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儿跳入的池子,看来位于娜塔莉皇女所居住的离宫附近。娜塔莉带吉儿回去后,俐落地对看见湿淋淋的皇女而慌乱的女官们下达指令,不仅先让吉儿泡热水澡,甚至借衣服给她。
她的说法是:「我不要紧,像你这样的孩子如果弄脏了宫殿,反而会很困扰呀。赶快暖和身体后换上衣服,假如感冒会传染给别人的。」
(是个好人,嗯。虽然说话有点带刺。)
她的年纪应该是十六岁。吉儿正在从记忆中寻找有关她的经历,直到黑色的洋装从头上套下时,才发现自己的穿着。
不但有蓬蓬的袖子,还有在腰部绑起的缎带。蓬松延伸的裙摆下点缀着蕾丝,另外有白色的围裙放在一边。
「那个,这个衣服……难道是女仆穿的衣服吗?」
「怎么?有什么不满吗?要找你这年纪的女孩能穿的衣服,只有仆人的衣服了。难不成还希望我借小时候穿的洋装给你吗?」
娜塔莉在会客室另一头的房间里瞪着她,吉儿赶紧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在宫殿里工作……」
「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因为未满十四岁才被召集到城里的吗?」
听到那个耳熟的年龄限制,吉儿一边的脸颊抽了一下。她是怎么想的呢?娜塔莉原本上扬的眉尾垂了下来。
「……不过,我也懂你会想死的心情啦。为了工作来到这里,实际上却成为抚慰有恋童癖皇帝的候补人选。」
这是怎么回事?吉儿强忍住没叫出来。
「三公爵全是混蛋啊。表面上是召募后宫的女仆,实际上都是为了献给皇帝吧?原本就已经传出他对小女孩有兴趣了,之前的演说又光明正大地宣布了自己要和十一岁的对象结婚,所以他们就从各处找来小女孩──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说不出话……」
里斯提亚德已经对财政困难唉声叹气,因此召募女仆这件事,哈迪斯他们是不会允许的。但是来自老家对后宫皇妃的援助,就不在哈迪斯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于是三公爵才利用这点,打算将未满十四岁的女仆送进帝城来吧。
(原来是这样,陛下曾宣布过未满十四岁这个条件,而现在我真的以龙妃的身分来到这里,也难怪大家会认为陛下真的对小女孩有兴趣了啊……)
原本是为了对付女神才会找未满十四岁的新娘,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吉儿,这条件就该无效才对,能吐槽的地方多得不得了。然而,原本就有爱穿围裙这个陷阱,现在又有恋童癖这根最后的稻草,皇帝的威严应该早已完全消失。
娜塔莉同情地叫人搬了椅子给神情极度疲累的吉儿。
「好了,你坐下吧。我派人泡茶,也准备点心给你。」
「真的吗?非常谢谢您!」
「已经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娜塔莉打发准备好点心和茶的女仆,在吉儿身旁的座位坐下并小声地问她:
「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那里,我可以帮你喔。」
吉儿也忍不住跟着压低音量:
「你要帮我吗?」
「因为每天醒来都会觉得心情不好吧?难得我都救你了呢!也可以让你在我这里工作,反正只是一个人,总会有办法安排。我好歹是皇女,也能进出后宫。」
吉儿对高高抬起下腭的娜塔莉含糊地应声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报上名字。在娜塔莉心里,已经认为吉儿是「为了工作来到后宫,在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献给有恋童癖的皇帝后,打算投水自杀的孩子」。
「那、那个,娜塔莉皇女殿下,其实我是──」
「娜塔莉……姊姊……有空吗?」
一个有如小鸟鸣叫般的声音响起,吉儿不禁停下来转过头去。
门只开了一个细缝,有个小女孩正看着里面。她有一头柔软的金发与圆圆的深紫色眼瞳。眉尾往下垂,手臂环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偶──尾巴很长的白虎玩偶。
「芙莉达,怎么了?快点进来吧。」
听到那个里斯提亚德时不时会提起的名字,吉儿眨了眨眼。她就是现正八岁的第三皇女,里斯提亚德那个惧怕哈迪斯而不敢现身的亲妹妹。
娜塔莉向她招招手,芙莉达却摇着头小声地答道:
「有陌生人…」
「啊,是指我吗?」
吉儿只是反问,便让芙莉达「呀」地一声躲到门后。看来里斯提亚德说她极度怕生这件事是真的。
「没事的,芙莉达。她是以后要在这里工作的人。」
「……真的……吗……?」
被这么怯生生地眼神仰望着,实在很难直接开口否认。
「这个……现在我们正在谈这件事,没错。」
「也有点心喔,进来吧。不要那么畏畏缩缩的,你可是皇女。」
芙莉达紧紧皱着眉头,战战兢兢地进入房间里。她的脚步彷佛是小动物在警戒肉食动物般移动着,吉儿看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在悄声靠近后,芙莉达选了距离吉儿的座位最远的椅子「咚」地坐下。小心地让白虎玩偶的长尾巴不碰到地板,姿势端正地将它放置在自己的膝上。
「那么,有什么事让你特地一个人过来?」
「……和龙妃大人的茶会……哥哥来拜托我……他说是非正式的。」
吉儿惊讶地抬起脸。娜塔莉没有察觉,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说过很多次要拒绝了。就算是非正式的也要拒绝,去拒绝掉。」
「但是,他已经拜托我五次了……哥哥很困扰……他希望我们能与龙妃大人培养感情……我也装病很多次了……」
在吉儿不知情之下,里斯提亚德似乎正想办法安排她与皇女们碰面。
(我完全不知道……原来他们为了我做了很多考量啊。)
看来她们用装病来拒绝很多次了,但芙莉达一副困扰的模样,实在无法责备她。反倒是娜塔莉理直气壮地说:
「要不然你就说是我的老毛病突然复发了吧。我说过了,现在时机还早,里斯提亚德哥哥根本不懂后宫有多恐怖。」
「……但是,艾琳西雅姊姊也说龙妃大人很可靠,人也很好……」
「这跟十一岁的龙妃是不是好孩子无关啊,芙莉达你也明白吧?在后宫里,不是里斯提亚德哥哥那种直来直往的个性,或是艾琳西雅姊姊头脑简单的做法可以适用的!」
趁着娜塔莉拿起饼干喘口气的时候,吉儿轻轻地开口:
「请问……后宫有什么问题吗……?」
「……你先知道这些事也好。都是那个有恋童癖的人,害后宫现在的气氛非常紧绷。」
虽然很想为中伤丈夫的言论辩驳,现在只能先放一边了。
「后宫都是由皇帝的妃子管理对吧?但因为皇帝并没有妃子,所以现在是由父皇──前皇帝的妃子们主导后宫。而她们的立场,全都是反皇帝派的。」
「……她们的立场是与以前有很多皇太子过世的诅咒有关吗?」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我也有其中一个哥哥因为诅咒而死,另一个哥哥则是舍弃皇位继承权,和母亲一起离开了帝城,把我留在这里。」
这时,吉儿的记忆串连起来了。
(对了,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拿娜塔莉皇女作为牺牲而流亡到克雷托斯的皇子……!他声称自己拥有皇位继承权而寻求杰拉尔德大人帮助……因此引发了正式的战争……原来是这样,那个人就是娜塔莉皇女的同母哥哥。)
她的哥哥可能有一天会与哈迪斯对立。于是吉儿谨慎地问道:
「那么,娜塔莉殿下现在还有收到从哥哥或母亲来的联络吗……?」
「怎么可能有,母亲大人很怕诅咒,她可是许愿祈求『请让女儿代替儿子死吧』,于是把身为女儿的我当牺牲品单独留在帝城呢。」
看到说不出话的吉儿,娜塔莉笑着回道:
「这也没办法呀,母亲大人的老家虽然是斐亚拉特公爵的亲戚,不过实际上是个不宽裕的乡下贵族。当皇太子宝座轮到最年长的哥哥身上时,我从没看她那么开心过……但因为诅咒让她的梦想破灭了。也因此无法忍受连第二个哥哥都失去啊。」
「话是没错,但娜塔莉殿下也一样是她的孩子,也是皇女。这么做未免……」
「是吗?我既没有艾琳西雅姊姊能够统领龙骑士团的能力,也没有像芙莉达一样拥有魔力的才华或实力坚强的后盾。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喔。而且甚至没有拉维皇族的血统呢,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皇女。」
她用戏谑的口吻说道,让吉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别这样,自己没有用处这点,我现在已经不会介意。母亲他们离开也是三年以前的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才过三年而已不是吗?把自己切割得那么开不好。」
吉儿忍不住反驳,让娜塔莉露出困惑的表情。芙莉达怯生生地开口:
「娜塔莉姊姊,你还有我……你是我……很重要的姊姊。」
真是个好孩子。突然理解里斯提亚德为什么会那么宠爱她的心情时,不知为何眼眶也跟着一热。在这样的气氛中,娜塔莉笑着带过。
「真是的,别说了。原本不是要谈这些的吧?」
「说、说得没错,我太多嘴了……」
「我想说的是,在后宫会有那些考量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帝而原本彼此敌对的人们,却因为持有天剑这个犯规的皇帝出现,现在串联在一起了。前皇帝并没有继承龙神拉维的血脉这件事,让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外,又加上十一岁的龙妃出现……」
听到自己的事情,吉儿不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口。
「那孩子若正式成为皇帝的妃子会很辛苦的,那些还留在后宫的妃子们……」
「……在皇帝的妃子正式入宫后,自己的立场就会受到威胁,没有错吧?」
「没错,所以她们对于龙妃的动静都会过度敏感。现在龙妃还躲在后方没有到台面上,所以表面上还算平静,连我们打算站在龙妃那边,一定都会引起大骚动出现死人的。」
「咦?没想到后宫的妃子们腕力都很强啊。」
吉儿惊讶地说道,娜塔莉一时愣住了。
「怎么会说到腕力啊。是利用毒杀互扯后腿、制造意外来暗杀、栽赃嫁祸来处决才对吧?都是后宫擅长的伎俩啊。」
「……不是靠腕力来竞争吗?」
「后宫竞争的是皇帝的宠爱吧?能够笑着让对手落败就是后宫的乐趣喔。」
「居然说是乐趣啊……后宫真是可怕的地方呢……」
会变得无法信任人吧。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比战场还残酷。
(啊……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因为在克雷托斯没有这样的事。我不会有问题吗?)
