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成为读者模特儿,是为了多少贴补家用,但这份工作受到了许多关注,于是我在年仅十三岁时就成为了广受欢迎的模特儿。
没想到我在贫乏生活中练就的「利用少量款式重复穿搭」的技巧居然会派上用场,真是世事难料。
将我签下的经纪公司社长,也为这个大成功的现象感到开心。据社员所说,社长「每天都像二次会一样开心」。(注:二次会是在正式聚会后,转移阵地所展开的酒聚。)
「哎呀~我就知道小花恋你一定会发光发热!现在你真是一飞冲天,就趁着这个气势进军演艺圈吧!我会帮你接洽工作,就好好期待吧!」
「真的吗!谢谢社长!」
但是,就在隔天──
「对不起,你的工作全部都被取消了……」
「真的假的?……咦?不会吧?」
原以为会顺风顺水,却突然遭遇这种意想不到的状况,让我陷入混乱之中。一飞冲天一个晚上就跌落谷底,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让我难以接受事实。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昨天不是还说着要涉足演艺圈吗……咦?是在整人吗?」
「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整人就好了……本想趁着模特儿当红的势头,顺势跨足演艺圈的。」
据社长所说,似乎是我们这个举动,踩到这一带的缺德工会的底线了。
因为实在太莫名其妙,气得我话都说不好了。
「什么工会!为什么!」
听说工会干部与其他经纪公司关系密切,正利用人脉对各方施压,全力想要打压我这位新兴的后起之秀。而且工会干部据说与黑社会有勾结,是个不容得罪的存在。
「……我的天啊。」
因此,一切顺风顺水的情况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我将失去收入。
唉唉,这下我又得回到吃半价即期鸡蛋的水煮蛋当午餐的日子了吗……就在我如此忧虑了几天之后,这个烦恼又一下子解决了。
某天半夜,我在结束公司训练课程后,从工会门前经过时──
「这群混蛋……!」
我当时愤恨不平地瞪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屋子,接着听到一旁的垃圾场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打着手电筒,在一堆垃圾袋里头寻找东西的男生。
「光太郎,我们还是放弃吧?」
从远处又传来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对方的头发因为过多的发蜡显得扁塌黏腻,像坊间的「二郎系拉面」一样又油又粗,因此我认出来,他是绰号「二郎」的家中长子,我的同班同学。
「再等一下,我觉得好像快找到他们违法的证据了。」
名唤光太郎的男生如此回答,从他的长相看不出来是这么顽固的人。而他像是在鉴识一样,非常认真仔细地看着垃圾袋里的东西。
「可是……那些资料都用碎纸机处理过了,真的找得到吗?」
「只要一个字一个字检查就好啦,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接着,光太郎似乎找到什么了,他招手要二郎过去。
「重要项目、收取人、安居……就是这个!二郎,快点拿假的垃圾袋过来!」
「喔……喔喔!你太厉害了。」
光太郎甚至为了避免垃圾袋数量不对而引起对方的疑心,甚至准备了假的垃圾顶替。接着他拎起装有证据的垃圾袋,催促二郎赶快离开现场。
「这样就行了,我们快离开吧。」
「你真的是我们一伙人里面最疯的耶……等等我啊!」
那个男生就像一阵风一样迅速离开了现场,我的目光则一直追着他。
不久之后,工会干部原本是黑道一事流传开来,并证实了他们长久以来中饱私囊等违法行为。而施加在我们公司的压力也解除了,拜此所赐,我的工作也都拿回来了,太好了。
有传言说,背后功臣是某个男生,他将碎纸机处理过的违法证据一一拼凑出来,总共几十张的文件成了这件事的决定性证据。
虽说只是传闻……但我当时亲眼目睹了一切经过,所以我知道「那个男生=同届的龙胆光太郎」。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会故意靠近他并捉弄他……当时的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明白,自己对他抱持超过感激的感情,我喜欢上他了。
(插图015)
某日,御园生本家。
某个位于郊外壮丽山脚下的城镇。
那里有一间占地广大,充满历史的宅邸,可谓名副其实的「权贵豪宅」。
那是一栋古老而洋溢历史气息的洋房。在这里打个岔,由于屋子的装潢和外观很有气氛,曾多次被借来拍摄电视剧,尤其是悬疑剧。因此在客厅中也能看见一些例如某位总是在悬崖边劝说犯人的警察,又或者是饰演在暗中观察有钱人家问题的女佣人等知名演员的签名或照片。
这栋充满豪华气息,甚至可以拿来拍摄电视剧的宅邸……就是光太郎的老家。
而他现在正站在老家门前。
「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呢。」
光太郎在小学校高年级时,就离家搬去与让二同住,因为担心被发现,几乎都没回家。
「总觉得宅邸好像变小了……啊,应该是我长大了吧。」
他看着高耸的老家房屋,笑容里充满感慨,紧接着管家们慌张地跑出来迎接他。
「「「光太郎少爷,欢迎回来。」」」
被叫做少爷,让光太郎害羞地抓了抓脖子,接着他开口询问管家们。
「不好意思突然跑回来,爷爷在吗?」
「他在,正在客厅等候您。」
「谢谢。」
确认完之后,光太郎迅速地走进屋子。
他走在古董地毯上,在地毯的另一端……也就是客厅里,有一位看上去很顽固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迎接他。
「好久不见了,光太郎。」
──御园生铁平太。
他是「御园生集团」的创始者,拥有非凡的商业手腕,并以此声名大噪的杰出人物。
铁平太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苔绿色和服,接着用严肃的态度看着光太郎。
虽然他在台面上已经退休,但仍然拥有庞大权力,甚至有人说他动动一根手指就能影响整个城镇。
铁平太散发着任何高压面试都无法比拟的压迫感和光太郎交谈。
「怎么了,难道是缺钱想来找我讨零用钱吗……应该不可能吧。」
「当然不是。」
面对光太郎的态度,铁平太颇为不满地大力拍桌。
「为什么不要!让我给孙子一点零用钱嘛!」
「……就是这样。」
铁平太说的话和他严肃的外表完全相反,是个宠孙魔人。
不,看他现在嚷嚷着「跟我要零用钱嘛」的模样,都不知道哪边才是小孩子了。要是放着不管,说不定还会在地上打滚。
别看铁平太平时充满威严,其实他就是个宠孙魔人。
曾经被誉为经济鬼才,不择手段重振御园生声望的狠角色……如今退休后,那股狠劲和资源全都用在宠孙上头了。
例如他在光太郎小学一年级时就破例成为学校代表,为了光太郎的合唱比赛,甚至包下一整个专业场馆等……由铁平太主导的特权,简直多不胜数。
(这也是我离家的原因之一……但不能让爷爷知道,他绝对会大哭大闹。)
光太郎表情复杂,试图在不刺激铁平太的「宠孙欲」前提下进行对话。
「爷爷,我才不会因为没钱就跑回家呢,这样未免太没用了。」
「是我孙子的话就可以原谅!不是吗,光太郎!」
光太郎无言以对,因为铁平太根本就无法对话。以他现在的状态,感觉如果继续保持沉默,他就会随便找个理由把一百万现金塞给光太郎的样子。
「对了,爷爷,拜托别再突然安排我去相亲了,那真的很烦耶。」
光太郎重振旗鼓,决定先换个话题。
但是铁平太却对此事不置可否。
「那不是我的问题,是对方主动提出的,而且我也想抱曾孙啊,这样很正常吧。」
「才不正常,我才十五岁耶。先不说这个──」
铁平太像个小孩一样噘嘴说着「不是我的问题」。
光太郎见状赶紧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塞到铁平太面前。
「这是什么?」
光太郎打开杂志,指着刊载着电视剧公开试镜资讯的页面。
「其实呢,爷爷,今天有一件小事想拜托您……」
铁平太把手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表情。
「喔喔,我想起来了,是电视台开台周年的纪念电视剧。电视台的人一直来找我……怎么了,光太郎你想参与吗?我可以用我的力量让你当上主角。」
「我才不会做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光太郎真的低估铁平太的宠孙欲了,但他慢慢地开始解释。
「有一个人,我希望可以让她通过试镜,我想请您介绍能在两周内有效提升演技的老师给我。爷爷您不是认识名导演,也有电影发行商的人脉吗?」
光太郎的目的,就是利用铁平太广泛的人脉,替花恋找一个可以指导演技的老师。
若是想要赢过前几天在相亲时展现「危险人物」演技的深雪,光太郎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只是他似乎完全不认为那也有可能是深雪的本性。
(老实说,若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想要借助老家的力量。)
因为不想造成困扰,不想出丑被抓到把柄,想要独立等等……他就这样固执地坚持着,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回老家──
然而现在,他却可以拉下脸回来拜托爷爷,光太郎不禁笑了起来。
(毕竟,如果是真正的男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吧,这就是我支持她的方式。)
另一方面,光太郎也因为自己搞错告白对象,害花恋因此和自己交往一事感到抱歉,想要借此赔罪。光太郎诚挚地凝视着祖父。
接着铁平太用试探的态度询问光太郎。
「你真的要这样吗?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靠我的力量让那个人当上主角啊。」
「靠走后门得到的东西就没有那个价值了。」
铁平太听到光太郎的回答,展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自己亲手取得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真不愧是我的孙子,若是在那个时代必定能称霸天下。」
听到祖父把自己和织田信长以及德川家康等伟人并列,令光太郎一时语塞。
而铁平太并未在意光太郎的反应,陷入思考。
「我现在是有想到一个人选……但是你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只是想要支持一个女孩子而已。」
无法拒绝别人的要求……铁平太深知光太郎的性格,因此担心地问了一句。
「你是因为无法拒绝对方的请托吗?」
「不,这是我自己的想法……算是一种多管闲事吧。」
这在铁平太听来似乎是满分答案,他满意地笑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继续追问,否则就太不识趣了。但是对方居然能让你以『自己的想法』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个好人吧。」
光太郎抓了抓脸掩饰害臊,重新对祖父表达感谢之意。
「谢谢爷爷,突然这样拜托你真是不好意思。」
「这点小事不用介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年底回来家里露个脸,顺便带让二那个傻瓜一起来。对了,我们改天一起吃个饭吧,到义大利吃道地的义大利菜,去个三天两夜刚刚好。我可不是因为想和孙子一起旅行──」
「我会好好考虑,先告辞喽。」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因此光太郎像政客一样含糊其词,赶忙离开宅邸。
「不过要指导演技的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希望不会是太严厉的人。」
