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村龙彬
龙彬来这座城市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最大的理由是他的姊姊在这里工作,他们的父母都有工作,如果两人都要晚归,就会叫他来这里和姊姊一起吃晚餐。
另一个理由是电影院的数量。
这座城市有十几间电影院,所以想看电影的时候一定可以找到他感兴趣的作品。
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龙彬的学校离此不远,所以他在这里经常遇到同校的学生。为了不被同校学生认出来,他每次来这里都会戴上帽子和口罩。其实他知道根本没有同学会注意到他的脸,但他还是尽量小心。
他今天遇见她纯属巧合。
当他看完电影走向车站时,心血来潮走进一间游乐场,正在看他不打算玩的夹娃娃机里面有什么奖品,却隐约看见儿时玩伴从机台后方的电梯走出来。
糸林茜宁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龙彬戴着耳机,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但是看她们在对话,应该是一起来的。
他保持着距离,迅速把手伸进包包抓住摄影机,跟在她们身后。他觉得这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使命。
离开游乐场后,她们在遥远的前方转了个弯。在这么热闹的城市里若是跟丢了,今天之内恐怕很难再找到她们,不过和茜宁在一起的女人穿着红色毛衣,正好可以当成目标。
她们走了一阵子,然后进入一间咖啡厅。这整栋建筑物都是咖啡厅,所以他只要晚点再进去,再加上帽子口罩的遮掩,应该不会被发现。
不巧的是那两人选择了二楼最接近楼梯口的座位。他一看见她们就慌张地转开目光,茜宁喊了一声「啊」,一定是看见他了。
他不好立刻转身离开,就坐在稍远处刚好空出来的桌子。很可惜录不到声音,不过放在地上的包包还是能顺利地录到影像。
之后好一阵子他都在喝咖啡、滑手机,一边偷拍儿时玩伴。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存在。
过了十分钟左右,茜宁突然起身,他还以为她要离开了,赶紧把藏在包包里的摄影机换个角度,她却走向洗手间。
他放心了,又把镜头对准她的座位。
接着他的眼前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等到检查影像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清楚的过程。
和茜宁一起来的人走到他的身边。
「咦?」
对方没有理会他愕然的声音。那人从近处看起来真是美到惊人,不过这只是在他真正吓到之前的一个小误会。
「别做这种事。」
外表像女人,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
那人指着他的包包,只说了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来玩,没有再看他一眼。
男人?男扮女装?
龙彬暗自猜测,但性别或外表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人很可能发现了他在偷拍,那句话是在警告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
即使那人只是猜的,如果茜宁知道了,说不定会要求检查他的包包。以她的性格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
龙彬决定马上离开。
为了避免和茜宁擦身而过,他还先等她从洗手间回来。还好,她一回来那个穿女装的男人就去了吸菸区。
他拿起包包,目不斜视地走下楼梯,离开咖啡厅。茜宁和那个男人没有跟过来,但他还是快步走向车站。
搭上电车,他的心脏怦怦作响,冷汗直流。
目前他心中的情绪只有焦虑和恐惧。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意识到不只是这样。
回到家后,龙彬才感到气愤。
他不只气那个男人,也很气把朋友当成首饰带在身边的茜宁。
目前他还无法报复他们,这令他焦躁无比。
他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即使他上网把今天看到的茜宁的作为写在学校讨论区,她也会立刻猜到是谁写的。
到了隔天,他的情绪依然没有平复。
晚上他独自苦恼着该如何排解心情时,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泄愤的材料。
偶像后藤树里亚出了纰漏。
后藤树里亚
工作人员都跑去抽菸了,树里亚独自一人坐在丰田Hiace厢型车内,逛着Twitter。昨天公布了Impatiens要在电影上映会后举行座谈会和迷你演唱会的消息,她正在查询自己昨晚睡觉时增加了多少回应。大部分都是正面评论,但有少部分人觉得不需要找导演和演员以外的人来谈论电影,也有人只支持Impatiens但是对电影没兴趣。这些分歧的意见可能会引起争执,对树里亚来说,这些也能做为构思今后人设的参考。
「是要出海吗……」
车门突然开启,同时传来这句话。转头一看,Impatiens成员之一的杜和子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外面。
「早安,怎么啦?」
「树里已经来了啊?早安。我是说集合时间。竟然是四点,天都还没亮呢。是要出海吗?」
「喔喔,你是说出海捕鱼啊?」
「嗯。」杜和子简短地回应,上了车,关上门,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树里亚前排的双人座。除了前后四个座位以外,车里到处都堆满了拍摄用的器材和服装。
今天是拍摄新MV的日子,因为要到外县市的海边拍摄日出风景,所以天都还没亮,就有两辆厢型车分头去接成员了。
「难道现在的CG技术做不出日出吗?在海滩上拍的MV多的是吧。」
声音从前方的座位传来。现在车上只有两个人,这种音量应该不是自言自语。
「好像不太一样,我听说还要光着脚站在海浪里。」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怎么能叫人在冬天做这种事啊?」
杜和子不断地喃喃抱怨。这次她似乎是自言自语。
在Impatiens的成员中,最常批评事务所的人就是杜和子。
大多数的情况下,她只会在私底下抱怨,但偶尔也会让成员或工作人员以外的人看到这一面。朔奈上次采访时提到树里亚在Twitter提醒过团员注意发言,指的就是杜和子。之前事务所安排她们两人参加一个企划,但杜和子明显表现出不乐意的态度,树里亚就转推了一句话给粉丝看。
『重要的是能带给大家多少欢乐,其余的事都不用在意。』
她还特地打电话给杜和子说明自己没有生气,杜和子笑着回答:「你又何必故意做这种事惹我的粉丝不高兴呢?」
杜和子吐露真心话是基于服务粉丝的精神,这也算是她人设的一部分,所以她的作风截至目前为止还不至于给Impatiens带来损害。
不过她的抱怨当然还是惹出了风波,而且支持杜和子的粉丝动不动就会提起这种话:
最早离开Impatiens的成员一定是杜和子。
粉丝们之所以绘声绘影地流传着这种无凭无据的说法,有一部分的原因来自她的背景。
Impatiens成员的经历几乎都是公开的,始终把演艺工作当成正职的只有队长朔奈,以及昨天继续更新读书马拉松企划的麻希。树里亚本来是上班族,兰是大学生,碧生是YouTuber,最年轻的爱唯刚通过选秀时还是个高中生。
杜和子则是出身于古典音乐世家,不只是她的父母,连哥哥和爷爷奶奶都是音乐家,杜和子决定加入Impatiens时也是正在音乐大学主修弦乐器。