不过,最终说不定能靠拳头来解决。她决定还是别想太多,首先要能够正式成为龙妃。
「因为不知道逃走的帝国兵会怎么出招,现在要为有恋童癖的皇帝优先巩固地盘。为了让龙妃立足而私底下进行交流,这种会刺激后宫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因此那些人会准备年纪小的女仆,表示仍然计划以正规方式排除龙妃。」
「呃,那就表示,打算采取向陛下进贡未满十四岁的女孩这种作战方式……?」
「没错。所以我们要是真的试图拉近和龙妃的关系,那些着急的笨蛋不知会采取什么行动。即使是举行非正式的茶会,也会转眼就迅速传遍后宫。」
「但是……龙妃大人只有一个人……可能会很孤单……」
芙莉达抱紧玩偶,语气微弱地反驳。然而娜塔莉比她更强势地说道:
「这也是为了龙妃好啊,她才十一岁吧?……要是这年纪就遭到暗杀,未免太年轻了。」
差点被哀伤的气氛吞没的吉儿回过神。
(不,有可能遭到暗杀的人是我啊!……原来如此,她们是在担心我。)
她们担心如果彼此走得太近,十一岁的龙妃在获得权力之前,可能就会葬送掉自己的人生,所以正想尽办法不与龙妃扯上关系。
(嗯……这情况看来……我可能先不要说出自己是龙妃比较好……?)
以目前的状况看来,确实不好与后宫为敌。吉儿虽然有自信自己不会被暗杀,但依据事态也可能演变成眼前这两人成为遭到攻击的目标,若变成那样就麻烦了。
没错──正是因为在曾经发生过的未来中,吉儿认为这两人都被暗杀了。
第二皇女娜塔莉是在克雷托斯国内。
第三皇女芙莉达是在拉维帝国内。
(因为芙莉达殿下在假皇帝骚动后行踪不明,恐怕与里斯提亚德殿下发动叛乱有关。有可能是利用她威胁了里斯提亚德殿下。)
在和解之前,里斯提亚德已经承认哈迪斯是龙帝,既然如此,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反叛,一定是因为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看来,后宫有参与其中也不奇怪。
(而盯上娜塔莉殿下,据说是因为开战派的南国王……)
南国王指的是将政务丢给王太子处理,自己沉溺于南方后宫玩乐的现任克雷托斯国王陛下,那是个贬低他的称呼。以前娜塔莉皇女的死,在原因未明的状况下了结了。因为连杰拉尔德都无法抓住犯人,才用消去法判断犯人只有可能是南国王,但实际上娜塔莉皇女的死亡,则加深了克雷托斯王国与拉维帝国对立的契机,同时成为迈向开战的开端。
她们两人都没有直接引起任何争端,却成为战争的导火线。
(现在状况已经改变,然而这次也非常可能因为某件事而成为导火线。)
现在也是,哈迪斯正抱着叛逃的帝国军这颗火种。关于这件事情,吉儿也无法预先得知结果──在过去的假皇帝骚动中,哈迪斯把帝国军全数处决后再重新编列,因此没有留下这颗火种。因为未来改变了,才留下火种。
在吉儿沉思的时候,娜塔莉吃完饼干,开朗地笑了。
「话是那么说,不过目前的状况都还算和平喔,所以你可以放心工作。」
「……嗯……咦?」
吉儿这才想起,刚刚自己正在被劝说是否要成为服侍娜塔莉的女仆。
「啊、那个,其实我呢,正在做养育龙的工作。」
「龙?是要进贡给皇帝的贡品吗?不过真没想到能找到龙的孩子,它的父母死了还是它走失了吗?」
「对,大概是那样!那个工作不能放着不管……」
她很在意娜塔莉与芙莉达身边发生的事情,然而更不能放着罗不管。
「那么这下就更刚好了,我不会骑乘龙,但自认对龙的事很清楚喔!」
看见吉儿愣住,芙莉达轻声告诉她:
「娜塔莉姊姊……有在学习龙的知识……」
「正因为我是个没用的皇女,才觉得必须要有专门知识而已啦。」
「真、真的吗?那么针对不会飞的龙,您熟悉相关的飞行训练吗……?」
「不会飞?这很少见,但以往也曾有过案例。如果你很担心就带过来,我可以帮忙看看。要感谢我喔!」
娜塔莉背后似乎发出了佛光般的光芒。
「麻、麻烦您帮忙!我正好非常需要建议……!」
「你很喜欢龙呢。」
「是的!」
「我也是喔。」
真是个好人,而且她绝对是个优秀的皇女。
感激涕零的吉儿,不禁高喊着「请多多关照」并向她低头。
「陛下、陛下!」
「吉儿,欢迎回来……你为什么穿着女仆的衣服?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有办法治好罗了!」
吉儿气喘吁吁地飞奔进哈迪斯的宫殿喊道。
正在忙着准备晚餐的哈迪斯,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你说治好……你生了什么病吗?」
「呜啾?」
正在地板上与苏堤抢球的罗歪了歪头。在那瞬间,苏堤趁隙踢飞球,它又赶忙追了上去,苏堤也追在它身后。看来正融洽地玩在一起。
「请听我说,其实──」
正一头热地准备说下去的吉儿,突然回神。
就在不久前,自己才因为盛大地告白一番而羞愧不已地逃出去啊。
「先不说那个,你怎么这副打扮?这样的确很可爱,难道你真的跳进池子里──」
「知道了,我再去水池一次把记忆忘掉!」
「晚餐要准备好了喔。」
身体往右转的吉儿停下了脚步。
「今天的主菜是炭烤带骨羊肉,还有水果沙拉和打入蛋花的法式清汤,配菜是整颗蒸熟的马铃薯佐奶油。」
非常豪华。她缓缓回过头,便看到哈迪斯对她微笑。
「现在刚做好,立刻享用会非常美味。」
「……既然这样,真没办法呢!」
「就是啊,毕竟我也有很多想说的事情,例如你曾经喜欢过别的男人。」
「我还是去水池吧!」
「啊啊,甜点的酥饼该从烤箱拿出来了。」
「陛下太奸诈了!」
在她回答前,肚子倒是先叫了起来。哈迪斯一把抱起捂着脸的吉儿。
「那么,我们去吃晚餐吧。毕竟还有事要说。」
「陛下要是耍坏心眼,我不会跟你说话的喔!不过饭还是会吃!」
「听说维赛尔皇兄要回来了。」
哈迪斯将眨着眼的吉儿放在餐桌的座位上后说:「还是先吃饭吧。」
就在晚餐差不多要结束时,罗已经在铺满抱枕的木箱中肚子朝天地睡着了。
苏堤似乎觉得运动得不过瘾,在寝室的露台延伸出去的庭院中,不断踢着庭院里的岩块。最近它的身形变成非常像鸡的模样,但似乎又不单纯只是只鸡。因为每当苏堤一踢,岩块就落下碎块,这样下去,它迟早会踢碎岩块吧。
如此心想的吉儿在床边坐下,拿着梳子的哈迪斯随后在她的身后坐下。
「娜塔莉和芙莉达的事,只要照你的意思去做就好喔。」
「可、可以吗?不会因为我擅自与她们深入交流,之后带来困扰吗?」
「如果有你帮忙关照妹妹们,我也会觉得安心。接下来大概会有很多事我无法照顾到。帝城里的人会变多,我也会渐渐无法像现在一样自由自在地行动。」
哈迪斯一边为泡完澡的吉儿梳头发,一边说着。
「最重要的是,维赛尔皇兄应该不会承认你,比起这件事,其他都是小事。」
听到哈迪斯如此干脆地说出这件事,她感到困惑。
「您、您那么肯定他不承认吗?」
「他对我说过选妃要慎重,要仔细考量后盾。尽管发生过很多事,皇兄是很重视我的。特别像龙妃这种大事,我擅自决定应该让他很生气。」
