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五楼了。再等一下。」
在玲爱拜访仁的住处,然后知道由飞突然来到而吃惊之后,赶紧躲进阳台观察情形的数天后。
「感冒是有潜伏期的。」诚如本人所言,玲爱染上了风寒。
不过,责任感十足的她一如常往地照常上班,直到关店开会的时候才倒下。因为劝不动玲爱,而不得已让她工作一整天的板桥店长,在最后的最后把仁找来,拜托他带玲爱回去——也就是说请仁送玲爱回去他隔壁的房间——也就是玲爱的住处。
(先进去房间再说,之后再帮她换衣服,喂她吃药,然后吃饭……大概不行吧?那就让她直接睡觉……)
脑中思考著这些事,仁摇晃玲爱的身体,想叫她拿出钥匙开门,无奈玲爱昏睡不醒。
(唔,这、这样子的话……)
不得已之下,仁摸索自己的裤子口袋,拿出「他房间」的钥匙。
「咦?」
玲爱在意识蒙矓当中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昏昏沈沈的。
「啊,你醒了吗?我刚洗完澡出来。在吃药之前,你最好吃点东西,菜粥你可以吃吗?」
仁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头发,一边出声问道。玲爱听到他的话,瞬间恢复「神智」。
「你为什么把我带来你的房间里?而且你还先沐浴!」
「啥?」
「我先告诉你,我可不会跟你一起进去洗澡哦!」
玲爱在床上双脚缩紧,双手抱住身体,像在保护自身一样对著仁大叫。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仁心想玲爱失去了以往叫嚣的力气。他将自己为什么会带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如实说明给这位娇小少女知道。
「……就是这样,所以今天你就睡在我这里吧。你不讨厌穿睡衣吧?我的借你穿吧,板桥店长已经允许我了。」
「你说是允许借我睡衣吗?」
「……是看病啦,白痴。」
为了不致于让玲爱头疼,仁说话时的声音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
「我出去买个药,这段期间你就换衣服吧。对了,你想吃哪种药?药片行不行?」
「……我不要药片。」
「……」
「颗粒的也……对了,看有没有胶囊之类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弱点吗?既然这样,我一定会买药水类型的。」
话还没有说完,仁就轻轻开门跑出去了,免得玲爱听到他的发言而受到挑逗生气。
买完药回来的仁在厨房里烹煮好食物后,端到玲爱的面前。
「好了,吃吧。是蛋酒。」
「……蛋酒?」
「你不知道吗?这是以日本酒为底的传统鸡尾酒……也是我唯一会做的鸡尾酒。」
「……」
似乎是一点食欲也没有,玲爱默不出声地转过头。
「干嘛啦?赶快吃啊,不趁鸡蛋还热腾腾的时候吃就没意义了。」
从小就待在亲哥哥一人和惠麻这两位天才的身边长大的仁,一直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赢不了他们」,但唯独在鸡蛋料理方面,仁有绝对的自信取胜。
「虽然营养价值不会改变,但是我做的这个绝品蛋酒要是错过最美味的食用瞬间,我会忍受不了的!」
仁这么说完,便捏住玲爱的秀鼻,将蛋酒送入张开的小嘴。
「……好吃吗?」
玲爱用双手棒住仁拿给她茶杯后问道。
「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因为我嗜不出味道。」
玲爱又喝了一小口后,才低声表示。她的样子似乎有些抱歉。
「这个鸡蛋料理……」
见到玲爱完全变成一位娇弱少女,仁极力压抑住一股想要抚摸她额头的冲动,从她的手中接过茶杯后,开始进行解释。
「不是天才也做得出来。蛋的大小、新鲜度、锅子大小……这些全部看得见。还有,要做出美味的料理所需的条件也一目瞭然,只要一一确定这些条件,完成之后,就可以制作出不输给或任何人的美味佳肴了。」
「……不是天才也做得出来?」
因为发烧,玲爱似乎没有全部听清楚仁说的话,只对这一句产生奇怪的反应。
