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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卷末新作短篇小说2「继承下去的事物」(米莉亚•拉奈克视点)

雨水从天上落了下来。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时,我感觉到过去的记忆满满地涌上心头。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吗?勉强把视线移向旁边,看到的是正努力朝我伸出手的男性身影。

「米莉亚……!」

呜呼,多鲁。我心爱的人。这辈子能够遇到你,我真的很幸福。

拉奈克家的钢铁千金──这就是众人给我取的外号。作为伯爵家独生女出生的我,并非情绪变化明显的个性,也不擅长将之表达出来。但相对地,从小我的学习能力就很好,不管是在学问、礼仪作法、魔法方面,都能获得比其他人更好的成绩。特别是针对战斗特化的魔法之力,甚至能够匹敌军队中的近卫兵们且略占上风,不知从何时起,有人揶揄我这种不像是女性该有的战斗方式,而给我取了一个「钢铁」的外号。

最不擅长的是让其他人瞭解我。虽然我非常喜欢跟其他人打交道,但最后却总是只留下我一头热的结果。即便因为我们家族的爵位是伯爵家,我的身边总是会有人围绕,然而不管是跟谁在一起,我都忍不住会感到孤单。我参加光鲜亮丽的社交圈,也认识了许许多多不同人物。可是,对我来说,除了家人以外,能够信任的人还是非常稀少。

认识我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你有点过度精神洁癖了」。对于从小就被严格教育「你必须有身为伯爵家千金该有的样子」的我而言,这些都是很普通的道德规范,但对于其他贵族来说,似乎显得太过严苛。另一方面,我自己对于这些站在贵族这种责任重大的立场,却不去履行这份崇高义务的人们,也感到无法理解。

如果我拥有善于跟其他人往来的专长的话,或许还能够比较顺利和人往来;但是我却无法作到那么灵巧的交际手段,所以虽然认识的人数量众多,却无法让我的孤独得到安慰。

──唉,想必这一生,我都无法被别人瞭解了。

不知不觉中,并未经过多少时间,这种放弃的想法就已变得根深蒂固。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至少要对自己的内心诚实,必须好好当一个不愧对保亚贵族千金身分的人,完全没注意到此举只会让其他人更加疏远我。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我,在人际关系方面终究还是迎来了变化。起因是从认识了三位男性开始。第一位是王室的嫡长子罗赛优殿下。我跟被视为将来会继位为保亚国王的他有着一个共通话题──能力主义。

「米莉亚,我啊,认为不应该透过出身去判断一个人。」

根据能力而不是地位来评价人的这种思想,蕴含有可能会从根本上动摇贵族制度的危险性,尽管目前还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然而在我眼中显得非常有吸引力。罗赛优殿下和我针对能力主义的优缺点以及实现的可能性有多高讨论过好几次。罗赛优殿下已经有未婚妻了,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发展成男女关系,但是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对我来说最亲近的异性就是殿下。

第二位是克莱门特•阿夏尔大人。他跟罗赛优殿下同样是保亚人,家族的爵位是公爵。即使他是一位年纪比我大上十多岁的保亚贵族,但不知为何他却很关心我,每次在社交界只要有遇上,就一定会来找我聊天。

「你应该学习让自己再更淑女一点。」

克莱门特大人无论好坏,都给人一种他是老派贵族的感觉。会使用魔法战斗,也会去跟男性讨论政治,再怎么客套也称不上像个淑女的我,常常被克莱门特大人说些教训的话。对于这些唠叨,我每次都会反驳,而克莱门特大人听了之后又皱起眉头,也成了每次见面时都固定会重复出现的桥段。奇妙的是,克莱门特大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切断这份缘分。

最后的第三位是──命中注定成为我另一半的男人,多鲁•弗朗索瓦。他年纪轻轻地就继承了公爵爵位,我跟担任财务大臣发挥高明手段的他第一次相遇时,不管再怎么美化,也称不上是什么平稳的场面。