「……他一直想召回放逐到边境的陛下吧?」
「嗯,没有错。我们一直有书信的往来,他甚至有点过度保护了。」
光是听这番话虽然没有问题,但吉儿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因为她知道维赛尔外流情报到克雷托斯的事情。
不过吉儿并不清楚维赛尔与哈迪斯是怎么样的一对兄弟。
「另外,他和里斯提亚德皇兄的感情很差。」
这倒是多少有察觉。
「所以我想他们会大吵一架吧,而且应该会很激烈。」
然而,继里斯提亚德之后,维赛尔也经由哈迪斯的手处决。当哈迪斯为了与克雷托斯军打仗而离开帝都的期间,他趁机占据帝都,所以是以这个罪责处决的。那大约是距离现在起三、四年之后的事情。
实在无法骂他卑鄙。因为在当时,按照杰拉尔德的计策引开哈迪斯,率领部下与哈迪斯的军队作战的人,正是刚开始被称为军神大小姐的吉儿。
(但是那时的陛下,还没有那么黑暗。)
虽然他数次让计策全都付之一炬,令人气得牙痒痒的,不过是一名非常值得尊敬的敌人。
经历处决维赛尔之后,过不久在战场上重新与他交手时,就变成了想毁灭一切的暴虐皇帝。
(果然……对陛下而言,维赛尔殿下的存在非常重要吧……)
她稍稍抬起眼,正好与放下梳子的哈迪斯四目相交。
「怎么了?」
「没、没事。他们会吵架啊,知道了。那么我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嗯,这个嘛……」
哈迪斯像要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把脸靠近了些。吉儿也换上严肃的表情认真地靠过去。
「我还是想要做副食品。」
她花了好几秒钟想理解哈迪斯说的话。
「……什么?」
「养育孩子的事啊,毕竟有十个人──难不成你忘记了?你之前说要为我生十个孩子啊!」
「……咦?啊,什么?有说过有说过,我记得!」
哈迪斯比着急的吉儿看起来更着急,听完后才放心地拍拍胸口露出笑容。
「太好了。不过要生十个人,最快也得花上十年的时间吧?而且对你的身体也会有负担,如果可以,就要趁年轻时开始比较好。」
「说、说得也是……呢?」
吉儿试着理解他在说什么时,受哈迪斯认真的氛围影响,总之先答了腔。
「这么计算起来,最快从你十六岁或十七岁左右开始要养育孩子。」
「……对、对啊……会是那个时候,没错……」
「所以我想做副食品。」
「这个您刚刚说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他们做可爱的新生儿衣服,帮他们换尿布和哄他们。」
「陛、陛下想要养育孩子啊。」
虽然他应该很适合也很拿手,但是话题似乎完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难道话题会接到罗身上吗?陛下其实想要照顾罗?)
在她想着无法预测的话题会往哪里去时,哈迪斯继续表明自己的决心。
「当然了,你怀孕期间需要的辅助会由我来做。」
「谢、谢谢陛下……?但是陛下,您说的话我不是……」
「这样计算的话还有五年,得利用空闲时间好好执行皇帝的勤务才行!」
听到皇帝的计算和结论后,吉儿停顿了一下才生硬地点头回应:
「原、原来如此,用五年的空闲时间……皇帝是用、空闲时间……」
「没有错呀,既然如此,从安定国内政局到对应克雷托斯,就得用最快最短最好的方式全力冲刺才行,不过我已经决定要为了养育孩子而努力。」
「就为了那个理由?」
「咦?不行吗?」
该怎么说呢?他认真反问后,自己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过,比起为了复仇之类的动机,是个好的动力。嗯。)
假如里斯提亚德听到应该会晕过去,但吉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我认为很好,心态非常正向!」
「所以现在开始会比较辛苦,希望你能相信我。」
这句话直接正中红心,紧紧抓住吉儿的心。穿着睡衣的吉儿披上披巾,调整了枕头准备睡觉的同时,哈迪斯又说道:
「目前我的魔力还没恢复到一半,没办法长时间幻化出天剑,要尽全力做事也有困难,应该会有很多让人感到心急的部分。而且也会很难找到和你相处的时间……」
「唉?陛下和我可能会见不到面吗……」
「有可能。但是,我一定会跟你结婚,因为这是我跟你的幸福家庭计画。」
──吉儿不经意地理解为什么罗会从蛋里孵化。
(陛下终于真的打算成为龙帝了。)
虽然还不会飞,不是经常跌倒就是撞到东西,只有逃跑的脚程很快。但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步往前走,去面对一切事物。
「我会让你成为龙妃。不是只有表面形式或心里认定,而是真正的龙妃。」
他握着吉儿的手发誓,神情凛然没有一丝动摇。
「……我喜欢陛下。」
等自己发现时已经那么回答他了。哈迪斯反而露出惊讶慌张的表情。
「咦?可、可以继续说那件事吗……?」
「可以。我喜欢您,很喜欢您。能喜欢上陛下真是太好了。」
她忽然感到喉头一阵哽咽。因为哈迪斯确实地接收到了吉儿释出的心意,好好地接受这个某天会被利用完就丢的人,并且给予回报。
她伸出双手,将身体靠上去紧紧抱住哈迪斯。
「我、我也是,绝对会和陛下结婚,成、成为龙妃……呜、呜哇!」
「为、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哭?吉儿,你冷静点。」
「陛、陛下……陛下突然超级帅气啊!」
「这件事有让你震惊到大哭的程度吗?」
看到哈迪斯惊愕地看着自己,吉儿往他的胸口捶了好几下。
「当然啊,这样不就害我又重新喜欢上你了吗?笨蛋!我的陛下太帅了!我喜欢您!什么杰拉尔德大人,那种人都无所谓了啊啊啊啊!」
「啊,果然是他啊……」
哈迪斯的语气稍稍一沉地说道,困惑地看着吉儿嚎啕大哭的背影,温柔地安抚着她。
在吉儿终于平静下来,灭掉灯光后,两人一如以往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她突然感到害羞起来,哈迪斯也很别扭,视线也无法与她对望,但因为都不想离开对方身边,于是两人第一次背对着彼此就寝了。
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只是感受着喜欢的人从背后传来的气息,就能够如此心跳加速。
自己只是稍微动了动,哈迪斯的身体就会因为吓一跳而震动,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隐藏起自己的动静,但他那么做之后,自己又反倒莫名地在意起来。如果等到吉儿长大,哈迪斯所描述的未来真的成真后该怎么办?