此时的光太郎完全想不到,对方是个出乎意料的人物。
几天后──
我替你找了个一流的演技指导──光太郎在收到铁平太的消息之后,带着花恋前往指定的地点。
「──如此这般,我爷爷说他帮我们找了一个厉害的演技指导。」
「爷爷是……御园生家的……?」
「啊……对,就是御园生的会长。」
光太郎一直以来都隐瞒着这件事,所以显得有些尴尬。
而花恋不知道是受到影响还是出自贴心,跟着一脸抱歉的表情。
「抱歉,感觉好像把事情闹大了。」
「别这么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想支持你。」
「我知道……谢谢你,嘿嘿……」
接着花恋在「指定的地点」左顾右盼,掩饰自己的害臊。
「话说回来,厉害的演技指导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铁平太告诉光太郎的指定地点──居然是桐乡高中的屋顶。
屋顶庭院依然带着香草的香气。对花恋来说,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不快还记忆犹新。
「难道是学校的人吗?」两个人疑惑地歪着头。
「嗯~可是我们学校好像没有话剧社……」
两人四处张望,但是找不到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
看来看去,屋顶只有一个人,来吸菸的保健老师饭田。
「啊,饭田老师。」
「嗯?喔喔,是你们啊。」
「老师,您有在屋顶看到其他人吗?听说要来指导我演技的人在这里……」
接着饭田撩起浏海,一派轻松地回答。
「啊,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
饭田不管两人有多惊讶,只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花恋。
「嗯,我的恩人说有个『急诊』需要帮忙,我才过来看看……果然是你呢,花恋同学。」
「饭、饭田老师就是要指导演技的人吗?我还是头一回知道老师有相关经验。」
饭田眺望远方,大口地吸了一口电子菸。
「都是以前的事了。」
这句略显哀伤的话语,随着烟雾一同飘散。加热后的电子菸味,和屋顶的香草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无法捉摸饭田的想法。
抽完一颗菸弹后,饭田把电子菸收进白袍前胸的口袋,然后认真地看着花恋。
「我听说你为了要通过电视台的电视剧试镜,需要我来指导……我大概可以猜到你的瓶颈是什么。」
「您、您看得出来吗?」
对这方面完全不懂的光太郎大吃一惊。
接着饭田缓缓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指出问题所在。
「无论你做什么,演什么角色,都会变成『远山花恋』对吧?」
「这……您说得没错。」
饭田一语中的,花恋一脸无法反驳的表情,略带放弃地开始述说自己的烦恼。
「我表现不出自然的演技,总是无法跳脱自己平时的举止和说话习惯,所以每次试镜都会落选。」
花恋沮丧地说,即使通过试镜,好一点能拿到个小配角,其他几乎都只是临时演员的工作。
「继续说。」
「我很努力想让自己融入角色,把角色演好,但总是不顺利。」
我不会演戏──
从自己口中说出这种话真的很难受,花恋顿时失去平时的开朗,无力地抓了抓头。
光太郎看到后出声为她打气。
「但、但是,饭田老师是我爷爷推荐的人,一定能在两个星期内就让你进步的!」
「这是不可能的。」
「咦咦?」
下不了台的光太郎大声惊呼。
饭田则是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演戏这种事情,可没有简单到只用一两周就能脱胎换骨。就算勉强学了些皮毛,在专业人士面前也会马上被看穿……这点花恋本人应该最清楚吧?」
「是的,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那、那么,饭田老师今天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吗?要她放弃?」
饭田又叹了口气,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像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插图016)
「我可没有这么说,这是两码子事。」
饭田背靠着屋顶的栏杆,看着随风摇曳的花草,她出声询问光太郎。
「光太郎同学,你觉得花恋同学怎么样,有魅力吗?」
「啊,是的,她很开朗,总是能带动周围的气氛……有时候太过头算是缺点吧。」
「…………唔!」
这突如其来的评语让花恋羞红了脸。
饭田不但没有拿这个取笑她,反而是一脸严肃。
「这份魅力就是你的武器,但你在演戏时却刻意压抑这种魅力,所以才会演不好吧。」
根据饭田的说法,花恋不是让角色渗透自己的「附身型」演员。
「我在圈子里看过好几个为此苦恼的人,但也看过跨越这个障碍,转型成『个性派』演员受到欢迎的例子。」
「所以,我也必须成为个性派喽?」
「这算是一种赌博,但我认为你的魅力值得一搏。只要能跨越这个障碍,就能跳脱负面循环,也可以更加放大你与生俱来的优点。」
或许是这番话奏效了,花恋从原本的垂头丧气回到平时满脸笑容的模样。
「所以我一直没办法通过试镜,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武器都丢了,双手空空上战场的关系喽?」
「呵呵呵,如果你在电视剧试镜时也能保持这种活力,或许会有机会喔?」
饭田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花恋,笑着继续给她建议。
「记住,不是让自己去追角色,而是让角色跟着你走。接着你必须知道,蒙骗他人并不能算是演戏,相对的,对自己说谎、蒙骗自己的人是无法把戏演好的。」
「对自己说谎……」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光太郎,他不禁重复了一次。
在长篇大论之后,饭田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吐了一口电子菸,试图掩饰过去。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此时,花恋对饭田提出一个单纯的疑问。
「请问,饭田老师究竟是什么人啊?」
「嗯?被捧成天才童星之后又重重摔下来的人喽。」
说出自虐般的告白后,饭田又一脸自嘲地笑着说。
「我无法继续欺骗自己,最后决定舍弃这些经历,选择了为自己的人生作主这个『角色』。就是在那个时期,我欠了你爷爷很多人情。」
「没想到饭田老师还满浪漫的耶。」
光太郎不禁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
饭田可能对此也有自觉,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光太郎。
「光太郎同学,最好不要想到什么就说出口喔,这样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的。」
「花恋同学,你也一样……」
饭田稍微威吓他们之后,从脚边的包包里拿出一大堆纸本。
「我本想教你试镜的诀窍,但我想还是让活泼的你先练习这个吧。」
刚才那一大堆纸本,其实是给花恋练习用的剧本。因为实在太多,花恋不禁看傻了眼。
「咦?这么多吗……?」
「别傻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里面还包含了光太郎同学,以及──」
磅!(吵杂)
饭田说到一半,屋顶的门打开了,接着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嗨嗨,我们来喽!」
「咦,小丸?」
以丸山为首,光太郎班上的同学们一一出现在屋顶。
「怎么连二郎都在?为什么?」
「这个嘛,没有男生可以拒绝饭田老师的请托。」
二郎一脸色眯眯地点头。一看就是不受欢迎的男生才会有的反应。
「这、这是……?」
看到花恋一头雾水的样子,饭田开始说明她的用意。
「我要你一边看着剧本,和这些互相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开心地演出,先不要去管演得好或不好……好吗?」
「原、原来如此!」
光太郎听懂了。接着饭田塞了一本剧本给他。
「光太郎同学,当然也有你的分。」
「我、我也要演吗?」
饭田故做凶狠地拿剧本往光太郎身上戳。
「这是当然的啊,要引导她发挥自然的演技,就得让她放下伪装,你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放下伪装……在我面前吗?」
「……?你自己都没感觉吗?算了,你们就尽情享受吧。」
当作在玩就好了,不要太在意──饭田说完之后推了光太郎一把。
此时,光太郎却在心里不断反刍某些话。
「在我面前,不欺骗自己,放下伪装……」
也就是说,自那次告白之后发生的事情,自己只是预防告白骚扰的假男友这个假设已不复存在。
「所以花恋同学是……不,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光太郎喃喃自语时,二郎出声叫他。
「喂,光太郎,快点来选角色!」
「不然就要让你演女生角色喽!」
「光太郎一定没问题啦。」
「怎么会没问题!大有问题好吗!」
其实光太郎也知道自己的长相和身型有点偏向女生,但还是死命拒绝穿女装。
接着他决定先不考虑这些复杂的问题,伸手拿起剧本──
过了几天,花恋虽然顺利通过试镜的书面审查,但是她的脸上却不见开心的表情。
据花恋所说,「书面审查事小,二次审查才是难关」。
今天就是二次审查──也就是面试的日子。
这两周以来,花恋有饭田的指导并和光太郎等人在屋顶做了扎实的练习──与其说是练习,比较像是大家开心地一起读剧本,更接近充电的感觉……
因此花恋现在倒也不觉得紧张,甚至显得有些神清气爽。
「以前参加试镜,我都会自己吓自己,反而无法好好发挥。这次真的多亏有饭田老师,真不愧是前天才童星──哎呀,这样说会被骂的。」
在面试会场,花恋一个人在后台喃喃自语,不禁苦笑出来。
会场位于车站附近的租赁空间,主办单位包下一整层楼,要进行团体面试。
花恋周围都是来争取同一个角色的对手……她们的脸上都写满了不自在。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试镜前的紧张感,但众人还因为其他原因感到更紧张。
而这个原因很明显。
「摄影机要经过了。」「AD!线材不够!」「马上来!」
电视台摄影机、收音、照明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忙得到处穿梭,在走廊疲于奔命。
这次除了要进行地方电视台开台周年纪念电视剧的试镜,电视台为了吸引更多关注,于是想趁着最近选秀节目的热潮,推出了类似的节目企画。
因此,配置了好几台摄影机拍摄每一位参加试镜的人,且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下面试。
加上这次试镜过程也会在网路上公开,因此现场的压力不是一般试镜可以比拟的。
走廊的另一头,可以看见一些先结束面试的参赛者。有些人垂头丧气,有些人觉得自己有希望,这些悲喜交加的模样也都被镜头捕捉下来了。
(简直就是偶像选秀节目……)
花恋一边做准备,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实际上在现场也有几个看似偶像的参赛者,后台休息室里头也有几个穿着较为浮夸的人。
但每个人都是认真的。
大家都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的,而是抱着一定要给评审留下印象的觉悟。即使没有通过也要打个知名度的人、想要翻转人生的人……总是无法跨越「二次面试的门槛」的花恋,不自觉地对在场所有人产生亲切感。
她一边环顾周遭的人,一边回想着饭田在保健室给她的特别课程。
