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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管理部门的人们都一脸茫然。
按理说,除了凛和希翁以外,这些人应该都是被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选拔出来的联合发掘调查团成员。
所以大家能在管理部门碰面,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在场者的表情,无一例外,与高兴完全沾不上边。
不对,只有莱妮丝。只见她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对师父开口说道。
“兄长,你喊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埃尔梅罗的公主骄傲地挺起胸膛。
柔软的肢体上流淌着赤青之光,宛如光之国的妖精。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顿时神情恍惚了,真是抱歉。
“……父亲。”
拉提奥如此喃喃道。
然后,站在一旁的壮年炼金术师——拉提奥和塞法的父亲罗格·库尔德里斯·海拉姆一脸严肃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如是说道。
“尽管不太相信,不过这个地方似乎真的是管理部门。”
“你们是怎么到达这个位置的?”卡尔马格里夫问道。
“我解析了时空泡沫。Miss·远坂她们似乎是走了盗墓者的路线。埃尔梅罗二世他们也可以通过解析实验室的数据(Data)抵达管理部门。不过我不认为禁书库的探索工作能轻松到让负责外围(Periphery)的各位立刻来到这里。”
“君主·梅亚斯提亚,你说你是我的粉丝。”
师父看着卡尔马格里夫开口说道。
“不过,我之前就一直相信着你。”
“……你说什么?”
卡尔马格里夫的反应瞬间减慢了。
“身为考古学科的君主,由于涉猎范围之广,无论如何都会跟现代魔术科有很多交集。所以,倘若某日你挡在了我的前面,我也会做找自己的准备。嗯,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在魔术层面与你匹敌,但是我确信在胆怯这一点上我是领先一步的。”
“唉,也就是说。”
莱妮丝如此补充道。
在同属时钟塔的君主面前,她以极具魅力的——也是一贯的小恶魔笑容,毫不掩饰地声明道。
“我就是那个在地下拍卖会上夺走了塞法·库尔德里斯·海拉姆的遗物密钥的人,君主·梅亚斯提亚。”
“……地下拍卖会?”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
但是。
“啊——啊——啊——,在我们抵达大图书馆之前,夸特和君主·梅亚斯提亚提到过的那个人!塞法那家伙留下的研究成果被地下拍卖场拍卖掉了。”
朱塞佩交叉着圆圆的手指如此说道。
只有我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是公开的秘密吗?
卡尔马格里夫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几秒钟之后他摇了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地下拍卖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比你们遇到埃尔戈先生还要早,你们根本就没有理由参加与阿特拉斯院相关的拍卖会吧?”
“因为是你所关注的拍卖会。”
师父解释道。
“光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出售了。拍卖会中最为显眼之物正是疑似阿特拉斯院遗失物(Lost Number)的暗码(Code)。”
“……但是,现代魔术科也绝不能称得上是阔绰的学科吧?你们拍走那件物品的资金是从哪里弄来的?”
“理由我已经告知你了。我之前就一直相信你。君主·梅亚斯提亚,只要是你觉得有价值的东西,我就会跟你赌。只要有必要,我就会做好准备。这种行为对于生活在时钟塔的我们来说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唉,是我怂恿兄长去借钱的,地下拍卖会的消息也是梅尔文透露给我的。嘿嘿,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所以从特里姆玛乌的数据库里翻出来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这番对话太符合时钟塔了。
在可能没有意义的事物上付出巨大的成本。
仅仅是为了获得妨碍未来竞争对手的可能性。
不过,伦敦的魔窟的确是以这种方针运作的。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吧?”
(唉?一开始就?)
没错。
关于这一点莱妮丝也提到过。
——【哈哈哈,当我被拉提奥带过来的时候,君主·梅亚斯提亚脸上露出了超级棒的表情!他还大喊:你从哪里闻着味跟过来了!?嘿嘿嘿,他人的绝望和悲叹对于美容可是极好的!】
卡尔马格里夫当时的担忧确实应验了。
莱妮丝和师父他们确实不知道联合发掘调查团的事情。
但是,他们察觉到了君主·梅亚斯提亚的举动,将至关重要的密钥收入囊中。
只不过碰巧彼此之间的思路不在一根弦上而已。
“言归正传,阿特拉斯院的密钥这种东西,我作为时钟塔的魔术师拿着也没用。这次外周部只由莱妮丝跟罗格两人负责,是因为有必要让两个人推心置腹地谈一谈相关内容。”
“……!”
听到这番话,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师父。
“……很抱歉啊,没把这件事告诉你。Lady。”
师父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
“话虽如此,不过你并不适合做这种隐秘行动吧?之前提到的分组具有多重含义,我只对其中一种含义进行了说明。”
那个时候,师父告诉我分组的意义在于逼迫犯人显身以及牵制其行动。
然而,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
也就是说,在瞒过联合发掘调查团其他成员的前提下,让莱妮丝跟罗格两个人单独留守第一阶层并且就塞法的密钥进行合作。
“说服罗格先生花了一些时间。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罗格先生是犯人的可能性,所以只能迂回行事。不对,因为你们对于大图书馆的探索进度很快,我担心这样做可能会赶不及,所以还挺焦虑的。”
“换言之,你与埃尔梅罗二世进行了通信?”