不过,那是这段幸福恋情的后续了。吉儿放心地闭上眼睛。
「因、因为太紧张,整晚都没睡……」
「你这点还是一样没变啊,不过没有晕过去倒是有所成长了吧?」
哈迪斯狠狠瞪了那个养育自己长大正飘在半空中的亲人。
「龙真是太没有感情了,难道祢没看到今天早上的吉儿有多可爱吗?」
「我反而别过眼没看啊,那是什么青涩的粉红色空间!两个人不但不敢对看,只是手指头碰到就弄掉盘子,是人类的形式美吗?没有非做这些流程的道理吧?」
「才不只是那样!吉儿她……吉儿她!那个吉儿啊!她问我要不要出门前的亲吻,是那个吉儿,居然自己主动说耶!」
怯生生提出这个要求的吉儿,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让哈迪斯感到「啊啊今天也是个世界和平的日子啊」而差点直奔天堂。而且,她在下一秒明确地说:「我要成为陛下优秀的妻子!所以得在长大成人前提升恋爱战斗力才行!」
那个妻子,事实上可能是被派遣来刺杀他的刺客吧?恋爱战斗力究竟是什么,哈迪斯也不清楚,不过绝对是个好东西。
「在吉儿长大之前,我说不定就会被杀死……」
「是这样吗,真是太好了。」
「我觉得我们最近应该把寝室分开比较好……可是那么做似乎又太刻意了啊!也不是有其他意思,只是,该说是成熟的处理方式吗……但是还是会想一起睡,想一直一起睡!这样不行吗?祢觉得呢?」
「谁知道啦。」
「祢认真听啊,我很认真想讨论啊!」
「我不想听啦,你也该发现刚刚开始就没有任何人搭理你了!」
拉维大声怒吼着,哈迪斯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龙妃骑士们以及走在前面的里斯提亚德。从刚刚开始,静悄悄的走廊上只有哈迪斯说话的声音与脚步声而已。
「拉维,那是因为大家听不到祢说话的声音啊。」
「才不是,是没有人想要吐槽你啦!」
「不必在意,哈迪斯。你继续和龙神拉维大人对话吧,这是身为龙帝很重要的时间。」
里斯提亚德难得一脸沉稳地说道。「没错没错」背后的卡米拉与齐克也点头附和。今天因为哈迪斯这边比较需要人手,所以吉儿让护卫跟着他。
「不需要在意我们其他人喔,陛下,请和拉维大人讨论。」
「毕竟是养育你长大的亲人,得对你负责嘛。」
「可恶,大家因为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居然像这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要陪你讨论啦,我要睡觉,去睡了!」
「是没问题啦,但睡太多会变得更胖喔。」
「少啰嗦──我是要保留体力!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需要用到天剑呢!」
哈迪斯轻轻摸了摸降落在肩膀上的龙神身躯,熟悉的触感还是没有变。
使用他时,大多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然而现在却让人觉得很可靠。
那是龙帝的证明,是他让自己成为龙帝。
「嗯,拜托祢了。」
「哈迪斯,做好觉悟了吧。」
他们站在面对会议室双开的门前,在向话不多的里斯提亚德点头确认前,哈迪斯转身面对身后的卡米拉与齐克。
「你们就跟到这里吧。你们的职称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收~到,现在还不是时候嘛。陛下,加油喔。」
「我们会在附近待命,只要你一喊就会冲进去。」
哈迪斯感激地收下这句可靠的话,重新面向门。在他点头后,里斯提亚德将手摆在门上。
(我要让吉儿成为龙妃,一定要。)
在门的另一边等待的人们究竟是敌是友?得先判定这件事。
「哈迪斯,我回来了。」
一名长相沉稳的青年,从会议室后方的座位站了起来。他看似灰色的头发非常柔软,一双浅色眼瞳彷佛笼罩一层云雾的月亮般清亮。之前一直认为他的发瞳颜色与自己非常不相像,日前才得知原来他其实是异父哥哥。维赛尔应该也听说这件事了。
不,维赛尔是格奥尔格女儿的未婚夫,所以以前就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欢迎回来,维赛尔皇兄。」
拉维一声不吭地从胸口一溜烟地回到体内。哈迪斯挺起胸膛,跨出步伐往哥哥以及他带来的士兵与文官等人罗列的会议室当中。
从他的视线看出去左侧的长桌是里斯提亚德与艾琳西雅的座位,右侧的位置则是维赛尔与其他大批臣子们的。在会议室最里面只有一张桌子连接了两张长桌,便是皇帝哈迪斯的座位。
这就是现在这个国家的势力图。
会议室的门等了一下才关上,里斯提亚德走在哈迪斯身后。就在这个时候──
从会议室左右出现的斐亚拉特士兵,拿着武器包围住里斯提亚德。原本就在会议室里的艾琳西雅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喂,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斐亚拉特公爵打算反叛吗?」
「请不要这么早下定论,艾琳西雅大人。这不是反叛喔,因为我带来的兵是重新编制而成的新帝国军,留在帝城里的帝国兵已经没有用武之地,必须全数抓起来,凡是抵抗的都要处决,这是早已下达的命令。」
「什么……?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啊,哈迪斯!」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听到哈迪斯的回答,艾琳西雅惊愕地低声说道:
「没有皇帝允许就重新编制帝国军,哪有那么愚蠢的……!」
「那是一度对哈迪斯刀刃相向的军队。把一个可能藏有间谍的组织,一直放在皇帝身边才让人匪夷所思。」
「应该要认为他们是一支即便在这种状况下还愿意留下的军队才对!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更重要的是,这也不构成需要对里斯提亚德刀刃相向的理由!」
维赛尔从喊着这番话的艾琳西雅的方向,转身面向哈迪斯。
「哈迪斯,首先,有件遗憾的事得向你报告。拉迪亚大公领地遭到前帝国军──也就是逃走的反叛者们占领了,他们迟早会打算造反吧。」
坐在会议室右侧的人们一点都不感到震惊,看来是在事前知道这件事了。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哈迪斯他们。
「里斯提亚德•提欧斯•拉维第二皇子殿下,你涉嫌参与他们占领拉迪亚领地一事。」
皇太子以极度冰冷的眼神,以宣判似的口吻向第二皇子说出这段话。
吉儿背着装有罗的背包绕过后院,皱起了眉头。
(警备果然很少,人手真的不够呢……)
该说多亏如此吧,她得以在没有被任何人拦下查问的状况下,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顺利抵达娜塔莉房间的露台。她虽然穿着工作制服,但过来的路线不管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早安!」
「你怎么会从露台过来?」
「因为我想确认一下警备状况,这很重要。」
吉儿理直气壮地回答,娜塔莉则歪着头说:「是、是吗……?」为她打开露台的门。芙莉达也在房间里惊恐地看着吉儿。里面没有其他仆人,应该是因为人手不足,为了准备迎接维赛尔皇太子而全都调度过去了吧。
「我按照约定带来了,这就是我正在养育的龙!」
今天背上涂有可爱的花朵模样,罗心情极好地打了招呼。
「呜啾!」
「……怎么有这种颜色……应该说花样……新品种……?从、从没看过啊!」
「是斑纹龙!背上斑纹看起来像花朵,非常可爱吧!」
「呜啾!」
它强烈地同意吉儿的话。另外一提,背上的花朵图案是豁出去的卡米拉的力作。
娜塔莉露出极度怀疑的表情抱起罗东看西看,应该不至于认为它是黑龙吧。不,是绝对不希望被她看出这是一头用颜料装扮过的金眼黑龙。