杜和子的粉丝都知道她的傲人背景,所以有人听到她的抱怨就说:
『杜和可能根本不想当偶像歌手。』
这个猜测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杜和子还不确定是否要像家人一样把音乐当成人生的重心,不确定是否要如别人的期望走上音乐这条路,但她确实很喜欢音乐,所以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投入音乐的世界。她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向往成为偶像,但她现在觉得偶像一职很有意义。树里亚也听她亲口这么说过。
此外,她也跟树里亚分享过不能告诉粉丝的另一半真相。
与其逃避自己的生长环境,或是因此感到自卑,还不如用来抬升地位和形象。杜和子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自己的偶像经历中公开她从两岁开始接触乐器的经验、她的绝对音感,以及她那位还算出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母亲。其实她自己比任何成员和工作人员都清楚,世上能拿出像她这种经历的人多的是,但她还是称职地营造出一副菁英的形象。
虽说杜和子表面上扮成任何要求都能毫不顾忌提出的菁英角色,事实上她的内心也差不多就是任何要求都能毫不顾忌提出的菁英角色。树里亚知道,杜和子和被粉丝誉为怪兽的她是不一样的。
『难道你都不会有怨言吗?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树里亚那次打电话给杜和子,杜和子不经意地这样问她。
她当然不会没有任何不满或质疑,但她们只能屈就于事务所准备的、名为「Impatiens」的框架,所以她只需在这个框架之中尽其所能地表演。树里亚用修饰过的词汇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早安!」
「哇,来了个嗨咖。」
「既然杜和这么说,那我偏偏要坐在杜和旁边。」
「我还打算在路上补眠耶。」
在成员之中无论是外表、工作内容或资质都和树里亚最契合的朔奈,故意逗弄着杜和子,坐在她身边,并且不忘回头向树里亚打招呼。
「早安。」
「早安~」
朔奈关起车门时,司机和年轻的男经纪人正好回来,两人各自坐进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看了朔奈和杜和子一眼。
「早安,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麻希还没到耶。」
「她住在外景地附近,所以她会自己过去。」
「喔……」
「这些拿去,还没吃早餐的人可以吃。」
「谢啦。」
杜和子接过便利商店塑胶袋,立刻转交给身旁的朔奈。树里亚听见前面传来窸窸窣窣和「要不要吃」的声音,塑胶袋很快传了过来,里面放着两瓶茶水和四个饭团。
「朔奈也不吃吗?真难得。」
买了早餐的经纪人关心地问了朔奈,她精神饱满地回答:
「是啊!我昨天买了香蕉,所以今天的早餐是香蕉配优格,还有雪印6P起司。树里呢?」
「我早上去慢跑,回家以后吃了荞麦面。」
「热的吗?还是冷的?」
「热的。」
「有必要问这种事吗?」
朔奈摸了摸明明说要补眠却还是很贴心地配合吐槽的成员。树里亚拿出一罐茶水,把剩下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空位。
车子行进了好一阵子,前面的两人仍在为某事拌嘴。杜和子虽然嘴上抱怨,却不是真的不高兴,所以树里亚也懒得插手。
树里亚默默沉思,每次看到这个情况她都会冒出一种想法。
她们喜不喜欢其他成员呢?
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
这些像朔奈一样因为向往偶像才加入这个团体的成员们,如果除去对偶像一职的感情,对其他成员还会有好感吗?
她们总是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有时也会像普通朋友一样地相处,应该不算讨厌。树里亚也会觉得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
即使如此,树里亚却不曾用「喜不喜欢」的眼光去衡量她们。
制作人曾经说过,树里亚的眼中只有观众。
她确是如此。这样又有什么不对的?
如果不注视观众,不面对观众,那她又该为谁奋战呢?
前面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树里亚虽然不想睡觉,但是在到达目的地的三十分钟前也开始打盹了。
长达几小时的拍摄工作结束后,早上才真正地来临。
在等工作人员收拾时,树里亚一个人走在海滨。
拍摄MV或宣传照的工作总是很辛苦。今年夏天她们爬到陡峭的山顶拍摄,当然累得半死,这次又要光着脚泡在海水里唱歌跳舞。结束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脚冻到被针刺也不会有感觉了。
即使如此,成员们在拍摄过程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受到环境影响的表情或动作。一听到导演喊OK,杜和子就指着一架摄影机大喊「姊姊们是练过的喔!」,把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都逗笑了。大概是要用来制作幕后花絮的。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是剪辑专家们的工作。
树里亚因为完成一份工作而感到了充实。
Impatiens不光是承载女孩梦想的宝船,而是和大唱片公司及其他各种制作公司息息相关的生意。树里亚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就是站在这个娱乐产业的最前线,承受这些辛苦的工作。
走了一阵子,遇到一颗大石块,于是树里亚决定折返。她一转身,就发现麻希一个人看着大海,神情若有所思。
「既然你住在附近,国中高中的时候一定跟朋友来过海边吧?」
树里亚不知道她是否想聊天,但还是开口问道。
「小学的时候和家人一起来过,不过我很早就进入演艺圈,所以没有和朋友来过。」
「这样啊。」
「那树里呢?」
她不知道麻希这个问题的意思。树里亚不但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出生在靠海的县市。她露出不解的表情,麻希发出了符合她形象的哈哈大笑。
「你国中或高中时跟男友一起来过海边约会吗?」
树里亚也给出了符合偶像形象的回答。
「没有,我高中时只是个普通人,不像你或朔奈,但我也没有那么闪亮的回忆。」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但不是假的。
「应该说,我对国高中的事根本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家里有电子琴,所以常常自弹自唱。」
「所以树里是在Live House诞生的吧。」
树里亚时常会被麻希一句不经意的话触动心灵。
「或许吧。」
跟麻希说话的时候,树里亚偶尔会觉得「学习能培养感性」这句话真是说错了。麻希讨厌学习,也很缺乏一般的词汇和知识(树里亚听到她说「合叶※是一种花吗?」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故意的,没想到她竟是认真的),她上电视或广播节目会被主办单位当成傻妞角色,连粉丝都是这样看她,可是她往往能说出打动树里亚心灵的话。