“嗯。即便在禁书库内部,使用密钥的通讯也是可以设想的。毕竟它跟原本位于大图书馆最深处的法老棺椁之间也是正规通讯的关系。我认为只要得到罗格先生的帮助,就能在情报战方面取得优势。”
莱妮丝摇了摇手指,眨了眨眼睛如此说道。
“现在的情况是,我从先行一步的兄长那里得到了亚历山卓图书馆的地图信息,过程还算顺利。幸好守卫者们都停止运作了呢。”
她若无其事地地声明道。
这样一来,倒不如说我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犯人。
当然,联合发掘调查团的成员们都在为了达成自我目的而行动,但是在使诈的比例上,师父和莱妮丝是更高一筹的。
至少不能说他们是侦探。
用侦探来称呼他们的话,性质太过恶劣,作弊(Unfair)也得有个限度。
“师父和莱妮丝小姐,你们都在欺骗我吗?”
“下次我会弥补的。”
我很想对他说,就算他脸上挂着可嘉的表情低头道歉,我也不会再被忽悠了。
相对的,卡尔马格里夫慢慢地转向莱妮丝。
“那么,莱妮丝小姐匆匆忙忙地拿着密钥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点赶到这里的人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是过来呈上重要证词的。”
“证词?”
听到这句话,站在莱妮丝身旁的炼金术师走上前来。
联合发掘调查团的团长罗格如是说道。
“我组建这支队伍的理由,不只是为了推进大图书馆的发掘工作,也是为了找出三年前杀害塞法的真凶。”
“…….诶哟,这可真是……”
不仅是卡尔马格里夫,朱塞佩和夸特也摒住了呼吸。
因为这俩人跟塞法的缘分早在塞法三年前被害之前就结下了——也就意味着他俩有可能成为嫌疑人。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谜题刚刚被解开了,塞法先生的死因是被卷入了两千三百年前的机关。”
“嗯。我从兄长发来的通讯中也得到了这个推理。
莱妮丝如是说道。
“不过,这个推理并没有证据证实吧?”
“唉,的确如此。”
卡尔马格里夫也承认这一点。
“所以我想让埃尔戈先生触碰法老的棺椁。如果能和管理部门建立联系,就能从数据库中得到证据……不过嘛,埃尔梅罗二世似乎有异议呢。您可是提到过,倘若那三位魔术师的关系并非一块磐石……”
“我承认自己说过这种话。”
师父确认了自己的发言。
“法老·托勒密。”
师父盯着机械鸟开口说道。
“你说自己是根据生前的指示掳走埃尔戈的,没错吧?”
“……你说得对。”
“但是,如果是被利用在其他目的上呢?”
“什么?”
机械鸟反问道,师父接着说道。
“如果说,被库尔德里斯所利用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就觉得挺奇怪的。”
师父眯起双眼。
“彷徨海的基兹和山岭法庭的无支祁,他们二人从实验一开始就打算存续到现代。”
那是三位魔术师中的其中两位。
实际上,也是在新加坡和日本与我们对峙的两人。
从两千三百年前的实验存续到现代,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
但是库尔德里斯并没有存续,也没有给子嗣留下确切的信息,甚至连自己让埃尔戈喰食神体的详细数据都没有留给后人。当然阿特拉斯院的戒律【不得向他人公开自己的研究成果】是一个阻碍,但就算是囿于戒律,未免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
我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之所以思路没有往这方向走,是因为我自作主张地认为阿特拉斯院可能就是这样。
存在着许多魔术师一时难以理解的rule。
倘若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同样受困于戒律,再怎么琢磨也是白搭,所以就暂且搁置了。
然而师父的发言却颠覆了这一切。
“那么,这不是正好颠倒了吗?库尔德里斯从两千三百年前开始就已经先发制人了吗?”
“何出此言?”
听到卡尔马格里夫的提问,师父白暂的食指转向了一旁的…….
“如果说,躺在棺椁之中的,并不是法老呢?”
“胡扯!”
机械鸟大叫道。
“再怎么说,吾都不会搞错的!”
“情报是可以伪造的吧。为了突破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封印,应该也使用了同样的手段。”
“……是这样呢。”
希翁肯定道。
为了抵达大图书馆的最深处,她伪造了埃尔戈的数据(Data)。
通过输入与自己坐标相同的埃尔戈的生物数据,让这座大图书馆的安保系统宕机。
但是,这未必是灵线神经的专利。
同样的事情,优秀的阿特拉斯院炼金术师应该也能办到吧。
更何况是参与过埃尔戈喰神实验的库尔德里斯炼金术师。
“仅限于这座大图书馆的范围内,三位魔术师之中只有库尔德里斯的炼金术师是特别的。”
师父如是说道。
“对于托勒密生前所设置的陷阱,三位魔术师中只有库尔德里斯的炼金术师拥有察觉的余地。因为这座大图书馆和建造它的阿特拉斯院的分派,使用的是同一套技术。而且,如果托勒密的心脏失窃是针对阿特拉斯院本部的谎言,那么洞察这一点就更加容易了。既然是基于这样的谎言,就无法实现正规操作的安全性。从守卫者们的失控就能窥见一斑。库尔德里斯的炼金术师是否刻意忽略了你生前设置的陷阱,并且让某种存在潜伏于其中呢?”
