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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思念总是单方面的,但总有时候会奇迹般地心意相通。

1

绿色车身镶上黄色边条复古的固定线路公交,发出像是咳嗽般抖动着的悲鸣,划过蜿蜒的山路。和昨天小飒来西泽老家,坐的是同一辆。还是引擎放在挡风玻璃前方的那一种。

现在,坐在车上的,是与小凪同是女生的青梅竹马二人,她们正用身体不断感受着路面的凹凸。

“话说回来,这种引擎的巴士也太可怕了呢。真是一片被时代淘汰的土地啊。”

“可是啊,不惜要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用关西腔说话的稍长头发的少女是爱泽咲夜。她是三千院家分家的千金,和小凪是堂姐妹的关系。旁边是一个黑发及腰、身穿和服的女孩。她叫鹭之宫伊澄,是代代相传的灵能者家族的继承人,也是个把几千万日元当零花钱,能够随意挥霍钱财的大富翁。

如果用上她们的财力的话,租来一架直升飞机也不算什么大事情,但不巧的是,她们的目的地,似乎没有可以停直升飞机的地方。带着一群让人闷热不堪的跟班一起开车旅行,也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她们选择了更加稳妥的公共交通。

“啊,咲夜,麻烦,大麻烦了。”

忽然间伊澄慌张了起来。

“咋了呀。”

“这辆公交的方向错了呀,要赶紧纠正回来呀。”

“怎么会呀。不会有那样的事情的吧。”

“可是,刚才还能看到太阳在那边,现在却在这边。”

“我说呀,伊澄。山路弯弯曲曲的呀,要左拐右拐地往上爬,所以太阳不管在哪里都是能看到的哟。”

“但是……”

“你呀,是看着太阳的方向移动的吗,那样当然会迷路的啦。”

鹭之宫伊澄的路痴等级已经超越人类能够认知的范围了。

若是要说到其严重程度,打个比方,她想去学校,却到了九州。有人煞有介事的说着这样的谣传。但实际上这个谣传是错误的。当她要去学校,回过神来时,是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厄瓜多尔。

“难不成,你其实不仅分不清东西南北,实际上连上下都分不清?”

“那种程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吼。那边是上呢。”

“我想想……这边!”

“喂,刚才你说了‘我想想’呢。那么、那边是右边呢。”

“我想想,左撇子的人会拿碗所以……”

“等下,你那记忆方法是怎么回事?”

*

被小飒晾在一边的雏菊,耸着肩,一脸不满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她的步伐就像要踩裂地面一样用力。除了路沿旁立着的一根木头电线杆之外,能看到的景色,就只有田坡和远处的山。

“真是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后,就丢下我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说的那种事情,指的是被小飒强硬的带来这里后、又经过两人独处的无言时间,最后被他随心所欲地摸着自己的手。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后,她自然会期待后续的展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真是的,她这样想着,晃动着肩膀,停下了脚步。远处的山体看起来就像一堵墙。

如果大声说话的话,山间回荡的声音一定会很大吧。一想到这里,她就变得想大喊出声来了。雏菊双手按在嘴巴上,形成像喇叭筒状一样叫道。

“小飒你个大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就算你遇到了麻烦啊啊啊!我也不会去帮你的啦啊啊啊啊——————!!!”

老式公交停在了雏菊的背后。在乡下的公交路线上,没有所谓的公交站。上车时举手示意便会停车,下车时跟司机喊声‘在这里下车’,便可以下车。

“哈啊……啥呀这是,就算来到这么乡下的地方,那个欠债管家还是和女人纠缠在一起啊。”

“小飒大人,真不愧是他呢。”

咲夜和伊澄从公交车上下来,像是故意让人听到一样,率直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感想。雏菊反射性地回过头来。

“才不是……我才没有跟他纠缠不清!”

“感觉总有一天会被捅死呢~,那个欠钱管家。”

“是呢,有可能会被火大的学生会会长痛扁一顿呢!”

“所以说不会那么做的啦!

羞愧难当,正想再度解释时,雏菊却突然‘咦’了一声。”

“话说回来你们两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嗯?嘛我也不太清楚啦。只是被人说希望有专家能来一下。嗯,专家是伊澄,而我则是把伊澄带过来这边的专家。”

“实际上是昨天小飒大人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总觉得有些在意的事情……”

“话说回来,我是为了嘲笑小凪那张被从文明中被隔断而闷闷不乐的脸,才来到这里的。说起来会长一个人吗?小凪那家伙去哪儿了?”

“……小凪”

在没有任何前提说明的情况下,她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这让雏菊眨了眨眼睛。但从对方的口气听起来,咲夜仿佛像是在问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雏菊有些听不懂这话语中的意思。

“小凪…………是谁?第一次听到的名字呢。”

“诶?”

这会轮到咲夜愣住了。

“喂喂,学生会长,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是什么啦?所以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呢……”

“哈!?”

两人交谈的时候,伊澄一直盯着雏菊的脸。那双能看到普通人无法发现的东西的眼睛,仿佛要把对方看穿。过了一会儿,她把和服袖口贴在下唇上,喃喃道。

“原来如此,我感觉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叫过来了。这么大规模的幻术,到底是谁做的……”

然后伊澄,垂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

“总之先让学生会会长恢复正常吧。”

伊澄从袖兜里取出一张御札,贴在雏菊的额头上。

2

不管外面的时间怎样流逝,在游乐园里依然是夜晚。迦游罗所说的“封闭空间”可谓是一语中的。和四名部下(至少小凪是这么认为的)一起奔向摩天轮,小凪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显示。

午前一点七分。

为了逃到外面去而苦战时看到的时钟,上面显示的也是1点07分。这个游乐园是从原来的世界里隔绝开来,漂浮在时间的夹缝中。小凪确信这一点。

她来到了能从下方仰视摩天轮的位置。

“在这个摩天轮上……也许能收到信号。”

“原来如此。”

小凪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迦游罗点点头。

于是美希充满热情地握紧拳头,“嗯”了一声。

“剩下的手机就只有你的iPhone了 !”

理沙满腔热血。

“那么这里就该像少年漫画一样,以友情、努力、胜利为主题!”

泉笑眯眯地问。

“该到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小凪颤抖了一下,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好。要上了哟!”

五名少女,一起跑向观览车乘车处。

首先是美希打开通往搭乘口的金属栅栏。

“就由我来担任打开大门的工作人员!”

泉摆出拿着麦克风的姿势,笑着引导大家。

“那我就是负责引导客人的大姐姐接待员!

在排队等候登机的地方,理沙一个人站着。

“然后我是……!为了一个人乘坐观览车而排队的寂寞的客人!”

接着这三个人一齐提高了嗓门。

“到你啦,小凪!”

“话说你们赶紧上去吧!”

小凪吐槽道。简而言之,这三个人扮演的水平相当于在电视剧中的临时演员。刚才的那句‘大家一起齐心协力’这句话听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嗯……啊,嗯。话是这么说啦。”

突然情绪低落,理沙转过头来。美希和泉看着小凪,似乎想说些什么。这时,美希小声地说出了真心话。

“可是啊,要是把人喊过来帮忙的话,就不能继续在游乐场里玩了。”

“笨蛋!!”

怒发冲冠,说的就是这个吧。梳成两半的兔耳朵双马尾倒竖着,象征着小凪大发雷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玩够吗?”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坐上那辆车……”

打断理沙的抗辩,小凪继续怒吼。

“友情、努力、胜利,美丽的协力关系去哪里啦?”

用尽力气吼了一声后,小凪气喘吁吁。看上去明天可能会因此腹肌酸痛。

“没事。”

和情绪化的小凪相对应的是,迦游罗表现得十分冷静,她站在小凪的背后,平静的说道。

“我会陪你……一起上去的。”

“迦游罗……”

这就是所谓的友情呀。如此想着的小凪笑了起来。小凪百感交集。

“果然人要交的,还得是心灵之友啊!”