早在当时,保亚贵族就已经有腐败的征兆出现。许多贵族只热衷于搜刮自己的财产,完全忘记为国,更别说是为民付出自己的心力。只要去找寻这种倾向来自哪里,最后抵达的源头绝对是金钱问题。财务大臣是负责管理国库的职务,面对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此要职的多鲁,我询问──不,应该说是质问他关于保亚贵族如今的行事风格。

「哦……很有意思。」

他的答案,只有短短这么一句话。别说是克莱门特大人,就连罗赛优殿下在第一次听到我问这问题时,最先出现的反应也是皱起眉头。多鲁却只是露出一副单纯感兴趣的表情。当时的多鲁照理说应该已经超过二十岁,但他给我的印象却是心灵非常年幼纯朴,让这样的人担任财务大臣这种必须应付各种彷佛妖魔鬼怪之对手的重责大任,坦白说我变得很担心。

我们四个人很谈得来,有机会就在一起的次数变多了。罗赛优殿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们,克莱门特大人跟我争执辩论,然后多鲁插嘴一句纯真的发言使得结果不了了之──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好几年。在当时,我觉得自己第一次结交到了好朋友。

就在这种四个人来往的小圈圈当中,我对多鲁这个人产生了兴趣。第一次将对方当作异性看待的对象就是他。有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鲁和我在街上一起散步。正当我们聊得很热烈,度过愉快时光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撞到了多鲁。倒地的那个男孩外表看来似乎是平民的小孩。换作是其他贵族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大发雷霆吧,但是多鲁却把手伸向男孩,把他扶起来,并且这么说道:

「这么有精神是好事。但是玩耍时记得注意别让自己受伤了。」

后来,一名应该就是那男孩母亲的女性赶来。她似乎很害怕,在道歉之后立刻带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男孩则似乎搞不清楚状况,还天真无邪地挥手道别。多鲁以好像在注视耀眼事物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禁出神地注视着多鲁此时的侧脸。

「怎么了吗?」

「那可是平民的孩子。你不生气吗?」

「生活在保亚的小孩,对我们贵族来说,就像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没错吧?」

因为这件事,使得我起了想和这个人一起共度人生的心思。

罗赛优殿下、克莱门特大人、多鲁,我们四人之间原本相处愉快的关系,在罗赛优陛下即位之后产生了重大的变化。成为一国国王的罗赛优陛下,光是处理政务就几乎忙不过来,不再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前来参加社交圈。不过,他的身边有以聪明着称的宰相──萨拉斯•利利乌姆辅佐,所以在工作方面倒是完全不必担心。

「真怀念跟你们在一起那段日子。」

一边说着一边苦笑的罗赛优陛下,似乎在私生活方面有什么烦恼。不过,已经当上国王的他的私生活,并非区区一介贵族千金的我有资格能介入的事。我唯一能够作的,顶多就是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支援身为王后的露露殿下而已。

「我已经准备好要迎娶你了。」

至于跟克莱门特大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复杂了。他向我求婚。我原先甚至以为他讨厌我,所以他的求婚让我的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公爵家的人提出要跟我结婚这件事让我的父母很高兴,但我本身却是困惑居多,无法确定克莱门特大人的真正意图为何。关于这件事传出了许多谣言,好比说他是企图把跟苏塞王室关系密切的拉奈克家族的宗家权力纳为己有,或者说他这是敌视逐渐成为政敌的多鲁而发起的行动等等,可是结果直到最后,我都看不出克莱门特大人的求婚有什么其他意图。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考虑到父母会多么高兴,我其实应该接受克莱门特大人的求婚才对。尽管我曾跟他争论过无数次,然而我个人对克莱门特大人本人并不觉得讨厌。

可惜,此时我心中早已清楚自己所爱的人是谁了。

在某个晚上,我单独前去拜访多鲁。当时,克莱门特大人向我求婚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多鲁责备起跑来弗朗索瓦府邸的我。