“……”
反面之反面。
陷阱中的陷阱。
阴谋中的阴谋。
一想到两千三百年的漫长时间和其中暗藏的攻防战,就感到呼吸困难。
“……按师父的说法,那个棺椁并不是密室。”
“诚然。倒不如说,那玩意是个吓人箱?”
事态再次出现了反转。
从双重密室到无意义的谎言,再从无意义的谎言跳转成了吓人箱。
在房间深处涡旋的紫色闪电风暴,以及风暴之中的棺椁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它们的真面目却在不断改写。
就好比说,箱子内侧的猫一会死了,一会又复活了。
卡尔马格里夫微微眯起眼睛。
“你所说的不过都是臆测吧,埃尔梅罗二世?再怎么说,你的假设未免也太多了吧?”
“确实如此。跟君主·梅亚斯提亚先前的推理一样。”
“唉?搞这种回击?”
考古学科的君主露出了困惑的微笑。
师父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所以,就跟你说的一样,把棺椁打开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开棺要怎么搞?按你的说法有可能是个陷阱,还是说让埃尔戈先生来操作?或者希翁小姐?她俩能抵达这个位置大概是利用了埃尔戈的生物数据吧。”
希翁听完卡尔马格里夫的发言后,思考了几秒钟,最后摇了摇头。
“非也,用生物数据进行骇入是非常困难的。这个棺椁的安全防护比其他单位更加强。埃尔戈先生恐怕也会尝试幻手接入吧。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最初的封印状态也是这样。但是我的灵线神经并不能再现他的幻手。”
“所以我才亲赴此地。”
莱妮丝如此说道。
“如果阿特拉斯院的高级教官兼库尔德里斯的后人——罗格先生使用塞法留下的密钥,那么应该可以干涉法老的棺椁。这样一来,不用冒着让埃尔戈直接触碰棺椁的风险,就可以开启棺椁。顺便还能判明法老·托勒密的心脏——安全密钥是否真的还留着,此乃一石二鸟。”
“原来是这样吗?”
卡尔马格里夫耸了耸肩。
接着,莱妮丝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人提出其他意见。
当然,联合发掘调查团的成员中不可能有反对者。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次发掘的目标就在这里。
“你尽管去做。”
“虽然棺椁很危险,但都到了这里还不打开宝箱也是不可能的。”
凛和露维娅也相继说道。
“我也没有反对意见。为了知道是否有人违背了阿特拉斯院的戒律,有必要见证最后的结果。”
希翁稍微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如此说来,她是为了守护阿特拉斯院的戒律才来到这里的,我现在才想起这回事。
最后,
“拜托了,老师。”
埃尔戈的态度很果断。
作为事件焦点的红发年轻人,表现出了与旅行刚开始那是截然不同的意志。
“那么。”
师父朝着罗格先生点了点头。
“……明白了。开干吧。”
罗格将手举起。
皮肤从内侧破裂,骨头显露出来。
白色的骨头形成了钢琴般的琴键,就像在实验室里的拉提奥一样。
外形体(Exoform)──模式·原声(Mode Acoustic)。
对于库尔德里斯一族而言,琴键是用来解读代码的形态吧。
“呃…”
“不要乱动,法老·托勒密。”
机械鸟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师父警示道。
骨头制成的琴键,不一会便流淌出美妙的音符。
如果说拉提奥的曲调是细腻缜密的,那么罗格的曲调应该说是庄严肃穆的。
当这种让人想起岩石的沉重的曲调充满房间的时候,房间深处猛烈回荡的紫色闪电风暴开始慢慢平息。
与此同时,风暴内侧的法老棺椁的外形隐约显现。
“……法老的棺椁……”
凛的呢喃传到我耳边。
到底是谁的企图实现了呢?
被两千三百年的黑暗所隐匿的棺椁,其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
紫色闪电的风暴几乎都消失了,棺椁的表面露了出来。
或许是古埃及的习惯吧,棺椁表面绘有独特的人物图像。
“打开吧……”
罗格一边弹奏着琴键,一边喃喃自语道。
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响起。
虽然没有人触碰,棺椁的盖子却自己打开了。
棺椁的内侧一点又一点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就在那个瞬间,我的身后,影子闪动。
那是极其惊人的速度。
不对,与其说是速度,不如说是Timing。
在棺椁开启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影子洞察了这个空隙,疾驰而去。
影子朝着全神贯注于解析工作的罗格的背后冲去。
无论速度有多快,都是无法防御的完美奇袭。
坚固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银光闪闪的存在挡住了完全的偷袭。
那是水银。
“这怎么可能?”
水银的护盾从喃喃自语的莱妮丝的影子中向外伸出。
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女仆·特里姆玛乌改变了形态,隐藏在主人的影子之中。
并且在黑影朝着罗格使出致命一击的瞬间,化作盾牌保护了他。
“……不对。”
黑影否定了这种防御。
“这样还,不够。”
从反方向产生的杀意,再次向罗格袭来。
“嗯——!”
虽然罗格立刻用骨键招架住了,但没能抵抗那压倒性的力量,骨键粉碎了。
魁梧的炼金术师被那股力量击飞,狠狠地撞在了水晶墙壁上。
“罗格先生!”
但值得诧异的并不是罗格被袭击。
发动奇袭的对手乃是——
“….你……”
凛跑向狠狠撞在墙上的罗格,然后抬头望向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
拉提奥保持着手持骨剑的姿势,轻轻地笑了出来。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2
旋律中断了。
法老的棺木在开放的过程中停止了。
而拉提奥则在紫电风暴消失的棺木旁,架起骨剑。
“喂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你要干什么,拉提奥!”