“嗯,要拼命感谢我哦。”

用着过剩的强调语言来表现,迦游罗回应道,她走进了搭乘口。吊舱从右边降下,在舷梯前方停下。小凪进入吊舱,在她之后迦游罗也跟了进来。

小凪检查了一遍车厢内部,里面相当的大。似乎并不是常见四人座的那种,而是就算十个人来也会感到‘空旷感’的,没有座位的巨大胶囊。内部的地板大的可以转动,印象上很像是那种高层建筑的瞭望台。

似乎没有特殊的机关。

暂时接受这个事实后,小凪看向了迦游罗的那个方向,她正准备关上钢制入口的门,但不知为何忽然间发出一声‘啊’的叫声,接着门开始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

“这扇门关不上呢,坏了吗?”

看起来是很旧的设施了。门可能歪了。正当她做出如此的推测的时候,迦游罗想要确认门后铰链的情况,啪嗒啪嗒地移动起门来,她走出了吊舱。迦游罗站在舷梯上,接着试着关上门。

“啊,在外面就能关上吗,没坏呢。”

迦游罗冷静地分析道。站在车厢里的小凪,对着对面的迦游罗回了一声‘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响起了沉重的金属声,仿佛巨大的齿轮相互撕咬。

吊舱先是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又稍微摇晃了一下,从小凪的方向看来是右边,从迦游罗的方向看来是左边开始移动。吊舱微微朝着斜上方的方向上上升,远离舷梯而去。

“喂、喂!”

小凪把脸贴在门的玻璃上,看着迦游罗的脸慢慢地往左下移去。一瞬间,迦游罗想要伸手去抓门把手,却又停了下来。

迦游罗似乎陷入了沉思,但看上去很快就放弃了。

她将伸出的手举过头顶,左右挥动起来。在车厢的小凪往下看,只看得迦游罗往着左下走远。迦游罗面无表情,用比较大的声音,说了这样的话。

“再见了心灵之友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英姿的!”

“诶咦!够了呀!”

对她们抱有期待真是件蠢事。她焦躁地跺着脚,不再看地面。小凪从口袋里掏出iPhone。看了看画面。

信号状态的标识上表示现在还在圈外。如果上面竖起天线的话,那个时候应该是吊舱旋转到顶点的时候吧。

时间还是凌晨一点零七分。

她可不想一直被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只要有电波……”

只有剩一个人的吊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小凪出声说道。

“小飒肯定……小飒肯定会来救我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快来救救我,这样喊叫着。只要那个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小飒就不可能不来帮忙。无论是被绑架犯带进车里的时候,还是被一个连名字都忘了的、说话像是外国演员的混蛋家伙袭击的时候。一直都是如此。

要问为什么的话,小飒是我的,只属于我的管家。

但是,关于小飒的记忆被操控了了的这一件事,小凪却是不知道。

*

雪路驾驶着薰的雷克萨斯,下了高速公路后,驶入了普通道路上,进入了山路。本来是在市区里无聊地行驶着的雪路,但一进入乡间曲折的小路上,她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

薰坐在后备座上,再度确认安全带有没有绑好。比起有没有遵守好交通法规这些事情,他更深切地感受到身心的危险。

雪路的驾驶,硬要说虽然不差,但很粗糙。似乎是因为决定车辆一打方向盘就往那边拐吧,她根本没有减轻横G的意思。托她的福,薰被摇晃得快要晕车了。

因为司机是不会晕车的呐……。薰咽下了带着打哈欠的叹息。虽然他很想用‘开车要更谨慎一点啊’这句话来抗议一番。

“要不你下车吧?”

他能清楚地想象到她如此冷冷地说的情景,所以沉默了。

与这相比,最让人害怕的,还是雪路对金钱的执着。虽然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到底有过许多痛苦的过去,才造就了她这种执着的性格,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把八卦新闻里的朝野言论信以为真,甚至为此发动远征吧。

“话说啊……”

薰把疑问说出口

“你呀,不会真觉得觉得有宝藏存在吧。”

“有的!身为世界历史教师的我,眼光可是亮堂的!”

“可这双眼看上去挺浑浊的……”

倒车镜里雪路的两眼,眼瞳中像老虎机一样闪烁着美元标志……在薰看来是这样。

薰强忍着晕车的感觉,打开了那份体育报。他的视线扫过有关宝藏传说的那一页。这篇报道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苦于没素材的记者随便胡乱编造出来、用来填补空缺的报道。退一百步说,就算真的存在……。

“而且,这种东西不会被别人找到吗?”

“呜呜!好像确实是!”

雪路握着方向盘,肩膀上充满了力量。终于找回常识性了吗,薰松了口气。价值一亿的宝石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掉在眼前。如果她能注意到这一点,接下来找个地方泡个温泉,当天来当天回就好了……薰当即开始制定计划了。不过,雪路的行动正如字面意思一样,是雷厉风行的。她说。

“所以说接下来不赶时间的话就不行了呀!抄近路了哟!”

“诶?”

雪路在山路上猛打方向盘。后轮滑动,传来轮胎摩擦的感觉。雷克萨斯偏离了道路,直直冲进了杂木林,不管不顾其他东西笔直前行。车身与树枝和树叶剐蹭,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薰叫道。

“呜哇!笨蛋笨蛋!你在干什么!!!”

“这边离目的地更近!”

“所以说哪有笨蛋会沿直线走的啦——!”

薰没能说完。杂木林消失,同时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前挡风玻璃倒映出上是广阔的蓝天。

这里是悬崖。对此,雪路猛踩油门。

“啊!”

两人同时大喊出来。

车子下方没有地面。

就像美国卡通一样,在空中静止了一瞬间——薰有这样的错觉。

如果真的是卡通就好了,正当他这么想的同时,一种如同坐过山车般、可怕的凉意袭上了全身。也就是说,被重力所吸引,他们连人带车一起掉了下来。下面是湖。

“呜哇哇哇!笨蛋————!

“宝藏啊啊啊啊——!!!”

仅有一瞬间,薰看到了摇晃的水面接近,视野变得满满的。

华丽的水柱扬起。

在这晴朗的天空,附近下起了雨。

3

绑在腰带根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消暑的风铃。

实际上,夏天的热气已经退去,凉爽的空气拂过小飒的脸颊。夹在向日葵田之间的路。如同站在一点透视法视角的正中央,站着一位身穿清凉和服的少女。‘玲珑’,这个古老的词语在小飒的脑海中闪过。

“为什么小飒在做管家的工作呢?”

少女,盯着小飒问道。声音像是被风纷攘着吹来的似得。

“啊?为什么?为什么……那是因为——”

小飒有些困惑,但还是直率地回答。

“父母欠下一亿五千万的债款,然后大小姐替我还了……话说回来——”

“这样吗。”

听着他的回答,少女摇晃着身体,慢慢地向小飒走来。走到可以握手的地方后,她停下了脚步。

“那么就拿这个。”

“诶?”

“给你。”

这样说着,少女从怀里拿出一个带装饰绳的、扁平圆筒形的物体。印盒——也就是用来携带药物的漆盒。虽然作为水户黄门为了显示权威而炫耀的道具,而常被人熟知,但少女的东西上并没有葵的纹章。

突然对方递过来这样的东西,小飒便条件反射地接了过来。把印盒递给她后,少女放心地笑了。

小飒问到。

“这是?”

“放在里面的,是我发现并藏起来的钻石。大概卖掉的话,应该有一亿五千万元以上的价值。”

“诶……?”

印盒里面发出硬物碰撞的声音。里面好像装了一个又小又硬的东西。

“不、不不不!我不能拿这种东西!”

小飒慌忙想要归还,但少女没有要接的意思。

“不,你有权利。你有正当的权利去接受它……”

“权利……?”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金钱所束缚了。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照顾任性妄为、懒惰的大小姐了……”

“可是,可是……我……”

一亿五千万日元,可以买下某人的整个人生。而大小姐,她不收利息地替我付了所有的钱。

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一味地依赖这份厚意是不对的。所以,如果能还上钱,哪怕是早一点也要尽快还钱,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对给添了麻烦的人的理所应当应做之事。所以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是……。

但是,小飒想说,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小飒自己也没有发觉明确的一个理由。

“可是,我对大小姐她……”

“……这样啊。”

少女别过脸去。下次再看向小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僵硬。

“就算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你放弃,我也一定会让你放弃。”

“诶?”