注9:铰链。
树里亚经常帮麻希思考人设,试图把她这种资质展现在大众的面前,但至今还没想出可行的方法。
要把自己或亲友的魅力传达给别人,比她想得更困难。
不用说,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树里亚觉得身为偶像就是要展现出自己的优点,以及会让别人觉得可爱的缺点。如果别人主动注意到这些优点是最好的,但是这种好事很少发生,所以她们必须自己把优点展现在别人看得见、听得到的地方。
没有人会主动来发掘她们的优点。
树里亚刚开始当偶像就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所以她一路走来不断地塑造自己的人设。为了不输给站上舞台的千千万万明星,为了具备独特背景、性格和伙伴们并驾齐驱,她持续地塑造着自己的人设。
她和Impatiens这个团体今后一定要持续进步。今年夏天,她们第一次的大厅院巡回演唱会大获成功,今年最后一场演唱会的门票在昨天上午一开卖立刻被抢购一空,她虽然开心,但这样还不够。只要还有人寄予期望,她们绝不能满足于现状。
她想被更多人看见,想要站上大舞台,让更多人欣赏她们的表演。
为了这个目标,一定要让成员们各自的优点更为大众所认识。麻希不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傻妞,应该让所有人知道她虽然单纯可爱又有点傻,却有办法一语中的。
树里亚思索着。
等到麻希的读书马拉松结束后,或许可以尝试看看两人一起发表感想,或许她能对《少女进行曲》提出一些崭新的观点。
不需要现在就告诉麻希,如果让她先知道要想出特别的心得,或许会阻碍她的感性。
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有人喊着她们两人的名字。
在海滩上玩耍、在车上休息的成员都跑过来,一起和要走其他路线回家的摄影团队道别。
之后Impatiens的成员分成两组,个别坐上自己分配到的厢型车。她们来的时候是以居住地点来分组,回去时是要看下午有没有其他工作。
树里亚、爱唯和碧生要上直播的网路节目,所以会一起去摄影棚。本来节目邀请的是爱唯和碧生,不过树里亚听说事务所主动提议让她或朔奈跟去监督。最后之所以选了树里亚而非朔奈,是因为这次要谈的主题是找寻梦想的历程,也就是说,需要谈到Impatiens之前的生活。朔奈原本就是偶像,所以本来是上班族的树里亚更适合,而且节目制作方也对事务所提供的某个话题很感兴趣。
三人上车后,兰也坐到树里亚身边,关上车门。兰等一下要去拍摄时尚杂志的照片,很明显,她会被选中当然是因为漂亮的长相和姣好的身材。
「志野木小姐,什么时候吃饭啊?」
「回去以后先吃饭,还有一些休息时间。我想你们三人应该不需要提醒吧,直播的时候要注意发言喔。」
听到碧生的问题,坐在副驾驶座的女经纪人志野木给出了恩威并施的回答。爱唯爽快地回应,碧生在后方发出噗哧的声音。
「如果说出禁止播放的词汇会被逮捕吗?」
碧生的语气明显到不需要猜测,她从来不把经纪人那些大人的规劝放在眼中。树里亚知道碧生的人设就是调皮,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通常不会说什么。为了避免发生麻烦的状况,她还是提醒了一句:
「虽然不会被逮捕,但是你得负起责任。」
「什么责任啊,听起来真可怕。你要小心喔,爱唯。」
「我才不会乱说话呢!」
碧生笑了起来,树里亚和志野木互看了一眼。她一定觉得选择树里亚来监督是正确的。
「热血少女坏孩子及保母小队———真有趣。」
一旁的兰喃喃自语。
「不要随便给我们取队名。」
树里亚刻意地笑着叹气。
树里亚加入Impatiens以前,在面试时听制作人说过「偶像团体不会有达到完美的一天」。或许他们对不是原本就对偶像抱持着憧憬的每个成员都说过这句话。
今后成员可能会增加,可能会减少,制作的大方向也有可能突然转换,如果世界因为天灾或疾病而发生动荡,团体的活动就得跟着改变,说不定还得放弃原本的组合,另行探索新的结构。这个团体预定要在主流市场出道,所以不能长年停留在要红不红的程度,事务所会一直寻求改变,来推动偶像团体的成长,团体成员的身心当然也会为了持续前进而承受极大的压力。
树里亚只觉得制作人是在威胁她。
如果有必要,事务所随时都能变更成员,她若不同意就不能加入这个团体。
她觉得事务所会这样说是要逼她们做好心理准备,也是为了将来发生这种情况而预先解释,不过这句话还有下文。
「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有决心。」制作人这样说。
不能光是为了团体的想法和目标而努力,还要有实现自己心愿的强烈决心。
「后藤小姐的目标是什么呢?」
如今想想,那有点像是被恶魔询问「你的愿望是什么」。树里亚当然没有被诱惑或是被骗着出卖灵魂,她回答得很认真。
「我要利用团体的力量站上一个人无法达成的大舞台,让自己和观众都乐在其中。为了这个目标,我要成为表演最受期待的成员。」
因为这些大人有能力帮助树里亚实现心愿,于是她踏进了原本没兴趣的偶像之路。
当时其他成员是怎么回答的呢?在网路节目的摄影棚看着Impatiens的介绍影片时,她一边回想着。画面变成了今年大厅院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演出,她们最有名的曲子的副歌结束后,出现了爱唯在最后一首歌之前的谈话时间大哭的画面。中间碧生笑着说「哭得真夸张」的那段被剪掉了。
「好,再一次介绍,现今广受瞩目的偶像团体Impatiens,今天有三位成员做为代表来上我们节目!」
节目主持人和另一位艺人同声吆喝,镜头转向树里亚等人,她们依次自我介绍,接着齐声说道「请多指教!」。自我介绍的顺序是依照团体成员的排序,这次是树里亚第一个,爱唯最后一个。每次决定不了由谁担任领队或掌事者时,都是依照这个排序。
她们和这位主持人在另一个音乐节目见过面,所以稍微聊了一下当时的事,然后很快地进入正题,也就是她们成为偶像之前的生活。这是直播节目,而且还有其他来宾,所以不能讲太久。
『桥本碧生的真实身份竟然是YouTuber!』
夸张的效果音响起,话题转到碧生的身上。聊了几句之后,萤幕播放出她几年前拍的影片。
碧生加入Impatiens之前,每天都以YouTuber「BLUE」的身份上传自己翻唱的歌曲。她的歌喉渐渐得到大众关注,最后终于被Impatiens的制作人挖掘。可以唱知名乐手写的原创歌曲———碧生是听到这句话才决定加入的,如今成了Impatiens的歌唱主力。
当了偶像之后,碧生仍继续在官方帐号上传唱歌的影片,她这个习惯很符合时代潮流,因此她的知名度在Impatiens的成员之中是数一数二的。
「你从国中时代开始上传影片是基于怎样的契机呢?」
女助理导播用大字报提出问题,碧生挺胸回答:
「契机啊,因为我知道自己很会唱歌,想要被粉丝追捧。会来当偶像也是一样的原因。」
听到她自信十足的回答,主持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笑着说「你很老实呢」。他似乎以为碧生是因为人设才这样回答的。
不过碧生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实话实说。
在树里亚看来,越喜欢展现自我的YouTuber越受欢迎,碧生在Impatiens已经逐渐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当然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这些话。
杜和子的高傲是表现在质疑现状、要求改善,碧生的高傲则是表现在另一方面,那是从感情中自然涌出的,所以无论别人如何训诫,这份高傲还是会以不同的形式和强度存在于她的心中,不断地影响她的言行。