朱塞佩和夸特异口同声地说。
同为阿特拉斯院炼金术师的两人,很难理解她突然的凶行。
拉提奥只是微笑着。
在她的旁边,并排站着骨之巨人。
刚才把罗格炸飞的凶暴力量,是巨人执行的。
“连坦格雷先生也!”
拉提奥的使魔巨人用手腕大小的指头挠了挠太阳穴。
“不好意思,是拉提奥大小姐的指令。”
巨大的头盖骨似乎露出为难的表情。
撞上墙壁的罗格似乎避免了当场死亡,我被“强化”了的听觉感受到了他的微弱呼吸。
但是,放任不管肯定会有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库尔德里斯的后裔——!”
“稍安勿躁,法老·托勒密。”
机械鸟充满敌意地呼喊着,师父走到它前面。
“她应该和我们所知道的拉提奥不一样。”
于是,拉提奥第一次开口了。
“埃尔梅罗二世。你的话早就猜到了吗?从现在水银礼装的反应数值来看,确实有准备的迹象。”
“只是考虑了可能性,很遗憾好像还不够。”
师父对拉提奥回口道。
他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了雪茄。
在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这个场面下,他悠然地在尖端点火,叼起了雪茄。
海底的水晶图书馆里,流淌起独特的甘香。
“…………”
若无其事地背着的手,隐藏起指尖的颤抖,看来师父的演技已经相当娴熟了。
“兄长,能解释一下吗?”
莱妮丝催促道。
师父在雪茄的烟雾中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基本性能(Default,计算机术语,意思是默认)包括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其中高速思考是指远超常人的思考速度,分割思考是指将自己的思维分割成多个部分,分别进行讨论的功能。Miss.希翁·艾尔特纳姆,没错吧?”
“……嗯。”
希翁肯定道。
确认过之后,师父继续说。
“阿特拉斯院之所以有能力各自进行研究,互不干涉,也是因为这些基本性能吧。如果有数个、且能以高速思考增幅的自我,就没有必要和别人争论。所有的一切都由知识和价值观相同的自己来提供。——但是”
“但是,什么?埃尔梅罗二世?”
听了老师的话,朱塞佩皱起眉头。
丰满的脸上,短眉微微一动,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那副样子也有种说不出的幽默。
“我以前就有个疑问,这个判断是不是省略了几个前提?因为,即使创造多个完全相同的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不会吧?谁都有过如果还有另一个自己的想法吧?”
卡尔马格里夫的助手蒂卡罕见地发言。
作为君主的助手,她可能已经习惯了不管有多少只手都跟不上的状况。
“……嗯,很难理解吗?确实,如果要分享多个工作的话,对完全相同的自己来说也是有意义的。但是,在研究方面呢?”
听到这句话,拉提奥轻轻动了动眉毛。
不知师父是否注意到这点,就那样继续说道,
“再增加一点条件吧。阿特拉斯院有一条唯一且绝对的戒律——自己的研究成果只对自己公开。因此,阿特拉斯院在进行研究的时候,很难寻求他人的协助,如果通过分割思考产生的自己是完全相同的自己,就能颠覆这个戒律带来的坏处吗?”
“……也就是说,从他人的价值观和观点出发吗?”
卡尔马格里夫问,
“没错。”
师父首肯。
“通过定期接受他人的价值观,可以实现创意的飞跃。对于人类来说,多样性既是巨大的陷阱,也是强大的武器。就像在大多数多神教神话中都能找到相似的寓言那样,正因为我们拥有不同的视角,才能接近自己无法触及的领域。那么,阿特拉斯院又怎么会不考虑这一点呢?”
师父的发言戳中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这点时钟塔也有相似之处,但阿特拉斯院更加严格地孤立了研究者。孤立到了这个份上,不也会阻碍研究的发展吗?我觉得这样的话,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所以,在阿特拉斯院,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两者都成为了基本(Default)。高速思考单纯意味着数倍于人类的处理能力。相对地,分割思考则是复制那些有着数倍人类处理能力的自己。”
“为了弥补孤身研究的缺陷,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变得必要了,是这样吗?”
“正确,格蕾。阿特拉斯院至少要保证有三份的分割思考,但这似乎不是单纯的加法。在思维时滞几乎为零的情况下,所有的思考都能共享,所有的问题都能从尽可能多的侧面进行探讨,不仅是加法,还能发挥更甚于乘法的效果。根据以前的估算,如果是三种分割思维,那么三的三次方就是二十七种思维,如果是四的四次方就是二百五十六种思维。”
“什……”
这个数值完全出乎意料。
但是,对于自己和埃尔戈以外的人来说,这似乎是常识。
阿特拉斯院的希翁、拉提奥以及朱塞佩、夸特自不必说,就连凛和露维亚也没有感到惊讶。
师父又讲道,
“如此,那样的假设也是成立的——分割思考不是也允许与本体差异极大的自己吗?”
(……差异极大的自己?)
我突然想象到。
如果,自己被允许不像亚瑟王,会是怎样呢。
但是,师父再次提问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问题。
“拉提奥,三年前你之所以犯下罪,是因为思维有如此大的不同吗?”