少女用极其严厉的语气说到道。然后离开了小飒。就像眩晕时远近感被打乱了一样,如此奇妙的远去方式,。看上去好像没有体重。

“啊,等一下……”

小飒想要挽留。但穿着白色和服的人没有看向小飒,白色的和服,走进了深绿色的向日葵田。不知为何,向日葵不摇不动。仿佛消融进浓绿隐去身形。

“等下!”

小飒追着她跳进了向日葵丛中。被细心培育的向日葵都比小飒高。拨开稍微变暗的田地,他不断前进。

在田地中,已经感觉不到少女的气息了。她并不是拥有实体的人,小飒渐渐明白了这件事。现在的话,就算追也追不上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追上去。

“等下!你——”

把向日葵左右拨开,他继续前进。前方稍稍亮了起来。用手别开最后一棵向日葵后,阳光洒满地面。穿过田野,那是另一个世界——小飒似乎在无意识中期待着这种状况。但这里仍是西泽家面向走廊的院子,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穿着和服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个向日葵人。

正确地说,应该是把从院子里折下来的向日葵用带子绑在头上,两手也各拿着一根向日葵,想来大概是为了藏身在周围的田地里扮出的姿态。那个人突然遇到从田里冲出来的小飒,慌了手脚似得做出舞蹈般的奇妙动作。

“……你在干什么?大小姐。”

“啊……那个……。我只是路过的一朵向日葵啦。”

玛利亚这种极其愚蠢的掩饰方式,让小飒不知如何反应,沉默不语,玛利亚慌忙将双手的向日葵藏在背后。

“不、不是啦,这个是……小飒你不是要和雏菊两个人在密室里做些什么吗?”

“哈,哈……”

“嗯!当然啦,我才不是想要偷偷地确认两个人是否会发生什么事!”

“啊,好……”

然后,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用冷静的声音喃喃地说了一句唐突的话。认真的玛利亚注意到自己脑袋里的向日葵,迅速摘下藏在背后。

“小飒……小飒从今天早上开始,好像也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吧?”

“诶?”

玛利亚静静地坐在檐廊上,催促小飒也坐过来。小飒在玛利亚身旁坐下,问道。

“大小姐……你也觉得……哪里有违和感吗?”

“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一直这么想。”

玛利亚的声音带着寂寞,让小飒有些触动。没错,他想。自己从早上开始,就感觉莫名有些寂寞。因为缺少什么而感到寂寞。所以才想知道自己到底缺少了那个‘什么’。

能与玛利亚大小姐共享自己这份心情,让小飒感到很安心,心情有些放松。

“大小姐……”

正说着,玛利亚忽然举起双手,跳起奇妙的舞蹈。看起来就像在跳盂兰盆舞。

“感觉像是这样、这样的感觉……”

玛利亚跳舞的动作,像是在她自己面前抚摸着一个沙滩球大小的圆形物体。

“……大概是这样。这样的……又圆又甜的……”

“是、是这样吗?”

总觉得那里好像有点不一样。

小飒在心里这么想,于是谨慎地提出了疑问。于是,玛利亚猛地抬起了头。

“啊……对了……”

“我想起来了!”

“西瓜!可能是西瓜,西瓜!又圆又甜!”

“诶诶!!是、是这样吗?”

大小姐想起来的东西,也许和自己不一样。而两个人一起回想的话,可能会得出奇怪的结论……。不顾小飒的不安,玛利亚站起身来,小跑着走向厨房。

“刚好还剩一个,我现在就把西瓜切了拿来。”

“啊!所以说大小姐不用做那种事啦!每天的日常杂务都是管家的工作啦!”

向着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的玛利亚,小飒脱下鞋子连忙了上去。

“大小姐!大小姐!”

4

封闭的空间内。在其内侧,无人的游乐场持续闪耀着光芒。

三千院小凪乘坐的吊舱,吊在巨大的钢轮上,随着车轮的旋转而缓缓上升。

小飒靠在玻璃墙上,紧握着iPhone,把手放在窗户上。眼底是各色游乐设施的灯火,犹如地上的星星,忽明忽暗。天空笼罩在如同涂了黑漆似得的沉重黑暗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乐园过于明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的缘故,在这里看不清真正的星星。

在小飒的催促下,她抬头仰望那片天空,却看不清星星,这让小飒感到不安。因为她觉得,这暗示着她和小飒的距离很远。

吊舱,已经升到了十一点左右的位置。离顶点还有一点距离。那里是整个游乐园里最高的地方。如果在这里还是没有信号的话……。

而就在这时,沉重的金属声突然响起。吊舱在现在这个位置突然停了下来。离最高点只有一步之遥。

“怎么了……?停了……?”

仿佛就有一种不让她再往前方走的意志在起作用。

照亮吊舱内的灯忽明忽暗,明灭了两三次。有外面游乐设施的灯光照明,这里不会一片漆黑,但周围却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朦胧感,让小凪瞬间汗毛竖直。

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因为有背光,所以视线上没有问题。

“可恶……果然还是没有信号吗……”

上面显示这里还是处于圈外,时间上显示也是凌晨一点零七分。

“小飒……”

只要说出那个名字,就会像心灵感应听到他的声音……抱着这样的幻想,小凪自言自语道。但是,吊舱里只有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也只有一个人。这里也没有能对此做出反应的傻瓜三人组或迦游罗。

所以,当她被人回答的时候,脖子后面似乎被人摸了一下。

“小飒不会来的。”

“——啊!?”

她慌忙回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你、你是……”

“小飒是不会来的。”

正如她想到的那样,发出声音的就是那个穿和服的少女。要说能在这种地方忽然神出鬼没的人,也只有她了。她依然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表情像洋娃娃一样没有感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她很想如此追问,但在这之前,有件事是避不开的。

“小飒不会来是……?”

少女的姿势正好,正对着小凪。她身体不动,只是动了动嘴唇。

“我已经给了小飒足够的钱财,来偿还对你的债务。”

“什么——!?”

“你应该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小飒已经没有必要做你的管家了。”

小凪的胸口跳动了一下,视线无法离开穿着和服的少女,额头已经泌出汗珠。

“就算如此小飒也不会来救你……”

“不会这样的!”

小凪为了掩盖过这句话,尖锐地反驳道。

“只要我一出现危机……小飒就一定会来的!”

仿佛在回应那强有力的断言,铃声响起!握紧的手机忽然发出声响,她的小手感觉到了。她的手红彤彤的,上扬的脸看了一眼少女。

“接通了!你看,小飒一定会来的!”

“……也是呢,如果就这么来了的话——”

白色少女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小凪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小飒!是我啊,小飒!”

《啊,喂喂,大小姐?这里收到了从亚马逊寄来的货物。》

那声音与年轻毫无关系,是留在东京宅邸的管家克劳斯叔叔的声音。

“看一下气氛啊!你这笨蛋!”

她的怒火爆发了,用力把手机扔了出去。然后她的脑海中瞬间响起“啊,糟了!”的声音。

手机被砸在坚硬的玻璃墙上,在吊舱内部反射似的迅速反弹了好几次,最后它飞向神秘少女。少女面无表情地避开了手机。手机撞到墙上掉在地上,接着散发出内部短路的电子臭味和淡淡的烟味。

“呜哇!仅剩唯一的iPhone坏掉了!小飒——!!”