如前所述,只要碧生没有做得太过分,树里亚就不会说什么。除了树里亚尊重她的人设以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树里亚知道,现在的碧生看起来虽然高傲,其实她已经比以前懂得节制了。
以前的碧生非常看不起偶像一职,这显然是个严重的问题,和她年龄相近的爱唯经常为此对她发脾气。
后来扭转局面的是队长朔奈。
「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因为大人们又不会硬逼着我们当偶像。」
她这句包容的发言让碧生的心态转变了。
在树里亚看来,碧生在那次对话之后,就不再把歌手的地位看得比偶像更高了。
碧生的访谈除了有一部分的发言太过自大,可能遭人非议,大致上还算顺利地结束了,经纪人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话题转向了另一位成员爱唯。
萤幕上播放起回顾影片,追梦少女爱唯从国中时代立志成为偶像,从此挥洒着汗水泪水和热情努力了好几年。
她自己看着这段影片时,好几次害羞到忍不住笑出来,碧生还说「好像少年漫画的主角」。
树里亚难得和她意见一致。
若要用漫画来比喻,爱唯的故事就是经典热血漫画。不只是Impatiens其他成员,连大人们也会有设定停损点的常识,但她根本就像运动类漫画的主角,一直秉持「只要努力就能实现一切心愿」的信念坚持下去,所以她的成绩确实令人感动,也会为了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真心动怒。
就算有纯真的信念,也要有才华和努力才能吸引人。爱唯的粉丝都会和她一同流泪、一同开心,她身为偶像的形象就是感动人心的角色。
所以最符合节目主题「为追梦的年轻人献上声援」的成员应该是爱唯才对。
但树里亚的介绍却被当成压轴,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的故事最有话题性。
爱唯的介绍结束后,轮到了树里亚的环节,一位女艺人看着手边的字板,依照剧本露出讶异的神情。
「呃,最后一位是后藤树里亚小姐,本来是上班族,在团体内扮演着大姊姊的角色,在工作人员的眼中也很值得信赖。不过我们没办法制作她的回顾影片。」
主持人也讶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望向树里亚。看在树里亚的眼中,他和旁边那位女艺人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我加入Impatiens之前的所有影片和照片,都没有保留下来。」
「这年头竟然会有这种人?不只没有数位档案,也没有和朋友一起拍的照片或大头贴吗?」
「那些东西本来就很少,就算有,应该也都丢了,因为我觉得成为偶像之后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这次倒是给工作人员添了麻烦。」
树里亚说完这句可能会被视为无情的发言之后,节目工作人员交给女助手一张纸条,她看了之后惊讶地探出上身。
「你连制服都烧掉了吗!」
「不是烧掉,而是当成可燃垃圾丢掉了。不过那毕竟是回忆,或许不太容易烧起来。」
树里亚只是随口说笑,专业的主持人却捧场得大笑。不愧是专业的。
「如果有婚丧喜庆要怎么办?」
「我的朋友很少,目前还不用担心。」
碧生插嘴说「重点不是这个吧?」,于是她又回答「参加婚礼应该穿正装才对」。
毕竟是上节目,她还是公开了家人寄来的小学时代照片和成为偶像之后拍的证件照,简单叙述自己加入Impatiens的经过,最后用一句「之后这些全都会烧掉」做为结尾。树里亚感觉自己顺利地发挥出在节目里的作用,感到一阵安心。
「嗯,刚刚的访问让我们发现Impatiens之中有一位奇怪的姊姊呢,最后还要请三位对现今的年轻人献上声援!」
镜头再次转向三人,她们遵照事前的指示,以介绍时的相反顺序依次对着镜头说话。
「好的,就算我烧掉过去,现在还是活得干劲十足。所以希望对现在感到不满的人也能期待着将来烧掉过去的那天,积极地走下去!」
「竭尽全力追梦的过程虽然有时会觉得辛酸难过,但是未来一定有超乎想像的事物在等着,所以一起加油吧!」
「听好了!不要等梦想实现,而是要去实现梦想!」
「谢谢大家!我们是Impatiens!」
三人朝着镜头挥手,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一边鞠躬一边离开了镜头前。主持人和女助手还在聊着Impatiens的话题时,她们已经跟着志野木走出摄影棚。之后的节目可以回休息室观看播出。回去时在走廊上遇到某乐团的乐手,她们礼貌地打了招呼。
「辛苦了!你们每一位都表现出自己的优点,网路上的回响也不错。」
「我以前早就听过树里的怪癖了,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你们表现得很好喔,树里的回答也是。我刚刚搜寻了一下,有很多人不知道碧生就是BLUE耶。」
「听歌声应该就知道了嘛。」
树里亚领回寄放的钱包和手机,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立刻连上社群网站。录影结束后要和大家一起拍纪念照,所以现在还不能换衣服。
她在Twitter搜寻自己的名字,看到了各式各样的意见。
『不认识Impatiens的人会不会因此觉得后藤树里亚是个怪胎啊?哈哈』
『树里的可靠大姊姊形象岌岌可危。太有趣了。』
『碧生干得好啊,爱唯让人好感动,树里的怪癖确实很有树里的特色。』
她看着这些肯定或否定的意见,慢慢把时间轴往前拉,发现朔奈在Impatiens开始录影之前发了一条留言。
点开附加的照片,那是画在沙滩上的相合伞※,一边写着朔奈的名字,另一边写着其他所有成员的名字,全都写成片假名。
注10:表示情侣关系的伞型符号,伞柄左右写着两人的名字。
『一定要结婚喔。 #偶像 #和歌山兰 #后藤树里亚 #交野杜和子#江迎麻希 #桥本碧生 #饭冢爱唯』
树里亚本来打算录影结束后再吐槽,不过杜和子已经回应了「高槻小姐,一夫多妻制还没合法化喔。」,麻希也回应「我们家队长真是花心(*_*)」。树里亚看到没来录影的三个人依然认真地工作,露出了笑容。
「树里。」
树里亚正在放松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有点惊讶。
抬头一看,爱唯挂着一副符合她风格的表情,眼睛睁得很大,显然很紧张的样子,可是录影明明都结束了,而且爱唯并没有犯错。
树里亚不解地歪着头,爱唯把手机萤幕转向她,说道:
「这个没问题吗?」
树里亚和爱唯之间隔着一张桌子,所以她站起来望向那支手机。
然后她瞪大眼睛,看着爱唯。这时爱唯的视线已经转向了经纪人。
藤野命
不用去Live House工作的假日中午,还在宿醉的藤野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喝水。她摇曳的头上顶着最近染的金发。
昨晚下班后,她被前辈柱山启治一直拉着喝酒直到天亮。在这个不夜城里,下班之后还是找得到一大堆可以喝酒的地方。命礼貌婉转地要求启治请她喝酒,他原本回答「明天不上班的只有你一个人」、「请你喝酒太浪费了,反正最后都会吐出来」,但后来还是和命及另一位同事坐在一起干杯。
后来命顺利地回家,好好地睡了一觉,所以状况还不至于太差。她一边喝水,一边毫无罪恶感地担心着其他两人的状况。今天他们还要上班,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命平日的所作所为通常都没有恶意,她向同事带来的高中女生泄漏同事的事迹,当那位高中女生再来时又跟她说了同事喜欢的牌子,都只是为了炒热当时的气氛。
在过去的人生中,她偶尔会发生一些严重的失误,但她向来习惯立刻反省自己的行为,所以后来还是周到地向同事报告了那位高中女生的事。