芙莉达悄悄接近,用圆圆的眼睛向上看罗。
「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做罗!」
「真可爱呢,花纹也很好看……」
罗眨眨眼后发出「啾……」的叫声,想藏起自己害羞的脸。当芙莉达垫脚伸手过去摸了摸它的翅膀后,它便扭动起来。
看见这幅温馨的光景,吉儿心里也暖暖的,娜塔莉小声地问道:
「……它听得懂人类说的话,真的是斑纹龙吗?」
「没错啊,请看看它身上有黄色、茶色、红色交错的鳞片。」
就算视线慌乱,也要表现出理直气壮的模样。先放弃的是娜塔莉。
「……好吧。你今天真是有精神又有气势呢,昨天明明才自杀未遂,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对娜塔莉而言,大概只是打算找个话题话家常吧。
然而吉儿想起自己下了新的决心而挺直背脊。
「是的,其实昨天晚上,我们确认了彼此的爱意!」
罗从娜塔莉的手中掉到地上。芙莉达原本抱着的玩偶跟着掉到它身上,罗的眼睛眨啊眨的。
「我的丈夫真的是最帅气的人了!为了要成为适合他的妻子,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断精进我自己!」
「……丈夫?妻子?等等,你几岁呀?」
「十一岁!」
「你……你结婚了……吗……?」
「啊,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不过总有一天一定会完成这件事!要举办盛大的婚礼!」
傻住的娜塔莉终于回过神,然后说道:
「已……已经做了结婚的约定啊。只、只是孩子间的约定吧?」
「我会让他负责的,毕竟对方是个快满二十岁的男性。」
「那种恋童癖的人,现在立刻跟他斩断缘分!」
在脸色发青的娜塔莉身边,是一副轻飘飘又害羞的芙莉达。
「和哥哥同年……很帅……?」
「那可不行!我在昨天又重新爱上他了……!」
「真好啊……要当新娘……」
「芙莉达殿下这么可爱,一定很快会有很好的对象出现的。」
「等等,不可以,你完全上当受骗了!芙莉达也不可以被骗啊!」
「但是,哥哥非常优秀……如果是像哥哥一样的人……」
「那是兄妹关系啊!结婚可不同!」
「呜啾。」
在地上的罗害羞地捂着脸,用尾巴啪㗳啪㗳地拍打着地板。娜塔莉发现后,手扶在桌上做了深呼吸。
「……等一下再谈这些吧,我现在先看这孩子……」
「啊,好的,麻烦您了!我想要成功养育这孩子之后再结婚。」
「你别再说些会让人脑袋混乱的话了──这孩子是金眼呢。」
似乎知道自己正受到关注,罗的视线透过爪子与爪子之间往上看。娜塔莉蹲了下来,为罗进行触诊。
「整体而言它的鳞片似乎哪里怪怪的……胎毛也很粗糙……算、算了吧。看起来没有受伤的地方,翅膀能够完整展开吗?」
被这么询问的罗,自豪地展开自己的小翅膀给她看。娜塔莉眯起了眼。
「……我说啊,这孩子以斑纹龙而言,实在聪明过头了。」
「它是金眼,在斑纹龙里也会比较聪明吧!」
「……翼膜也没问题。不过翅膀大小和身体比例上感觉不是很平衡……」
「哪、哪里有问题吗?」
吉儿立刻担心起来,娜塔莉摇了摇头。
「还不到需要担心的程度喔,毕竟它还是头幼龙。但是……硬要说的话……」
娜塔莉一脸正经地对着吞下一口口水的吉儿说道:
「它的屁股很大。」
「……屁股吗?」
「屁股……」
「……啾?」
继娜塔莉之后,吉儿与芙莉达凝视着罗,它则是双手慌张地绕到身后。
「正确地说是后脚,不过它的尾巴也比较粗,全身都相当丰满吧?」
「……确实没错,感觉整体上布满脂肪,而且它经常跌倒。」
「啾?」
「这孩子会长很大喔。」
娜塔莉用她纤细的手臂抱起罗,放到桌上。
「偶尔会有这种成长进度比较慢的状况……应该说,它是个没有飞的必要就不飞的孩子。不过这样的孩子,可能会成为非常强大的龙呢。如果是特殊的龙,养育方式通常会和一般的龙有所不同喔。」
「喔……」
「像是龙王的黑龙,还有利用龙帝的心灵为养分的传说。」
「是、是喔──!罗,你会变强,真是太好了呢!」
虽然有种穿帮的感觉,只好转向对罗说话来蒙混过去。娜塔莉毫不在意地说道:
「如果你很担心,就想着它是因为屁股太重飞不起来就好了喔。」
「呜啾!」
罗看起来不高兴地鸣叫,接着举起尾巴摇摇屁股。
「呜啾、呜啾!」
八成是想证明它的屁股不重吧。它拼命地摇啊摇,看了只觉得可爱不已。娜塔莉不禁笑了出来,芙莉达也露出彷佛要融化的微笑。
(插图006)
「真是可爱……」
「呜啾、呜啾~!」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罗,那个……会去瘦身的。」
是陛下,她在心中默默说道。罗一脸不满地看向吉儿。终于止住笑意的娜塔莉说道:
「它并没有其他问题,所以与其勉强进行飞行训练,不如慢慢守护它的成长就可以了。咦?怎么了?」
罗在娜塔莉的身上蹭了起来,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
一定是因为听见可以不必勉强它飞。吉儿感到傻眼,接着双手插腰。
「真是的,罗!你只是讨厌训练吧?」
「呜啾啾~」
它用像是在吹着口哨装傻的态度从桌上下来,躲到芙莉达身后。看到它和哈迪斯惊人相似的程度,反而让人感到无力。倒是芙莉达开心地笑了。
「罗,这个是我的朋友……要不要一起吃饼干?」
「啾~」
认识了白虎玩偶后,罗高兴地跟在芙莉达身后。
(……算了吧,就当作是与妹妹的交流……陛下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等一下把妹妹们和罗一起玩的事告诉他吧。哈迪斯因为妹妹们会害怕自己,所以与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听到这件事应该会稍微放心。
「这个饼干啊……最近只要一回神,就会发现它放在房间门前……」
「咦?那是哪里来的?不会很危险吗?」
「哥哥说没有问题……娜塔莉姊姊这里也有送来,很好吃喔。」
芙莉达笑嘻嘻地从透明的袋子里拿出包装得很可爱的饼干,娜塔莉则是双手抱胸。
「确实很好吃,但实在太可疑了。因为不是仆人放的,一开始还以为有下毒呢。可是如果这样下毒又太愚蠢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警戒。」
「一定是做饼干的小精灵,因为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干。」
罗从芙莉达手上收下饼干,不知为何从鼻子喷了几口气。
吉儿想着「怎么可能」将视线移开后,忽然一惊。尝了之后说不定就会知道。
「我、我可不可以也尝尝看呢?」
「好,请用。」
从芙莉达那里获得一片后咬下的瞬间,她全都懂了。
这个甜度非常绝妙。边缘烤得酥酥脆脆、中间的质地湿润,搭配撒在表面大颗粒的砂糖所产生的美妙口感──
(是陛下。)
而且里斯提亚德也准许,就几乎确定了。难道是他亲自来到妹妹们的房间前放的吗?果然在吉儿不知道的地方,哈迪斯似乎很努力。努力的方向稍微偏差的程度,更加能感受到很有丈夫作风的心意,让人几乎要泛泪。
「等、等见到制作这个饼干的人时,请对他好一点喔……!」
「你突然怎么了……」
「你认识做饼干的小精灵吗?那个……」
原本打算叫吉儿名字的芙莉达歪了歪头。娜塔莉吃着芙莉达带来的饼干,不经意地问道: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
吉儿的视野里有东西动了,她看见窗外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身体反射性地行动了。
「危险!快趴下!」
数支箭射破玻璃窗。随着娜塔莉与芙莉达的惊叫扬起,露台遭踹破,传来森严的无数脚步声和枪口瞄准的声音。
「把手举起并趴下!若是反抗就击杀!」
「你、你们要做什么──斐亚拉特军?」
看见军服上徽章的娜塔莉抱住芙莉达喊道。斐亚拉特,是格奥尔格的后盾,同时是三公爵之一,之前一直主张与格奥尔格没有关系,难道现在攻进帝都了?