师父表达的意思,让我背脊发凉。
“师父,这怎么可能?”
“三年前,杀死炼金术师塞法的是现在这个你吧,拉提奥。”
此言一出,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管理部门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师父后背的手指动了一下。
凛的宝石放出魔力,仿佛在说“我知道”。
用治疗魔术治愈了罗格的伤口。这是为了完成最低限度的应急处理,也是为了争取推理的时间。
拉提奥凝视着师父,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拉提奥的?”
只有那声音和往常一样。
还是最初在海贼岛时那种无机质感的拉提奥。
“就是在让埃尔戈吞噬神的那个区域——实验室的时候。”
“我记得,但是应该没有留下这样的数据。”
“你在我的建议下提高了能力。”
听了师父的话,我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为了从实验室里提取出喰神者的数据,拉提奥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防卫系统太过坚固,想要触碰它的拉提奥,穷尽了几乎要流出血泪的运算能力,最后差点倒下。
在老师的劝说下,拉提奥重新振作,重现了亚历山大四世的幻象。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当时我的建议只是初步的——作为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应该在一开始先自我检查。”
师父继续说道。
“当然,我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我觉得你当时的样子欠缺最基本的部分。可是,这样就矛盾了。你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但在我的建议下,你真的恢复了状态,所以我从那时起就对你产生了违和感。”
“师父……”
也许确实不合理。
道理上是明白的。
但是,对指导对象的成果都产生违和感,这不该说是有神经症吗?
“所以……?”
拉提奥反问道。
“所以,我认为你的内部已经发生了什么,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举个例子,如果电脑同时运行大型程序,性能当然会下降。我认为,你的身体里已经装入了某种相似的东西。”
“…………”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如果是分割思考的话,应该符合这个程序的条件。”
老师的话让除了拉提奥之外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确实,那个情报以前就知道了。在海盗岛事件中,高速思维和分割思维带来的未来视,也是极其重要的要素。
但是,在这个时候竟然牵扯到事件的真相,我完全没有想到。
“哈哈,到底是埃尔梅罗二世。”
卡马格里夫鼓起掌。
极其虚无的声音在管理部门回荡。
正因为是纯粹的称赞,此时才伴随着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师父,是拉提奥小姐的分割思维……夺舍了她本人吗?”
“……这是误解,格蕾。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为了方便,我说了分割思考,但这不是能轻易说通的。如果是分框架(Subframe,计算机网络术语,下同)的话,不被主框架(Mainframe)所认知,是很难继续动作的。”
师父摇着头。
“现在的拉提奥才是真正的拉提奥。”
“承认。”
拉提奥也点点头。
让人联想到人造物的蓝发女性,抓住站在旁边的坦格雷的装甲。
“在遇见你们之前,拉提奥就一直把自己的思考和行动寄托于第二分割思考。而主意识停留在第二分割思考的背后,以第二分割思考作为伪装。”
“…………”
真不敢相信。
那么,我们自己……
“到现在为止,我们从未见过真正的拉提奥小姐?”
“不,现在的她的确是主框架(Mainframe),但并不是真正的拉提奥。倒不如说,她所说的第二分割思考——我们所接触到的拉提奥的性质,才更接近她原来的样子。”
师父立刻纠正了我的想法。
雪茄的烟雾从眉间深深的皱纹附近飘过。
“刚才我说过,与本人一直从神代将生命延续至今的彷徨海和山岭法庭的那两位相比,只有库尔德里斯没有采取这样的措施,这很奇怪。但是,从艾尔特纳姆灵线神经的例子中可以看出,阿特拉斯院可以处理记忆和人格信息本身。那么,在埃尔戈的实验即将完成的时候,让库尔德里斯的遗志传给当下的继承人,便是能够做到的。因为阿特拉斯院规定‘自己的研究不能向自己以外的人公开’,所以不能进行代代家传。即使无视规定,至少也得把流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只让时机成熟时的那位后继者得到传承,这便是有可能的计划路线。
“时钟塔的魔术师也经常这么做,只把命题传给必要的人。如果自己的孩子也解不出那个问题,就不把自己的秘传授予其人。”
凛微微皱起眉头。
或许是有线索。
师父又对拉提奥说。
“三年前,当塞法先生前往这座亚历山卓大图书馆时,你应该合作了吧?当你接触到那个实验室的数据时,作为继承人被传承了库尔德里斯的意志。恐怕是塞法破译了代码,而获得了内容的却是你,不对吗?”
“…………”
拉提奥没有回答。
不管怎样,老师的话刺痛了她。
“在触及过去的库尔德里斯之时,现在的拉提奥便已经变质了。你可以回想君主·梅亚斯提亚的话。他对希翁说了什么?如果被注入过多的记忆会如何?”
——“即使记忆缺失也能保持自我认同的同一性,但被注入过多的记忆仍能保持同一性却是不可能的。”
“啊……那是……”
“那不是单纯地挑衅希翁,而是一边装作那样,一边确认现在的事情。如果没有希翁·艾尔特纳姆那样的性质,即使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也会因为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导致人性变质。”
在彼此的话语背后,折叠着好几层含义。
双方的策略究竟抵达到何种程度了呢?