「听好喽,试镜最重要的,一是实力,二是给评审留下印象……而在团体面试,若无法留下深刻印象,就会被其他人给『吞噬』。」
放学后的保健室,饭田一手拿着资料,将试镜面试环节的「诀窍」传授给花恋。
「被吞噬……」
「当然,若没有相应的实力,就只会留下坏印象。但倘若今天一起面试的都是实力相当的人,评审大多会采用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方。」
接着饭田一手插腰,看了一下这次试镜的相关资讯。
「尤其这次也有电视台的人参与……应该会更注重参赛者的个人特色。虽说是陋习,如今每个单位都拼了命想制造话题。」
饭田这话说得蹊跷,彷佛曾经经历过什么似的,接着她又转向花恋。
「你是很有魅力的,记得要好好展现自己的特色,也不要给出只有『是』或『不是』这么无趣的回答──」
「展现自己的特色……」
听取饭田建议的花恋,穿了「某套服装」前来面试。
那就是黑色鸭舌帽和无袖上衣……这是她在做读模工作时常穿的,也是公司社长送给自己的衣服。
「……好了。」
当花恋穿上这套搭配时,她感到心中好像踏实多了。
这是让她闯出名号的穿搭,就如同她的战斗装一般,以及……
「你今天的打扮真的很好看。」
在水族馆那天,光太郎的称赞给了自己力量……花恋此时的眼神里充满自信。
「我会好好发挥自己的特色……嗯?」
就在花恋做好心理准备时,休息室内突然一片哗然。
嘈杂嘈杂……等等,那是怎样……
花恋以为是导演之类的高层抵达现场,于是也跟着去看看最为骚动的地方。
「嗯,这里就是休息室啊……」
伴随着优雅的说话方式,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桑岛深雪。
她居然穿着和服来面试……甚至还是价值数百万以上的高级和服。
深雪的袖子系着襷带,头上也缠着缠头布,一副非常适合再加上一把剃刀的模样。
深雪的出场夹带了太多的信息,花恋对此表示……
「不予置评。」
于是她打算立刻移开视线,假装不认识。
而青木看到花恋的反应之后一脸严肃地对她说。
「花恋小姐,您这样太失礼了。我们大小姐穿成这样从家里搭车抵达会场,您应该要出面嘲笑吐槽一下才是应有的礼节啊。」
「你身为随从可以说这种话吗!」
对于青木一贯像是要吃人一样的态度,花恋倒是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而深雪似乎没有听到这段对话,只是充满敌意地瞪着花恋。
「你好呀,远山花恋同学,你还好吗?」
「我才要问你这一身行头还好吗?」
花恋的嘲讽显然没有对深雪造成任何影响。
「这是别人教我的,试镜时给人留下印象的重点就是要打扮得比平常华丽一点。」
「这哪里是一点啊!你是来演大河剧喔?别说留下印象了,这身打扮甚至作梦都还会梦见吧!」
花恋最后还是忍不住大力吐槽,青木则在一边发出「呦!远山屋!」这种像是在看歌舞伎的吆喝声。真是个自由奔放的随从呢。
深雪对花恋的吐槽充耳不闻,并对她发出挑战。
「我可是为今天做了特训,我不会输给你的。」
「是喔~你知道临阵磨枪怎么写吗?」
花恋接下挑衅,马上回嘴。
而深雪也依然盛气凌人。
「我从小就学习日本舞、钢琴、歌唱和帝王学等技艺,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的经历比你还丰富。」
「给我慢着,帝王学是哪门子的技艺?」
「毕竟肚皮舞也算是一种技艺,那么帝王学当然算喽。」
「给我向帝王学道歉……」
看到深雪如此坚定地说出这种话,花恋不禁为桑岛家的未来感到担心。
另一方面,花恋确实也将深雪视作威胁。
深雪对光太郎的执着,以及对自己的恨意,加上桑岛家千金这个身分以及罕见的日本风打扮……客观来说,确实是有着不输旁人的强烈存在感。
「若这也算是一种魅力……当她站在舞台上时,确实会想让人看看她演戏的模样。」
花恋甚至有点敬佩她了。
在无意之中,深雪教导了花恋一直以来所欠缺的事物。虽然这等于是给敌人送盐,但必须说这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盐。
「你可别忘记,若你今天失败了,就是我赢了。」
「你是觉得自己一定会通过吗?也是,穿着这么正式的和服可别输了,就算是为了和服商也得争气点。」
两人互相鼓励,为激烈的唇枪舌战画下句点。
接着青木忍不住对两人说出多余的话。
「…………要是在这么激烈的言语交锋之后,两人都在二次面试落马可就尴尬了。」
「「不说话没人会当你哑巴!」」
青木在一旁擅自帮她们立旗,招来两人默契十足的吐槽。
就在两人激烈的唇枪舌战之时,二次面试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负责评审的是电视剧导演、总监、制作人以及资深演员等重量级人物。
此外,除了那些电视剧相关人士和电视台的大人物之外,还会有三台摄影机对准参加试镜的人……即使是习惯试镜的人也会被这种平常从未经历过的大场面吓倒。
可能是因为这样,直到目前都还没看到特别出众的表现,电视剧导演白泽在休息时间不禁看着参赛者名单喃喃自语。
此时有一位披着开襟针织衫,看起来像是相关业界的男人走过来对他搭话。
「白泽导演,您看起来很烦恼呢~」
「是安居制作人啊……是啊。」
白泽简短地回覆,安居则是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莫名游刃有余的态度,让白泽难免感到不悦。
但安居并未理会白泽的反应,开始装熟地说道。
「哎呀,这次真的没什么好人选。我认为我推荐的演员还是最妥当的选择,既有一定的演技,也是有头有脸的公司,就麻烦您考虑一下喽。」
白泽导演对安居露骨的讨好感到厌烦,怀疑他是否接受了招待或其他好处。
「确实,你推荐的演员是颇有经历。」
但是白泽这次想找的是极具个人魅力的个性派演员,即使演技有些拙劣也无妨。
只是天不从人愿。面对三台摄影机,许多参加试镜的人都被吓坏了,他们精心准备的表演也因紧张而失败。
如果这样下去,安居推荐的艺人可能会轻而易举地获胜……据说,他早就把这次直播通知了和自己有关系的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让她们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白泽埋怨地瞪着那三台摄影机。
「要是没有这几个电视台的摄影机,情况应该会有些不同吧……」
「的确,大家的表现都很生硬呢。难得这次还要公开试镜过程,没想到净是些不能用的画面……应该要来点意外的展开才有趣啊。」
这种比起参赛者,更担心电视企画会失败的态度,惹得白泽非常不开心。
「但要是因为这样,让我推荐的艺人能占到好处也无妨……那么就请您多多照顾喽,导演。」
安居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就离开了。
白泽厌倦了这个必须时刻看人脸色的业界,像是要发泄怒气一般地吐出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
「这可是暌违已久的大企画……神明啊拜托您了,派出能够改变这个沉闷状态的使者吧。」
神明将会实现他的愿望……而且不仅仅是实现,还会彻底颠覆他的认知。两位如此出色的天才即将登场,这一点是他、安居和其他评审都始料未及的。
接着,终于轮到花恋的组别了。
她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面试间,那里坐着许多颇有名望以及威严的评审。紧接着同时有好几个镜头毫无顾虑地对着她们拍,参赛者们顿时表情僵硬,显得放不开。
然而这对模特儿出身,已经很习惯面对镜头的花恋来说就像是大冒险一般新鲜……但是下一秒,她也露出一脸放不开的尴尬表情。其原因正是──
「哈哈哈,那么~要准备开战喽。」
没错,深雪和花恋在同一组。
「没想到会和她一起面试……」
花恋不禁感叹,这就是命中注定。
与此同时,身着奇特服装的深雪一出场,评审们包括工作人员在内都惊讶不已。
一位身穿和服、系着襷带的千金小姐,后面还理所当然地跟着一名随从……
评审们面面相觑,一脸「这个人怎么回事」的表情。而所有的镜头也自然而然地全部集中在这名奇怪的千金身上。
此时安居率先对这种哗众取宠的行为表态。
「那个,我懂你想要博得强烈印象的心情,至少先让随从退下吧?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是……咦?桑岛?」
安居开口教训这种过度张扬的行为,不屑地扫视履历,想看看这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
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桑岛家的千金,安居一下子涨红了脸,立刻改变态度。
「居、居然是桑岛家的千金?那个在电视台开台时,给了很多帮助的桑岛家?……真的非常抱歉,请您自便。」
然而深雪却坚决请求评审不要给她特殊待遇。
「请将我当成一般参赛者,无须特别给我礼遇。」
「是……是!对不起!你们,不许怠慢!」
安居对盛气凌人的深雪鞠躬道歉,转头却像没事人一样斥责其他工作人员。这种自我中心又仗势欺人的作风,让棚内的工作人员和参赛者都对他冷眼相看。
于是面试就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中开始了。
有些参赛者被现场的气氛吓到,问题回答得结结巴巴,直到最后都没有抓回自己的步调。
如此这般,终于轮到花恋。
「我是43号,远山花恋。」
「远山花恋小姐……啊啊,就是那个知名读者模特儿,最近刚涉足演员领域的……嗯嗯。」
白泽看着书面资料喃喃自语,似乎对花恋有印象的样子。
「这个穿搭风格现在很流行呢,原来是你带起来的风潮啊。」
「我也经常在杂志封面上看到你。」
「资深读模啊,确实有这种气场。」
花恋凸显个人特色的作战大成功,评审们给予出乎意料好评,让她有点害羞。
但现在是电视剧试镜,评审们关心的终究还是花恋的经历和演技程度。
「但是……你有戏剧方面的经验吗?」
「有的,我演过几次配角,具体来说……」
此时,深雪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插话。
「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角色。」
「……什么?」
被人突然插话,花恋生气地皱起眉头。评审们也面面相觑。
深雪用手捂着嘴,故意露出一个似有深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因为她太有特色,无论演什么都会变成远山花恋……若说得难听一点,一言以蔽之就是『演技很烂』吧。」
因为被踩到痛脚,加上被深雪带刺的语气激怒,花恋顿时忘记自己正在试镜,气得从位子上跳起来反驳。
「什么?你给我好好说话喔,抱歉,我不会接受你这种低级的挑衅!」
在场所有人看到花恋气得跳起来的模样,不禁一同在心里吐槽:「这不是接受了吗……」
但花恋因为太生气了,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反而愈说愈大声。
「太有特色?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吗?就像榴槤和蓝纹起司也有自己的市场一样!」
「哎呀,这话由你这个感觉就有味道的人说出来还真有说服力。毕竟你看起来就一副不会洗耳朵后面的样子嘛。」
「谁有味道了!而且什么叫『一副不会洗耳朵后面的样子』?」
「你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啊,因为你也没洗脸嘛。」
深雪以刚才的挑衅为开端,不断激怒花恋,用格斗界术语来说就是称作「垃圾话」的手段。
而花恋也忍不住回呛……甚至还夹带了不需要的资讯。
「我每天都有洗脸,还有用化妆水和乳液!虽然都是试用品!」
这个补充让白泽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差点忍俊不禁。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大声宣扬的事。」
