了玛娜莉亚大人从苏塞运送过来的物资,以及蕾妮那不知怎么能赚到那么多的丰富资金的支援,总算能够继续向民众分发物资。

更惊讶的是──

「嘿,我稍微来迟了些。」

虽然身受重伤、连站都站不稳,脸上却浮现以往豪迈可靠笑容的罗德殿下也赶来会合了。结果他之前真的是被火山爆发给波及了,即便侥幸生还,却失去了一只手臂。其实正常情况下,此时应该还处于必须绝对安静休养的状态,但在他前去救援的村庄村民们的积极照顾下,以及罗德殿下对自己身为王室成员的强烈自豪感,让他的身体已经大致能够站起来行动了。

后来零也加入我们,接着只要能够带回克蕾雅大人,几乎就能够重现之前我们的学院骑士团了。现在帮忙的成员就是这么多老面孔。

『两边阵营的士兵们让我负责。我会让他们冲昏头的脑袋好好降温一下。』

「揭发萨拉斯的罪行则交给我。零,你可以帮忙把多鲁功绩的资料一起集中统整一下吗?」

「明白了。」

「那个叫做欧尔塔的人就由我来牵制吧。照我的推测,她的心灵应该是被某种魔法给困住了,我可以用咒文破坏来解除看看。」

在革命政府预告的公开处刑日的前一天,我们为了顺利合作而互相讨论。每个人都为了救出克蕾雅大人和多鲁大人而拼命想办法。让大家这么行动的原因,并不单只是出于个人感情。

当然,聚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受过克蕾雅大人和零的恩情。可是,我们认为,像克蕾雅大人和多鲁大人那样的人,即使在贵族政治结束,成为平民治世的时代之后,也同样是必要的人才。

──……虽然无法直接帮助你们。但是,我会好好从旁观看的。

一封无名氏的传言也收到了。看来赛因殿下也在远处奋斗呢。

准备已经完成了,就剩等待明天了。

「说起来,小时候我们常常在一起午睡呢。」

「你很难叫醒,当时实在很麻烦。」

晚上,我们在苏塞的阵营中寄宿一晚。因为床铺数量不够,我和零共用一张床。

「零。」

「嗯?」

「我在想,你是不是会觉得不安?」

我问看起来似乎睡不着的零。因为我觉得,有些问题可以用聊天的方式解消。

「是啊,果然还是会有点不安。」

「这样啊……」

「可是,我最伤脑筋的,始终都是该如何说服克蕾雅大人放弃她的决心。」

「这倒是,我也认为这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克蕾雅大人改变了。当初在学院重逢不久时的克蕾雅大人,还是一位个性让人不舒服的任性贵族。然而,现在的克蕾雅大人却身负美好传统,成了一位以前我只在多鲁大人身上见识过的理想贵族。这样的她,为了尊严与义务感而准备慷慨赴义,想要让她改变主意,大部分的方法肯定都不会奏效。

「玛娜莉亚大人给的建议是──说出我的任性,但……」

「玛娜莉亚大人对你这么说?」

「对。其实我并不太懂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儿,零露出苦笑。

「是啊。毕竟之前你早就已经跟克蕾雅大人说过许多任性要求了。」

「对吧?可是,玛娜莉亚大人却表示,跟那一种任性不同。」

「是哦……?」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零并不是会用表面话来遮掩真心话的那种个性。当然,从这次多鲁大人的计画可以看出,只要零觉得有必要,她同时也是一个能把真正目的隐藏在心底不说的人。然而,跟无法对爱恋的对象坦白真正心意的那类人又完全相反。我认为,每当零找到机会,都会设法对克蕾雅大人倾诉对她的爱。