命把冷冻白饭做成了茶泡饭,非常美味,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喝酒都是为了从宿醉痛苦中解脱的这一刻。
精神恢复后,她用手机逛起申请过帐号的各个社群网站。在看Twitter时,她发现最近很欣赏的某个帐号在她还在喝酒的时候有了动作。
「对了,逢家里那个高中女生挂的布偶是什么角色啊?」
「她不是我家里的人。那个好像叫豆沙包娃娃。」
「很流行吗?」
「她说在她的眼中很流行。」
命前阵子和逢聊过这些话以后就上网搜寻,追踪那个角色的Twitter帐号,现在还挺迷的。
「这玩意儿的本尊是谁啊?」
命很喜欢拥有自我意志的角色,平时也爱看这些角色像活人一样上传的影片。从某个角度来看,她和喜欢偶像的同事宇川逢或许算是兴趣一致。
她启动洗衣机,接着去冲澡,傍晚看了熟识的乐团乐手参加演出的网路节目。
主题是「为追梦的年轻人献上声援」。这节目的风格有些尴尬,不过她那位贝斯手朋友的乐团也老是唱些歌词让人感到尴尬的歌曲,所以还挺适合他们的。
她坐在沙发上,在矮桌上打开笔电,搜寻网路节目,发现已经开始直播,正在播放时,她朋友的乐团被请到画面里。
太紧张了。命事不关己地这么想,一边吃着冰箱剩下的汽水冰棒。
主持人和正经八百的四位乐手聊了一些话,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下场了。命已经失去了看节目的目的,但还是因为惰性而继续看下去。
下一组来宾出现在萤幕上时,她忍不住喊道:
「是逢的偶像!」
命专注地盯着身穿粉彩色服装的偶像,汽水冰棒慢慢融化,差点弄脏了衣服。
对偶像没兴趣的命并不认识萤幕上三位偶像的其他两位,不过这个团体最近还挺红的,节目播放的歌曲她也听过。
主持人问了各个成员的往事,然后轮到了命认识的那一位。听说她过去的照片和影片都没有保存下来,让负责这次企划的工作人员相当头痛。
那位偶像本人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
「哎呀,来找我不就好了。」
命把短短的木棍丢进垃圾桶,操作起无线滑鼠。
桌面的档案夹里存放了大量的影片,几乎全是在昏暗的地方拍摄的,所以很难分辨,不过她根据存档日期点开几部影片来看,很快就找到了。
她搜寻影片时,刚才受访的偶像已经下场了。现在就算找到也来不及了,但她一想到自己的行动或许能帮上别人,就忍不住继续找下去。命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
为了慎重起见,她还先上网查询那是不是公开的事实,查了以后觉得没有问题,她才把自己几年前因兴趣而拍摄的影片贴到那个偶像团体的官方Twitter帐号,并加上一句「不嫌弃的话请拿去用吧!」。为了让对方容易发现,她还加上了主题标签。或许是派上了用场,很快出现一些回覆和按赞。
命有些期待节目之中会提起这部影片,所以继续开着声音,眼睛看着过去拍摄的各种影片,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结果那个网路节目没有接受命的善意,但她并不失望,就算那是直播节目,恐怕也没办法及时反应。更让她在意的是,自己发的影片很快就被那个偶像团体的粉丝大量转发,还有人慎重地问她「这是偷拍的吗?」。
命突然想到,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太轻率了?她思索片刻,确定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违法。为了慎重起见,她还在自己的Twitter上说明「我是有权录影的人」。
为了更保险一点,命还对照了影片拍摄日期和她过去的行事历。
她放心了。这影片确实是她身为客人时拍摄的。
在Live House举行的活动上拍摄表演者,并没有触犯任何规定。
如果是已经出道的艺人,现场表演通常不会允许录影,如果被发现偷拍,Live House和事务所的工作人员一定会追究,不过还是得看活动性质和艺人的态度,有些场合确实是可以录影的。
命还没进Live House工作以前,就很喜欢拍摄艺人的表演并且剪辑。
她的想法是,如果那位艺人后来红了,她就可以拿这些影片出去炫耀。不过大部分的情况她只是怀着单纯的心思,希望以自己的力量挖掘出有潜力的音乐人,所以就算是在短暂的表演中没有吸引到她的艺人,她也会录下来,等有空的时候再来重看。
别人看到命的解释,知道自己不会变成共犯,就安心了,还有人写下感谢的留言。
『谢谢你提供树里这么宝贵的影片!』
虽然这和命本来的目的不同,但是能帮上别人让她觉得很愉快。为了体会那些粉丝发现没看过的偶像影片的心情,她又再次播放了影片。
命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职业道德有朝一日会受到质疑,还得向影片里拍到的同事和店长下跪道歉。
如今她的眼中只看到了十几岁的后藤树里亚,用没经过训练的甜美歌声唱着疑似自己写的简单可爱歌曲,笑容满面地和交情融洽的工作人员说笑。
上村龙彬
她果然一直在骗人。
看到后藤树里亚以前的影片,龙彬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想博取别人喜爱的人一直在演戏,一直在说谎。
看到自己的想法得到证实,龙彬不由得激动到发抖。
这颤抖有一部分是来自欣喜,他却误会这是纯粹的愤怒。即使是误会,他还是开心地批评了树里亚,说她是为了商业考量打造出偶像的人设来欺骗粉丝,她男性化的打扮也是刻意塑造出来的。
树里亚过去曾经自弹自唱的经历并不是假的,但他连这点也批评,说她利用自己的形象误导粉丝以为她以前的表演是硬派风格,事实上却是那种甜美可爱的表演。
龙彬猜测很快就会有人出面解释,可是过了一天、两天,Impatiens还是没有直接针对那部影片发表任何意见。
唯一比较像样的回应只有队长高槻朔奈在Twitter写的那句「我喜欢的女孩永远都是又帅气又可爱」。虽然有很多人要求朔奈对树里亚的影片给出意见,但她一直强调自己是偶像宅,和粉丝站在相同的立场,始终不正面回应。
见她们如此不负责任,龙彬一天比一天更生气。无论是肯定或否定,她们对于这部影片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可是粉丝都要求了,她们还是坚持不肯透露对自己不利的真心话。
最让龙彬气愤的,就是她们明明展现了自私自利的一面,却还是有那么多人依然受到她们的迷惑。
他成日试图用后藤树里亚的各种发言和事实向大众证明她打从心底看不起粉丝,可是除了「少数发现真相的人」以外,绝大部分的人都称赞树里亚以前的样子清纯又可爱,还因为看见了她扮演现在角色之前的形象而感到开心。
你们都被她骗了啦。
无论提供多明显的证据,对这些缺乏想像力的人都没有帮助。
在使命感的驱使下,龙彬还报名抽选Impatiens要举行座谈会和迷你演唱会的上映会门票。
因为当天能提问的不只是记者,一般观众也能向Impatiens的成员提问。
我要把怪兽的面具扯下来。
龙彬决定,在那天到来之前,他要先读过原著作者和导演的访问。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对电影有兴趣,而是因为他必须了解作品制作者的想法和Impatiens成员的意见有什么出入,才有办法批评。
早在他知道树里亚要帮电影主题曲作词时,就立刻读完原著小说了。
糸林茜宁
———世上有很多过分的人会满不在乎地说「大家都有相同的烦恼」。(《少女进行曲》单行本,第102页,第10~11行。)
认识爱之后,茜宁就开始关注Impatiens成员的Twitter,好为将来聊到这个话题时作准备。很巧的是,她的男友最近也喜欢上了Impatiens的音乐,所以多了解Impatiens成员的事对她想讨人喜欢的心态也有帮助。
『虽然我对偶像没兴趣,但Impatiens不一样,她们的歌很好听。』