「这么晚还跑到男性家中,万一对你的婚事造成不良影响,要如何是好?」

看着这么说的多鲁愤怒的表情,我再次确认到自己心中的感情。也就是「啊,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呢」。我对结婚所感到的犹豫,其实就是更希望自己能跟多鲁在一起的感情在作怪。回过神来,我已经对着他的嘴吻了上去。这一刻,多鲁浮现的表情,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想嫁的人是你。」

我做出自己也很惊讶的大胆行动。利用自己是女性这一点,从多鲁身为男性这个弱点趁虚而入。隔天早上,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的多鲁开口表示他会负起责任之后,他就亲自前往阿夏尔府邸,告知克莱门特大人已经跟我定下了婚约。

如今回想起来,造成所有事情开始扭曲的元凶,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吧。自己的求婚丝毫不被当作一回事的克莱门特大人,开始固执地不停攻击多鲁和我。在那之前的克莱门特大人虽然说不上是坚持正义的贵族,但我认为他至少也有着不会跨过道德底线的节操。然而,在多鲁跟我走在一起之后,他就堕落成一个纯粹作恶多端的贵族了。

「克莱门特……真是令人遗憾。」

不幸的是,公爵家能够造成的影响力太巨大了。罗赛优陛下无法对克莱门特大人的恶行置之不理,不得已只能惩罚他,爵位被降为侯爵。明目张胆的骚扰行为即便停止了,但阿夏尔家转而在暗地里大举作恶,变成了行事黑暗的贵族。害得他堕落深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

虽然我受到罪恶感苛责,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就不再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因为我忙到无暇顾及其他事。跟多鲁的婚姻非常顺利。既然夫妻的感情很圆满,我们两个的身体也很健康,那么有一件事情的发生就是必然的结果。我怀了小宝宝。为了迎接之后即将诞生的新生命,多鲁和我都非常拼命。即使心中对克莱门特大人感到愧疚,然而如今已经不是只限于我们几个人的问题了。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跟将会出生的婴儿根本毫无关系。

到了这个时期,四个人在政治上的立场已经旗帜鲜明。罗赛优陛下虽然标榜理想,但透过现实主义的手段来追求实现;克莱门特大人是典型的保守主义;多鲁和我则是相当先进的理想主义。罗赛优陛下提倡重视平民政策之后,由萨拉斯宰相分阶段逐步实行的过程中,保守的克莱门特大人表示反对,多鲁和我则是站在赞成的一方。这样的动向之后更是发展成了让贵族们分裂成二派的激烈争论。派阀争斗益发激烈,直到前一天还高高在上的名门贵族隔天就突然没落的情况,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克莱门特大人的阿夏尔家族和多鲁的弗朗索瓦家族各自被推举为保守派跟革新派的领导者。许多贵族各自依附在这两个家族旗下,使得阿夏尔家族和弗朗索瓦家族都获得巨大的势力。两大家族的摩擦一天变得比一天严重。多鲁在政界,而我在社交界,过着精神完全无法放松的日子。

对于这样的我们来说,唯一的救赎就是生下来的女儿──克蕾雅。当然,育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对于典型理想主义者的我来说,克蕾雅简直就是现实的象征。无论是再怎么崇高的理想或理念,在女儿的哭声面前都完全无力对抗。我因为第一次育儿而常常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跟多鲁彼此扶持,总算是勉强度过了每一天。

幸好最后我们事先的担心和艰苦准备落了空,克蕾雅成长得很顺利。多鲁对她的溺爱非常夸张,不管我再三提醒,他依然无法停止宠溺克蕾雅的行为。明明我也很想好好地宠女儿,不知为何却老是变成由我来教训她,我认为这样实在没道理。就算跟兼任奶妈的女仆长抱怨这件事,得到的也只是「当一名母亲就该如此」这种毫无帮助的回答。每天都像是风暴。但神奇的是,我却觉得很幸福。