啊,不过──

「零,我觉得你的心理抗压能力太高了。」

「咦?」

「这想必是因为包括前世在内,你曾有过的经验让你变得如此坚强。我几乎没看过你有哪一次情绪失控过。」

关于这一点,想必克蕾雅大人也会跟我有同感。

「所谓的恋爱,难道不是更加自私、丑陋一点的感情吗?」

「……你是说?」

「之前你们请求优殿下协助分发物资的时候,我呢,其实是希望你们别来打扰我们,甚至暗中觉得要是优殿下拒绝你们的话就太好了。」

「哇哦,好大胆的表白。」

「现在是说正经事,别闹。」

我一责备,零就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歉,并且催促我继续说。

「零平常看起来总是一副很从容的态度。」

「咦?根本没那回事啦。」

「嗯,我想应该也是。可是呢,你在我们眼中看起来就是那种感觉。克蕾雅大人能够下定决心为革命而死的原因中,恐怕正是她有一部分的想法认定了,你就算被留下来孤单一人也不要紧吧?」

「……」

当我说到这边时,零突然沉默了。

「零?」

「我还真没想过。」

「啥?」

「啊,没什么啦。我只是完全没想过,周围的人居然是这么看待我的啊。」

伤脑筋啊──零这么嘀咕着,搔了搔脸颊。

「刚刚说的话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道歉。」

「不会,很有参考价值。不愧是米夏。有个瞭解自己的好友就是舒服啦。」

「少得意。」

「哇哈哈。」

看到零重新露出俏皮的模样,我心中想着「嗯,这女孩已经没事了」。

「好啦,赶快睡吧。明天得早起呢。」

「嗯。晚安,米夏。谢谢你。」

「晚安。不用客气。」

然后,在公开处刑当天早上。

「准备好了吗,零?」

「好了。这次一定要让克蕾雅大人知道,没有她的话,我会变得多么惨不忍睹。」

「那是怎样?」

对于玛娜莉亚大人的问题,零不知为何自信满满地炫耀自己会丑态百出,罗德殿下听到后都笑出来了。另外,当然还有优殿下和我,蕾妮和兰伯特也在。

「总之,请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把被抓走的美丽公主,以一点都不华丽,反而很难看的方式救出来。」

「零,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呢。」

故意表现得很开朗的零,看来完全恢复正常了。这份独特的快节奏我有印象。那是学院刚入学不久那时,为了让克蕾雅大人搭理她,而故意表示希望克蕾雅大人更用力欺负她一点的零。当时我想的是零到底怎么了?变得好奇怪。不过现在,我该说的话却不同。

「很有你的风格。祝你顺利成功。」

幕间•完

◆◇◆◇◆

「现在开始公审!」

萨拉斯以彷佛在演戏般的腔调,高声宣布审判开庭。本小姐跟父亲大人都被穿上礼服,同时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背后。之所以没让我们穿着先前破损的衣服,大概是要强调贵族的身分,借此提高平民对我们的敌意吧。

「站在这里的多鲁•弗朗索瓦和克蕾雅•弗朗索瓦这两人,他们利用自己的贵族身分来剥削人民!」

萨拉斯说得彷佛他是个完全没作过坏事的圣人。虽然本小姐已经接受为了开启平民的新时代而牺牲,但就只有领导这个新时代的人居然是这个男人这一点,实在令人感到非常忿忿不平。

「不仅如此,他们还蔑视王室,企图掌控国家以满足个人私欲!这些都是无法容忍的犯罪行为!」

萨拉斯的煽动让平民发出了怒吼。本小姐并不觉得他们这样是无情。只要想到这么多年来贵族对平民的各种欺压,本小姐就觉得,受到这种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审判仍然在继续。

萨拉斯一一宣读对于父亲大人和本小姐所有的指控,并断言每一项都有罪。接着在最后,他询问父亲大人是否有异议。

「没任何异议。我的生命早已献给王国。如果王国要灭亡,那么我的生命随王国一起消失也是必然的命运。」

父亲大人一直到最后都在贯彻扮演一个丑角。将来假如史书上有记载他的名字,也一定会是很难听的污名。像父亲大人这么爱国的人,可能会被当作是千古罕见的恶棍一直传承下去。想到这边,就觉得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罪人认罪了!审判完毕,接下来,开始行刑!」