显示器的玻璃碎了。少女瞥了一眼,将冰冷的视线转回小凪。

*

“大小姐,所以说西瓜就由我来切啦。”

小飒慌忙走进厨房,玛利亚已经擦好砧板和菜刀,把圆圆的西瓜切成两半了。

“没关系哟。小飒在哪里坐下。”

“真是~”

玛利亚小姐什么都能自己做,所以没有管家要做的事。小飒在心里嘀咕道,这实在是太奢侈,然后他回到了相邻的十叠大的起居室。

想着至少把矮桌拿出来,好好地擦干净,但在踏入起居室之前,便停了下来。

“奇怪……”

果然还是对这个房间有些在意。小飒并非是看着特定的地方,而是用视线抚摸着眼前整体的景象。如今家具类靠墙摆放着的十叠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榻榻米摸上去凉凉的,很舒服。灯是关着的,天花板附近的黑暗,仿佛变成颗粒慢慢地飘落下来。

拉门敞开着,它的对面是檐廊,再前面一些就到了庭院。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在白色地面上,反射而来,像间接照明一样照进房间。外面世界的辉煌与室内的昏暗形成对比,营造出传统日式房屋的风情。

“是什么呢……。说起来,好像是有谁在这里……”

小飒好像想起了什么,就在这种感触萌生的时候,忽然闪回袭来。

那是小小的手。

像婴儿一样可爱的手。

这幅画面深深地印在小飒的脑海里,可他无法理解画面的含义。

但是感觉却随之复苏了。

那是只小小的、如同无助孩童的手,被自己的手轻轻地触碰着。

那白皙纤细的指尖、被自己一根一根触碰过的触感,在手中复苏。那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小飒?”

玛利亚招呼了他一声,使他回过神来。玛利亚把切成扇形的西瓜放在托盘上,连同托盘一起端给小飒。

“好啦,大家差不多要回去了,能帮我端到桌子上吗?”

深褐色的托盘上,放着深绿色的果皮和红色的果肉。这样的对比跃入眼帘时,眼前又出现了闪回。

深褐色的木板檐廊。

在那里滚动着的、新月一样的西瓜皮。

自己在那里捡起来后放进托盘里回来了……。

小飒的视线无法离开西瓜。这个记忆是……。

*

“呜呜,唯一的通信手段……”

俯视着握着吊舱窗上的扶手、痛悔不已的小凪,穿着和服的少女脸上浮现起微笑。

“看来他不会来了呢。”

小凪的手放开扶手,握紧拳头。如果不能告诉他自己在这里,那么小飒也没办法赶过来。这个女人说得没错。

穿和服的少女的语气,开始带着一种粘稠的不祥气息。

“但是……以防万一,因为小飒是个温柔的孩子……”

少女的身体,开始升起淡淡的雾霭。那东西马上覆盖了少女的全身,卷起旋涡,接着狂舞不止。长发像是活物一样飘了起来。

小凪感受到,皮肤上浮现出不寒而栗的触感。瘴气,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这就是所谓的瘴气吧。

她严肃地看着脸上浮现笑容的少女,看着那双如冰一样的眼睛。

那一瞬间,巨大的压力袭来,使得小凪后退了一步。

“为了让小飒能够好好放弃,现在就应该要把你……”

少女的步伐像是在平衡木面走路一样,一步、又一步接近。胸内像是被抓住一样的感觉袭来。仿佛是从侧面来的重力压扁了。呼吸好困难。只能浅浅地呼吸。

“做好觉悟。”

最后,小凪被喷涌而出瘴气吞没。小凪呻吟到。

“小、小飒……”

*

小飒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手中的西瓜皮。

“小飒?”

玛利亚疑惑地出声问道,但没有传达到小飒的耳朵中。小飒想要听到的,不是现世的耳朵能听到的东西,而是从内心中回响而来、何人求助的声音。

“……飒、小s……”

“”………啊!

听到了!

小飒猛地抬头。凝视着不知何处的遥远之地。

*

小凪大声喊叫道。

“小飒啊啊啊啊啊——————!!!”

*

这一瞬间,从头上回响着如同冲击神经一般切割玻璃的声音。覆盖天日的黑暗上出现一道裂缝。让游乐园一带停留在深夜中的东西,将小凪她们封闭在里面的次元之壁,奏响起崩溃的序曲。

从划过夜空的几处裂缝里,灌进风来。从裂开的天空的缝隙里,还可以窥见平和的月光。黑暗支配的幻象世界,虽然只有极少数,但还允许光的侵入。

绫崎飒手里拿着西瓜就这么僵住了。那满是噪音的粗糙形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节奏开始协调,影像开始变得清晰。

托盘上放着矿泉水瓶。

在檐廊上滚着的西瓜皮。

拾起那个的自己的手。

(啊,不能把这些东西到处乱扔哟~!)

响了自己的声音。

(来,伸出手来。)

看着看着,这些记忆逐渐复苏了。小飒浑身战栗,表情有些僵硬。从未存在过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断涌现。

不,不对。这都是存在过的。小飒打了个寒战。为什么会忘记呢?这么重要的—。

“怎么了呀、大小姐。”

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

隔着湿手帕、摸到的纤细手指的触感,清晰地重现在手心里。那重要的人的存在,化作触感渗入体内。

没错。就是这样子触摸她的……。

触摸谁?

(——大小姐)

“大小姐!!”

小飒叫道,身体里的感情喷涌而出了。在那爆炸力的驱使下,小飒冲进了院子。

“小凪大小姐!!!”

抓起檐廊上自己的靴子,连穿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就这样疾驰穿过了院子。

那才是——如同疾风一般(旋风管家)。

5

开裂的黑色天空。月光从裂开的地方射进来。宛如云间的阳光,形成光线状,洒向处于时间狭间里的游乐园。

小凪和白色少女所在的吊舱开始剧烈摇晃,大幅晃动起来。摇晃的同时,金属质地的重低音轰然响起。这很明显并非是强风所致,而是因为作为构造体的摩天轮本身是倾斜的。

“哇哇!?”

“呜……!”

小凪快要失去平衡时,白色少女呻吟起来。这是小凪她第一次看到少女露出狼狈的表情。

“这是……”

摩天轮发出的悲鸣声,透过铁架传到吊舱里。

*

“趁着有空,我们来把剩下的游乐设施都征服一遍吧。”

“嗯。”

“赞成。”

送走坐上乘上摩天轮的小凪后,‘三人组前辈’和迦游罗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四个人决定兵分两路去享受游乐园。理沙和泉选择去的,是一个写有‘穿越时空’的游乐设施,似乎是乘坐胶囊状的交通工具来享受时间之旅。完全不用等待,她们便上了车了。

在黑暗的隧道上,缆车自动移动着,墙壁上出现了表现时间跳跃的标识后,隧道里模拟成了丛林的样子。以喷射空气为动力移动的恐龙模型,张着大嘴凶着两人。

时间跳跃的信号再次出现,接下来出现的是未来世界,与恐龙时代相比,未来世界实在是太矮了。透明管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以四十年前对未来的想象为背景,像铁皮玩具一样的机器人在跳舞。

“说、说不定可能选错了……。”

泉苦笑的时候,移动工具突然间停了下来,让理沙和泉摔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次开车的意思,两人拉上安全杆后,借着写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标识走出了设施。

“奇怪?怎么了……?”

理沙注意到有几道光线从空中洒下来。夜空中出现了裂痕。

隔了一秒,刚才两人还在的游乐设施传来爆炸声。

“呜哇!?”

设施的屋顶破了个大洞。碎片飞上天空,然后七零八落地落在她们周围。

“这也太危险了!”

“总之和美希他们会合吧。”

“嗯!”

由于不能使用手机,所以不能光等在原地。于是两个人决定把游乐园的中心逛了个遍。她们以位于地方中央的西洋城为目的地,然后便往那边小跑着过去。

走到城堡前院附近时,她们仿佛听到了尖锐的撕裂声。虽然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但她们不约而同地感到危险,她们停下了脚步。这是正确的选择。她们看到城堡的白墙出现了裂缝。

裂纹一口气变大了,墙面突然像爆炸一样,从内侧开始崩落。内部的孔雀石碎裂成瓦砾,落在地面上化作粉尘升起。

“有什么东西塌下来了吗?”

“危险,朝这边!”