“所以,分割思考允许性质不同的自己,在这种场合下,是指不被主体的变质所牵着走的意思。原来的拉提奥的性质,和我们见到的拉提奥比较接近吧。迄今为止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分割思考,不也是为了不被识破吗?行动模式改变了的自己,父亲罗格和以前在阿特拉斯院的熟人应该都会注意到吧。当然,主体也会在暗中引导我们来这座亚历山卓大图书馆。”
“与‘原本’接近或是遥远。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拉提奥笑了。
那紫色的瞳孔摇晃着。
“埃尔戈。”
她看着红发的年轻人。
“不,亚历山大四世,应该如此称呼吧。”
来到这步,拉提奥说出了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那是亚历山大四世。
她抚摸着紫电风暴平息后的法老棺木,向年轻人宣布。
“这其中的内容物是让你吞食的。”
“让我……?”
皱着眉头的埃尔戈睁大了眼睛。
从棺材内侧突然冒出的黑色瘴气,杀向了年轻人。
“少主!”
机械鸟发出悲痛的叫声。
“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实验吧。两千三百年来一直在等待成功例到来的,库尔德里斯的实验。”
面对着覆盖埃尔戈的黑色瘴气,拉提奥准备启动棺材。
周围的空气发出光芒。
细细的丝线缠绕着她。
操作它们的是一个紫发飘扬的少女。
“希翁!”
“拉提奥·库尔德里斯·海拉姆——不,原本的拉提奥啊!”
炼金术师神童用冰冷的声音宣告。
“根据阿特拉斯院的戒律,我将拘捕你!”
少女抬起她的胳膊。
如果灵线神经能抵达拉提奥的大脑,即使她也无法反抗。只要束缚了主人,作为使魔的坦格雷也会自动屈服。希翁的判断正是最合理也是最迅捷的。
但就在即将抵达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艾尔特纳姆的家传特质——微米级别的丝线尽数冻结了。
*
让灵线神经冻结了的东西是什么,我现在知道了。
水晶地板上直直的插着一支短箭。
那东西周围也在变化着,冻结着。接受过钟塔课程的自己,姑且知道这是某种高等魔术。
从高级西服的袖子里,伸出折叠的弓,射出了那支箭。
“双银瞬弧(Shoot the Moon)……”
师父所低声说的,应该是礼装的名字吧。
而且,礼装的主人也很明显。
手持短弓的魔术师带着锐利的气息,头发遮住了双眼。
“卡尔马格里夫先生!”
我不由得喊道。
“为什么——!”
“不不,因为啊,这样更有价值啊。”
卡尔马格里夫理所当然地说。
“作为考古学的君主,我的存在意义正是赋予古老之物最大的价值。嗯,我之所以没有把埃尔戈的情报透露给时钟塔,是因为不熟悉神代魔术的时钟塔自然无法活用埃尔戈。如此,在这里投身于库尔德里斯的计划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啊,即使是埃尔梅罗二世也无法灵活发挥出的埃尔戈之价值,倘若是古代的库尔德里斯应该可以令它生辉才是。”
卡尔马格里夫的笑容甚至可以说天真无邪。
他笑着摆了摆手指。
就像一流的琴师演奏曲子一样。
但取代优美旋律的是数十支箭矢乱飞。
每一箭都无疑是必杀。
死神之镰即使将其接住,刃部也被冻结了。一箭冻结,一箭燃烧,一箭雷击,连自己的手臂都被麻痹了。
“呀呀呀好热好冷呀呀呀好麻诶诶诶诶!”
亚德惊叫起来。
武装化了的亚德的强度,更要凌厉的魔矢连击。
现代魔术师在没有用咒文的情况下,通过一工程(Single Action)完成的魔术,其威力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君主……!)
我真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虽然和师父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件,但正式与时钟塔的君主正面交锋还是第一次。
卡尔马格里夫大概不是战斗向的魔术师。
即使是这种能力,也不会超出护身用的范畴。
但是,这种威力。
即使全力回避,也会在一瞬间改变轨道、自动制导(Homing)。
不断变换轨迹的箭,描绘着美丽的曲线发起了挑战。
“格蕾小姐!”
希翁的灵线神经难以再起。
虽然好像撕毁了冻住的丝线,取出了新的灵线神经,但可能是连手指都受到了寒冷的影响,失去了最初的清澈。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瞄准这边的箭打掉,准备冲向卡尔马格里夫。
但是,有别的东西率先发动了。
背后的墙壁上喷出了新的魔力。
自己本已回避的箭,却画出了另一个形状。
魔术带来的火焰和冰,组合成几何学的纹样,让魔力相通。
“喂——!”
“我很灵巧吧?”
卡尔马格里夫的嘴唇微微绽开。
君主射出的箭本身就刻着新的法阵。
那些成为死角的法阵,一同绽放了魔弹。
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希翁。
等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师父!”
毫无防备的西装背后,魔弹群露出了獠牙。
没想到全都被Gandr的子弹射穿。
“我说啊老师,您能不能别发呆?”
“此等情景,没法再给学生增加负担呢。希望您能分清自己的职责和战场。”
“……不,我很抱歉。”
面对学生们的声讨,师父诚恳地低下了头。
那是两个人。
虽然并不整齐,但连踏出的步伐都一样。
一边撩起黑色的头发,一个用白皙的手指梳着长长的金发,走到考古学科的君主面前。
“哦,两位是那边的吗?好歹也是兼修矿石科(基修亚)的学生,应该会站在我这边吧……至少会不失公平地不站在任何一方吧,我抱有天真的期待。所以说我的声望不够啊。”
“那个…话说回来,卡尔马格里夫大人,我觉得这件纠纷应该是在工资之外的。”
“不行不行,蒂卡,请问能否接受加班费?”