萨拉斯发出指示后,士兵们进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过了一个似乎很漫长,但又彷佛很短暂的人生。不管是好的回忆还是不好的回忆,如今全都想起来了。然而却只有开心的日子,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中徘徊。

「最后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准备挥剑斩下本小姐首级的行刑者,这么问道。

「不用。本小姐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后悔。请动手吧,砍下本小姐的头。」

「……得罪了。」

光凭感觉就可以知道行刑者已经高高举起利剑。本小姐闭上眼睛,最后只在心中说了一句。

──永别了,零。

就在此时──

「这场审判,我有异议!」

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照理说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却在周围大声响起。

「!?」

本小姐迅速回过神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可以看到一道正以很难看的动作穿过士兵、小巧的女性身影。不会错的。那一定是零。

「卫兵,把她架出去。」

「请等一下。」

企图强行继续执行处刑的萨拉斯,被一名男性出声阻止。

「那位女性是革命政府的有力出资者。不准对她无礼。」

「可是啊,兰伯特……」

本小姐之前完全没注意到,那名男性居然是应该已经被放逐到国外的兰伯特。他的变化实在令本小姐吃惊。虽然外观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现在的他却给人一种彷佛参天大树一般的气质。就在感到困惑不解的本小姐面前,事态却快速地不停进展。

「我对这次的审判有异议。非法剥削人民,招致国难的真正罪人其实另有其人!」

零提高了嗓音。听到这个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彷佛铃铛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本小姐觉得胸口一紧。

「说什么蠢话。难道你想说,是弗朗索瓦公爵家之外的某个人才必须背起这个罪名吗?」

「关于这一点,我从现在开始为大家揭露真相……蕾妮!」

「是。」

一边回答零的呼唤,一边出现的人影,居然是蕾妮。为什么?零也好,兰伯特也好,还有蕾妮,照理说不可能会在这边出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现身。

「多鲁•弗朗索瓦大人不是国贼。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以这句话起头,接着蕾妮把父亲大人至今为止进行过的政治活动,以及他对革命政府所提供的各种支持,全部详细地说了出来。

「比方说,在克蕾雅大人、零•缇拉和莉莉枢机主教她们去检举不法贵族时,背后其实就有多鲁大人在支援与指示。」

这种自信满满的说话方式,简直跟本小姐所知道的蕾妮判若两人。应该是在别离之后无法见面的这几个月当中,她有了什么特别的经历吧。

「尤其在提供资金这方面,多鲁大人使用XX这个名字,早在抵抗运动组织成立最初期开始,就一直在对其进行资助。」

不,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真正的问题在于,为何蕾妮人会在这里?以及,她是来干嘛的?现在这进展迅速,而且过度唐突的情势演变,本小姐已经看不懂了。

「多鲁大人才是真正担忧这个国家未来的爱国者。」

「你在说什么傻话!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们成立临时政府伪政权,无视王权存在的事实也不会有所改变!」

「萨拉斯,你居然有脸说这种话啊?」

一个清亮的女低音,完美打断萨拉斯的狡辩。

「优殿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吧,萨拉斯。真正的罪人啊。」

优殿下的发言,令群众动摇了。

「罪人?萨拉斯大人是罪人?」

「优殿下果然还是发狂了啊。」

「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呀──」

现在群众们都变得有些糊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优殿下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钻过缝隙,清晰地响了起来。如果本小姐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米夏用魔法干的好事。她应该也赶来这边了吧。