理沙催促泉朝原来的方向跑去。应该尽量离开城堡的。

跑着跑着便能够感受到地面在摇晃。在理沙和泉的背后,涂成白色的城堡,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底部到上方,像一条松软的锁链,依次开始崩塌。

*

吊舱里断断续续响起的不祥声音,那是明显是由于摩天轮构造部出现裂痕,而出现的裂开声。

“呜哇!”

再一次,吊舱摇摇晃晃起来。而这次,吊舱倾斜的角度没能恢复原状,地板仍然还是倾斜着的。小凪慌忙抓住扶手。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上,白色的少女也在忍受着摇晃。

“……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个观览车会坏掉的。”

少女的脸上,没有掩盖住自己的动摇。

“……没想到幻术会在这种地方解除……我……没有把你从这里救出来的力量……”

小凪沉默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啥呀。你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我啊。”

“你知道的吗……?”

在小凪的脑中,闪过美希、泉、理沙欢蹦乱跳的身影。

“因为你建的游乐园很好玩。如果真的是坏人,就不会建这么好玩的游乐园的。”

少女依然沉默不语。见此小凪继续推测。

“你这家伙、对游乐园一定有美好的回忆吧?我知道的,所以才会这样……”

“你还真冷静呢,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吗……”

少女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凪轻轻地摇摇头。

“也不是那样。”

“……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在期待小飒会来救你吗?”

“当然是这样想的!”

小凪气势汹汹地说道。

“要是我遇到危险了,小飒就一定会来救我的!”

*

灰尘飞扬,城堡坍塌。带着烟味的水泥粉末沿着地面呈放射状扩散开来,其中的一部分余波像是在追赶理沙和泉。奔跑着的两人,来到巨大的霸王龙雕塑的脚下。

“这种地方,原来有恐龙的吗?”

泉歪着头。那一瞬间,恐龙的眼睛突然泛起了红光。

当她们发现,那是刚才在游乐设施里看到的机械恐龙时,霸王龙猛地抬起头,对着天空怒吼起来。它挥舞着巨大的头部,似乎在表达对痛苦的不满。离此处不远之外的某个场所,传来重低音,另一只恐龙冲了过来。那是一只四只脚、带有三个角的三角龙。

刚才的模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电源和机器又没有连接,为什么能移动起来呢?而且能自发地对外界做出反应来,也真是奇怪。对于这些疑问,理沙和泉其实并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也不能用语言清晰的表达出来。

她们只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如果硬要用语言来表达她们的想法,

“……诶…………”

只是这样的感觉。

霸王龙和三角龙,在视线的前方注意到了两人。它踏出前脚,慢慢朝这边走来。因为体重太重,它们一开始只能慢慢地活动。如果跑起来的话,速度会相当快。

理沙和泉转身全力奔跑。跑起来之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哇——!!”

关于要逃到哪里去这一点,并没有具体的想法。总之,她们只是拼命地和恐龙保持距离。泉流着泪喊道。

“啊嘞,如果手被咬了的话,肩膀肯定会被扯断的!”

“不要进行这么生动的想象啦!”

逃跑路线的正面上被立体电影影院挡住了。理沙和泉正打算向右绕行时,另一只霸王龙像是早有埋伏似的,从影院的阴影处出现了。

两人朝着反方向逃跑了。身材稍矮小剽悍的福伊拉普龙在那里等着。这是在日本发掘出全身化石的、罕见的肉食恐龙,但两人都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只知道它长得很像《侏罗纪公园》里有名的迅猛龙,而且看上去比动物园里的狮子凶猛一百倍。

霸王龙和三角龙从背后追了上来。四只恐龙从三个方向逼近。

“哇!被包围啦! !”

“啊,要不行了!”

两人带着哭腔喊道。就在这时、

“趴下!”

随着这锐利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趴在地上。有什么东西以子弹般的速度割裂视野。那是一张酷似纸币的长方形纸张,常人看不出来,但那是御札。

恐龙露出内部的机械、几乎同时倒了下来。

“你们俩个有没有受伤?。”

“伊澄!”

击退恐龙的,是一个梳着公主式长发、身穿和服的女孩——但和那个神秘少女不是同一个人。是鹭之宫伊澄。作为天下无双的灵能者被各界所畏惧,同时也有粉丝们存在,是小飒所称呼的“专家”。

“那边很安全,快点。”

爱泽咲夜也站在她身后,指出了避难路线。

*

另一边,在同一时刻。

美希和迦游罗骑空中自行车时,听到了夜空碎裂的声音。随着光线的照射,铁制的轨道开始像糖衣工艺品一样变形,这时她们感到了危险,急忙通过紧急梯子降落到地面。

她们也知道园内的游乐设施正在崩溃,想要和理沙和泉汇合,结果就塌了。因为听说她们要乘坐‘穿越时空’,所以就赶到了那里……。

“诶……那个,泉、小姐和理沙、小姐?”

一反常态地,美希在招呼中加上敬称。

在游乐设施的旁边,有两个长得像人的东西。并排站着的这两个东西,仿佛是把铁皮机器人玩具,放大直到能装下一个人的尺寸一样。

这是游乐设施内使用的机械装置,但美希和迦游罗都不知道详情。只是觉得这是两个沉默又面无表情、并排着一动不动的这两个机器人,十分可怕。然后她以为,在这机械人里面的人,应该是正在开玩笑的理沙和泉。

两个机器人缓缓转动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关节缩紧,然后举起双手。这似乎是巴尔坦星人的经典姿势。像钳子一样的双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威吓的声音,是这样的。

“叽吓!”

“呜哇啊啊!!”

它就这样带着金属般的脚步声冲了过来,美希和迦游罗如脱兔般逃走了。来不及回头,金属声已然从身后逼近。迦游罗挤出气喘吁吁的声音。

“这是什么呀!”

“不道啊!虽然不知道,但能感觉到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不好的事情!”

幸运的是,机器人很笨重。在穿梭于各种游乐设施之间的时候,她们似乎学会了躲藏。美希和迦游罗躲在恐怖屋入口的阴影里。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她们终于有时间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不像是人类能有的动作,那些家伙。”

“……在那边也有。”

“什么?”

美希躲在建筑物里,偷偷朝迦游罗指的方向看去。在那里有两个高大的人影在那里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是像是在恐怖屋中出现过的弗兰肯斯坦,和拿着剑的中世纪欧洲铠甲骑士。

“呜哇。”

美希喘着气说。它们好像是在寻找自己。

“无处可逃啊……”

“是呢。”

……如果把意识集中在一个方向上,就会自然地忽略其他方面的地方,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两人,都没有发现背后有人在靠近。

美希的肩膀被戳了一下。

“嗯?干嘛啦迦游罗。”

“诶?”

“……诶?”

最初的‘诶?’是想说‘怎么了吗’。而第二次的‘诶?’是在说‘不是你干的吗?’。不是你干的,那又是谁干呢?两人在同时往后看去。

铁皮机器人那庞大的身躯俯视着美希和迦游罗。而且机器人的个数已经增加到十多个。

“啊?”

两人尖叫着跑了起来。身后那铁皮机器人成群结队,摆出巴尔坦星人的姿势跟在后面。像玩具一样设计的庞大身躯。面无表情而又一言不发。作为恐怖电影而言,画面缺乏紧张感,作为喜剧电影,画面又过于诡异。

为什么一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人就会变得又想大哭又想大笑呢?两人踩着凉鞋,尽可能地拼命冲刺。

“啊!”

美希的脚尖在铺路石的接缝处绊倒了。她感到蹬在地面上的脚踩空了一下,随即向前跌倒。

“大背头前辈!”

迦游罗刹住势头站住了。回过头来想把美希拉起来。之所以叫她大背头,是因为美希总是把刘海往上梳,露出额头吧。

领头的铁皮机器人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靠近两人。巨大的头部上贴着一副看上去很坏的面无表情的脸。在摔倒的美希看来,她看机器人的角度变成了仰视,于是显得它越来越有压迫性。后面跟着其他的铁皮机器人。

铁皮机器人正要从上方向美希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

“快趴下!”