看到男友这句讯息,茜宁觉得他简直是在污辱身为偶像团体的Impatiens,但她只能回答「她们的歌真的很帅耶!能吸引到原本对偶像没兴趣的人,真是太厉害了!」。
茜宁对她们的内心世界和背景当然没兴趣,看到Twitter上流传着后藤树里亚以前影片的时候,她觉得只有粉丝才会想看这种东西。那种影片能达到和MV及演唱会片段差不多的点阅量,只是因为话题性。
她没有料到自己会被那部影片吸引住。
绝对不是因为发现后藤树里亚现在的形象是演出来的,也不是因为当时的观众太少,而是因为她对那个场地有印象。
茜宁非常诧异,瞪大眼睛注视影片里的每一处。
她找到了,就在影片结束前的几秒之间。后藤树里亚结束了非常可爱的演奏之后,和一位工作人员聊得很开心。
没听到声音,发型也和现在不一样,但是一定错不了。
那是和树里亚同样久远之前的爱。
「爱的朋友原来是她?」
茜宁不禁发出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能说的自言自语,她立刻反省这样说不定会被别人听见,又因自己的反省而羞愧到想死,然后她传了讯息给爱。
『我在树里亚的影片里看到你耶!(惊讶的表情符号)』
爱没有立刻回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顾虑,只是因为他还在工作。直到接近半夜十二点时,茜宁的手机萤幕才亮了起来。
『我刚才在工作(月亮的符号)。是啊,应该是我们Live House的人拍摄的吧。』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
『明天是星期一喔,快睡吧。下次见面再聊。』
『好啦。晚安。』
茜宁表达了不满的情绪之后,就爽快地放弃了。现在就算坚持追问,也得不到有益的情报。虽然还没约定下次见面,但是以爱的性格来看,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敷衍过去。
在小说里,主角和爱的朋友聊过爱的事。
茜宁本来以为扮演这个角色的是她在Live House认识的藤野,但若换成后藤树里亚,那也说得通。
因为那一天她遇到了后藤树里亚。
此外,茜宁因为爱是Impatiens的粉丝而开始关注她们的活动,她知道自己有办法再次见到后藤树里亚。就算不像树里亚来到她打工的书店那么巧,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机会。
茜宁确认爱没有再回覆,就把手机接上充电器,萤幕暗了下来。今天到此为止。
画下句点后,茜宁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文库本,爬到床上。
她仰躺着,从头读起至今不知道读过多少次的《少女进行曲》。
一边用手指感受着新纸的光滑,一边翻开封面和内页。
她已经做过这个动作无数次,每次翻开这本书,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
并不是因为她觉得把特定某本书翻得破破烂烂很不像糸林茜宁,所以重新买了同一本小说好几次的缘故,看到小说第一页第一行的第一个字,她还是跟平时一样感到新鲜,而且既惊悚又愉悦,如同有人用手指划过她的背脊。
茜宁一口气看了大半本,然后放下书本,起身关掉电灯。
她在黑暗中再次躺在床上,把书抱在怀中。
然后忍着不发出声音,静静地哭泣。
这是茜宁向来的习惯。
她看书看到哭也不至于让家人觉得奇怪,说不定家人反而会觉得女儿很感性,对她更加怜爱。
可是茜宁不像会为这种事哭泣的人,所以她为了谨慎起见还特地关了电灯,让人以为她已经睡了。
她今晚又看了同一个故事,并不是为了今后的发展而确认故事情节,也不是为了检视已经达成的部分。
只是因为她若不这样做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利用抱紧书本的痛楚忍住哭声,独自一人祈求着这个故事不会消失。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没必要这么做。
看在旁人的眼中,茜宁的人生非常幸福美满,没必要从小说中寻求救赎。
她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晚上有柔软的床铺可以躺,在学校从来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为了赚零用钱而开始的打工下班后,在家里等待她的是温柔的父母。她每天都和关系融洽的朋友们嘻闹,偶尔也会吵架,但是通常过一阵子就好了,她和以前交往过的男友们也都处得很好。在旁人看来,她拥有无可挑剔的幸福家庭、友情和爱情。
不只如此,茜宁天生拥有能帮她实现这些目标的外貌,又在后天培养出察言观色的能力和选择措辞的反应,以及在人群之中面面俱到的本领。
茜宁知道自己是受人羡慕的,也知道自己在各方面都是得天独厚的。
可是这些优势都没办法拯救她受到禁锢的心灵。
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受到想讨人喜欢的心态所束缚。
理解她的只有《少女进行曲》。
那个故事彷佛是了解茜宁的处境而写的,被关在白色房间里的真正的她彷佛成了书中的主角。
茜宁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唯一的救赎,这令她忍不住哭泣。
绝不会让别人看见的眼泪稍微收住以后,茜宁翻了个身,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保冷剂,包在毛巾里,恢复仰躺姿势,冰敷眼睛。为了让眼睛尽快消肿,她的房间里随时都会准备保冷剂。
在漆黑的视野里,茜宁思考着自己定期进行的这种放松仪式。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她不需要再做这种事。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她看这本书不会再流泪。
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令她又欣喜又害怕。
因保冷剂而冷却的泪水滑下了太阳穴。
在茜宁看来,《少女进行曲》是个容易理解的故事(一般人对这本书也有相同的评价,这令她非常不高兴)。
可是,若要和爱一起经历这个故事,有些情节她还想不到是怎么演变而成的。
自从认识爱至今,茜甯越来越相信他们正在进行这个故事。不只是爱,他的室友和朋友也存在于这个世界,前阵子看到的后藤树里亚影片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小说里,主角和爱的身边有一个人被称为「留下纪录的伙伴」。
既然如此,只要接下来遇到的所有重要事件都遵照小说情节进行就行了,可是其中有一个情节似乎不太可能发生在她和过分热心的爱之间。
在《少女进行曲》里,主角和爱共同度过了一个晚上。
内容本来描写他们两人走在街上,下一行却突然写到「就在他们真正互相了解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从这里回去了」。
上半句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下半句最合理的解释或许是末班车已经开走,但她很难想像那么热心的爱三更半夜还和一个高中女生泡在一起,他应该会在电车还没停驶之前就蛮横又体贴地把她送到车站了。
KTV、家里、家庭餐厅、旅馆、公园、路边。茜宁想像过很多不同的场景,但是每个地方都不太可能。
当她只是个读者时,她觉得作者写得那么隐晦就是不希望读者把故事想得太具体,但故事若是发生在现实世界就不一样了。
身为主角的少女要怎么让爱同意呢?