「这个人──萨拉斯•利利乌姆才是真正的叛国贼。他勾结纳阿帝国,企图将王国据为己有!」

优殿下的纠弹深深地刺穿了萨拉斯。同时引起群众一阵骚动。

「优殿下,您在胡说些什么呢?看来您果然是生病了。请静心在修道院疗养吧。」

「我们已经有证据了……零。」

「是。」

零回应优殿下的召唤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状的物品。

「这里面记录了萨拉斯与帝国缔结密约时的所有对话!各位!请不要被萨拉斯给骗了!」

将音量调到最大,开始播放内容的魔道具发出的声音被米夏的风属性魔法增幅,把萨拉斯的罪行公开揭示了出来。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做了。」

萨拉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像是哨子般的东西,猛力吹了起来。一个音量不输四周众人喧嚣声的尖锐声音响彻四周,接着有如在呼应这哨声一般,一群人影突然冒了出来。这恐怕是萨拉斯的私兵吧。

「给我镇压他们。」

萨拉斯下了命令──就在那之后,突然间!

「你想得太美了。」

随着充满魄力的声音,萨拉斯的私兵们被卷入爆炸中。

「抱歉,我来得有点晚了。不过,英雄本来就是压轴才登场的,对吧?」

这么说着,露出一抹帅气笑容的男子,是原本下落不明的罗德殿下。他的右手臂虽然没了,但是他身上那种君临者的威风却还是跟以前一样。

「喂,萨拉斯。停止你没意义的抵抗吧。你的私兵大部分都对我很恭顺。这就是所谓威严的差异。」

「可恶……就连侥幸不死的家伙也跑来妨碍我吗……」

萨拉斯一脸悻悻然地瞪着罗德殿下,但是罗德殿下对此却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还没!我还没有结束!莉莉!」

「唉……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啊。」

彷佛是由裁判所暗处的黑影化为人形的那个人,是把短剑系在腰部的欧尔塔。她穿着一件接近黑色的皮制轻铠甲,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披风。

「给我杀掉多鲁、克蕾雅,还有王子们!只要没了这些家伙,之后总是有办法处理!」

「嘴上说得这么简单──不过,我会照作就是──」

即使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欧尔塔仍拔出短剑。光泽灰暗的剑刃上涂满了毒液。欧尔塔的实力不容忽视。在这种混乱的战况之下,或许真有可能被她得手──思考到这里时,突然飒爽登场的是──

「居然让女孩子做这种事……你不嫌丢脸吗,萨拉斯?咒文破坏!」

挡在欧尔塔面前的,当然是玛娜莉亚姐姐大人。

「住手,『你』别出来啊!这个身体是我的!」

这股痛苦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欧尔塔和莉莉枢机主教正在互相争夺身体主导权似的。

「莉莉大人,请赶快回来吧!」

「零……小……『住手啊啊啊!』」

欧尔塔挥舞着短刀,一直逼近到零眼前。就在心中想着「危险!」,差点忍不住闭上眼睛的本小姐面前,零主动向前踏出一步,然后抱住了莉莉枢机主教的身体。接着,莉莉枢机主教的身体激烈地抽搐了一次之后,像一个被剪断绳子的提线木偶一样倒下了。

「莉莉,尽力了……」

最后在留下这句话之后,莉莉枢机主教就头一歪,昏了过去。

「莉莉大人也已经对你死心。萨拉斯,你完了!」

「呜……可恶……太可恶了……!」

零把魔杖对准了萨拉斯。

「零•缇拉!看着我的眼睛!」

「!?」

萨拉斯并没有放弃。他对零下了暗示,企图像控制欧尔塔那样控制零。

「哇哈哈,我要把你变成第二个莉莉──」

「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啊。」

出声的人是姐姐大人。仔细一瞧,零看来也恢复正常了。

「只要是我曾看过的魔法,解咒哪可能会失败到两次啊。别小看我。」

说完,姐姐大人把魔杖的前端对准萨拉斯。

「现在你真的完了,萨拉斯•利利乌姆。」

「~~~!」

这一次,萨拉斯遭受报应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被一群原本是他自己部下的临时政府士兵给绑了起来。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到底谁才是坏人?」