「……这种料理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了。」
语带感慨地说出这句话的仁,心中微微猜想「我现在是不是很酷?」不过玲爱好像没有空陪他耍帅,因为她躺卧床上睡著了。
「哎呀?」
「碰她的话,她会弹起来骂我……」想到这里,仁小心翼翼地不惊动睡著的玲爱,将她压在身下的毛毯抽出来盖上。
「『仁』『由飞』……因为……」
小小声的呢喃从玲爱的口中流泄出来,那大概是梦呓吧。
翌日——
可能是蛋酒发挥功效,玲爱恢复了大部分的精神,不过身体状态还不容许她工作,所以仁极力劝她留在房内继续休息,自己则前往brick mall。
「咦?那什么,店长?」
约一个小时后,双手端著盘子的明日香询问仁。
「啥?哦,只是代班啦……」
「太奇怪了,为什么由飞小姐会在curio?」
明日香指的目标是隔著二层玻璃窗,一身curio制服打扮,甚是忙碌地来回走动的由飞。
「有客人追加餐点~一份又冰又甜又好吃的冰淇淋~~」
不管是在哪边的店里,由飞依然维持自我风格,像平常一样地边唱歌边服务客人。
「好、好的~~」
因为比常人能干两倍以上的伟大总管不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勉强上工的板桥店长,也受到感染开始唱起歌来。将这丛一看在眼里的curio员工芳美和光,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也学他们那样?」
玲爱的感冒很庆幸的,经过一天便康复了,隔天她就精神旺盛地回到店里工作,甚至恢复痛骂仁的力气。不过自这天开始,玲爱看仁的眼神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这点无论是仁或是玲爱本身都没有察觉到。
「啊,famille店长,我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十二月初旬的某天,玲爱叫住了走出店门口的仁。
「……不要叫得这么亲密,我们是敌人吧?」
尽管内心感到些许的喜悦,但仁却说出完全相反的话。
「要吵架的话,待会我会奉陪到底,现在要跟你商量工作的事。你们famille会推出圣诞蛋糕吧?」
「嗯,会啊。我觉得圣诞节是特别的日子,必须在家里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你的主张看法怎么样都无所谓,圣诞蛋糕你们要准备多少个?famille以前就开店在附近,应该能够估计卖多少个吧?」
「嗯~这是商业机密,因为环境不同……而且今年的价格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时候,玲爱的表情变为惊讶。
「难不成……圣诞蛋糕也要卖那种低价格?」
她的话让仁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没错,只卖一千元整。当然我们不会偷工减料。」
「可恶……我们的卖价必须和本店的相同…啊啊讨厌,怎么办?圣诞蛋糕要是没有卖光可是很悲惨耶。」
「你的心情我瞭解,我也不愿意碰上相同的惨事……耳朵靠过来。」
「好。」
玲爱很难得地乖乖听话,她将盖住右耳的金发拨开,然后凑向仁的嘴巴。淡淡的洗发精芳香钻入仁的鼻腔里。
(这种情况要是发生在喜欢这家伙的男人身上,肯定立刻理性崩溃……我是不会有非分之想的……不会有的……我绝对不会乱来……大概。)
这些想法在脑中打转的仁,告诉玲爱去年的销售额数字,顺便探听出curio本店去年的卖价、销售额和原价以做为回报。就在两人口耳相贴地窃窃私语没多久,同时感觉到有人的视线正锁定在他们的身上,于是两人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啊,啊哈哈……」
在那里的是露出尴尬笑容的瑞奈以及——
「店长……你好下流。」
语气轻蔑地看著仁的明日香。
「就、就是这样,我们来比赛吧!」
「啊啊,怕你不成!」
为了掩饰场面,curio总管和famille店长慌忙地互相出言挑战对方,可是两人的部下依然冷眼盯著两位上司直看。