助手蒂卡紧抱着手提箱,慢悠悠地走到声音嘶哑的卡尔马格里夫身边。
然后,
“格蕾和希翁,埃尔戈交给我了!”
“真没想到卡尔马格里夫老师会在这种地方指导我呢。”
两位淑女流露着斗志,拳头咔咔作响。
远坂凛和露维亚·艾德菲尔特正与卡尔马格里夫和蒂卡二人对峙。
*
管理部门的空间并不算大。
虽然天花板很高,点着像星座一样的红色篝火作为灯光,但顶多也就像个天象馆那么大吧。
在这其中,现在诸多命运交错着。
拉提奥谨慎地寸步不离棺木,骨巨人坦格雷也陪在她身边。
“没事吧,格蕾?”
莱妮丝问候道。
这声音似乎缓和了突如其来的冲击。
“没问题,师父呢?”
“这边没问题,对方只能交给你们了。”
老师带着苦笑看着凛她们。
凛、露维娅和卡尔马格里夫正好在房间的入口严阵以待。
大概是卡尔马格里夫决定站在拉提奥一方,为了不让联合发掘调查团的成员逃走,才把她们引到那里。
巧妙的战术啊。
与此相对,我们面对的是安置在房间深处的法老之棺。
“请把埃尔戈放出来。”
从棺材里溢出来的黑色瘴气,仍然捕捉着红发的年轻人。
雾霭的密度极为异样,看不见其内侧。
话虽如此,似乎也不会马上骤变。
恐怕是瘴气和埃尔戈互相对抗吧。
希翁蹲在瘴气附近。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工作,但目前似乎还没有成果。
“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你的请求。”
拉提奥在棺材旁说道。
她似乎也无法离开法老的棺木,因为她的体内已经冒出了黑色的瘴气。
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会一时休战吧。
对她来说,应该也想尽量避免对周围的破坏。
“你的目的就是把埃尔戈和棺椁链接起来吗?”
师父问。
蓝发的炼金术师凝视着师父。
“你知道拉提奥(读作库尔德里斯)想做成什么吗?”
“别把人看扁了,神代的炼金术师。”
师父尖锐地回驳。
“在本次事件中,最简单的谜团就是这个。不需认真思考。不管怎么变质,拉提奥这个炼金术师的本质,哪怕在阿特拉斯院来说也是极其认真的。这样的拉提奥,即便流着亲人的血也要追求的库尔德里斯之Whydunit,只有一个——为了规避世界毁灭的手段。
凡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们,无论谁都在追求的终点。
为了将初代院长所证明的那些灭亡尽数规避,无数人在绝望中屈膝。
确实,如果能做到那个,那即是究极了吧。
“可是,师父,这……”
卡尔马格里夫不是也说过,这件事何等的无意义吗?
“因为规避世界毁灭的手段,很容易就会变成招致世界毁灭的手段。啊,你说的没错。君主·梅亚斯提亚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是,这是从同等水平的智慧来看的。”
“……诶?”
“避免行星撞击的手段,也可以转为让行星激烈撞击地球的手段。这本身是正确的。但是,使用这种手段的对象,必须首先能够理解那避免行星撞击的手段。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对,是的。”
看到自己点了点头,师父立刻说道。
“既然如此,就用任何人都没能力挪用的绝世的智慧,创造出避免世界毁灭的手段就好了。”
自己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而希翁做出了反应。
“埃尔梅罗二世!那就是,把吞食神的埃尔戈作为运算机使用的吗? !”
“是的,人类还无法与神的智慧抗衡。那么,以其权能计算的话,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就能创造出他人无法挪用的手段。”
“什……”
旁边听的夸特哑口无言。
朱塞佩也一副如何鸽子被枪子击中的表情,好不容易才回话。
“喂喂,埃尔梅罗二世。可这不管怎么说这都很荒唐吧。毕竟无论算力多么强大的运算机应该都有无法解开的问题。令其回答‘规避世界的灭亡’之类模棱两可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另一个亚历山卓大图书馆。”
师父断然否定了那质疑。
“这另一个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囊括了当时阿特拉斯院的研究。也就是说,只要把大图书馆和埃尔戈连接起来,就可以对当时众多炼金术师登录的研究一同演算,以期得到避免毁灭的手段。这种做法恐怕是埃尔戈的肉体无法忍受的,但这点本身也是库尔德里斯所期望吧,因为只要一次性用完埃尔戈,就更不可能再挪用这避免毁灭的手段了。”
“啊……”
将神,一次性的使用。
包括这些在内,就是库尔德里斯的目的(Whydunit)吗?
受到冲击的不只是自己。
由于无法跟上瞬息万变的局面,朱塞佩和夸特也只能保持沉默。
机械鸟也低声呻吟。
“你说过,我把少主带到棺材这,是因为被库尔德里斯利用了吧?”
“是的。”
“……也就是说,从两千三百年前开始,我就被人抢先了?”