「我们应该处决谁才对?」

不安的情绪在群众中逐渐蔓延开来。虽然刚开始骚动很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大,最后群众的喧哗声大到有如打雷般吓人。

「肃静──!!!」

此时,一股比群众们的吵闹声更大的声音忽然响起。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原来如此,看来萨拉斯的确是个恶棍。不过啊?」

声音的主人是艾菈•曼奴艾尔。

「就算如此,革命这件事本身也不可能当作没发生啊?」

她正是带领革命势力的女中豪杰。

◆◇◆◇◆

「我们可不单只是因为被这家伙欺骗,就作出了发起革命这种大动作。我们是因为有非作不可的切身原因,才会这么干的。」

艾菈的声音绝对称不上动听,但不可思议地却会吸引人听下去。这跟父亲大人所具备的是相同的特质──也就是天生的领袖魅力。

「贵族们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事实上,差点有人死于饥饿。不管有什么难言之隐,站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是贵族的代表者,对吧?难道没有任何责任吗?」

与萨拉斯不同的是,艾菈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本小姐觉得,要否认她的主张应该很困难。

况且──

「旧势力闭嘴──!」

「杀掉贵族──!」

「革命万岁!」

呼应艾菈发言的群众们,已经彻底有了气势。零虽然拼命地拉高嗓门,可是现在群众他们好像根本不想听零说的话。

就在此时──

袅袅之声传来……

在喧嚣之中,静静响起一道声音。起初,这声音被群众的怒吼声给掩盖住,几乎听不见,但是,彷佛浪潮退去、又彷佛渗透一般,群众的叫骂声慢慢地被这音色所替代。这是赛因陛下演奏出来的竖琴声。

「各位人民啊,仅此一次就好。可以请你们先听一下她说的话吗?」

他那深沉的男中音,已经具备了王者风范。群众──甚至连艾菈都进入默默聆听的状态。

「零•缇拉,你说说看吧。」

「遵命。感谢您的帮助,赛因陛下。」

在向赛因陛下表示感谢后,零再次对群众发起了呼吁。

「各位亲爱的人民,请问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呢?」

可以看出零的每句话都慢慢地,并且慎重地选择用词,甚至连声音和表情,都加以细心地控制。

「你们的愿望是想要杀掉贵族吗?不对吧?你们最渴望的,应该是自己的生活能够保持平稳……我没说错吧?」

本小姐觉得群众们看起来似乎正感到困惑。他们目前表露出来的感情确实还是反感比较强烈;但是,认真倾听零说话的人却一点又一点地逐渐增多了。

「为了我们人民的安稳,比任何人都还要尽心尽力的多鲁大人和克蕾雅大人──你们难道真的想杀掉他们吗?」

「我们民众是──!」

「请不要滥用民众这个词来应对所有事!……这位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被零询问名字之后,刚才大喊的那名男性语塞了。

「刚刚扔石头的这位朋友,你的名字是?还有旁边的这位朋友,你又叫什么?」

「唔……」

「我想知道你们自己的想法。每一个人都是拥有自己的名字、生活的独立个体。请问,希望多鲁大人和克蕾雅大人在这里被处死,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这次就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了。很巧妙的心理诱导。零借由对每个人一一询问姓名,来让对方脱离群众心理。