「母亲大人!」

无论被我责骂过多少次,克蕾雅依然会自行扑向我怀里。即使刚被骂完后还在哭,情绪不好时也一样。比方说我每次安慰无法跳好舞蹈而闹起别扭的克蕾雅,或者每当打雷的时候她因为害怕而跑来躲进我躺着的床铺中,克蕾雅那种没有其他企图、极其纯粹的好感和信任,都能够在瞬间让一切的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克蕾雅在今天就四岁了。已经跟女仆们一同做好了万全准备,到了只剩下宴会正式开始的阶段时,正巧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克莱门特•阿夏尔大人。有着许多其他有力贵族连名的这封信,内容是座谈会的邀请函。其他革新派贵族也都有受到邀请,而且信件内容的字面上甚至写着「有意愿要跟我方和解」。对于这邀请视若无睹,是身为目前担任革新派领袖的弗朗索瓦家绝对作不出来的选择。

「女儿不依!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必须跟女儿在一起!今天可是女儿的生日啊!?」

克蕾雅流着眼泪如此抗议道。这也难怪。毕竟她平常都在忍耐。克蕾雅几乎不曾抱怨过多鲁和我经常不在家这件事。正因如此,所以多鲁和我原本打算今天要跟她一起好好过生日,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克蕾雅,别让你母亲为难。身为贵族,优先处理职务是理所当然之举。」

多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态度也明显对克蕾雅感到很抱歉。这也难怪。毕竟临时改成要出门并非他的本意。

「女儿明明在平常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不在的时候都有努力忍耐……结果却连生日宴会也无法一起过吗……?」

一边流泪一边说的克蕾雅声音中充满了寂寞,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心神动摇得太过厉害,所以一不小心就顺口这么说了:

「真的对不起。这次缺席以后一定会补偿你。对了!回来的时候会帮你买生日礼物。只要是克蕾雅喜欢的都可以帮你买哦。想要什么礼物呢?」

听到这句话,克蕾雅表情一僵。

「才不要什么礼物!母亲大人最讨厌了!」

如此大喊之后,她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克蕾雅……」

那孩子目前年纪还太小,无法理解贵族的义务代表什么意义。虽然每次一有机会我就会教导她,但是克蕾雅现在毕竟还只有四岁。

「克蕾雅总有一天会瞭解的。对贵族来说,实行义务优先于一切。即使是亲人的事也不例外。」

「……嗯,我知道。不过,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那孩子假如不是出生在贵族家,会不会反而比较幸福呢?」

不需要背负义务和理想,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过生活。这种日子,或许更适合克蕾雅不是吗?此时的我实在无法不这么想。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现在才通知克莱门特大人说我们不去了。

「蕾妮,克蕾雅就麻烦你照顾了。请尽量设法让她心情好起来。」

「遵命。老爷、夫人,请慢走。」

最近新来的女仆之一──蕾妮是克蕾雅很喜爱的女仆。她或许可以安慰克蕾雅,我如此期待着而吩咐了她一句。蕾妮虽然答应了,但总觉得她的目光似乎带有责备的神色,会是我的内疚所造成的幻觉吗?

「我们出发吧,米莉亚。为了给克蕾雅一个美好的未来。」

「好的。」

或许,今天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也说不定。同时为了不让克蕾雅的眼泪白流,多鲁和我下定了决心,斗志高昂地前往座谈会。

「今天的座谈会,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结果毫无实质内容,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呢。」

从阿夏尔家归宅的回程路上,多鲁和我发出极度失望的叹息。原本听说是保守派和革新派准备和解的座谈会,实际去了之后,结果只是一场普通的自助餐宴会。没有任何政治性质的议论,只是一堆流于表面的空话。一想到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害得克蕾雅伤心流泪,多鲁和我便感到怒意不断涌上。