「哈哈哈!我这叫做亲民好吗?而且有人说我的个人特色是强大的武器,已知自己优点所在的我,可说是远山花恋2•0版本……不,历经磨练的我可说是7•0了。」
「这么频繁地改版,表示漏洞很多呢。」
「哼哼哼……我已经不会再压抑自己了,我要把自己的特色发挥在演戏上头!」
「瞧你满溢出来的自信,是水龙头坏了吗?」
「满出来又怎样,反正有人就是喜欢这样的我啊。」
「……………咳咳!」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花恋说的就是光太郎。而这件事就是深雪的致命弱点所在,她顿时无从反驳,只能捂着胸口。
「大小姐,快吸氧气。」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青木急忙递上氧气瓶。
「谢、谢谢你,青木女士……」呼……呼呼……
花恋的态度彷佛这段像是搞笑短剧一样的互动和自己无关似地,开始进行最后的自我推销。
「让我们用烤鸡肉串来比喻,我的演技既不像『盐巴』一样清新得能让人尝到食材原味,也不像老字号店铺的『酱汁』一样有着历久弥新的滋味,但是我会努力展现让人初尝惊奇,再尝上瘾的辛香料一样的演技,以求能在观众心中留下印象,请各位评审多多指教。」
在这段巧妙的结语之后,深雪又多加了一句。
「居然拿烤鸡肉串来比喻,真像个中年大叔。」
「不喜欢的话你闭嘴乖乖听就好啦,这位儿时玩伴同学。」
于是导演顺水推舟,请深雪开始自我介绍。
「那就赶紧请44号自我介绍……」
深雪重新调整状态,挺直腰杆振作起来。面试会场顿时弥漫着静谧的气氛,刚才那番荒唐争论的余韵一扫而空。
「我是桑岛深雪,说是桑岛家的长女,大家可能比较熟悉吧。」
「桑岛……」
从本人口中说出这个名号,让工作人员更紧张了。
「请问,桑岛家的人为什么要参加试镜呢?」
白泽导演谨慎地提出疑问,他的表情就像是对客户唯唯诺诺的业务员一样。
「只是出于私人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我认为自己的演技胜过某位模特儿。」
花恋生气地朝深雪吐了吐舌头。
「那么,请问你有演戏相关的经验吗?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安居紧接在导演后面提问。
深雪稍微思考了一下,光明正大地回答道。
「如果在社交场合上保持微笑,听不关心的人说着我一点都没有兴趣的话题算是演戏,那么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深谙此道。」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没有人敢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除了一个人。
「心机真重,是不是吃到墨鱼的墨汁,心肝才会这么黑呀?」
想都不用想,就是花恋。
「我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这是随时对TPO有所准备的表现好吗?虽说我会根据眼前的对象改变态度,但是我毫无虚假!」
「这是什么值得大声宣扬的事情吗!况且──」
紧接着又是一场唇枪舌战,白泽导演按着太阳穴仰望天花板。
「老天啊,我确实是许了这个愿望没错,但是这样太过头了吧……」
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具有破坏力的参赛者,白泽彷佛下错订单一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是话说回来,这两个人的出现也确确实实地成为了这场试镜的「最佳催化剂」。白泽毫不犹豫……是有因为不安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假思索地在合格栏位签名了。
于是,花恋和深雪两人在导演的期待之下一同通过了二次面试。
另一方面,安居意识到这两人带来的威胁。
「桑岛家的千金和她的朋友……可恶,怎么不快点落选呢。」
安居原本不想让这两人通过,但因为太害怕「桑岛」的势力,最后还是挤出笑脸在合格栏位签名了。
安居对此事感到非常后悔,自己应该率先排除这两个「富有特色的炸弹」才对。
他收受了大型娱乐公司的超规格接待,还让对方替自己还债,如今已不可能再说「无法让我们的艺人担任主角」这种话了──
「她们俩实在太抢眼了……要是把试镜过程上传到网路上,肯定会一炮而红。我已经从娱乐公司那里捞了不少好处,绝对不能搞砸。原本打着宣传的幌子,要淘汰那些不习惯镜头的小事务所参赛者,没想到反而害到自己了……」
计画没有按照预期进行,安居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接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那就让她们缺席最终决赛吧?哇!我真是太聪明了!虽然可能会惹怒桑岛家的千金,但之后再给她一个小角色就行了吧?至于那个读者模特儿,反正我以前也对那间小公司打压过好几次,应该不成问题。」
自私自利的安居,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开始为保全自身利益行动。
试镜最后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花恋居住的那栋老旧公寓,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天气真好,是个适合参加试镜的日子……就当是这样吧。」
花恋眯着眼睛,望着刺眼的阳光,乐观地想着。
她似乎并不紧张。
虽然这次的试镜是为了光太郎而战,但她也决心全力以赴,要让剧组人员、深雪和光太郎看到她最好的表现。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一定要叱吒今天的舞台,好好加油!」
花恋拍拍脸颊,鼓励自己,然后对着百元商店买来的镜子刷牙。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花恋、手机响喽~」
「啊,好~……哎呀?」
看到萤幕显示着陌生号码,花恋先是警戒了一下,但想想可能是试镜相关的联系,还是接起电话。
「嗨,这是远山的号码吗?」
花恋听到对方油腻的说话方式,不禁提高了警觉,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是……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故作客气,用着异常轻快的语气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安居,是制作人。我们在二次面试中见过,但还是第一次通电话呢。」
「安居……啊,是的!」
花恋想起那个披着粉色开襟针织衫,举止行为疑似业界人士的人。接到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物来电,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花恋不知道在面试前会接到什么样的通知,心中有些不安。没想到安居却向她提出了奇怪的提议。
「其实呢,今天的试镜,能不能请您稍微晚一点到场?」
「晚一点到场……?发生什么事了吗?经纪公司并没有通知我啊。」
面对花恋的疑问,他毫不迟疑地说明了理由,彷佛早已准备好一般。
「啊哈哈,这只是我的私人请求而已。希望您能以『演出』的方式稍微晚一点到场。」
私下要求她晚一点到场?花恋愈听愈觉得莫名其妙,安居则继续说道。
「远山小姐,您知道您的试镜影片在网路上爆红吗?」
「啊,是的……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回响。」
据说电视台将试镜片段制作成电视剧的事前特辑播出,并且在网站上上传了完整版,引起了极大的回响。
各个平台的播放量都逼近数万,其中又以「花恋VS深雪」的影片以惊人的速度即将突破百万播放次数。此外还有大量剪辑影片在网路上流传,甚至在短影片平台上也能不时看到。
基于上述情况,安居继续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我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呢?」
「是的,如果让大家知道你和桑岛小姐『其实关系很好』的话,可能会被说成是造假。哎呀呀,这就是人太红才会有的烦恼啊。」
花恋差点脱口而出「我们真的关系很差」,但觉得这是不必要的资讯,便忍住了。
电话那头的安居并没有要理会花恋的意思,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最近啊,有些人只要看到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就会截图断章取义,说『其实很要好』『是造假』之类的话。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错开时间进场,作为演出效果。」
安居不断强调这是为了演出效果。
虽然听起来很可疑,做法也很强硬,但他的提议似乎也不无道理,所以花恋答应了。
「我明白了。那……我应该晚到多久呢?」
「嗯~一个小时……不,三个小时左右吧。」
「三个小时?迟到这么多真的好吗?」
安居要求的时间比想像中更晚,让花恋惊讶地问道。
但是安居却一派轻松地说「不要紧」。
「我们会稍微延后开始时间,也会安排车子接送您,所以不用担心,就当作是演出效果的一部分吧。啊,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经纪公司,我等一下会跟他们说。」
安居再三叮嘱后挂断电话,花恋有些不安地喃喃自语。
「三个小时……这样真的好吗?」
花恋虽然对要迟到这么久感到怀疑,但自己只是个新人,也只能听从制作人的指示。
「花恋,怎么了?是男朋友打来的吗?」
菜摘有些担心地过来关心,花恋则笑着表示没事。
「没事没事,只是试镜要晚点开始而已。」
「这样啊,那就不用这么赶了呢。我要去上班了,记得锁好门喔。」
性格悠哉的菜摘不觉得试镜时间延后有什么不对劲,开始准备出门工作。
看着母亲慢悠悠的模样,花恋也拍拍脸颊说「想太多也没用」。
「这种时候,还是来逗逗光太郎提振精神吧!」
花恋说服自己,心理健康也很重要,于是传了简讯给光太郎。内容是──
「我会稍微晚一点才到,不要因为我没去而哭喔,宝贝。」
因为不能外传的关系,所以花恋没有在简讯里说明晚到的原因。
当然,演出只是一种借口,这其实是安居的阴谋。
然而,她还不知道,这一则简讯将彻底破坏安居的阴谋。
光太郎虽然没有要参加试镜,却还是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早早起了床。
正在准备开店的让二看到光太郎的样子,一副看到异象的眼神问道。
「怎么了,你今天不是不用上课吗……难道是要和我一起看赛马才这么早起吗?」
「怎么可能,别说笑了。」
让二平时都会悠闲地做开店前的准备,但星期六日因为想要专心在赛马上头,所以会比平时更加俐落。
对此,光太郎也经常嘲笑他︰「你是为了周末特摄节目特地早起的小孩吗?」
让二看到光太郎傻眼的反应,笑着说是开玩笑的。
「是那个吧?之前来的那个女生要参加试镜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
让二得意地笑着说。
「因为我听说御园生家的老爷子有动作啊。既然不是你去参加什么试镜……那就很容易猜到啦。」
光太郎对让二的推理深感佩服。
「要是叔叔也能把这种推理能力运用在赛马上就好了。」
光太郎用讽刺的语气称赞让二,让他不开心地嘟起嘴。
「没办法啦,我就是要买自己喜欢的马……这才是最浪漫的投注方式嘛。」
光太郎虽然知道这家咖啡厅生意不错,但看到让二这种花钱方式,还是忍不住担心。
换好衣服后,光太郎穿着休闲的牛仔裤和T恤,朝厨房走去。
「我只是单纯睡醒了,想说来帮个忙。」
「好啊,那就先帮我把圆面包切个口吧。另外,冰箱里的肉酱剩多少了?如果不够的话,跟我说一声──」