茜宁一直在思考实现这个情节的方法,就这么过了四天。很遗憾,在那次深夜互传讯息之后,她和爱一直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日子。
距离故事的最高潮应该还有一些时日,可是她急着想见到爱,而且不光是为了表演给他看,所以她有些焦虑。这份渴望绝对不是出于算计,她却用讨好家人朋友男友的心态来解释,还因此咬自己的舌头好几次。
今天下午,茜宁一如往常地为了打工而去到那座城市。她在书店的休息室里把裙子换成牛仔裤,穿上围裙,走了出来。今天跟她一起值班是店长和上次那位大学生西尾,茜宁最不擅长应付的女职员也会一起待到打烊,很疼爱茜宁的上村姊在打烊两小时前先下班了,茜宁在她走了之后变得更加紧张。
她打着收银机,帮忙摆书上架。太阳下山时,她向店长报告有个客人的举止怪怪的,店长一喊,那个可疑的男人就逃走了,茜宁猜想那个人大概是个菜鸟偷书贼。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店长向茜宁道谢,她得意洋洋地打着收银机。
「糸林小姐,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相较之下,站在一旁的西尾神情很郁闷,他趁着店里客人较少的时候对茜宁说话。严格的女职员去休息了,店长似乎有事要忙,一直关在办公室里。
「怎样?要我教你怎么分辨小偷吗?」
面对这个得意忘形的高中女生,西尾露出了被逗乐的笑容。
「你刚刚发现的应该是小偷没错,但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想问你,和男友相处得不好的时候,你收到什么东西会觉得开心?」
「喔?你和女友吵架了吗?」
「你问得也太直接了。」
西尾苦笑着说道,茜宁满不在乎地回答「你也希望我直接一点吧?」。事实上,茜宁很清楚西尾喜欢年纪小的人和他亲昵一点,也早就听他提过女友的事。西尾的女友也是大学生,年纪比他小,他有好几次为了女友的事问过茜宁的意见。
「你真的要送礼吗?如果平时很少送礼,吵架的时候才送,有点像是在收买人,感觉不太好耶。」
「喔喔,你的意思是太刻意了?」
「是啊,如果男友是出自体贴而为我做什么,就算只是一点小事,我也会很感动喔。」
茜宁说得斩钉截铁,好像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她一样。虽然她的措词是出自想讨人喜欢的心态,但她的建议确实是真心诚意的。
在这种时候,她最在乎的还是别人对她的观感,不过她回答得很真挚。她会提供至今的短暂人生所获得的经验,并且选择适当的说法,让对方能轻松地接受,或是轻松地抛开。
茜宁的建议似乎很有帮助,前阵子也有朋友找她商量单恋的事。同性朋友会来找她商量恋爱的事,多半是因为她有晋这个男友,所以不会被女生视为竞争对象,或许豆沙包娃娃也多少发挥了一些影响力吧。
「这样啊。会让高中女生觉得感动,听起来挺有说服力的。」
「如果有人为我准备惊喜我也会很高兴啦。」
「如果我准备惊喜,搞不好会惹她生气。糸林小姐和男友相处得很好吗?」
「那当然。」
茜宁没有说谎。其实她感觉到这段关系已经快到结束的时候了,不过目前确实还不错。
她的恋爱总是从对方开始,最后总是由她自己结束。
有时是因为察觉男友想要出轨,有时只是男友对她越来越没有兴趣,总之茜宁一定会在对方提分手之前抢先结束关系,因为在不被爱之前先分开,受到的打击会比较小。
这次的男友晋是个认真的人,不过茜宁察觉到他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和现在的女友一直走下去。最近他经常聊到未来的事。茜宁不知道晋的心中倾向怎样的答案,不过等到他表现出来就太晚了,茜宁不认为自己承受得了男友越来越不爱自己的局面。
她觉得有些可惜,因为晋这个人挺善良的。
不过现在或许正是适合分手的时机。茜宁不觉得自己依照本性而生活之后,善良的晋依然会接受她。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被他接受。
所以茜宁决定,这几天就要开始分手的准备工作。趁着还不会受伤的时候,趁着男友对她的爱还没减少的时候。
每个人谈恋爱都是用真心,她却好像把恋爱当成战略游戏,这让她不禁羞愧到想死。
今天打工时没有发生特别的问题,就这么来到打烊时间。一想到《少女进行曲》就在关了灯的书店里的那些书本之中,茜宁就觉得自己也在其中,有些毛骨悚然。
「辛苦了!」
工作到打烊时间的三人留下正职员工,一起离开了书店。
平时他们都会一起走到车站,然后再各自去搭车。直到那一刻,直到过了那一刻,茜宁的脸上会一直保持适当的表情。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戴着面具。
不过,无论她自己怎么想,无论她的本质如何,剥下外皮以后,她的内在还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会有吓到的时候也是正常的。
「糸林茜宁。」
茜宁的悲剧就是她会用算计和技术来掩盖自己身为人的真实反应,而且这和她的意志无关。
听到声音而转头的不只是茜宁,两位同事也看了过去。他们露出惊讶表情时,茜宁立刻掩饰了自己,她睁大的眼睛和嘴巴都蕴含着意志。
「啊,爱先生!」
没见过的风衣在夜风中飘扬。
从相识以来,这是她跟爱第一次不期而遇。
感到开心的同时,茜宁也开始思索这是不是能当成故事进展的材料,这令她又看见了那个白色房间。
宇川逢
「唔……」
逢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抱头沉吟。因为戴着耳机,他发出的沉吟比想像得更大声,附近有个女人转头看过来。他似乎惹人误会了,不过他只是顺从心意发出沉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他正在烦恼的是后藤树里亚和糸林茜宁的事。因为那部影片,茜宁发现了他和树里亚的交情。反正那是事实,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逢觉得这事应该由他自己说明才对。虽然他们聊过树里亚很多次,茜宁却从其他地方得知此事,这样似乎显得他很没诚意。
他想要尽快和茜宁谈这件事,但是社会人士和高中生的假日很难凑在一块儿,这种事也不适合用讯息解释。
逢今天穿黑色高跟靴配白色裙子,披着咖啡色风衣,围着红色披肩来到这座城市。他难得戴了平光眼镜,或许是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茜宁吧。
傍晚要跟朋友去喝酒之前,他终于下定决心,经过了平时不会去的书店。他从玻璃门望进去,茜宁正站在柜台里。
她真的在这里工作耶。
逢并不是怀疑她,只是听她说在书店打工之后一次都没来确认过,所以此时感到了安心。
他怕打扰到茜宁工作,所以没去跟她打招呼,而是走向朋友订位的便宜居酒屋。
后来的三个小时,他一直和朋友聊着不能让高中女生听到的愚蠢话题。
「有谁要续摊啊?」
逢的朋友兼室友堀北朝阳喧闹地大喊,声音升上了寒冷的天空。
如果有朋友提议续摊,就算逢预定今晚要回家,还是会在末班车开走之前尽量奉陪。他打从心底喜欢和朋友相聚,对工作又很有责任感,只好采取这种折衷做法。
决定续摊的四人走向第二间店。大家正在讨论要去熟悉的酒吧喝朋友寄放的酒时,逢看了一下手表,突然想到。
「喂,你们知道那边的书店营业到几点吗?」
「哪边啊?这里有一大堆书店,你自己去搜寻吧。」
他依言拿出手机,查了营业时间,默默地思索一下,做出决定。
「抱歉,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一点事。」
「怎么啦?你突然想吃吉野家的牛肉吗?」
「那是《摇滚新乐团》※的对白吧。」
注11:一部以摇滚乐团为主题的日本漫画。
「喔!你竟然知道!」
「因为你动不动就提嘛。」
能和朋友一起开怀欢笑,让逢觉得很幸福。
「不是啦,我要去一下书店。」
「喔?真稀奇。如果店里没位置,我再打给你。」
逢挥挥手和体贴的朋友道别,看看还有一些时间,就先去便利商店买了一罐咖啡。