「不过,可以提早离开真是太好了。看来应该可以赶上克蕾雅的生日宴会。」

「……」

「米莉亚,你还在在意吗?」

「……是的。」

「虽然是站在对立面的对手,但是对方毕竟也是大贵族。而且邀请函写的又是那种内容。因此就算是很突然的邀请,我们也无法拒绝啊。」

多鲁要表达的意思我很清楚。今天去参加这场座谈会是必然的结果。我们别无选择。但是,分开时克蕾雅的表情依然深深铭刻在我心中,无法忘怀。

「听我说,多鲁。我觉得──」

就在这时,马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

「米莉亚!」

多鲁立刻用他自己的身体挡在外面保护我,经过一阵奇妙的漂浮感之后,我们感受到剧烈的冲击。

再一次清醒过来时,我们的身体已经被甩出了马车外。我死命鞭策正不停对大脑诉苦的四肢,勉强站起来之后,总算是弄清楚现状了。看来我们的马车是跟别台马车相撞之后,从悬崖上面滚了下来。弗朗索瓦家的马车已经被撞坏了,马车夫和多鲁倒在附近的地上。马可能是脚骨折了,躺在地上,发出嘶鸣声。

我觉得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大腿被马车的碎片刺穿,流了很多的血。再这样下去,很显然会因为大量失血而死亡。我用火属性魔法烧灼伤口,作暂时性的止血。

「看来……并非意外事故。」

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有四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都是全身穿着黑色的可疑打扮。身高都很矮,似乎还是小孩子。然而,看起来绝非普通角色。他们的手上全都握着短刀。

「请住手,这种恶作剧会害你们失去性命。」

我对着昏倒的多鲁和马车夫身边的马车使用魔法,张开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是会对物理现象产生反应的类型,就算我本身被杀害了,也会持续留存一段时间。这么一来,多鲁他们的安全就暂时不用担心了。问题是这些小孩该怎么处理。虽然这些对手只是小孩,却不能大意。这大概是阿夏尔家的阴谋。负责最后收尾的这些人,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小孩子。我撕开晚礼服的下摆以便行动,接着取出魔杖摆好架式,不敢大意。

「!?」

那些小孩的身影突然间变淡,接着就完全消失了。原来如此,这就是选上这些孩子来收割我们性命的原因吗?既然视觉不能依靠──

「火焰开花!」

既然不知道对方会从哪边发动攻击,那便直接攻击所有方位即可。我对自己的四面八方发出爆焰之后,确认到悄悄靠近我的其中一人被直接射中倒地。还剩下三人。

「放弃吧,你们没有胜算。」

之后,我又透过脚步声以及气息击倒两名贼人,却完全找不到最后一人。

「……会是已经放弃,逃走了吗?」

即便脑中浮现这个想法,但我的直觉警告我必须继续保持警戒,所以我依旧继续保护多鲁他们两人。

就在此时,天上开始下雨了。

「在那边!」

朝着因雨水影响而曝露位置的最后一人放出火焰箭。就在这孩子被攻击命中的同时,其他三人的身影也出现了。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施法者吧。取下黑鸦鸦的兜帽后一瞧,我感到非常吃惊。

「居然是这么小的孩子……克莱门特大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昏厥过去,正受到雨淋的这孩子,是个年纪恐怕跟克蕾雅相差无几的女孩子。既然她会执行这种脏活,想必她之前过的也不会是多正常的人生吧。她背后的幕后黑手很明显就是克莱门特大人。之前就有谣言说他在搞人口贩卖,显然这些孩子跟这嫌疑也脱不了关系。

「等我一下下哦。很快就可以帮你恢复自由。」

我把这女孩平放在地上后,打算先去查看其他几个小孩的状况。虽然刚才出手时有手下留情,但万一误伤要害的话,后果会如何就很难说了。我不会治愈魔法,所以必须先对伤口急救处理才行。正当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近另一个小孩的时候,突然间──

「呜……噗哇……!」

如同雨水般数量数不清的锐利冰箭飞射而来,猛烈袭击了我和那孩子。

「居然……这么狠毒……!」

即使身受重伤,可我还能动。然而,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第二波、第三波,冰雨连续飞射过来。我打算以火焰枪迎击,但是数量实在太多,当然会有漏网之鱼。每一次被穿过防线,我身边连同那些孩子在内,就会被冰箭狠狠地穿刺过去。会用魔法让身影消失的那女孩,左脚也被冰箭刺穿,流了很多的血,因此我对她的伤口施展火属性魔法烧灼止血。

