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时候的克蕾雅大人,原来是在想这些事啊?」
「零还不是一样,一直隐瞒至今,真是太狡猾了!」
革命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本小姐和零现在一起住在郊外,过着朴素但平稳的生活。今天才知道零和本小姐同样有写日记的习惯,最后决定互相交换日记观看。来到家中阳台上的椅子坐下来,悠闲地开始翻阅。
从零的观点来看这一年多的纪录,跟本小姐自己经历的感想差异相当大。两人刚认识那时候的本小姐,完全把零当作碍眼的人看待,然而零似乎从当时开始就已经真心爱着本小姐了。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各种态度与行为,就觉得心中羞耻得想要找个洞躲进去。亏她居然能够坚持住,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克蕾雅大人看了之后,最感到意外的是哪一段呢?」
零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本小姐无法马上回答出来,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她。
「果然还是你跟父亲大人的计画吧。这样看起来,几乎是在本小姐跟你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就定好计画了,不是吗?」
「啊──原来是那边啊。瞒着克蕾雅大人在背后鬼鬼祟祟地行动,很有意思呢。」
在说这句话时,零的表情活脱脱就像一个爱恶作剧的小鬼头。虽然被人蒙在鼓里实在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但是考虑到本小姐的个性,不得不说,零和父亲大人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结果,本小姐就连埋怨几句也做不到。
「零又觉得如何呢?看完本小姐的日记,觉得最意外的是什么?」
根据零的说法,她有办法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其中似乎也包括本小姐在内,所以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她觉得意外的事情吧。
「我觉得意外的地方太多了,选不出来呢。」
「有那么多?」
「是的。因为即使是在刚认识当时,克蕾雅大人实际上也没有多像是一个反派千金,不是吗?」
「是、是这样吗……?」
依照零的说法,原本她期待会看到的是更加恶劣过分的个性,结果却意外地看到一个为朋友着想的善良少女,结果是以正面的意味背叛了她原本的预期。
「琵琵大人和萝蕾塔大人并不是单纯的狗腿跟班呢。」
「她们两个都是本小姐的至交。用狗腿形容未免太难听了。」
「这是我的不对。」
听琵琵和萝蕾塔述说她们遇到的状况之后,本小姐也会写在自己的日记上。就原本对她们两人没什么好感的零而言,这些记述似乎成了她反省自己的原因。她们是本小姐和零共同的熟人。所以不解开误会好好相处的话,会很困扰的。
「对于埃莫的祭式那时候的记载也非常令我感兴趣。」
「啊!不是有跟你说过那边的段落不准看吗!」
「咦,我还以为那是在铺哏呢?」
「铺哏又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就结果而言,那场祭式让本小姐跟零的关系向前迈进一大步,但是对本小姐来说,那可是一想起就不由得脸红的禁忌历史啊。
「哎呀……不得不说,我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被克蕾雅大人深深爱着呢。」
「现在才知道啊。真迟钝。」
「对不起啦。」
本小姐埋怨之后,零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就算当成克蕾雅大人作为一位贵族的成长纪录来欣赏,也很有意思呢。」
「快别这么说。在刚认识那时候,本小姐是真的很幼稚。完全不想回想起来。」
当时,本小姐只把平民当作支配对象看待。自己甚至不成熟到会对那些乞讨的小孩怀有厌恶感。身为多鲁•弗朗索瓦和米莉亚•弗朗索瓦的女儿,这其实是不该有的失态。
「可是,克蕾雅大人后来不是有确实成长吗?现在甚至被人称为革命的少女,对吧?」
「别那么称呼本小姐。几乎都是走在你跟父亲大人事先铺好的道路上,不是吗?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是本小姐亲自发起的。」
本小姐自认还没有堕落到把别人的功绩当成是自己作的来炫耀这种地步。这也并不是身为贵族还是身为平民的问题,而跟尊严有关。
「话说回来……日记之中有些奇妙的记述呢。」
「咦?」
「克蕾雅大人在宿舍有同寝室友吗?」
「没有呀?本小姐一直都是独居一间房间啊?」
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本小姐是公爵家的独生女,所以被特别优待呢。
「照理说是这样对吧?可是,看日记上面写的,克蕾雅大人其实是跟一位室友住在一起呢。而且还是一名用童年玩伴来形容也不过分,有着多年交情的贵族女性。」
「怎么可能……」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跟本小姐有长年往来的人屈指可数。扣除家人跟女仆长还有蕾妮之后,顶多再加上琵琵和萝蕾塔而已。称得上是童年玩伴的对象,本小姐完全想不出来。
「可是,日记中确实是这么写的啊。名字是……凯瑟琳•阿夏尔大人。」
「凯瑟琳•阿夏尔……是阿夏尔子爵家的亲戚吗……?」