「确实,在贵族之中想必也有完全不顾平民死活的家伙。然而,这两人肯定不是那种贵族。」

本小姐很清楚,那些平民已经开始把零说的话听进去了。至于为何能够确定,那是因为──

「如果在这里处死这两人,你们能在自己孩子面前骄傲地炫耀这种事吗?你们真的能够挺起胸膛告诉他们,我们的革命是正义的,说得出口吗?」

教会她这种说话技巧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小姐。

「克蕾雅大人您也一样。」

「……咦?」

突然被点名,本小姐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讶异。

「等到将来取回和平,大家都能笑着生活的时候,如果连克蕾雅大人都死了,又有谁能为自我牺牲的多鲁大人恢复名誉呢?」

「这、这个嘛……」

被说中痛处,加上完全没想过零会以追问的方式来逼迫本小姐,所以本小姐完全答不上来。

「含冤而死也是贵族的义务吗!白白送死能让您感到荣耀吗!?」

「零,等等。听本小姐说──」

「比起为了那种一时的荣耀而死,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请你为了我而活下去!!」

「……可是,本小姐──」

既然身为贵族,为了人民着想,本小姐认为自己的生命在这里落幕就是宿命。

然而──

「一次就好,偶尔也听一下人家的任性啦,笨蛋──!」

首次听到零的高声大叫,震撼的本小姐连内心都颤抖起来。

「骂、骂本小姐笨蛋……你啊……」

「笨蛋蛋蛋!克蕾雅大人你个大笨蛋──!呜哇啊啊啊啊!!!」

「零、零……」

零她……哭了。那可是零啊。态度总是从容到令人觉得讨厌的程度,一直以来都在肆意逗弄本小姐的那个零,现在却痛哭到整张脸皱成一团。就是这张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显得很丢脸的泪颜,让本小姐彻底不知所措。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啊,克蕾雅•弗朗索瓦。你心爱的人现在正在流泪唉?还在拖拉什么?你的手臂难道只是摆设吗?说说看,现在最该作的是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冲到最爱的人身边帮她拭去泪水啊!!

「我说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可以去别的地方吗?别在这边搞。」

艾菈这声音让本小姐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艾菈的表情像是吃了苦瓜一样苦涩。

「喂,谁来把这家伙带下去。」

「才不要!人家一生都不会再离开克蕾雅大人了!如果克蕾雅大人真要死的话,人家也要一起死!」

「等,等一下,零──!」

「好啦──够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别鬼叫,也别再哭了。反正也不会执行死刑的。」

「……咦?」

「你自己看看。」

对于感到困惑的本小姐,艾菈指着群众的方向。

「确实……我们已经再也不会因为贵族而感到苦恼了。」

「我曾经受过克蕾雅大人的帮助。」

「我也是。我以前侍奉的那个贵族是大坏蛋。在我快失业的时候,是克蕾雅大人帮我安排再就业──」

局面转变了。艾菈把绑着本小姐的绳子剪断之后,看向远方并接着说道:

「人民开始会用自己的大脑思考问题了。今后想必也不会是我一个人拉着众人前进的时代吧。」

「艾菈……」

「我已经达成目的了。只要废除贵族这种腐败的制度,后面不管怎么变化,我都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夺人性命。反正贵族这种人就算放着不管,大部分也会自取灭亡吧。」

说不定还能看到低头向平民借钱的前贵族呢,艾菈豪爽地笑道。

「好啦,你们走吧。郁闷的表情可不适合面对新时代的开幕哦。」

「……谢谢你了。」

说完,本小姐带着还在哭哭啼啼的零离开了裁判所。

「……真是的,你这个人啊,该怎么说你好呢……」

本小姐要求零在议事堂附近公园的草坪上正坐。虽然零露出不满的表情,但是本小姐才不管呢。

「这次给那么多人添了麻烦……你有在反省吗?」

「那、那个……克蕾雅大人?我觉得如果照刚刚的局势发展,一般来说,接下来应该是克蕾雅大人用很感激的表情向我道谢或是道歉的场面才对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是,我什么话都没说!」

「真要说起来,零你老是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

本小姐开始对零说教起来。当然,这只是在掩饰害羞。内心其实巴不得现在立刻紧紧拥抱她。

不单只是因为对零的感情。而是对于大家这一次为了救本小姐而集结起来,使得本小姐高兴得全身都在发抖。如果不是出于身为贵族的尊严,以及在零的面前不希望表现出自己脆弱的逞强,本小姐认为自己肯定早就已经趴在地上痛哭了。