「你们是娜塔莉皇女殿下和芙莉达皇女殿下吧?正好,请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场骚动是怎么回事!斐亚拉特公爵在做什……难道是维赛尔皇兄?」
「看来你好像有些误会。光是称我们为斐亚拉特军就不对了,接下来就由我们──唔!」
在那个士兵将手伸向娜塔莉前,吉儿已经用手肘朝他的腹部重击下去。看到同伴弯下腰倒下的样子,士兵们一阵慌张。
「这、这小鬼是谁?只是个仆人啊!」
「小心点,可能是留下的帝国军中有魔力的人!」
「请快点带着罗逃走!可以的话去找皇帝陛下或帝国军保护!」
吉儿从一个男人后脑回旋一踢,让他撞上墙面,右拳往他的腹部揍去。然而因为魔力不足,打击的力道很轻,无法一次解决数个人。
没有敌人从城里的走廊入侵的动静。虽然城里还是可能有敌人正在埋伏,但若无法在这里阻挡从外面入侵的敌人,就会遭到夹击。
「可、可是你……」
「在这里会碍事,快点走!」
城里如果有骚动,哈迪斯一定会察觉。被吉儿怒吼的娜塔莉一惊,随即抱起罗,拉起芙莉达的手跑起来。
「快去追皇女!稍微伤到无所谓!」
「才不会让你们过去!」
吉儿向打算追上去的男人背后踹了过去,站在娜塔莉她们逃出去的门前。
「对皇女刀刃相向啊,终于露出叛贼的面孔了?」
「叛贼?叛贼是你们才对吧,帝国军。不对,应该要用旧帝国军来称呼才对。」
吉儿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在露台的一名士兵抬了抬下巴。
「虽然她有魔力,但也只是个孩子,这里就交给你们。别浪费时间,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如果发现皇女就把她们抓起来。」
前方的士兵持续将枪口对准吉儿,其余半数以上的士兵则开始退后。看来他们要留下同伴去追娜塔莉她们。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斐亚拉特军来进攻吗?我该怎么行动……不管了,这种时候就想得单纯一点!)
这些人突然袭击而来,娜塔莉她们也害怕得逃走了,仅仅如此就有充分的理由认定这些人是敌人。
何况进行攻击的是对方,站在我方立场并没有需要顾虑。若有什么隐情,就等把这些人全都歼灭后再询问就好。有责任说明事情原委的不会是吉儿,而是进行攻击的敌方。
(嗯,只要不杀死他们就可以吧!全部揍一轮!)
是久违的运动。吉儿转动手臂,为了打倒眼前的敌方士兵而蹬向地面。
维赛尔缓慢地环视会议室一周,平静地开口:
「我从头开始说明吧。首先,拉迪亚领地遭到逃走的帝国兵占领了,虽然没有任何声明,但叛乱只是迟早的问题。这件事正是在你们各位袖手旁观的时候发生的。」
听着维赛尔的指责,艾琳西雅握紧拳头,里斯提亚德则保持沉默。
然而,这是有预想到的事。拉迪亚是格奥尔格以代理形式做为领主的土地,也就是反叛者治理的领地。因此哈迪斯他们也关注着这地方是否为前帝国军逃亡的地点。
只是,暂定管理拉迪亚领地的人是格奥尔格的辅佐官,当时收到的回报是没有异样。尽管并没有尽信这个情报,因为拉迪亚是个特殊的领地,所以无法随意更进一步出手。
艾琳西雅语气严厉地出声反驳维赛尔。
「那么为什么会怀疑里斯提亚德谋反?如果说拉迪亚有叛乱的征兆,应该要优先怀疑身为皇叔后盾的斐亚拉特公爵才对!」
「我并不想怀疑他,因为斐亚拉特公爵可是像这样提供我军队、人手与资金。」
原来如此,哈迪斯终于理解他拥有超过原本该有的支援的原因。贵族真是一点都不能松懈,只要不那么做便无法生存。
「再说,事情并未那么单纯。最糟糕的是,我也收到情报,说莱勒萨茨领地里有克雷托斯军驻扎在那里。」
「克雷托斯军?你是说,难道他们连宣战都没有,就要进攻过来吗?」
哈迪斯制止了着急的艾琳西雅,自己插话问道:
「皇兄,莱勒萨茨是一个贸易都市,若是为了护卫交易团,克雷托斯军前往那里是很平常的事啊。只因为这点就说他们有反叛之意,未免太乱来了。」
北方的水上都市贝鲁堡与南方的贸易都市莱勒萨茨,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座城市是与克雷托斯王国交流的窗口。维赛尔柔和地对他微笑。
「你还是一样那么天真啊。应该知道吧?莱勒萨茨领地的北方和拉迪亚领地邻接,而且莱勒萨茨公爵最近运送了大量的食物和武器到拉迪亚领地。如果他打算把在莱勒萨茨领地的克雷托斯军也送去拉迪亚领地呢?」
这时候,里斯提亚德「哈」的笑声终于在会议室响起。
「也就是说,皇太子殿下想说的是这样吧。背叛哈迪斯后从帝都逃出的反皇帝派帝国兵占领了拉迪亚,然后不知为何,我的外祖父大人──莱勒萨茨公爵支援了那些人,所以有莱勒萨茨公爵做为后盾的我,就可能与反皇帝派有所勾结。对吧?」
「你能这么快理解,真是太好了。」
维赛尔静静地经过哈迪斯身旁,围住里斯提亚德的斐亚拉特士兵们──也就是以后的帝国军让出一条路给他。
这么一来,哈迪斯终于看见面露嘲讽笑容的里斯提亚德。
「你真行,居然能得知那些情报。不知道你的情报来源是哪里,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和皇叔的女儿有婚约,后盾就是皇叔的事?」
「我当然记得啊。不过我是阻止皇叔,而且最后因为与哈迪斯有所联系而被赶出帝都的人。不然你可以向当时一起受软禁的后宫的人们与妹妹确认看看?里斯提亚德大人对于打听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不是问题才对。」
「你还是一样,对哈迪斯以外的皇族,即使是兄弟姊妹也会加上大人的敬称呢。真是讨人厌的皇太子殿下。」
「非常抱歉,因为以前我误会我们彼此是对等的时候,经常被拉维皇族的各位强迫着向你们低头,这习惯改不掉。但话说回来,里斯提亚德大人,你是什么时候认同我是皇太子呢?我第一次听到你那么说。」
「现、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的时候了吧,维赛尔、里斯提亚德……!」
「没错没错,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有关莱勒萨茨公爵的动向,情报都是由诺以特拉尔公爵那里获得的。」
听到伯父诺以特拉尔公爵的名字,艾琳西雅屏住呼吸。
「艾琳西雅大人虽然只是一时出手帮助格奥尔格大人,但诺以特拉尔公爵应该只是打算挽回那个失败。不必为此烦恼喔,艾琳西雅大人。」
这番有所影射的话,让艾琳西雅低下头。里斯提亚德提高了音量说道:
「事情和皇姊无关吧,如果真的是我的外祖父大人进行不妥的计画,而诺以特拉尔公爵有所察觉,报告这件事是拉维帝国贵族的义务,不需要感到羞耻。」
「里斯提亚德……」
垂下眉尾的艾琳西雅怀着复杂的心情说出弟弟的名字。维赛尔眯起了眼。
「真不愧是里斯提亚大人,看来你对于自己的立场非常清楚。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对你有两个提议。」
维赛尔竖起两根指头。
「一个是在莱勒萨茨公爵的嫌疑洗清之前软禁你,当然了,芙莉达大人也要一起。」
「要我们当人质吗?如果是错误情报,你可是会与莱勒萨茨公爵为敌。」
「那种时候就得请情报来源的诺以特拉尔公爵出面解释了。处里事情有先后顺序。」
里斯提亚德目瞪口呆地反驳:
「你打算让莱勒萨茨公爵和诺以特拉尔公爵对立吗?」
「这点不必担心,我一定会给莱勒萨茨公爵说明的机会。接着是第二个提议,里斯提亚德大人。这个机会就让你来执行,这样如何?」
「……要我去面对莱勒萨茨公爵,为自己洗清嫌疑的意思?」
维赛尔对低声确认的里斯提亚德点了点头。
「只不过,芙莉达大人得留在帝城里,因为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那当然是为了让她成为里斯提亚德的人质,这点不言而明。
「无论是哪一项提议,直属于你的龙骑士团自然不用说,由你挑选待在哈迪斯身边的人才都会全部排除,在帝城的旧帝国军也是。放心吧,我带回来的人都非常优秀,政务不会停摆,甚至还可能大有进展。」
「你考虑得真澈底,我也不得不佩服皇太子殿下的才华,可让我稍微吃了一惊呢──但是很不巧,我没有离开帝都的意思。当然也拒绝软禁的生活。」
「……他这么回答呢。那么,哈迪斯,该怎么做才好呢?」
忽然被询问的哈迪斯,眼睛眨了好几下后,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问我怎么做……真是吓一跳,没想到我突然这么受皇兄们欢迎。」
维赛尔的笑容僵住了,里斯提亚德则一副深感无力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在谈,应该要让哪位皇兄留在我身边呢?」