听到这个残酷的疑问,师父在一息间陷入了默然。
“准确地说有点不一样。你和神代的库尔德里斯互相欺骗了对方。结果,三年前埃尔戈没有落入拉提奥手中,而是在海里漂流。同时,神代库尔德里斯也认为埃尔戈迟早会来到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即使当时有失误也能尽力挽回。”
我想起了一件事。
启动托勒密再现体的是拉提奥。
利用王的再现体,接近大图书馆的中心部——如果方便的话,即使自己不亲自动手,管理部门和埃尔戈也能连接起来,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有了吧。
“是这样吧,拉提奥?”
师父看着拉提奥问道。
她抚摸着棺材,静静地回答。
“拉提奥(读作库尔德里斯)的记录也是如此。啊,既然已经解体到了这种程度,那么想必埃尔梅罗二世也能理解没有抵抗的意义了。”
“没有意义吗?”
“拉提奥(读作库尔德里斯)的愿望能够实现,对于同样是魔术协会一员的时钟塔来说应该也是正确的。即使是新设的现代魔术科,作为君主的你应该没有任何抵抗的意义才是。”
实际上,卡尔马格里夫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而成为敌人的吗?
有价值,他如是说。
对于魔术师和炼金术师来说,毫无疑问是有价值的。
实际上,朱塞佩和夸特的抵抗意志似乎也削减了。
虽然不会像卡尔马格里夫那样轻易地攻击我们,但也不能期待他们妨碍拉提奥了。
那么,师父呢?
“……我以前,也跟分割思考的你说过类似的话。”
师父喃喃道。
夹着雪茄的手指慢慢抬起。
紫烟呈螺旋状摇荡,指尖笔直地抵着拉提奥。
“这种程度的小事怎么能成为放弃我学生的理由?”
瞳孔的底部,有火焰燃烧着。
胆怯也好、卑屈也好、自虐也好,但绝对不会失去的热情。
“说得好,埃尔梅罗二世!”
咆哮的是骨巨人。
坦格雷披上装甲。
在原本就坚固的外骨骼上,叠上了更厚的骨头。
就像现代的复合装甲一样。
阿特拉斯院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提高了现代的智慧,将多种性质的装甲重叠在一起,就能应对更多的攻击。
“坦格雷!”
“不行,拉提奥大小姐。”
拉提奥想要制止,但坦盖雷却说。
“这位老师绝对不会让步,应该在这里彻底解决。”
巨大的身体猛地前倾。
看上去就像装在巨大的炮筒里。
那么,将之解放就是炮弹吗?
在散发冲击波(Sonic Boom)的突击(Charge)面前,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伸出手,像是要从坦格雷的肩膀上把它举起来一样插进去,骨巨人就那样保持着冲锋的气势,但落点偏离了一点。
我再次使用了将守卫者摔飞时所模仿凛的武术。
但又不能像守卫者时那样,让他撞在墙上。
转了个身的巨人,脚着地踏在水晶墙上。
不仅如此,重力仿佛发生了反转,过一百多公斤的庞大身躯轻盈的贴在墙壁上。
坦格雷的头颅发出轰鸣。
“灰色的小姐,你还会做这种事吗?”
“我能做到了。”
是的。
变成这样了。
就在几周前,自己和埃尔戈输给了拉提奥和坦格雷。
如果是现在,会怎样呢?
自己的技术和肉体,在阿特拉斯院技术之精粹的巨人面前,能吃下什么程度呢?
“真好啊,灰色的小姐。”
不知为何,巨人的声音中有痛苦在回响。
“真羡慕你和埃尔戈。”
“坦格雷先生。”
忍不住叫了它的名字。
然后,老师转向拉提奥。
“还有要问的,拉提奥。”
“哦”
“让亚历山卓大图书馆满负荷运转的能量从何而来?”
“能量?”
“魔术虽然是不顾物理法则的神秘,但也不是凭空无中生有的。无论怎样施展欺骗,等价交换也是极限。甚至可以说,为了一粒金子,需要万倍的资金,这种极端的浪费才是魔术的本质。”
师父说的意思,我也能理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个例外……这也是有理由的。
例如,在日本,埃尔戈和白若珑之所以能够肆意使用强大的权能,也与那土地上流淌的灵脉有关。
“如果是其他的魔术组织的话,应该会使用灵脉之类的吧。但是,阿特拉斯院几乎不依赖魔力。即使是从神代传过来的力量,这个原则应该是一样的。
当然,有比现代科学效率更高的能源转换技术,所以维持图书馆和守卫者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要对经过两千年时间积累下来的炼金术师们的研究全部得出结论,那就另当别论了。大规模且恒常性的能源是必须的。几乎毫无疑问,应该有资源(Resource)与这座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相连。”
“原来如此,你对这种东西有线索?”
“……有。”
师父目光中的颜色加深了。
“……海底火山。”
突然冒出一个奇秒的词语,我吃了一惊。
“师父,这是……”
“地中海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海底火山,从今往后,拉提奥打算用这些火山的能量完成亚历山卓大图书馆最后的演算吧?”
“不好意思,你误会了。”
拉提奥用力摇了摇头。
几秒钟后,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地板开始微微颤抖。
即使很小的震动也能持续很长的时间,令人毛骨悚然。
“刚才的是……”
“不是未来,命令已经下达了。从现在起27分56秒后,亚历山卓海底的火山将会喷发。”
如同宣告算式的结论,拉提奥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