「……好啦,别责怪她了,克蕾雅。」

「赛因殿下!……抱歉,赛因陛下。」

中途制止本小姐因害羞和逞强对零碎碎念的人,是赛因陛下。

「审判已经结束了吗?」

「……毕竟都发生了那种事,所以中止了。那场审判原本就是萨拉斯为了拿你们杀鸡儆猴而提议要举办的。」

对革命政府来说,这只是一件已经结束的案件罢了,赛因陛下说道。接着,零彷佛想起什么事情一般说道:

「对了,赛因陛下。我忘记向陛下道谢了。感谢陛下。」

「……为什么要感谢我?」

「为了竖琴。您的竖琴。实在是太厉害了。」

「真的呢。大家全都听得入神了。」

「……那种程度才不算什么。只能解闷罢了。」

陛下明明竖琴弹得很棒,但却还是跟以前一样,自认为竖琴弹得不值一提。

「请问是谁教您弹竖琴的呢?」

「……我的母后。她还在世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教的。」

「原来是这样啊。啊──」

零握拳轻轻敲了一下另一手的掌心,接着这么说道:

「赛因陛下至今仍然被您的母后深深爱着呢。」

赛因陛下似乎很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正当本小姐心中想着「这是怎么了?」的时候,突然间,眼泪从赛因陛下的眼中滴了下来。

「陛、陛下!?」

「赛、赛因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

──原来母亲一直在我身边啊。

赛因陛下以彷佛在自言自语,却同时又像是要牢牢记住似的语气这么说。他是过去本小姐曾经憧憬过的对象。但是在爱上零的现在,本小姐才发现那份感情并没有超出崇拜的范围。不过,本小姐对他的关心并没有改变。看到这样的对象总算能够将心中长年的旧伤好好地包扎好,本小姐心里也觉得松了口气。

「……」

父亲大人待在有点距离的位置看着我们这边。他脸上带着像是觉得遗憾,又像是总算放下的表情,只是远远地关切着我们。苟活下来了呢──彷佛可以听到他这么说。说得对。可是本小姐认为,这结局一定也别有意义。

「零、克蕾雅,你们干得不错。不愧是我看好的两个人。」

「克蕾雅大人,好久不见!」

「姐姐大人!还有蕾妮也来了!」

跟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面的人重逢,让本小姐的喜悦之情不停从心底涌上来。蕾妮可能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两人紧紧抱着对方不放之后,她的眼中涌现了泪光。连带本小姐也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零,你吃醋了吗?假如你回心转意,随时都欢迎你嫁给我──」

「我才不要。」

「我想也是~」

说到这边便豪迈大笑起来的人,是罗德殿下。他乐观积极的个性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相信他今后也会像这样,不屈不挠地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迈开步伐吧。

「零小姐……克蕾雅大人……」

「莉莉大人。」

两侧紧紧跟着士兵的莉莉前枢机主教走了过来。

「莉莉认为非跟你们道歉不可。」

「怎么会。这不是莉莉大人的错啊。」

「对啊。全都是萨拉斯的教唆,不是吗?」

那个自称是欧尔塔的人格是被萨拉斯创造出来的。所以真要说起来,莉莉枢机主教本人当然也是被害者之一。

「就算如此,莉莉的所作所为也是不可原谅的。莉莉会等待人民的审判。」

看来,她的决心很坚定。那么,我们现在该作的,想必不是一味地安慰她。

「本小姐知道了。那么,就请你好好赎罪吧。」

「克蕾雅大人,您怎么这么说──」

「然后,等你赎完罪后,请一定要回来。我们会一直等你的。」

「──!」

本小姐说完,莉莉枢机主教的眼泪夺眶而出。

「谢谢您,克蕾雅大人。将来有一天,把零小姐夹在中间,再来吵闹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莉莉枢机主教就被带走了。纵使目前还不知道司法对她的行为会作出什么样的审判,可是本小姐觉得,希望她也能得到幸福。