距离试镜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光太郎决定先帮忙店里的工作,顺便打发时间。这时,他注意到手机上有通知。
「花恋同学传讯息来了……会晚到?咦?为什么?」
花恋的邮件里没有明确说明原因,让光太郎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旁的让二偷瞄了光太郎的邮件,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是在暗示你,向你求助吧?」
「求助?这听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光太郎一脸狐疑,让二则拍了一下自己的小平头,开始阐述自己的理论。
「我最懂女人心了,这一定是在最终面试前临时怯场,所以在跟你暗示想要见一面啦。」
让二说得自信满满,但是,由于光太郎深知叔叔的恋爱智商跟仙人掌差不多,因此仍是半信半疑。顺带一提,仙人掌的智商只有2。
「是真的吗……」
「你还是快点过去吧,这才是男人嘛!」
让二一脸得意地拍了拍光太郎的背,而光太郎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服气。
「我可不想被叔叔这么说……」
「而且小心别迟到喽,如果你要搭电车,要走一阵子才能到车站,巴士班次也很少。开车是最快的,因为高速公路的交流道就在附近,但如果塞车的话就糟糕了。快点出发去替她加油吧!要是迟到就前功尽弃了!」
「你不要随便帮我立旗啦……确实,还是过去一趟比较保险,我记得花恋家是在──」
接着光太郎传了讯息叫二郎先去会场,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地前往花恋家了。
「哈哈哈哈!所以你就听了叔叔的话赶来了吗?哈哈哈!」
光太郎急忙赶到远山家,迎接他的是大爆笑的花恋。
「叔叔果然一点都不懂女人心……」
花恋看着他那又担心又松了一口气,表情复杂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
「呵呵,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龙胆光太郎,恋爱智商永远是个位数的你?」
「为什么会永远保持个位数!不过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了一下。」
花恋听了虽然很开心,但也意识到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禁脸红了起来。
「老天爷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立这种旗啊……」
两人独处,母亲又不在家……光是这样的状况就让她感到一阵尴尬,于是她站起来准备泡茶。
「呃,既然你都来了就慢慢坐吧,我现在去泡茶。」
「不用了……是说你还不出发吗?」
光太郎不明白为什么需要迟到,脸上浮现不安的表情。
「我被通知说,为了演出效果,希望我们晚二、三个小时再到。」
「这么久?」
没想到会这么久,而且「演出效果」这个理由也不对劲,光太郎逐渐升起一股不信任感。
「那个,从这里到凤凰会馆很近,但容易塞车,开车不知道要花多久。搭电车的话,从车站还要走一段路……」
「是、是吗?可是对方说会派车过来,叫我放心耶?」
「二、三个小时也太模糊了吧?况且要延后开场时间,主办单位应该会通知才对。」
光太郎觉得花恋好像是被故意安排迟到,不禁起了疑心。
「可是这是制作人安居先生亲自……」
「安居?」
光太郎听到这个名字,表情瞬间一黑。花恋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吗?」
「我有不好的预感,或许无论怎么等都不会有车过来。」
花恋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光太郎神情凝重地解释了他的担忧。
「以前工会里头有一个做过违法勾当的诈骗犯……好像也叫安居。」
「什、什么?」
光太郎赶紧打电话给应该已经在现场的二郎。
『──喂喂?怎么了?我已经到了,你再不来就要迟到喽。』
电话那头的二郎看到光太郎的讯息,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抱歉,二郎,我想确认一下,开场时间有没有延后?」
依照花恋的说法,开场时间应该会延后……但很不幸地,二郎的回答印证了光太郎的预测。
『嗯,没有改啊?话说你现在在哪里?车站月台吗?』
「……果然不好的预感总是会成真。其实──」
光太郎压抑住愤怒,告诉二郎他跟花恋在一起。
『什、什么?远山同学还在家!?发生什么事了?这下可麻烦了。』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等等,什么东西麻烦了?」
『听说路上大塞车,开车应该是赶不上了。』
二郎说,交流道附近大塞车,很多人都因此迟到了。
听到路况不佳,光太郎不禁用手扶额叹息。
「叔叔真是乌鸦嘴……对路况很熟悉的国立同学在你旁边吗?」
光太郎抱着一丝希望,向热爱铁道和旅行的国立求助。
然而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我刚问过他了,他说电车和巴士都大排长龙。』
「怎、怎么会!」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花恋,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出声。
过了一会儿,二郎下定决心,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们会负责拖延时间。』
「拖时间……你们要怎么拖时间?」
『具体的方法等下再想!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你赶快把远山同学带来!』
虽然没有具体的计画,但光太郎很信任二郎,因此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话了。即使眼前是巨大的困境,他的嘴角仍扬起微笑。
「谢谢了,好友。」
『不用客气!快过来吧,好友!』
挂掉二郎的电话后,光太郎开始想办法。
「还是请专业机车外送帮我们载人呢……不行,即使绕开塞车地段也不一定能及时赶上,总之我们先出门再说吧!」
「我、我知道了。」
花恋赶紧整理好仪容,和光太郎一起出门。
「我熟知这带的捷径,一定赶得上……早知道就去考机车驾照了……还是要去借越野自行车?不行,那不能载人。」
光太郎焦急地在外头搜寻着各种方法……就在这时──
「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神林学长?」
神林学长正好骑着自行车从公寓前经过。
他戴着白帽子,穿着围裙,后座载着外送箱,看来正在送餐途中。
神林看着光太郎,眼神充满鄙夷。
「你怎么了?难道是睡过头了?花恋学妹的盛大演出,你竟然这么不负责任……我是因为家中有事,只好忍痛放弃,但你竟然在这种重要时刻睡过头。你觉得呢,花恋学妹……咦!花恋学妹?」
看到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物,神林差点跌下车。他的表情就像看到鬼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快点出发好吗,会赶不上喔?」
「那个,其实──」
光太郎向慌张的神林解释他们在这里的原因,包含路上塞车以及时间快来不及等事情。
「会因为塞车迟到?这可不得了,这样我们的花恋学妹不就……!」
「如果有其他方法就好了,要是有机车之类的……啊!」
光太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着神林──不,是神林骑的外送自行车。
外送用的车身非常坚固,如果把外送箱拆下来,应该就可以载人了。
光太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就是这个!」
「什、什么东西啊,光太郎?」
花恋一脸困惑,光太郎则一边检查神林的自行车,一边询问。
「那个,不好意思,可以借您的自行车吗?」
听到这个请求,感到困惑的人不是神林,而是花恋。
「等等!用自行车就能赶上吗?而且神林学长还在送外卖耶……」
「──我知道了,拿去用吧。」
相对于疑惑的花恋,神林倒是爽快答应了。
「什么?……学长,这样真的好吗?」
花恋担心地询问。
神林郑重地点点头,看着她。
「我已经了解情况了。我会想办法处理外卖,现在是你比较重要。」
「谢、谢谢你,神林学长!」
光太郎鞠躬道谢,神林则一边说着「不用客气」,一边熟练地拆卸外送箱。
「这不是为了你,而是花恋学妹。但我一定要说一句……」
「你想说什么?」
神林整备好双人自行车后,用力地拍了一下光太郎的背。
「这是我们学校的偶像,也是我仰慕的人的盛大舞台,一定要赶上!」
「──好的!我会尽力的!……花恋同学,快上车!」
光太郎自信满满地笑了笑,然后叫来花恋,示意她上车。
「我们赶快走吧,没时间了。」
光太郎想骑自行车载她过去,但花恋却很担心。
「现在骑自行车真的赶得上吗?」
光太郎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的,相信我!抓好,别被甩出去喽!」
「啊,嗯……哇啊!」
花恋刚坐上后座,光太郎就全速踩踏板,冲上道路。
神林目送着两人离去,想起二郎对他说的话,喃喃自语道。
「彷佛让别人幸福的精灵啊……接着,外送要怎么办呢?」
神林抱着外送箱,自嘲地笑着说:「我这个理应妨碍他们的人到底在干嘛啊。」
光太郎飞快地奔驰,不断快速地变换档位。
花恋为了不让自己摔下车,紧紧地抱住他。
「光太郎同学,没问题吧?!」
「目前还行!」
「目前还行是什么意思?啊哇哇!」
两人现在基本上是危险驾驶,被警察看到肯定会被拦下来……这样就肯定赶不上了。
如果还被红绿灯拦住,那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我要直线前进,走没有红绿灯的路!」
「什、什么、咦!」
花恋正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树枝很危险,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我的背上!」
「我不想这样把脸埋在我男朋友的背上!我想要更浪漫的情境啊啊啊啊!」
花恋的真心话被树叶的沙沙声吞噬。
光太郎全速冲进树林,一边在细细的树木之间穿梭,一边折断树枝,朝着会场凤凰会馆走最短的路径「切西瓜」前进。
大家应该听过球掉进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吧。
花恋耳边现在就充斥着这种声音,比5•1环绕音还要逼真,即将到达忍耐的极限。
「好、好险!」
光太郎每次快要摔倒时,就会踢树干或地面来保持平衡,这样子就连弹珠台的弹珠都要自叹不如。
「不觉得现在很像动画场景吗!等一下好像头上就会出现一个鸟巢!」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啦啊啊啊啊……」
花恋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紧接着又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在她身上。
「好了!穿过树林了!」
(插图017)
「终于出来了……咦咦咦咦!!」
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天空。
下方是一条有着陡峭河堤的河川,他们似乎来到了河堤上。
从树林中冲出来的同时,花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跟着冲出来了。