他到达书店时,店已经打烊了。他要盯着店员什么时候出来,又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站在巷子对面,背靠着建筑物。朝阳他们没打电话来,看来那间店应该有位置。
他一边滑手机,一边盯着两个门口,过了一会儿,离他较近的门口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人的包包上挂着很大的布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茜宁。
「糸林茜宁。」
为了让另外两人知道他们认识,所以他叫了茜宁的名字,然后他才想到这种时候不应该加上姓氏。逢并没有感到后悔。
茜宁当然吓了一跳,另外两人也讶异地看着他。
「啊,爱先生!」
「打工辛苦了。你现在有空吗?」
那两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似乎有些提防,逢正在考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茜宁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喔,有啊。啊,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在Live House工作,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所以你们可以把我留在这里,没有关系。」
逢也接着解释「我只是要在路边跟她聊几句,没事的」。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外表和声音不相符让他们觉得很奇怪,虽然他们还没有完全释怀,但只是简单点个头就离开了。大概还有员工留在店里,所以逢保证她安全的发言说服了他们。
「爱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突然跑来真是对不起,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哇,你一身酒臭!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只喝了一点啦~」
大概是因为他说话的尾音无意识地拉长,茜宁笑了。
「一点?」
「真的只有一点,我都记得喝了多少杯。等一下还要再和朋友去续摊。」
「听起来很愉快嘛,真好。也带我去吧。」
「这种话等你没拿学校书包的时候再说吧。我还是不会答应就是了。」
「这副眼镜很好看耶。」
这种随便改变话题的高中女生作风让逢微醺的脑袋觉得很有趣,接着他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我想应该跟你说一下树里亚的事。」
茜宁露出现在才想起这件事的表情。
「啊!没关系啦,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和树里亚的朋友是朋友啦!」
「谢谢,不过我不担心这件事。反正那是事实,你要跟谁讲都行,我也不是要跟你讲这个。」
逢开始思索才发现,虽然记得喝了多少杯,但他或许真的有点醉了,在等人的时候事先想好的说词就像捶积木玩具※被敲掉的木块,不知道都飞到哪里去了。他无意识地做出抽菸的动作。
注12:一种传统童玩,要用小木槌把叠成柱状的木块从中间一个个敲掉。
「呃,喔喔,对了,因为是事实,所以跟谁说都无所谓,不过也因为是事实,所以我没提过这件事或许会让你胡思乱想。我特地跑来找你就是为了说清楚,我没告诉你那件事,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
逢直视着茜宁的眼睛,所以立刻看出了她的变化。她跟先前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一样睁大了眼睛,随即像是厌倦了那副表情,抿起嘴巴,接着用适合夜晚在路边说话的音量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逢不太擅长解读别人的表情,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她的表情里掺杂着惊讶、害羞和开心。
「嗯,只是这样。但我不是怀着卖你人情的心态而跑来说我相信你。」
他一定要说清楚,自己不是专程来讨她开心的。
「我是为了帮自己解释吧。我很支持那家伙做的事,嗯,我是说树里亚,她没有公开的事情就代表那不是偶像应该公开的事,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出来,今后也不打算说。即使有个在Live House工作的朋友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不打算说。这不是在针对你,我不会因为你是高中生就认为你会到处宣传,也不会因为你未成年而不相信你。我觉得,如果让你误会就不好了,所以才想跟你解释清楚。」
这些就是逢这几天一直想要说的话。他把一滴都不剩的咖啡空罐贴在嘴上,思索着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茜宁的脸被他举起的咖啡空罐遮住,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眉间多了几条皱纹。
难道她不高兴了?不管逢再怎么解释,他没有说出真相是不争的事实,她会不高兴也是无可奈何的,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捱骂也要乖乖承受。
接着她的口里确实说出了批评的话语,但是批评的角度和他预料的却不一样。
「我说啊,你明明比我更会花言巧语嘛。」
茜宁瞪着他,用感叹的语气说道。
「没有吧,我不是说了我没有那种意思吗?我只是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感到不舒服。」
「就是这个样子!你以前的女友一定也批评过你这一点吧?」
「啊?我可没有因为花言巧语而捱骂过。」
「你身边的人一定都很会忍耐。」
「我倒是被批评过对任何人都口无遮拦。」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茜宁如卡通人物一样耸着肩膀夸张地叹气。这刻意的表演让逢忍不住笑了,然后她又叹了一口气。
「你的花言巧语就先不管了。嗯,那个,唔,呃,就是啊,谢谢你。其实我真的有点担心。嗯,既然你专程来向我解释,那我也该向你坦白。」
逢看到朋友表露真心的时候,都会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真是对不起。」
「不会,没关系啦!我本来就容易想太多啦!」
逢突然感到很抱歉,他没说出真相不只让茜宁感到不舒服,甚至让她开始反省自己的个性太多虑。
「还有,你才刚下班,一定很累了,我还拉着你在路边说话,真是抱歉。」
「我才该向你道歉,你本来要跟朋友去喝酒的。」
「没啥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喝酒。既然都来了,我陪你去车站吧。」
「我说啊,你真的应该注意一下。」
茜宁再次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吧,她彷佛把刚才的对话一口气收进心中似地笑了出来,迈步向前。
「对了,我还有事想跟你一起去做。」
「你是说那本书?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很难说喔。」
茜宁露出恶作剧般的神情,不知所以的逢静待着她开口。如果是在刚认识的时候,她一定不会露出这种坏坏的表情,所以逢现在只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