「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的恩爱密谈透过curio的玻璃窗一目瞭然哦。」
瑞奈说完这一句后,玲爱的娇靥升起一层明显的红晕。
关店后,这次换仁带著由飞游逛brick mall。目的地是上次那间古董店。
「你弹得真的很好呢,不愧是音大学生。」
承蒙店主的盛意,每周二在famille打烊到brick mall关店的短暂时间里,由飞可以来这里弹奏钢琴。
「仁你要不要弹弹看?」
由飞让出坐椅的一半,邀约仁弹奏钢琴。
「咦?我吗?」
想当然尔,仁演奏乐器的经验几乎等于零。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我会伴奏的。」
由飞突然绕到仁的后面,从背后抓住他的双手,开始教他如何弹奏键盘。理所当然的,在这种状态中仁的背部自然感受到两团柔软温暖的东西。
「哦、哦、哦哦哦!」
由飞每一次的教导动作,都会让仁发出奇特的声音。
「呃,那里有点不对。这里要用中指弹,不是用食指……嗯,就是这种感觉。」
「哦哦哦哦哦!」
除了柔软的隆起以外,微温的气息也吹拂过耳朵,使得仁的怪声变本加厉。
「哈啊、哈啊、哈啊……」
「不会吧,仁?你已经累了吗?」
当仁呼吸粗犷地从椅子上起身后,由飞便笑容可掬地取代他的位置,再次开心地弹奏起钢琴。
(……弹钢琴果然是这家伙的天职……或者该说是个天才。)
看著由飞轻快又毫无差错地弹奏著钢琴,仁在心中暗忖。随著他选定的曲子流入耳内,仁的烦恼相继拋到九霄云外。
「你能够弹奏几首曲子?」
「只要稍微听过的话,我大概就会弹了。」
「好强……」
仁说不出话来。不过,由飞的表情显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说,稍微辣习一下,每个人都会弹钢琴。」
(由飞真的只是练习过一下而已吗……)
仁望著由飞在键盘上轻盈飞舞的纤指,内心浮起疑问。
(不过……就算她只是「练习一下」,也绝对不是凡人可以靠「努力」的手段到达的程度……)
由飞如同小孩子般天真无邪地弹奏著钢琴,一点也没有发觉仁在想东想西。她的背部仿佛隐约生长出白翼,这是仁看在眼中的感觉。
「仁,下一首曲子是?」
结束一曲的由飞开口问仁,其模样就跟想要新玩具的小孩子没两养。
「不,结束了……闭馆时间到了。」
就像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一样,由飞整个人沮丧不已。
「人家还想要继续说……」
(不可能的,如果是平日的话……嗯?平日?)
突然若有所觉的仁,以明朗的声音向由飞说道。
「只是一天的话,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而且不会受到报应。」
话一说完,仁就跑进古董店里。
圣诞夜终于将在明天登场。对于以蛋糕为卖点的咖啡店而言,明天会是比平时更加繁忙的日子。而对famille店长的仁来说,明天也是和curio总管玲爱的决战之日。
看样子,能够和对方「无所不谈,意气相投」的日子只到今天为止了,心里这么想的仁,在curio关店后前去会见玲爱。
仁在店门外向内探查,发现玲爱和平常一样,拿著拖把在餐厅里左右来回移动,进行打烊后的清洁整理工作。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样子,仁想到这里,慢慢打开门入内。
「啊,真是抱歉,今天已经打烊了……咦?」
原以为是客人的玲爱,在发现到不是时微微吃了一惊。
「……」
她注视著仁的脸庞,什么话也没有说。看玲爱的样子,似乎在烦恼该对这位不在上班时间的工作场所出现的邻居兼末世(?)的竞争对手仁,要用什么称呼来叫他。
经过须臾的考虑之后,玲爱决定用符合这个场所的称呼来叫唤对方。
「famille店长。」
一、一下子变得好见外啊,仁心想。
「你……高村仁~你最近不都是这样叫我的吗?花鸟。」
玲爱的表情依然不变。
「我想起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了。」
「啊……?」
我当时说了什么?