「克莱门特大人……为什么……!」

你就这么地憎恨多鲁和我,要作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也牵连无辜的小孩,一并杀害?担任刺客的四个孩子当中,还有呼吸的只剩下一个人。我想着,至少必须拯救这女孩。所以演了一场戏。

「呜……」

在不知道第几波的冰箭射来后,我假装自己被直接命中,当场倒地。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之后,从暗处出现三个看来应该是成年人的人影。

「干掉她了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

「这边的屏障……似乎不会自动解除呢。」

「喂!凯瑟琳。赶快湮灭证据。」

「呜呃……」

再一点……再拉开一点距离,以免波及到那女孩。不知何时,之前用烧灼止血的大腿伤口又裂开了,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正逐渐远离。

(可是,我不会放弃的。)

我猛然站起身,对着吃惊的三名男子发出火焰长枪。至此,我已经抵达极限了,我再次当场摔倒在地。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有杀死他们,但从并没有追兵赶来这一点看来,我似乎成功守住那女孩了。然而,我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

倒在旁边那个刺客女孩站了起来,俯身注视着我。她脸上显得非常困惑。这大概是在询问为何我要救她吧?跟克蕾雅同样颜色的头发底下,大大的眼睛颤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

「……凯瑟琳。」

「凯瑟琳是吧。那是因为,在保亚出生的所有孩子,对我来说全都相当于自己的孩子。」

这是过去多鲁曾经展现出来的,身为贵族所该有的理念。凯瑟琳似乎很吃惊似地瞪圆了眼睛。

「……我……是……」

「不要紧的。……听我说,凯瑟琳。我有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女儿。非常可爱,是我最自豪的女儿。」

我对着凯瑟琳的头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跟你一样有着美丽的蜂蜜色头发。个性很强悍,但是其实很怕孤单。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你能跟她交个朋友,我会很开心的。」

仅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量继续保持意识了。

(对不起了,多鲁、克蕾雅。不过,我直到最后都活得像是自己。)

遗留下他们两人,自己先走一步──要说我对这件事不后悔的话,那是在自欺欺人。然而,我坚信我所作过的行为,将来一定能够发挥什么作用。

(多鲁、克蕾雅……我永远爱你们……)

似乎是醒过来了,多鲁完全无视身上的高级服装沾满了泥巴,拼命爬着想要靠近我。最后给了他一个微笑之后,我的意识中断了。

◆◇◆◇◆

「凯瑟琳小姐,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亲自动手……」

「没差啦,艾玛也来帮忙我吧──」

流浪到某个村子后,在因魔物造成的被害而苦的这个地方,人家跟艾玛一起狩猎起魔物来。

虽说是魔物,其实并不是多强的对手。就算人家独自一人也勉强能够战胜,换作是艾玛的话,则是能够轻易取胜的对手。不过就算如此,贫穷的这个村子似乎没有钱去雇用冒险者。所以呢,人家在听说这件事之后,自愿前往狩猎。

「非常感谢。你们拯救了我们。」

把魔物消灭完毕,前去跟村长报告时,他深深地鞠躬致谢。

「虽然数目很少,还请别嫌弃……」

似乎是打算支付报酬,不过人家可不能收下。

「请留下来用在这村子上面吧──就这样,人家告辞了──」

由艾玛帮忙推轮椅,我们当场离开。刚才的活动量很大,所以肚子都饿了。

「凯瑟琳小姐,为何你不肯收下报酬呢?」

「因为,人家并没有那个资格呀。」

人家该背负的十字架是需要费时一生的。不能被人原谅。

而且──

「当时看到的那个背影,深深烙印在人家的心中呢。」

对她来说,当时的人家只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何况还是企图夺走她生命的人;即使如此,她却依然努力想要拯救人家一命时的那个背影,人家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人家不应该得到原谅,而且应该继承她遗志的正统继承人是小雅。

但就算如此──

「人家,也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卷末新作短篇小说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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