「可能是这意思没错,但好歹看看这场合的气氛!你就是──」
「里斯提亚德皇兄,你好啰嗦。」
「不要在我说教之前先抱怨,仔细听!害我那么啰嗦的人就是你啊!」
「哈迪斯,你已经改口称里斯提亚德大人为皇兄了啊。」
听到维赛尔平静地确认,里斯提亚德闭上了嘴。
哈迪斯走向自己在会议室深处的座位反问道:
「不能那么叫吗?」
「……不,只不过你在知道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居然愿意接受他是你的哥哥,这点让我有点意外。」
「维赛尔皇兄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而没有告诉我啊。谢谢。」
他为自己拉出椅子,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当他坐下后,艾琳西雅便小跑步来到他旁边小声问道:
「哈迪斯,要怎么做?拉迪亚领地和莱勒萨茨公爵的事……还有里斯提亚德也是。」
「嗯~就是说啊,拉迪亚领地的叛乱如果是真的,那相当困扰呢。因为那里本来应该是由龙妃治理的自由都市。」
帝室规定「只有在没有龙妃时」,会由帝室派出代理领主。因此,在格奥尔格被讨伐后,下一个领主一直没有决定。明明有吉儿在却要派出代理,全是因为哈迪斯有可能宣布吉儿不是龙妃的关系。
(假如可以,在为吉儿铺好成为龙妃的路之前,原本打算先暧昧行事的。)
『行不通喔,那里是拉迪亚,龙妃的神器很有可能已经显现了。』
拉维明明说要睡觉,却把所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挑这个时候冒出来提醒。真是的,龙有龙的道理,人有人的道理,现在全加诸在自己身上,真麻烦。
然而,使两边保持平衡正是龙帝的使命。
「不过现在有龙妃在,既然如此应该要先征求她的判断吧?」
对于哈迪斯的提议,周围的人全都彼此互看。维赛尔露出苦笑。
「难道打算让你说的龙妃去镇压拉迪亚吗?确实,如果她自称是龙妃,那也是个办法。」
「那样不错呢。」
若是吉儿一定能办到。只要那么做,等于几乎可以送吉儿上龙妃之位,在那之后,就没有人能够事后说吉儿不是龙妃了吧。
看着笑咪咪点着头的哈迪斯,维赛尔的笑容消失了。这个聪明的哥哥和那些认为不可能做到而轻松嘲笑着的人们不同,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事。
「……但是,哈迪斯,听说那个龙妃原本是杰拉尔德王太子的未婚妻吧?」
「你说什么?哈迪斯,我可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是、是真的吗?哈迪斯,你是怎么把吉儿带过来的?」
里斯提亚德与艾琳西雅都转头看向哈迪斯,但他只是歪了歪头。
「我没说过吗?杰拉尔德王子确实打算向吉儿求婚喔。」
哈迪斯肯定的答覆让艾琳西雅无言以对,里斯提亚德则脸色铁青。
「不过,吉儿逃开了,所以根本没有受到求婚,说原本是他的未婚妻也很奇怪啊,只是对方单方面那么认为。」
「哈迪斯,那都是歪理喔。她非常有可能是克雷托斯的间谍,以后也很有可能变成间谍。」
「等……等一下,维赛尔。你说的事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理解你对吉儿的怀疑,也很吃惊。但是,吉儿一直和从帝都放逐的哈迪斯在一起啊,哈迪斯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地坐在这里,都是她的功劳。如果要怀疑……」
艾琳西雅虽然惊慌,还是为吉儿说话,然而维赛尔用冰冷的眼神询问:
「如果她的目的是成为龙妃,让龙妃的神器显现,并且将神器带回克雷托斯呢?假如她要前往拉迪亚进行镇压,那说不定就是她的目的。」
里斯提亚德很讨厌维赛尔,正是因为他的说话技巧非常厉害。这下要让吉儿以龙妃身分去拉迪亚就变得困难了。
「现在,拉迪亚领地遭到占领,而克雷托斯军打算进入里面。这件事真的可以只用偶然两个字带过吗?真的能说与她无关吗?话说回来,找个克雷托斯出身的龙妃本身就很奇怪。」
赞同的声音开始在周围响起。大概是感受到情势不利,艾琳西雅抿起嘴唇沉默着。
接下来,要怎么出招呢?
沉浸在思绪中的哈迪斯似乎让维赛尔心急了,语气显得焦躁起来。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计谋正在进行中也说不定──」
「喝啊啊啊啊啊啊!」
维赛尔的声音被一阵勇猛的吆喝声和玻璃的碎裂声打断。
哈迪斯可爱的妻子使出漂亮的一脚从窗户跃身而入。
(啊啊,这下维赛尔皇兄就会完全提防她了。)
刚刚想好的其中几个计策行不通了。
但是自己又好喜欢看着自由、强大又帅气的吉儿。
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的哈迪斯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
吉儿将最后一个人踢到房间某处,在降落到长桌上后吃了一惊。在她眼前的人是哈迪斯,他身旁有艾琳西雅,周围的其他坐在椅子上的人看起来都是地位相当崇高,正经八百的男性们。
(糟糕,我好像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
帝城实在太大,没有全部掌握内部状况而导致这种灾难。这种时候首先要进行报告。吉儿俐落地向哈迪斯敬礼。
不管这里位于帝城何处,地位最高的绝对是皇帝哈迪斯。
「突然闯进来,真是非常抱歉,陛下!我正在追捕贼人──啊,请放心,这家伙是周围的最后一个!其他人已经全数击落!只是可能还有漏网之鱼,因为我数到八百人之后就放弃计算,所以并不清楚正确的人数。」
「八、八百?喂、喂,进入帝城的士兵数量有多少?」
「四、四千,帝都外还有一万人在待命……这、这小女孩难道把斐亚拉特军全灭了……?」
「开玩笑吧!」
听到四周躁动起来的声音,吉儿担心自己可能搞砸了什么事,慌张地说:
「那个,我只是让所有人晕过去而已!有折断骨头,但应该都完整地连在身上。是真的,陛下。因为突然遭攻击,我才不得不应战……」
「我明白,你只是进行正确地防卫作战而已。」
听到哈迪斯温柔的回答,她放心下来。
「但是不能太乱来喔,吉儿,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然后……奇怪,里斯提亚德殿下,你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状况?吉儿发现了被士兵们围住的里斯提亚德。那些士兵们穿的制服与她刚刚四处追赶的士兵们一样,吉儿吃了一惊后摆好架式。
「陛下,里斯提亚德殿下似乎被抓住了!您有允许敌人的入侵吗?」
「嗯~你怎么想?」
哈迪斯有点调皮地笑着,看起来很乐在其中。她自觉自己在没搞清楚场合也没看清状况就闯进这里,因此感到尴尬。
「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高兴啊,陛下……」
「因为看到我的妻子可爱又帅气,还令人感到可靠啊。」
「就、就算你夸我,回家的亲吻还是要等工作结束之后喔!」
「哈……哈迪斯、吉儿……气氛……看一下气氛……」
在艾琳西雅低声提醒他们时,有个笑声响了起来。是里斯提亚德的笑声。
「放心吧,我没有被抓喔,吉儿小姐。啊啊,应该说我才不会被抓。」
「咦?那么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只是针对以后的事,和维赛尔皇太子殿下一起讨论而已。」
吉儿被那个名字以及视线所及的人物吓了一跳。不过她还记得那个身影。
垂落下来的灰色长发,以及彷佛藏在云朵后的月亮般的沉稳眼瞳,看起来与世俗纷争无缘的模样。不知是否因为他身穿长摆的长袍,与其说他是皇太子,不如说看起来更像一名祭司。
「我决定了,哈迪斯。我要前往莱勒萨茨公爵领地。要不然干脆将进入那里的克雷托斯军全都排除掉,这样就没有怨言了吧?」
看着里斯提亚德用豁然开朗的表情如此说道,维赛尔不知为何皱起眉头。
「你说你会留下芙莉达大人乖乖离开帝都?」
「嗯,没错。那就是你所期望的吧?我就听你的。芙莉达是个优秀的皇女,哈迪斯也不会有问题。没错吧?」
「我不是一直那么说吗?里斯提亚德皇兄真是爱操心。」
「那么,这样就能了结关于我的嫌疑了──你们以为我是谁?真无礼,如果接下来想当帝国军就让开。」
里斯提亚德一瞪,一名士兵便收起长枪。里斯提亚德「哼」地一笑,不禁直直看向吉儿。
「龙帝就拜托你了,龙妃。」
「啊,是!」
虽然搞不清楚内情,她本来就会那么做。吉儿挺直背脊接受了命令。里斯提亚德带着满意的笑容转过身,走出会议室。
(什、什么意思……他说帝国军,是指斐亚拉特军吗?)