果然是本小姐没听过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呢?在听到这名字的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加快了。
「凯瑟琳?哦,你说那女孩啊。」
本小姐拼命思考着记忆中的角落是否埋藏着这个名字时,突然有声音如此插嘴道。
「玛娜莉亚姐姐大人!」
「嗨,克蕾雅。零看来也过得不错。」
「感谢关心。」
这是自从在革命时受到帮助以来,睽违几个月之后的再会。可是现在,本小姐并没有闲情逸致去对此表示喜悦。
「姐姐大人知道吗,这位名叫凯瑟琳的女孩?」
「嗯,我知道啊。她是……对,一名独自挑起悲伤命运的女孩。」
「难道……」
你搞错了。她还活着。可是,想必不会来跟你们见面吧。」
姐姐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不过,看起来却正在犹豫是否该说出来。
「她将身影连同相关记忆一并从你们面前消除的原因,恐怕是源自于她本身的坚定意志。就我个人来说,比较倾向于尊重她的决定。」
「可是──!」
「嗯,我也明白克蕾雅你想说什么。明明是童年玩伴,你当然不希望忘掉关于她的回忆。」
制止了差点站起来的本小姐,姐姐大人继续说道:
「我想确认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在关于凯瑟琳的记忆中,还包括了对克蕾雅来说很重大的心伤。想起来之后,甚至有可能会开始恨起她。」
「……」
姐姐大人的眼神很真诚。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替本小姐担心。想必这意味着,比起不熟识的凯瑟琳小姐,姐姐大人更加优先为本小姐设想。
可是──
「心伤,同样也是一种人生经验。」
「克蕾雅……」
「本小姐认为,所谓忘了以后会比较好的心伤,根本就不存在。不管是多么痛苦艰辛的记忆,那也同样是本小姐的一部分。不能坐视自己失去这份记忆而不理会。」
就因回忆并非都是快乐的事,才显得更加可贵。本小姐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啊……那我就不再多言了。现在就帮你取回凯瑟琳的记忆。」
姐姐大人对本小姐和零施展咒文破坏。在生效的同时,本小姐脑中有大量记忆猛然涌上来。
「克蕾雅大人!」
「不、不要紧。只是头有点晕罢了。」
零慌张地支撑住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本小姐。失去的记忆就是如此庞大,甚至还造成这种情况。
「凯瑟琳……为什么……」
「既然你取回记忆了,那应该能够理解吧?凯瑟琳无法原谅她自己犯下的罪。」
姐姐大人表示,过去凯瑟琳是作为一名刺客接近母亲大人,但最后母亲大人却为了救她一命而牺牲,对此凯瑟琳一直很后悔。这虽然是事实,却只是单一角度的事实。
「本小姐要去找凯瑟琳。」
「我陪您一同前往,克蕾雅大人。」
「哎呀,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说完,姐姐大人递出了一张纸。
「这是?」
「凯瑟琳现在的住址。她现在人在阿帕拉奇雅。」
「姐姐大人最好了!」
本小姐自然而然地抱住姐姐大人,她笑着接住了本小姐。虽然零露出觉得没意思的表情,但是这也不能怪本小姐吧?
「想去见她的话,动作最好快一点。她不会在一个地方居住太久。」
「既然决定要出发,我们就开始准备吧。零,麻烦叫一下梅和爱蕾亚过来。」
「好的。我现在就去。」
数天过后,本小姐和零一起待在前往阿帕拉奇雅的马车上,一路摇晃。一想到快要可以跟凯瑟琳见面,就无法按下心中的激动。
「您看起来很开心呢,克蕾雅大人。」
「这还用说。凯瑟琳对本小姐来说就像是妹妹呀。」
「……对吧?」
「什么?」
因为听不清楚,所以本小姐向零反问。然后,零罕见地变得满脸通红。
「克蕾雅大人对凯瑟琳大人的感情,不是爱情对吧?」
她如此问道。
「零。」
「我在。」
「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没错,正确答案,太可恶了──!」
零突然开始用头去撞马车的车厢壁。
「快停下来,你会受伤的!?」
「呜呜……好恨自己狭隘的心胸……全都是克蕾雅大人太过可爱的不好……」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刚刚才说过,凯瑟琳就像本小姐的妹妹一样。没有其他的关系。」
真是的,怎么会在这种让人搞不清楚的点上纠结。
不过……
「不过……呵呵。让恋人吃醋的这种感觉,意外地还不错呢?」
「克蕾雅大人是坏女人。」
「随你怎么说。原来是这样呢,零在嫉妒凯瑟琳啊。」
「哼,反正很气!」
在本小姐取笑她之后,零一整个闹起别扭来。
「开玩笑罢了。本小姐唯一爱的只有你喔,零。」
「我傲我不理睬──」
「真是的……别生气了,来。」
本小姐用双手围住零的脸颊,接着吻了下去。
「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吻就被糊弄过去呢。」
「那么,到底要怎么作,你才会开心起来呢?」
「……膝枕。」
「……你过来吧。」
「太好了──!」
本小姐露出拿她没辙的表情,轻轻拍了两下膝盖,接着零就一脸开心地躺了下来。
「真的这么简单的要求就可以了吗?」
「说什么呢!这世界虽然广大,但是能够让克蕾雅大人膝枕,可是只有我独享的特权啊!」
「你这话说的……是没有错啦。」
「就算是凯瑟琳大人,也不准对她做哦!」
特意再强调了一句之后,明显变得很开心的零,总觉得彷佛像个小孩似的。
(呵呵……这人真可爱。)
看着她逐渐开始点头打瞌睡的侧脸,本小姐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居然夺走本小姐的芳心。
区区平民(零)竟敢这么嚣张!
区区平民竟敢这么嚣张!3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