光太郎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真的玩嗨了,他用轻快的语气对背后抱着他的她说。
「你小时候玩过这种游戏吗,用纸箱在陡坡上滑行,好怀念啊!」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说?」
「偶尔重温童年也不错吧!」
光太郎毫不犹豫地骑着自行车下河堤。
「呀啊啊啊!」
两人随着重力快速下降,比起骑行更像是滑落。
花恋的屁股飘离座位,整个人像漂浮起来一样,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好,我们冲啊!」
光太郎维持着速度,穿过桥,爬上了对面的河堤。
「如果走大桥的话要绕很大一段,这真是不错的捷径!」
「……呜哇……」
花恋整个人都虚脱了,光太郎却满头大汗,后背也汗湿了,但笑得很开心。
「哈哈,这可真是个好锻炼!」
花恋听了,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什么?你是在嫌我胖吗?」
「不不不,是我运动不足!这是个很好的锻炼啊!」
「世界上有哪种锻炼,会让女友的屁股痛到快裂开了?」
到了这个地步,花恋似乎也终于「嗨」了起来,开始享受光太郎这番横冲直撞。
但是,为了自己而这么鲁莽拼命的「男朋友」,让花恋回想起那天晚上,光太郎为了揭露工会的腐败而努力的身影。
「没错!我知道光太郎就是这么乱来的人!」
「是啊!我总是忍不住答应别人的请求,然后做出鲁莽的举动!但是你有困难的话,即使没有开口要求,我也会为你拼命的,因为──」
光太郎深吸一口气大叫。
「──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啊』!」
「……真是败给你了。」
从背后也能感受到光太郎的温柔。
「我也会为了你加油喔……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花恋低下头沉浸在他的温暖中,自言自语道。
而这句模糊的自言自语并没有传到光太郎耳里。
「──你有说什么吗?」
「有,但别在意!──啊,看到会馆了!」
两人绕过塞车路段,骑了一段路之后出现的是一条长长的坡道。可以看到目的地的会场就在山丘上。
「好啦,最后一段路……咦?」
「啊!」
接下来只剩这段爬坡路了……没想到就在此时……
嘎锵!喀啷喀啷……
光太郎脚下传来不祥的声音,同时踏板也陷入空转。
就在最后冲刺、目的地近在咫尺的时候,自行车居然掉链了。
「……!我可不会认输!」
光太郎拼着一口气不肯在此时停下脚步,他推着自行车继续往会场迈进。真的是太乱来了。
「光、光太郎……?」
「──呼、呼!……呼、呼!」
都已经到这里来了,就只剩一步了……光太郎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但经过这一连串的疯狂历程,他的体力也即将到达极限。
看到光太郎不愿意放弃的斗志,花恋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
「没关系,光太郎,即使赶不上也没关系──」
此时──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花恋的话。
花恋环顾四周,以为是自己挡到别人的路。
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靠近,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光太郎则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花恋一脸困惑,接着从车里探出头来的竟然是……
「Hello, everyone. 」
青木用流利的英语打招呼,显得非常高兴。接着……桑岛深雪从后座飒爽地走下车。
桑岛深雪无视了花恋的惊讶,看着光太郎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苦笑起来。
「真是的……快上车吧。」
深雪简洁地说了一句,催促花恋上车。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这个问题,青木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们也接到制作人的电话,说要我们配合『演出效果』迟到。」
「原来是这样吗!」
「不过,这实在太可疑,我们没有多加理会,就直接进场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到光太郎少爷的同学说,花恋小姐好像会迟到。看到深雪大小姐坐立难安,善解人意的我,马上察觉到她在担心,就赶紧开车──」
「青木女士。」
深雪打断她继续说下去,她只好假装咳嗽来掩饰尴尬。
「咳咳……善解人意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真是太糟糕了。」
「谢谢你,青木女士,真是帮了大忙了……哇啊啊……」
光太郎松了一口气,向青木表达感谢。
可能是因为放下心来,光太郎腿软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光太郎仰头向深雪道谢,其实他已经累到笑不出来,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深雪同学。」
「我可没想来,我听到她会迟到是感到很兴奋,是青木女士自己误解罢了……」
「还是要谢谢你。」
「…………这只是我心血来潮,是我的坏毛病。」
深雪转过头去,看得出来她在害羞。
青木看了看手表,发现快来不及了,于是拍拍深雪和花恋的屁股。
「好了,两位上车吧,没时间了。」
「谢谢……光太郎呢?」
花恋道谢后,看向光太郎。
光太郎咧嘴无力地笑了笑。
「我先休息一下再出发。况且也不能把学长借给我的自行车放着不管。」
于是黑色的高级轿车载着深雪和花恋扬长而去,留下光太郎一人。他看了看手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二郎可以争取到多少时间了……」
光太郎看着靠在路边草丛里的自行车,抓了抓脸抬头望向天空。
「这下要被学长骂了……」
光太郎看着飘过的云朵,沉浸在舒适的疲劳感中,微微一笑。
最终面试会场「凤凰会馆」。
当地电视台开台周年纪念电视剧,其中一个重点计画「公开试镜过程」获得广大回响,因此今天馆内挤满了观众。
除了一般观众,还有参赛者的亲友、剧团以及演艺圈人士、赞助商等相关人士到场,足以窥见这次的试镜在各行各业间引起极大注目。
「哎呀,真是盛况空前呢,白泽导演。」
凤凰会馆后台──
安居跑来和正在喝咖啡的白泽搭话。
这个人会跑来搭话肯定没好事……白泽升起对安居的戒心,将咖啡一饮而尽,准备好接招。
「是啊,看到企画这么受欢迎,辛苦也值得了。」
「这大概是托了桑岛家的千金和那位读模之间的唇枪舌战带来的吧,不过呢……」
说完开场白,安居将身子越过桌子继续说道。
「当讨论度越高,万一电视剧失败时就会跌得越重,沦为网路的笑柄。保险起见,我认为我们应该还是要先以品质为重,所以──」
接着安居推荐了那间曾经招待他,希望他打通关系的公司艺人,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白泽表示理解,但还是这么回答道。
「我明白安居先生比较重视资历,但我想根据今天的面试再来判断。」
白泽深信,花恋和深雪两人将背负这出电视剧的命运,公开试镜影片造成的回响就是证据。
然而,面对认真的导演,安居却得意地笑着对他泼冷水。
「啊~不过呢,今天可能无法期待那两个人喽。」
「为什么?」
「她们好像会迟到,直到现在都还没现身的话,应该是没戏唱了。」
「怎、怎么会!」
「这代表她们眼里根本不重视这个机会吧,真是太遗憾喽。」
安居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容,显然是搞了什么小动作。
「我懂您的考量,当红读模加上大地主千金,光看头衔就足以造成话题,若还能让她们之一主演就完美了……但是她们连来都没来呢──哎呀?」
白泽看着安居得意忘形的嘴脸,感到非常沮丧,此时有一群不速之客造访休息室。
「「「对不起,打扰了!」」」
突然有一群人鱼贯而入……他们是光太郎的同学。
「你、你们是什么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安居不禁摆出备战姿态,接着二郎代表班级出面鞠躬。
「真的很抱歉我们擅自闯进来,也知道这么突然会造成各位困扰,但是我们的朋友似乎会晚一点到,请问是否能拜托各位通融一下,稍微把开始时间稍微延后一点呢?」
「「「拜托了!」」」
是那个读模还是千金的朋友吗……安居猜到二郎等人的身分,高声回绝。
「什么?当然不可能啊,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要是耽搁的话就付钱呀,付钱!」
安居一心想要淘汰两人,因此提高了音调,但二郎等人还是不死心地拜托。
「拜托了,请您通融一下!」
紧接在二郎之后,魁梧的仲村渠也鞠躬拜托。
「求求您了,无论要暖场还是什么,我们都愿意做,我会跳冲绳舞蹈!」
「我说你们啊,说什么暖场、愿意做任何事……冲绳舞蹈又算什么?」
安居一脸厌烦,接着国立也低头了。
「我也可以背诵从东京车站开始的在来线所有车站名称。」
「还可以搭配阿尔卑斯一万尺快速背诵!」(注:日本童谣。)
「我,很擅长,剑玉。」
当山本•沃夫查钦•雅弘说到「剑玉」这最后一根稻草,令安居差点忍不住想吐槽……最后却忍住了。
因为他们是认真的,而且非常拼命。
「我说你们啊……」
正当安居想着要怎么将他们赶走时──
「这里在吵什么?」
这个声音让现场的空气瞬间凝结。
众人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穿和服外套、威严十足的老者站在那里。
安居制作人脸色大变,惊呼道。
「御、御园生会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御园生?」」」
接着老人对大吃一惊的二郎等人自报姓名。
「我就是御园生集团的会长,御园生铁平太。」
铁平太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抚着胡须,这位不允许任何妥协,一手重振集团的财界大老,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我只是来打声招呼……这是怎么了?」
安居为了不惹怒赞助商,急忙低下头。
「对不起!我马上……马上把他们赶走!」
然而,二郎却将会长的到来视为好机会,大胆地开始与铁平太谈判。
「冒昧打扰,请您允许我们稍稍延迟一下今天的试镜开始时间!」
「喔?」
「我们的朋友正想方设法,努力让他的女朋友能赶上试镜,他为了女朋友真的很拼命……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丸山接在二郎后头,称呼天下无双的御园生为「爷爷」,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仲村渠、国立、山本也纷纷效仿。
「求求您了,为了我这位像冲绳西萨一样心胸宽广的朋友!」
「迟到当然不好,但还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说在义大利,火车误点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想要向『光太郎』……报恩……」
光太郎三个字,触动了铁平太的内心。
「………你说,光太郎?」
「──好了,你们快点离开,我们是不会延后开场的!」
制作人粗暴地赶人,没想到铁平太却出声制止。
「……先等等。」
「什么?」
「我有点好奇,就让我听听你们想说什么吧。」
铁平太不顾目瞪口呆的安居,用锐利的目光开始询问二郎等人。