「那时候,你叫我『curio总管』。」
玲爱如平时般皱起眉头说道,表情就像在说你胆敢把我当成东西看待……。不过很快的,她的表情恢复正常。
「算了,反正你最近都叫我『花鸟』。」
「花乌」这两个字,她好像说得特别重……?仁有所疑惑。
「当时你我可是水火不客呢……」
仁的声音有点模糊难辨。由于想到自己和玲爱可能为了名字而吵架,所以仁决定岔开话题。而在这时候,板桥店长的身姿没由来的浮现出他的脑海。
「好了,你有什么事?我还要打扫呢。」
玲爱质问打算逃开话题的仁。近来仁和玲爱的默契老实说,真的是配合无间……所以板桥和瑞奈才会在明处暗地表示「两人有染了」。
「啊~我们店已经打扫完毕了,所以……我来看看这边需不需要帮忙……」
仁用食指搔著鼻头回答。
玲爱默不出声地看著仁,好像将仁的自告奋勇直接当成「善意的表现」接受下来。不过,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很快就抢先一步说了一句。
「快点结束打扫回家吧。」
「……一起吗?」
玲爱用著一丝撒娇的声音问道。这个情况放在过去时,她是这么回骂仁的「谁要跟你一起回去啊!」
「当然,本当如此……我们是邻居嘛。」
话虽如此,但仁并不曾邀请住在同栋公寓的瑞奈说「一起回去吧。」这点玲爱很清楚。
「让我考虑一下……」
仁对越来越像个普通女孩子的玲爱抱有好感,但同时又觉得「改变的花鸟不是花鸟」。
因此,他无自觉地说出不客气的话。
「嘴巴在那嘀嘀咕咕的时候,手也别停啦!你最近很不认真哦。」
对于仁的挑拨,玲爱居然反常地不感到生气。若是在以前,她一定马上回以两倍的颜色让仁大吃苦头。
「算了,就答应你吧。来,给你,只剩下这一半还没打扫。」
玲爱的心情十分愉快,将先前使用的拖把交给仁。
「给我……?这不是你在用的吗?」
仁开口质问玲爱,眼神透露著「那你用什么打扫?」的意思。玲爱闻言的瞬间双眉吊起(好像是故意的)摆出平时的发狠神情。
「你是说……我用到一半的不可以使用吗?」
她生气的模样没有以往找碴的味道,搞不好是在向仁骂俏也说不定。虽是这样看在仁的眼中却走「平常的花鸟」,让他有些高兴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那你的份呢?不会是要我一个人解决吧?」
「没办法,我们店里只有一支拖把。」
玲爱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胡说,我不信!之前由飞在露天咖啡座打破杯子时,你们店里拿出三支拖把不是吗?」
「你要感谢我们呢,是我们帮忙清理的。」
「那这次你也帮我忙吧!」
仁原先是关心玲爱才前来帮忙打扫的,如今也落得这样的下场。看到仁莫名其妙地求救,玲爱微微叹气地安慰对方。
「我去泡咖啡,等你扫完后再喝吧。」
「什么……」
「怎么?红茶比较好吗?既然这样,你喜欢哪种的?」
看到玲爱为自己著想,仁在喜极之下决定提出更加撒娇的要求。
「牛奶冰饮。」
「……curio没有这种饮品。」
正因为没有,所以仁才提出来,这点玲爱也知道。
「……好吧,我不保证味道哦。」
玲爱发觉到仁看她的眼神,就如同他在看『麻姊』的眼神一样。因此决定接受这位自愿当她弟弟的怪人之请求。
「区区拖地而已,看我马上摆平它!」
确定得到「奖励」的仁充满无比的干劲,开始拖起地来。究竟是为了得到报酬才来curio,还是自出真心想要帮忙玲爱,仁本身已经搞不清楚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以光速拖完地后,仁很臭屁地坐在curio的餐桌上,玲爱这时态度恭敬地端著牛奶冰饮出来。
玲爱看著仁喝下冰饮,开口询问味道,结果对自己神气的姿态感到满意的仁,便摆出更跩的模样回答她。
「还差一点,有待加强。」
「……那你就自己做吧。」
「我做的怎么可屹好吃?你别胡闹了。」
仁已经进入完全的「主人模式」。玲爱不满地鼓起双颊。