在这不同的地方,有人喊出了与伊澄也曾同样说过的话。那个人用运动鞋的鞋底踢了一下地面,顺势沿着直线冲了过来。那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半透明的剑,像是用水晶做成的刀刃。

这是因为某个事件作为的契机,机缘巧合下变成了雏菊的武器的魔剑‘白樱’。这把剑的主人——也就是雏菊笔直地冲了进去,在与位于最后的铠甲骑士擦身而过的时候砍断了它!

注意到雏菊的袭击的弗兰肯斯坦想要抓住她,但她如同起舞一般闪开,顺势利用旋转力将长剑平横挥出。

怪物的身体上,忽然被开了一个大口子。机器零件一股脑地翻到出来。

她只靠气息便能察觉出到,有数只铁皮机器人朝自己走来,她都不看一眼,剑刃便是一闪,接着又是一闪!一具机器人的头被劈成俩截,其余的身子的则被斜劈成两截。

做完这些后,只花了五次眨眼时间。而且,碰到雏菊身体的敌人的数量,为零。

雏菊的头发飘动起来,她助跑了一下,跳了起来。跳进了铁皮机器人们聚集的地方中,变成了被众多机器人团团围住的情形。

她把光辉之剑高举向天……。

下一个瞬间,周围一带都被砍断。铁皮机器人的身体像纸一样被撕裂,原本是人形的东西转眼间就变成了废铁,当场倒下。

杀完最后一具铁皮人后,雏菊仿佛完成了任务似的,小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没事吧?”

美希和迦游罗,因为害怕和松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满眼泪水。两人跑到雏菊身边,狠狠地抱住了她。

“雏、雏菊——”

“无敌前辈!

美希和迦游罗两人把脸埋在雏菊的胸前。

“等、等一下,不用抱我也。”

“你是来救我们的吧——!”

“对了说起来,你们还认得小凪吗?不会忘了小凪吧?”

“啊——!确实把她忘了!”

迦游罗抬起头,但她说的这句话,和雏菊想问的东西有所不同。

“小凪就在里面!”

雏菊朝着迦游罗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是游乐园中最大的摩天轮,占据了天空的一角。但此时的齿轮旋转停止了,车轮的外形明显扭曲了,基部的铁骨也开始弯曲,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倒下。

“要赶快去帮她才行!”

“但是,要怎么做呢……”

迦游罗很是焦急,美希困惑地支支吾吾。雏菊不去理会这两个人,仍然一脸从容。

“没关系。”

雏菊向两人露出像是要让她们安心一样的微笑。

“已经有人去帮她了。”

三人所在的地方,从头顶的上空,传来了轰鸣声。那是过山车在高轨道上行驶的声音。

雏菊抬头向上看去,美希和迦游罗也跟着抬起头。过山车的第一节车厢里站着一个人。他低着腰,迎风站着的样子……。

6

上空的狂风吹动着小凪的吊舱。

方才静止的时间,如今就像偿还债务一样急速流失,让摩天轮在短时间内逐渐恶化。螺栓松动了,油仿佛也用完了。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通过铁的构造充满了吊舱。

忽然出现了一阵特别大的破坏声,紧接着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脚下的吊舱,而是不远处另一个吊舱发出的,它因连接处的金属疲劳而出现断裂落下,接着摔在正下方的吊舱上才发出的声音。小凪亲眼目睹了它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

“这里变成那副摸样,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少女脸色铁青地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救你?”

“小飒的话,总会有想办法的。”

她简短而坚定地说。身体稍微向前探了探。仿佛在说,这样做就能避开现实。

“小飒已经不再被你的钱所束缚,一直困扰小飒的钱……”

小凪看到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悔恨的神色。她已经知道少女并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小凪。没错,从一开始,这个少女就只在小飒面前出现过。这家伙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朝着小飒的。是想把我和小飒分开吗。她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女的声音变得像喃喃自语一样小。

“一直束缚着那个孩子的自由,成为未来痛苦的种子……被我儿子强加的债务所折磨的每一天……”

“诶?”

听到了不能忽视的话语。我的儿子……啥东西?

“但这些都结束了,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来救她吗?”

小凪……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因为不用回答也可以。有人替她回答了。

那个人随着一声巨响而来。那是过山车的声音。摩天轮上方便是过山车的空中轨道。这是为了能让乘客从缆车里看到尖叫的过山车。

这是自小凪登上缆车后,第一次有过山车经过。但这过山车上只有一名乘客。他在最前面的座位。不仅没有放下安全杆,还站在座位上一只脚踩在仪表板上。他能在高速行驶、上下左右翻滚的车辆上能有这种姿势,本身就已经是超人了。

于男生而言过长的头发被风吹散,绫崎飒大声回答道。

“就算这样我还是要来!!因为我是管家!!!”

过山车的车辆在轨道上高速行驶。小飒猛地按下弹射器,在最接近游览车的时候,一脚踢在座位上,一口气跳了起来!

此处离地约一百三十米。如果在这里掉下去,就会当场死亡,再这样的高度上,连一根救命绳都没有,但小飒仍然毫不犹豫。像跳远选手划出一样平缓的抛物线。小飒的身体像炮弹一样飞起,冲破玻璃飞进了吊舱!

那一瞬间,在遥远的天空中,有某种硬质物体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余音充斥着整个游乐园。那是把隔开游乐园内外的那堵墙,让这个地方从时间的流逝中孤立出去的圆顶罩完全破碎的声音。

涂满了不自然的黑暗的天空现在已经消失了,现在出现在天上的、是月与星星闪烁的普通夜空。飒和小凪时间流失再次汇合在一起。

碎裂的玻璃呈现粉末状,闪闪发光地飞舞在空中,绫崎飒的上衣上下翻飞,落在了吊舱的地板上。白色的少女用明显惊讶的表情看着他。而他的小主人满脸喜悦地叫出他的名字。

“小飒!”

管家立马挺直后背,笑眯眯地回答。

“让您久等了,大小姐。”

“小飒!”

小凪走到小飒身边,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小飒。小飒被抱着,下巴上还能感觉到小凪小小的头。

小飒感觉到少女似乎想说些什么, “小姐,不好意思”他如此对小凪说道,接着请求她给点时间。回过头,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近少女身边。从口袋里取出印盒,握起少女的右手,把它放在少女的手上。

“承情收下的东西,还是要还给你的。”

“可是——”

小飒转向小凪。面对少女无言的提问,小飒向小凪说道。

“不好意思,我想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偿还债务。”

小凪和小飒对视着。小飒稍稍装模作样,把手放在胸口,点了点头。

“即便是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无忧无虑,这句形容人的客套话存在就是为了她吧。小凪带着纯真的笑容回答,脸上没有任何不安。

“嗯!我会一直在等你还完的!

对于心有灵犀的两个人来说,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用语言来确认。两人对少女的回答,仅仅是在故意表演对话。

“可是、可是!这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又会……又会回到都被金钱束缚着每日,每天都过得不幸……”

少女说着,但面对依偎在一起的小凪和小飒平静的表情,她又顿时说不出话来。

“确实,现在也吃了不少苦……”

小飒轻轻抱住了小凪的双肩。

“她是把我从这样的日子里拯救出来的人。”

小凪抱着小飒,近距离地仰望着他的脸。小飒注意到小凪的眼神,只是抬头微笑看向少女。接着,小飒的视线又回到了小凪。彼此轻轻拥抱,凝视着对方。两张充满笑容的笑脸相对。

少女盯着看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接受了,放心地垂下了眼睛。

白色的和服和白皙的皮肤,开始显得更加白皙了。这不是错觉,她的全身开始慢慢带着光芒。起初微弱的光芒越来越强,直到她全身被光芒包围时,她的身体变成光粒,然后散开。光辉的残渣像雪花一样在吊舱中飞舞。

就这样,少女不见了。

小凪和小飒无言地注视着她的消失。所有的光辉都消失了,不知去往何处,小飒对小凪说。

“那么!我们走吧,大小姐”

小凪用力地回答着,双手搂住小飒的脖子。小飒轻轻地抱起了那小凪。

他脚踩在被自己打破的玻璃窗边缘。小飒绷紧全身,下一瞬间,他一口气跳到过山车的轨道上。

7

草丛被朝露打湿,散发出夹杂着青草味的夏日气息。四周被高山环绕的原野上,还没有太阳的身影,但白光已然透过棱线将天空染成了蓝色,很是敞亮。

清冷潮湿的清晨香气。感觉到地面的坚硬和冰冷后,桂雏菊醒了过来。

坐直身来,甩了甩模糊不清的脑袋,掸掉头发和身上的泥土。虽说刚睡醒时感觉很好,但意识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模糊。

她注意到周围情景,有人和雏菊一样,陆陆续续恢复意识。继雏菊之后起身的是理沙,她坦率地提出了疑问。

“这里、怎么了?”