他们不是贼人吗?愈来愈不懂是什么状况了。
「追上去,别让他一个人。」
「是……是。」
维赛尔下了命令,于是有数名士兵赶去追上里斯提亚德。
「对了对了,维赛尔皇兄,我重新介绍给你认识吧。」
哈迪斯站起身,没有任何说明就抱起吉儿。尽管吉儿认为这个行为在这种场合并不恰当,但因为不清楚状况,只能顺着哈迪斯的意思。
「她就是我选择的妻子,是龙妃。」
一阵寂静在会议室中蔓延,现在的场面大概就是需要这种效果吧。
总之吉儿先摆出俐落的表情。虚张声势很重要。
「话说回来,这个人不就是之前离开帝国军的士兵吗?我记得他。」
哈迪斯看了看吉儿撂倒在地上的贼人,开口说道。艾琳西雅听到后眨眨眼,走到晕厥的贼人身旁。
「确实是,我也记得这个人的长相……原来转职去斐亚拉特军了……」
「咦?那、那这下可能不妙了,陛下!因为我请娜塔莉殿下和芙莉达殿下去寻求帝国军的帮忙……!」
一旦那些人假扮成帝国军,就会连友军也分不出谁是敌人了。而且罗也在她们那里。哈迪斯抱着脸色发青的吉儿,眼光看向维赛尔。
「现在先去找娜塔莉和芙莉达,皇兄,这样可以吧?剩下的等一下再谈。」
「……真是没办法。看来她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小女孩,许多事我也要重新思考。」
维赛尔意味深长地瞥了吉儿一眼,随后踩着无声脚步走出房间。
那个有如远离尘世的步伐,似乎很像哈迪斯。
「什么?要抓留在这里的帝国军……那、那么做等于是要把他们当叛贼来处决的意思吗?」
「没错,然后要让维赛尔带回来的斐亚拉特士兵成为帝国军。现在的帝国兵则打算以不知道有谁会背叛的理由,舍弃掉他们。」
「是、是这样吗?」
艾琳西雅对打算进行评判的吉儿使了眼色,表示附近有士兵在。于是吉儿压低音量。
「如果那么做,对于国家和陛下的信任会消失殆尽的。没有任何理由就把人当成逆贼,这种状况下,没有人会愿意赌命保护国家和陛下。」
「就是啊,对赌命作战的士兵们转变态度,是身为国家统治者最不该有的行为……如果逃走的帝国兵真的占领拉迪亚领地,并且即将叛乱,进行某种程度的审讯倒是无可厚非,但那种做法实在太蛮横了。」
「里斯提亚德殿下真的打算在这种状况下离开帝都吗?」
里斯提亚德费尽千辛万苦为哈迪斯巩固了基础,在吉儿力有未逮的地方,也成为哈迪斯非常大的助力。
艾琳西雅对不禁感到不安的吉儿叹了口气。
「恐怕是,而且哈迪斯也允诺了……里斯提亚德一定是把一切赌在你身上了。」
「咦……」
「找到了!是芙莉达皇女!」
听到这句话传过来,吉儿与艾琳西雅一起跑出去。
帝国军──按照维赛尔的说法是旧帝国军,与试图追捕他们的斐亚拉特士兵产生纷争,大概是被卷入其中,芙莉达摇摇晃晃地从置物间走出来。
「艾、艾琳西雅姊姊……唔!」
「芙莉达,太好了!你没受伤吧?娜塔莉去哪儿了?你们没在一起吗?」
大概还是对士兵包围一名年幼的少女有所顾虑,维赛尔他们与她保持着距离,奔跑赶来的艾琳西雅紧紧抱住芙莉达。吉儿也认为自己现在过去会造成混乱,所以待在远处观察四周。
(罗不在……它跟娜塔莉殿下在一起吗?)
它是金眼黑龙,若事态紧急会有能力自己想办法──她心里想这么相信,又有点难以相信。尽管那时自己判断让它跟娜塔莉一起逃走是最上策,但不安还是涌上来。
彷佛应证她的担忧,芙莉达在艾琳西雅的臂弯中小声地回答:
「娜、娜塔莉姊姊她……被、被帝国军……」
「人质啊……!」
在低声嘀咕的艾琳西雅背后,听到维赛尔叹了气。
「立刻派人搜索和追击,现在人应该还在帝都里。」
「不行!」
芙莉达发出如惨叫般的声音,从艾琳西雅的怀中跑出来。接着她站在维赛尔面前,用力张开两只细小的手臂挡住他。
「不、不可以追、追上去。追过去就会死,娜塔莉姊姊是那么说的……」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时,芙莉达凛然地抬起头。她的脚边发出啪擦声,有如闪电的东西窜出──是芙莉达的魔力。
「我以第三皇女芙莉达•提欧斯•拉维之名下令!不做追击,要进行交涉!帝、帝国军从叛贼斐亚拉特军手中保护娜塔莉皇女殿下!」
艾琳西雅的脸色转为不安,维赛尔扬起眉毛。
「……难道她是为了让帝国军逃跑才故意当人质?」
「不能继续让你为所欲为了,维赛尔哥哥……我也是、姊姊也是!」
她一边发抖一边挺身站出来的身影,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要上前制伏那么娇小的身躯应该非常容易,然而她却散发出让人无法采取行动的强大气势。
「我知道了,就由帝国军来当使者吧。维赛尔皇兄,可以吧?」
「陛下!」
大概是听闻找到芙莉达的消息而来,哈迪斯从走廊深处现身。
芙莉达圆滚滚的眼睛睁得非常大,看起来很害怕地紧紧抱住玩偶。
吉儿忍不住看向哈迪斯的侧脸,在她的眼中却看见了非常温柔的眼神。像是个哥哥又像是个弟弟般慈爱的眼神。
「哈迪斯,进行交涉不是个好办法,立刻进行追击……」
「这是皇帝命令。」
维赛尔目瞪口呆,芙莉达也眨着眼睛。哈迪斯稍稍歪着头对芙莉达微笑道:
「果然是兄妹啊,你就像里斯提亚德皇兄一样。」
芙莉达第一次抬头正眼看向哈迪斯。
──立刻传来了不必受斐亚拉特军追捕的帝国军,把娜塔莉第二皇女带离帝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