「你说什么?要我为了你什么都做吗?」
恶作剧过头了吗?仁心想,于是马上放低姿态。
「我开玩笑的。和你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怀念吵架的滋味。」
「……你好讨厌~」
玲爱像是闹别扭似的,那种模样也很可爱。
「基本上,咖啡我还能够泡得很好喝,不过冲泡粗茶我也很拿手就是了。」
玲爱还是老样子,说出了和她给人第一印象戴然不同的话。然而,仁知道玲爱其实非常适合上围裙,所以光想像她身穿围裙为自己泡茶的身姿模样,仁就感到喝饱了一样。
「那么……」
在脑海欣赏「玲爱」的仁,决定将话题切回他「今天来的用意」。
「那么……?」
玲爱露出一点的惊讶之色。
「事情还没有谈完吧?所以我才硬要你弄一杯牛奶冰饮。」
仁并不认为说有话要谈,对方就会听他的,但是不这么说的话,玲爱的怒火也许会爆发出来。
「……哼!」
她这样是同意谈话了吧,仁暗中猜想。
「怎么?我可是特地来找敌方大将商量的哦。」
仁靠坐在椅上,样子更加目中无人,但是因为后仰得太过用力,结果差点连同椅子摔倒地上。
「……像你这种家伙只是拿著将军令牌的小兵而已。」
「我走人了哦。」
受到吐槽,威风大减的仁从椅上站起,转身就要离开。不用说,这只是演戏而已。玲爱带著哀求的脸色,倚靠在他的背后。
「关于你的员工……」
「……原来如此。」
仁边说边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心想只是为了谈论这件事,居然要花费这么多的工夫,不过——
(接下来我得以认真的态度面对。)
毕竟这是玲爱第一次为了由飞的事情主动找仁商量。
「我该怎么做才好?」
玲爱的表情真的伤透脑筋。
「光这样子,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仁略微地靠著椅背回答,不让玲爱注意到他现在的态度已经认真起来。
「最近她经常跑来curio偷看……甚至之前我要回家时,她待在出口处等我……」
原来如此,由飞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想要和「妹妹」和解。
「那你怎么反应?」
「……我从后门口逃走。」
玲爱难为情地蜷缩起身子。
「啊?」
「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仁不由得站起来,逼近玲爱想要训她个一两句,可是在靠近时看到她的神情异常认真后,就忘记接下来的话,无言地坐回原位。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玲爱再次担心地问道。
「……跟她说话。」
「砚什么?」
「反正你先听她说话,之后再考虑就行了吧?」
「……」
「你讨厌由飞吗?」
「怎么可能。」
玲爱立即回答。
「既然这样,你就随便原谅她啊。」
这一次,玲爱在经过剎那间的空档后,才嚅嗫地回答。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她又没有错。要是她道歉的话,我才伤脑筋呢。」
「由飞好像不这么以为哦?像是为她念大学的事。」
身为养女的由飞上大学,而亲生女儿玲爱却是就职工作……这种情形对由飞来说,是不可能不在意的,因为她具有和常人不一样的独特感性。
「没办法……她是天才嘛。跟我这样的凡人是不同的存在……我嫉妒她。」
听到这番话,仁剎那间感到浑身无力,因此他硬要靠著坐的椅子便遵守重力法则而直接后倒……带著仁一起。
伴随一声巨大的声响,仁摔了个倒头栽。
「高村,你不要紧吧?」
玲爱一脸担心,她的反应出于自然,并不是在演戏。仁闷不吭声地拉起椅子,重新坐好并用手表示「我没事」。
由飞和玲爱或仁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关于这点,仁老早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不,或许在初次见面时,他就已经直觉到了。