「你们说是为了朋友?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那你们怎么愿意为了那个『朋友』如此拼命呢?」
「噫噫噫!」
铁平太用严厉的态度问话,吓得安居抱着自己颤抖……
铁平太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在财经界的影响力可与桑岛家抗衡,甚至有着「被瞪一眼就别想在城里继续混了」的威名,散发着一股老谋深算的剑客般的气息。
然而二郎、丸山和其他同学们却毫不畏惧地和铁平太谈判。
「那家伙帮过我们很多次。」
「虽然大家都戏称他是『不懂拒绝的男人』……而他乍看之下优柔寡断,其实是个非常老实能干的人……」
「他从来不会表现出厌恶,倒是会一脸无奈,但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尽心尽力帮到底。」
「受过他帮助的人多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
「我,被光太郎,帮过好几次。」
二郎等人滔滔不绝地称赞着光太郎,让铁平太露出慈祥的爷爷微笑。
眼前的孩子们不是在说场面话,而是真心诚意地在夸奖自己的孙子,打从心底喜欢他,也是真的想要尽一分心力帮助光太郎,这让「宠孙魔人」的铁平太也对他们有了好感。
铁平太收起笑脸,用威严的声音回应二郎他们。
「很抱歉,我不能因为『朋友会迟到所以想延后开场』这种理由就答应你们。」
「那、那怎么办……」
铁平太坚定的态度,让同学们陷入不知所措。
但是老人接着开始抚着胡须,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继续说。
「──但是,我突然想对在场的来宾和相关人士稍微说几句话了,这跟你们无关喔。事情就是这样,制作人先生,开场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吗?」
这个破天荒的提议,令同学们惊讶得面面相觑。
「啊,可是……这……」
而安居也被这个提议吓得目光闪烁,脸上明显担心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要陷害那两人落选的阴谋会因此失败。
铁平太见安居迟迟不肯点头,他用低沉的声音再次询问。
「钱的问题我会处理,你只要点头答应就好,懂了吗?」
「啊!好的!我、我明白了!」
御园生集团的会长,这位业界大老施加的压力,让安居只能点头照办。
二郎等人也对铁平太的慷慨相助低头感谢。
「「「真……真的非常感谢您!」」」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只是突然想说说话而已。」
铁平太笑着离开现场,并开心地自言自语。
「光太郎这小子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光是知道这一点我就很满意了。」
接着铁平太将开心地大喊三声万岁的孩子们留在原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抓了抓头说:「这下我得好好准备演讲了。」
除了铁平太,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被这群年轻人给感动了。
「真是热血……」
那个人就是白泽导演。正当他准备放弃挑战,走上轻松的道路时,恰巧看到这群年轻人无畏「御园生」在地方的庞大势力,对会长提出请求。当他们成功克服巨大难关时,白泽身为创作者的灵魂被触动了。
「网路评价算什么,我是为了拍出好作品才踏进这个圈子的,我也要像那群年轻人一样坚决不放弃……」
白泽默默地重新燃起斗志,低声对自己说「别再顾忌他人脸色,拍出好作品吧」。
在前往会场的车上──
「恕我多嘴,车内的气氛实在太糟糕了。」
车内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连青木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深雪只是将双手放在腿上,一直看着窗外。
而花恋可能是因为疲惫加上紧张等原因,一直低着头。
没想到安静这件好事偏偏在今天造成反效果,如果今天开的是本家那台引擎很吵的车子就好了,至少还能有一点声音……车内沉重的气氛让青木不禁如此想着。
噗噜噜──
在一段冗长的沉默之后,深雪率先打破这个气氛。
「真是的,你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也太容易被骗了。」
「我有在反省……」
「你怎么会被这种小手段骗到呢,都当模特儿、在演艺圈打滚多少年了啊!」
深雪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听说了,你从国中就开始模特儿的工作好维持家计。我也知道你是当红的模特儿,还被称为读模ICON。」
「……对。」
「老实说,我很羡慕你。」
「什么?」
没想到深雪居然会说这种话,花恋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深雪像是在倾诉一般开始说起自己的遭遇。
「我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被周遭的人说我不适合继承桑岛家。还是花恋小姐比较好,真希望她能回来,她个性直爽又开朗,还是个模特儿……哪像深雪大小姐,个性阴沉又恐怖,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太恐怖了,不是突然兴奋起来就是突然发出怪声,真的很恐怖……总之她浑身都是缺点。」
「你会发出怪声吗……」
「还不是因为旁人一直叫我应该开朗一点,所以我才会发出『杀!喔拉!』的喊声,没想到他们居然说我会发出怪声,真是遗憾。」
深雪刚才那段话里足足提了三次恐怖,显示周围的人真的很怕她,而她也为此感到相当沮丧。
深雪为此一直有自卑感,花恋终于理解她被召到桑岛家时为何会被疏远的原因了。
「所以你才会突然对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我还想说小时候明明感情很好的……」
「因为我太幼稚了,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
虽然有点犹豫,但花恋也趁此机会阐明自己对光太郎的倾慕。
「我之所以会喜欢上光太郎是因为──」
于是花恋像是在述说英雄故事一样,将工会害她可能得放弃读模的工作时,光太郎是如何揭露这些恶行一事,说给深雪听。
深雪听着光太郎的英勇事迹,听得如痴如醉,但是很快就又恢复认真的模样。
「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这是两码子事,很抱歉,我还是认为我更适合他。」
「哈哈哈,这我可不能让给你。」
花恋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远方,彷佛在回想被光太郎告白的那天。
就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车子到达会场。
而同学们也在停车场等待花恋抵达。
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笑着,像是在迎接英雄凯旋归来的气氛,深雪不禁感叹。
「看来他们成功争取到时间了,真不愧是光太郎大人的朋友。」
看见自己拥有光太郎和这群可靠的伙伴,花恋也不禁露出微笑。
「就是啊,我真的是个幸福的人。」
花恋满怀感谢,有些哽咽地下了车,接着转身面对深雪。
深雪也没有回避她的视线,直直地看着花恋的眼睛。
「……让我们分出高下吧。」
「……我们彼此加油吧。」
无需过多的话语,两人都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急忙赶往后台休息室。
「真可惜,再多一点时间,两人说不定就能和解了呢。」
青木悄声说着略带坏心眼的话,目送两人进入会场。
会场里头掀起一阵彷如风吹过竹林的骚动声。
原因就是重要人物登场了,说她们两人是今天的重头戏也不为过。
远山花恋,以及桑岛深雪──
公开试镜影片整体的观看次数都很高,其中这两人出场片段的播放数更是无人能及,尤其资深读模和真实千金斗嘴的片段引发前所未有的轰动与关注,甚至还登上了网路新闻。
如今两人都抵达会场,也难怪众人期待无比。
这样热闹的气氛,以及铁平太突如其来的护航,让接受私下招待,必须将对方艺人拉上位的安居感到焦虑不已。
「要是因为这些多管闲事的人,害我的计画泡汤就惨了……也罢,一个土包子读模,和一个暴发户千金……我才不信她们的演技能有多好。」
安居如此说服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另一方面,导演白泽的眼神中则是充满前所未有的热情。
「拜托了,希望你们展现出超越上一回的表现,最好掀翻整个会场,把旁边那个恼人的男人,把全部人的眼镜都打破吧……啊,但千万不要太过火啊。」
白泽在心中补充「适可而止就好」这种稍嫌自私的条件,接着就抱着手臂看着台上的两人。
然而深雪浑然不知导演内心有如此的期待与不安──
「开战了。」
她的双眼充满激情,放出红光。她的脑海里已经不管试镜或是演技,只是充满了「要和花恋分出高下」「势必要将光太郎,将我的神纳入囊中」的思绪。
要是她手上有刀,肯定会到处乱挥。花恋看着陷入狂战士状态的表亲,不禁苦笑。
与此同时,她也惊讶于自己站在这样的大舞台上,竟然没有半点紧张。
「是因为早上吓得一直尖叫,让我没有多余的力气紧张了吗?这也是多亏了光太郎呢。」
为了报答不愿意半途而废,全力支持自己到达此处的光太郎,花恋鼓起干劲,并看向深雪的方向。
那个在小时候,每天玩在一起的女孩,如今就在自己身旁。这让花恋觉得,这场试镜就像是暌违已久的「扮家家酒」,因此心里比起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兴奋期待的感觉。
花恋露出带着稚气的笑容,仔细端详着舞台。
所有的聚光灯都照着她们,光线刺眼夺目。
而且舞台也因为照明的关系变得很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连指尖和脚趾都充满热血。
(至今从未有过这种游刃有余的感受。)
花恋至今总是为自己的演技感到走投无路,今天却能从头到脚都保持冷静自如。
现在的自己可以演出任何角色……她不禁这样觉得。
「那么请各位参赛者,分别报上自己的号码和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在主持人的提示下,包含花恋在内的六个参赛者走上台,从最旁边的人依序开始自我介绍。
「好的,我是22号──」
可能是为了电视节目播出方便,首先和二次面试一样先简单自我介绍,再介绍自己的特色,但是──
现场发出议论纷纷的嘈杂声。
但这次的舞台远比二次面试更大,观众也更多……可能是因为紧张,正在自我介绍的女孩子,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声音也飘忽不定,很明显地「被吞没」了。
她的紧张似乎感染了其他参赛者,众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若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被这种气氛「吞没」……可是──)
花恋握紧拳头。为了陪我练习的1年A班同学们,饭田老师,还有──
「我会加油,光太郎。」
为了以男朋友身分支持自己的光太郎,花恋在心里按下开关。
紧接着轮到花恋。
「──下一位。」
在主持人介绍下,花恋向前迈出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抛开心中的拘谨,展现出一如既往活泼开朗的样子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43号远山花恋!众所皆知我是个读者模特儿,但除了模特儿,我也要涉足演员的圈子,在里面狂奔喽!请多多指教!」
──哗!