迦游罗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朦胧地睡眼,朝向在某个方向。

“游乐园的……废墟?”

“在这种地方,有游乐园吗?”

泉说着站了起来。理沙、迦游罗、美希也站了起来。她们都看着一个方向。在确认到小飒正牵着睡意蒙眬的小凪的手时,雏菊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踏着地面。

毁灭的乐园,这样的光景在众人的视野中延展开来。曾经构成游乐园的一切都化为碎石瓦砾,散在地上。

城堡、摩天轮、过山车轨道,还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仔细一看便可看出原型,但基本没有留下原貌的东西存在。

一瞬之间。雏菊仿佛看到了游乐场还健在时的幻象。夜色中浮现出夜场营业的景象。

但是那个幻象消失了。璀璨的霓虹灯色彩、灯光照明、勾起乡愁的童话华尔兹音乐,如今都随风消散,只余一地梦的碎片。

对于大家的疑问,小飒一并回答了。

“这里是泡沫经济时期建的,但几乎都没人进去,便很快就关门了。”

所有人都看向小飒。雏菊为之代表提问。

“小飒,你知道这里吗?”

“是的……我来过这里一次……”

小飒轻轻闭上眼睛。很久以前的记忆,小时候的通感在体内复苏。那比现在小得多的身体,小得多的手。握着自己手的那只略显瘦骨嶙峋、体温较低而又布满皱纹的手。

那种褶皱的触感,既可爱又令人怀念,让人心驰神往。

想不起那只手的主人的表情。但是,她那温柔的气息、呼吸声,以及白色和服摩擦衣服的感觉,都能在她的肌肤上真切感受到。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重要,都留在了小飒的身体中。牵着手在游乐园里散步。两个人一起坐旋转木马。还有那个摩天轮。让幼小的自己高兴得不得了,还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那就是,最后的回忆……”

小飒睁开眼睛,凝视着右手。那眼神,仿佛像是着迷于某些看不见但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

“小凪!”

众人背后传来玛利亚的呼唤。“小飒!”西泽的声音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山路的出口,朝着这边挥手。玛利亚穿着女仆装。

“大家怎么了呀,怎么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呀?”

“大家,在做什么呢?”

玛利亚和西泽说着走了过来。

“不,怎么说呢……”

雏菊支支吾吾。这是再怎么说明也解释不明白的事情。

“嗯,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来着?”

美希一边整理着着头发,一边睡眼惺忪地说。

“像是在做梦一样?”

“嗯,是梦啊,梦。”

泉和理沙各自说道。迦游罗没有说话,但还是歪着头。如果是接受这是梦的话,那难不成自己梦游了吗,雏菊想到,但似乎没有必要详细说明实际发生的事情。

对于这个疑问,玛利亚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笑着对大家说。

“总而言之,大家,早饭已经做好了,先回去吃早饭吧?”

“哇!吃饭吃饭!”

泉像孩子一样举起双手。大家的心情似乎不错,都和泉一样。

就在这时,伊澄和咲夜并肩着过来汇合了。两人身上都沾着泥土和草叶。她们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昏过去了。

“玛利亚,有我们的早饭吗?”

“嗯,我做了很多啦,没问题的。”

理沙一下愣住了。

“奇怪,伊澄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咲夜摆手,随便搪塞过去。

“啊哈哈,没关系的啦。我们也像那个穷管家一样神出鬼没的啦。”

以西泽为首,大家开始向下坡的山路移动。小飒和小凪并肩走着,玛利亚悄悄走了过来。

“那个,小飒?”

“什么?”

“我也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诶?什么地方奇怪?”

被他反问后,玛利亚却沉默了下来。开口说了一句‘那个……’后,又因为羞耻闭上了嘴巴。

“不,没有啦,只是个梦而已啦。”

这样说着,像是想要蒙混过关过去一般,她小跑着跟上了西泽她们。

小飒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真是的,好不容易帮到了大家,可大家都不记得了我们的活跃了呀?”

咲夜边走,边小声对伊澄说道。她双手放在脑后,一副不满的样子。

“活跃……确实是很棒的帮手呢。”

“姆……”

被这么一说,顿时就无话可说了。实际上,拯救了三人组和迦游罗的,是伊澄和雏菊二人所为。

“那四个人虽然都忘了,但学生会会长好像还记得。”

“是吗?”

“没有忘记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那两个人。”

伊澄静静地走着,眼角瞥了一眼那‘两个人’。

走着像踢草一样迈着步伐,走在小飒旁边的小凪,慢慢地站住了。

与此同时,小飒也停下了脚步。小凪一脸沉思的表情。‘虽然有话想说,但自己说出来会让人犹豫,所以还是你那边开口问吧’,感到如此的气氛,小飒开口问道。

“怎么啦呀?大小姐。”

“那个呀,小飒。”

“嗯。”

小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声地断断续续说道。

“我对那个……那个女人……其实并不讨厌。”

“诶?”

“就是啦,所以说,那个……怎么说呢。”

小凪转过身别过脸去。对于这个性格乖僻的大小姐,让她用温柔的心情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难免让她不太情愿也不好意思。

“去游乐园也很开心……所以……”

“谢谢你,大小姐。”

小飒察觉到对方的用意,爽快地道谢。然后,用有些朦胧的视线仰望天空。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样啊……”

大概是把想说的都说了吧,小凪的心情好了很多,小凪一脸愉快,然后又摆出一副桀骜不驯大小姐的表情。

“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好的,小姐。”

主从二人又一起走了起来。其他人早就走在前面了。

在草丛中,小飒回头看了一眼。

铃铛的声音,好像恍惚中传了过来。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铃铛响了起来。是啊,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绫崎铃音。

小飒说道小声说,像是要让声音寄托于风上。

“谢谢。我啊,没问题的。”

8

山间有湖。

夏日,湖面波浪柔和。这并不是由潮汐力引起的,而是因为吹在水面上的风而形成的小波浪。太阳在此反射,如同切割玻璃杯一样,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在这美丽的水面下,如今,似乎出现了什么奇怪的黑影。

那东西隐藏在水面下,如此笔直地接近海滩。仿佛大白鲨的出现,又或是哥斯拉登陆。这让人想起电影里的一幕。走到离沙滩很近的地方时,那东西猛地站了起来。

桂雪路浑身是水。不久之前,她自己从悬崖上,连人带车地跳了下来。

她弓着背,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爬上上了海滩。在沙地上留下的脚印有些摇摇晃晃。跟在他后面的是,同样浑身湿透的薰京之介。从湖里直接延伸出去的树丛中,有两个大人浑身淌着水,慢吞吞地走着。

雪路吐露出发自心底的疲惫。

“啊,变得好惨了呀。”

“话说,我的爱车到底会怎么样啦!”

薰的爱车,沉入了水底。

“没关系,过会就能拿回来。”

“真的吗?真的弄从那种状态下拿回来吗?”

“刚才不是把你从车里捞出来了吗?一样的啦。”

“你想用人力把车子捞上来吗?你是有多大力气啊?”

吐槽之后,贴在薰的脸上只剩疲惫不堪的笑容。

“应该说,这是不可能的吧吧?”