「说起来,聚集到这里的阵容还真是惊人啊。」

罗德殿下看了看聚集在这边的成员,吹了个口哨说道。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是很豪华的阵容。三位王子和姐姐大人、蕾妮和兰伯特大人,甚至连米夏都赶来了。

「真的呢。克蕾雅大人和零的人缘都很好呢。」

「你这句话不对喔,米夏。」

米夏感慨良多地说,而优殿下温柔地出声纠正了她。

「所有聚集在这里的人,全都是曾获得克蕾雅和零拯救的人。是克蕾雅和零以往作的善事,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哦。」

优殿下的话深深地印入本小姐心底。母亲大人,您看到了吗?本小姐跟零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虽然每次都赶着向前冲,来不及先去顾虑后果,但也因为这样,就连向来任性的本小姐,也结交到了这么多的朋友呢。

「喂喂,零。你不是说跟克蕾雅重逢后,有话想对她说吗?」

忽然间,姐姐大人像是要捉弄零一般说出这句话后,从本小姐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因为太过突然,本小姐不由得摇晃了几步之后才站稳脚步。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是一脸古怪表情的零了。

「呃──就是那个……克蕾雅大人?」

「什、什么事?」

「没……没什么啦,哈哈……」

「你还真是犹豫不决啊……如果有话想说的话,就说清楚一点。」

本小姐说的「因为现在不说而导致将来后悔这种事,没人保证绝对不会再次发生」这句话,其实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的。本小姐都意外捡回一条命了,她应该也有一些话必须对本小姐说才对。

「克蕾雅大人!」

「所以说,什么事?」

当本小姐为了掩饰心中的害羞而以冷淡的语气催促零之后,零用两手抱住了本小姐的双肩。

「请跟我结婚!」

零这句话的意思要完全渗透进脑中,当然必须花费不少时间。接着,在理解意义的瞬间,本小姐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变得满脸通红。四周起哄的口哨声更是此起彼落。

「你、你、你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蠢话啊!这种话应该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先郑重其事地准备,然后再……!?」

事前完全没想到会被求婚,本小姐现在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这事很简单。只要点头之后回答「我愿意」就行了。可是,即使置身在这种情境下,本小姐依然无法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心意。

「这样啊?那请让我重来一次。」

「可、可以哟?特别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我说的重来不是指求婚。」

「咦?」

把还在困惑的本小姐拉近身边之后,零温柔地夺走了本小姐的嘴唇。脑中一切思考再次中断的本小姐,以及四周变得鸦雀无声的全场观众。

「初吻那么没滋味怎么行呢?」

零露出一抹像是要宣示自己扳回一城的笑容。

「真……真真真、真是的!你真的真的真的是!你真的是很零,零的脑袋真的是很零啊!」

「我的名字突然变成一个奇怪的形容词!?」

回过神来之后,本小姐不停地连续捶打着零。零则是一脸似乎领悟了什么的表情任本小姐随便乱揍。区区……区区一个零,竟敢这么嚣张!

「……如果你不让本小姐幸福的话,本小姐可不会原谅你哟!?」

「「「……咦?」」」

零和周围观众们的声音重叠了。

「所、所以说,如果你不让本小姐幸福的话,本小姐可是不会原谅你哟!?」

「……」

「怎、怎么样。你回答啊……」

在短暂的停顿后,观众们爆发出祝福的欢呼。本小姐羞得根本不敢看大家的脸,接着,零拉起本小姐的手,跑了出去。

「你要带本小姐去哪里呀!?」

「到哪都行!我们已经可以去任何地方了……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

将来。

那是原本早已被本小姐放弃的事物。也可以说,就像是一张什么都还没有画上任何东西,宛如空白画布般的事物。不知道本小姐今后会一笔一笔在上面画出什么样的图画呢?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

画在这张画布上面的本小姐身旁,想必一定都会有零在。

(插图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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