像这样有位天才的姊姊,在一般人的心中会抱持嫉妒的感情并不奇怪,仁对此瞭解深刻。
「你喜欢她吧……可是因为负面的感情不断滋生,结果在不知不觉中掩盖住正面的感情了。」
「嫉妒」对花鸟玲爱而言,是属于不协调的感情之一。因为她本身也明白这件事,所以最耻于被他人知道自己存有妒意。因为这个缘故,玲爱才会像现在这样子,极力将她嫉妒由飞的感情,正确地传达给仁明白。
就在不知不觉中,玲爱的美眸落下大粒的泪珠。
「……啊,对不起。」
发现到自己落泪后,玲爱举手擦拭,然后又向仁说道。
「我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你马上忘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现在一定头疼吧?」
「……」
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应该说点什么的。因为在眼前的状况中,玲爱很可能会对他百依百顺。
「一般遇到这种场面时,应该『安慰你,让你忘掉一切』的……」
「难道……你想这么做?」
「因为办不到,我才伤脑筋啊。」
倘若仁付诸行动,「花鸟玲爱」便会崩溃,变成寻常的女孩子。尽管不是没有那股冲动,但是一旦采取行动后,玲爱将会变得更加可怜的想法让仁踩下剎车。
「该怎么办……」
「花鸟……」
终于,仁先张开沈重的嘴巴。
「当我想跟哥哥和好时……他已经不在了。」
仁原本是要说「孝顺父母」的,但是因为「父母」二字,所以他临时改口了。
「咦,哥哥?」
玲爱尚未察觉仁想说什么。
「当然,将『哥哥』换成『姊姊』也说得通。」
「你的意思是……」
「这是有自卑感的弟弟的经验谈,刻骨铭心。」
「你也是……?」
没错,玲爱刚才说过又要他要忘记的那句「嫉妒天才」的感情,仁自幼起便活在它的当中。所以,玲爱的心情就等于他的心情一样,又哪能不深刻了解呢。
(从这个地方来看,我和玲爱相同呢。)
「……」
玲爱除了沈默还是沈默。
「说话啊?喂!」
无法忍耐对方一直保持沈默,仁有点抓狂起来。
「……我明白了。」
玲爱总算小声地开。了。
「嗯?」
仁因为没有听清楚而重新确认后,玲爱直视著他的脸庞,以十分清楚的声音说出以下的话。
「我会试著按照『弟弟』说的话去做……对不起,把你留到这么晚,我们回家吧。」
「啊,好的。」
仁心想总之现在「说服」成功了,所以不敢再刺激玲爱以免弄巧成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curio。玲爱也默然不语地进行回家的准备,突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个……你用「花乌」称呼无法区别吧?」
什么意思?仁一开始摸不著头绪,但随即恍然大悟,明白玲爱是指关于对她的称呼一事。
「花乌由飞和花鸟玲爱,你只叫花乌,我无法知道你在叫谁。」
「不,没有那回事的,因为我都叫由飞……」
玲爱的秀眉高高吊起,全身上下释放出今天感觉最强的「威严之光」。不过很快的,她换上一副连发怒的神情都比不上的恐怖笑颜。
「我说无法区别对不对?」
「你、你在说什么啊?」
然而,玲爱不再开口,持续给予仁无言的压力。
(呃,她该不会是……)
看样子,她对花鸟的称呼方式有所不满……不对,应该是和由飞之间的差异惹她不快吧?
「……玲爱?」
仁提心吊胆地说道。这样直呼其名会不会挨上她一巴掌?就在仁这么以为的时候,玲爱的秀颜瞬间笑若灿花。
「嗯,我们走吧,“仁”」
两人在归途中,「玲爱」叫「仁」的次数合计四十八次。
(……这比忠臣藏为了报君主之仇所杀掉的敌人们还要多出一个……)
不知何故,仁的脑申涌出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