“真烦人呢、不好意思啦。”

雪路转过身停了下来,薰也停了下来。雪路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按在薰的胸前。

“为表歉意,我给你这个啦。”

“这是什么?”

薰反射性地接住了那个东西,那时个是黑色的、像是把圆筒压扁成扁平状的小容器。上面有流苏装饰。如果上面有葵的图案,那应该是水户黄门手里的那个。

“刚在水中找到的,里面有宝石。”

“诶?呜哇真的啊!真的有宝石啊!”

打开盖子翻过来一看,薰的手上滚落出一颗没有被切割过的透明的石头。应该是所谓的原石吧。微微泛青。也许是蓝钻。

“这个……很有价值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如果是钻石的话,应该够你买辆车吧?之后鉴定一下再卖掉吧?”

“诶……”

薰盯着手中的青白色宝石。虽然他对珠宝首饰不太了解,但就算是外行人也知道,这东西和玻璃球不一样。把辆车丢下湖里去钓鱼,或许还是赚了的也说不定。

雪路丢下薰快步走了起来。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笨、笨蛋……你给我的东西,我不会卖的……”

“哈?”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雪路露出这样的反应。

“那么!先去找宝藏吧,宝藏!”

“哦、哦。”

薰像狗一样追向走在前面的雪路的背影。

对雪路来说,宝藏要么藏在洞窟深处,要么就要从龙尾里掉出来,肯定不是能在游泳时偶然捡到的东西。

会期待着这种戏剧性,真是很有雪路的风格啊。

9

从天顶撒下白光的太阳,不久后便倾斜,带着成熟的水果的颜色,将大地、地球、山谷之间的天空染上燃烧的颜色。山间村庄被沾染红色的黑暗包围。今晚,当悬挂在神社参道上的灯笼亮起同时,神乐殿里的太鼓声开始响起,烙印在日本人骨子里的乡愁便会立马涌上心头。今夜是镇守神社的夏日祭典。

以小凪带头的一众人,都带来了自己的浴衣。只是,就算有浴衣本身,会穿浴衣的人却很少。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玛利亚、雏菊和伊澄。于是西泽家的起居室,顿时变成了换衣的教室。

但是,只有千樱和西泽想好好教他们穿衣服,而理沙和美希她们则拉着互相的腰带,喊着 ‘来耍嘛、美人?’耍起笨来。

当女孩子们都穿好衣服的时候,小飒突然探出头来。他仍然一副执事的打扮。

小凪和玛利亚对望一眼,玛利亚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件给小飒用的、熨烫的很好的浴衣,递给了小凪,小凪又把它递给了小飒。

小飒一脸困惑,以穿着浴衣不便照顾大小姐为由,想要拒绝。

“难道是不愿穿我准备的浴衣吗?”

带着一脸不高兴,小凪说出了像是耍赖一样的话,小飒微微害羞地接过浴衣。

总共十二个人的木屐声在夜路中回荡,朝着神社的参道走去。鸟居

鸟居的前面和里面,都摆有一排小摊,灯笼上挂着红色的电灯泡,在灯光的照射下,大片人头攒动,来来往往。

三人组喊了一声“我来啦”,便朝着人群突袭。连不怎么来过这种地方的小凪,也哦的一声感叹,看着周围的热闹。

“那是什么?小飒。”

“那是苹果糖。”

“这是苹果糖?”

“是的哟。”

小凪看上去非常喜欢。她一手拿着苹果糖,一手让玛利亚拿着棉花糖袋,兴高采烈地走着。

咲夜带着伊澄站在在大阪烧店,说着大叔,很能干啊,如此夸赞着他的手艺。

迦游罗买了三张面具,带上后像阿修罗人一样走在街上。

(*角色出自筋肉人,特征是头有左中右三张脸,)

在主都内担任神主女儿的理沙,边拍胸脯说着‘交给专业的来吧’,边用她的网开始捞起金鱼。泉和千樱在一旁鼓掌,而旁边一条金鱼都抓不到的美希,则在为自己的笨拙而懊恼。

理沙在那之后又陆续开发了一些新的游戏,比如用水气球来发龟派气功波,或者比试谁的巧克力香蕉吃的更恶心,结果被雏菊训斥了一顿。

“你看,要玩的话,先去和神明好好打个招呼。”

雏菊拍手把大家召集起来。像是领队的老师带着一群问题孩子们一样,走上通往前殿的石阶。

“距离富竹摄影师猝死还有几个小时……”

“别玩寒蝉的梗啦,这也太不吉利了。”

对迦游罗这不谨慎的玩梗,小凪插进去打断道。

“啊,对了,还有人没听说这件事来着”

走上石阶的时候,西泽回头看着大家。

“每年,夏季祭典的夜晚……”

“都会有一个人死哦,捏啪!”

“才不是!传说每年的祭典之夜,总有一个人的思念会实现。”

美希听了,用手托着下巴微微一笑。

“哦,那么这个让我们一生都过着有趣的生活的愿望,今天终于……”

“不是祈愿,是实现自己的思念。”

“你们这样只要遭报应的啦。”

雏菊和西泽正在纠正这种各样的错误。

“啊,这么说来……”

雏菊说出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的疑问。

“实现思念、和实现愿望有什么不同?”

对此做出回答的,是正在扇着团扇的伊澄。

“愿望是会实现的,而想法……其实是会‘满足’的。想法会满溢出某处,并传达给大家。”

“诶……”

雏菊佩服地看着伊澄的侧脸。

“是吗,所以……”

伊登将团扇边缘贴在嘴唇上,继续说。

所谓实现愿望,是指状况向好的方向改变。

而所谓实现思念,其实就是心意相通。

“对那些想与彼此联系的人,只有让他们心意相通,才能实现他们的思念,我是这么想的。”

雏菊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一定是这样。我也是这么认为。”

西泽也点了点头,感慨道“说得真好呐。”从现在开始,想必在场的各位都会怀着各自的想法,向神双手合十吧。

伊澄用谁都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说了这样的话。

“而且,今年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登上石阶的途中。终于啃完苹果糖的小凪,手上只剩下根一次性筷子。

“啊……”

小凪注意到,接着又感到困扰。满是糖的手和满是糖的一次性筷子。黏糊糊的,手又不能收回袖子里。香火钱不能投,就这样击掌合十参拜也很麻烦。

“啊,又弄得黏糊糊的了……”

靠在旁边爬上石阶的小飒察觉到,停下了脚步。

“吵、吵死了!”

小飒那哄孩子的口气让她很不满意,她故意扭过脸去赌气。小飒打开右手拿着的饮料瓶盖子,从怀里拿出手帕,用水润湿手帕。

“来,把手伸出来,我来擦擦。”

但是,更不高兴的小凪还是把别过脸去。

小飒配合小凪的身高,弯下腰来,给她递上手帕。小凪把头扭到一边去,沉默不语。

可过了一会儿,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小凪虽仍然倔着头,但还是向小飒伸出了手。

小飒握住她的手,用湿手帕擦拭融化的糖。透过冰凉的手绢,她感觉到比自己体温高很多的小飒的手。手心发痒,胸口深处骚动不已,心好像被用力按了一下。

“……小飒。”

小小的声音,呼唤着管家。

“……什么事?”

小飒抬起头,那张脸一如既往地像晴空一般澄灿。

嘴唇几乎一动也不动,但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小凪在说一件非常羞耻的事。

“……谢谢你。”

这番话,不仅仅是对让他擦手的事,还包含了更多的内容,不知是否有传达给对方。小飒的表情温柔,仿佛要将小凪的心彻底融化,在这温柔的表情下,他说道。

“不客气,大小姐。”

仿佛要撕裂空气的、似乎是笛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了,小凪和小飒朝那边望去,漆黑的夜空中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五颜六色的光粒在黑暗的屏幕上呈放射状炸开,颜色变换着,在重力的吸引下落,再尔消失不见。而爆炸的声音是这副场景出现来,才传到两人的耳朵中来的。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升起的烟花,五彩缤纷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脸上。对于这份神赠与的礼物,小凪和小飒一直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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