花恋充满个人特色的自我介绍,让会场顿时欢声雷动。如果是普通的试镜,这种刻意讨好观众的表现通常都会踢到铁板。如今场内的观众大概超过半数都是看过试镜影片的人,因此观众基本上都知道她就是那个和千金吵架的「活泼美少女模特儿」,也吸引了不少粉丝。
「花恋同学!」「花恋!」「我们会支持你的~!」
会场内出现各种声援,其中也包含了丸山和1年A班其他同学的声音。
那些喝彩声中,花恋像是一位贵族般挥手回应。
「干嘛那样挥手!」「又不是王室成员!」「哈哈哈哈!」
现场的气氛宛如处于健美比赛,充满了各种欢呼。
营造出这样的氛围,就是她的「天赋才能」。
花恋露出灿烂的笑容,导演和评审们纷纷点头,急忙在手边的资料上记下笔记。
唯有一个人,只有安居对这个空前盛况露出焦躁的神情,狠瞪着舞台。
「哪怕你在谈话中表现得不错,最后还是得看演技,我就等着看你丢脸!」
尽管安居在一旁咬牙切齿地啃着指甲,明显陷入焦虑,试镜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哇啊,好热烈的声援场面,看来不只是亲友,你甚至已经有粉丝了呢。那么接下来有请44号……」
就在主持人叫到号码的下一秒──整个会场瞬间沉默下来。
彷佛是一位将要进行严肃演说的重要人物即将登台一般,寂静笼罩了整个会场。
如果花恋出场是「让会场充满了黄色的应援」,那么现在应该就是「蓝色的寂静笼罩着会场」吧。
欢声雷动与肃穆集中……两种完全相反的魅力特质。
在这片寂静中出场的人,理所当然──
「我是44号,桑岛深雪。」
与大地主和政治家等有深厚关系的桑岛家千金,桑岛深雪登场。
照理她应该坐在VIP席,而不是站在舞台上。更何况她来参加试镜这件事本身就难以想象。
「──请各位多多指教。」
她身上散发出与花恋完全不同的氛围,并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接着场内自然而然地响起掌声,大家都莫名有股必须鼓掌的冲动。
「……好的,现在请说一下你的抱负吧。」
在掌声逐渐平息之际,主持人问起深雪的抱负。
深雪面不改色地指向身旁的花恋。
「我会让大家看到不比旁边这位逊色的表演,就这样。」
──喔喔……
这番宣战让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乍看彷佛天使的千金小姐,却对着一个充满活力的读者模特儿发出挑战,这种反差引人注目,对某些人来说更是无法抗拒。
虽然不知道两人间有什么过节,但是两人确实有着激烈的竞争火花。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背后的故事,也想看到激烈的竞争……这可能是观众们最为集中关注的一刻。
「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必须公平地审视大家的演技……暂且不论周年企画,如果端出平凡无奇的演出,想必观众也会感到厌倦。因此我们需要选择一个精彩一点的设定……」
导演开始烦恼该为即兴演出项目设定什么样的条件。
花恋则是在舞台上挺直身子蓄势待发。
「没问题,我和大家一起练习过了,无论是什么设定都没问题。」
深雪也闭上眼睛,压抑激动的心情。
「无论是什么角色我都能演,就算是章鱼还是蟋蟀、灶马还是或者鸸鹋,只要导演出题我就能即兴演出。」
评审们可能会出一个不符合千金身分的题目,但深雪也已对此做好心理准备,如此喃喃自语着。如果青木听到她这么说,她可能会说「要是题目是鸸鹋,就能看到大小姐朝着太阳奔跑去的模样了呢」并一脸正经地拍摄影片。
白泽导演一边用笔压着太阳穴,几经思索终于提出了一个情境设定。
「那么……就请各位演出『争夺同一个男人的修罗场』吧。」
这个题目让会场的观众们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骚动不已。
虽然不知道选择这个题目的原因,但如果让原本就已经处于对立状态的花恋和深雪,即兴演出这样的题目,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最严重可能会引发流血事件吧……
这个情境就像是让两人戴上拳套,扔进擂台让她们自由对打一样。
如今会场内的气氛,彷佛是大型恐怖片放映前,或格斗家的世纪对决开战前一刻。
没想到,两个当事人不像观众一样紧张,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啊啊,这样就没问题了,害我这么担心。」
「就是啊,还好是这种题目,白担心了呢。」
两人的反应其来有自,毕竟她们真的在争夺同一个男人。
对于已经准备好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演出,赢过对手的花恋和深雪来说,这几乎就像是被告知「不用演」一样。
「那么就请各位开始吧。」
当主持人宣布开始后,大部分的参赛者都在观察情势,除了花恋和深雪。
其他人会怎么诠释,要不要配合演出,还是在别人出头之前先杀出重围……大家都在彼此观察试探,因此舞台上会产生一段尴尬的空白时间。
但是,正如前面多次提到,这个题目对花恋和深雪来说,根本已经不能算是题目了。对于她们来说,这个题目几乎是让她们直接在舞台上争论,不需要考虑上述问题。
率先行动的是深雪。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今借此场合再度重申,你和他并不相配。」
一开口就是尖锐的言辞。
深雪挥出的不是什么软趴趴的拳头,而是一记强力的直拳重重地捶在花恋身上,让会场顿时陷入沸腾。
不需要白费功夫试探,她就是要打倒对方,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修罗场」。会场内开始出现「那个千金小姐的演技很厉害耶」的声浪!
当然,这完全不是演的,这些尖锐的言辞都是出自本性。
那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发言。花恋听到深雪发自真心的言论,也顾不得现在是在试镜,开始生气地反驳。
「什么?我不懂你想表达什么耶?真的完全不懂,就像学三角函数到底对生活有什么帮助一样令人摸不着头绪。」
对此,深雪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我一直认为,比起抱怨有没有用,更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利用它。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觉得你这种安于现状的被动心态根本就配不上他。」
「哎唷,那太遗憾了,收到告白的人可是我这个被动的人呢。」
「呜!」
深雪本以为可以一招毙命,没想到却遭到花恋的反击。
她捂着胸口,单膝跪地,像是被枪打中一样。
其他的参赛者完全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演绎。现在明明是即兴表演,但两人的演绎就像是已经排好了一样,令其他人抓不到切入的时机。
看见两人行云流水的演出,白泽导演忍不住赞叹。
「太厉害了!居然能在即兴表演当中互相配合对方的设定,真是了不起的即兴能力!而且演得就像是真的在争风吃醋一样……没想到居然可以在这里目睹如此厉害的表演。」
因为她们是真的在争风吃醋,既不是表演,也不是什么临场反应。
要是没有「试镜」这个滤镜,就只是单纯在吵架罢了。
但是,两人愈是认真地想要用言语击败对手,观众的评价和气氛就会急剧上升。
拳拳到肉的言语交锋,彷佛是专业桌球赛的来回对打一样,毫无停顿地你来我往。
此时有其他的参赛者决定硬是加入两人的互动当中──
「那、那个,我也对那个人……」
「「你说什么?」」
「对不起!」
就会像这样被一句话打败。两人现在都忘了自己是在即兴演出,把妨碍她们吵架的人都排除在外。
这样的默契和合作让会场内陷入沸腾,简直就像两人的专场。
「或许他是对你告白了,但我确实也有感受到他的爱意,虽然没有化作实际的言语,但我仍然能切身体会到……」
话还没说完,花恋就打断她。
「天真,真是太天真了~」
「什么天真?」
「没错,就像把中元节和新年、把Happy Birthday和Happy New Year混为一谈还沾沾自喜一样天真。」
新年和Happy New Year是一样的……但花恋并没有给深雪吐槽的机会,而是继续滔滔不绝。
「他不管对谁都一样会笑着温柔以对,所以你才会产生错觉……大小姐,你只是至今都误以为那是只对你露出的笑容……我的天啊真是太尴尬了,是不是该贴个药布缓一缓啊?当然是贴在脑子里。」
花恋靠近深雪,做出贴药布的动作挑衅对方。紧接着又展现了撕药布时黏得满手的默剧演出。
其实这些小动作单纯只是对深雪的挑衅,但是却把会场的气氛推向更高潮。
而深雪对此也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想必你也有所误会吧?」
「误会什么?说来听听啊。」
「那么我就明说了,首先,那位是『神』,不属于任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言论让原本气氛热烈的会场瞬间沉默下来。
「什么?神?」
尽管周围的反应尴尬,深雪反而开始热情地说起光太郎=神的话题。
「他的话拯救了我,他的话语就是真言。若他希望要盖神社,我定立刻申请许可并成为那里的管理者!」
深雪这段发言实在太不正常,常人听了应该都会退避三舍。
但是现在是即兴表演环节……
「这个即兴演出太新鲜了!她是天才吗?」
「她的谴词用字也很新奇……真是诡异又迷人的演技。」
放在平时会令人退避三舍的发言,在这里却被视为聪明的表演策略。
「他怎么可能会想要被供奉在神社里!这根本是在找人麻烦吧!」
对此,深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恋。
「当然,如果那位不愿意的话,我也会马上停止。神的话是绝对的。」
犹如狂热信徒般的语气和没有光彩的眼神……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深雪的气势压倒。
「若能重新来过,我甚至愿意成为他房间的墙壁,一直看着他。」
「万一他搬家怎么办?」
对于花恋不怀好意的问题,深雪一副受不了她的模样。
「你真是没有想像力。」
「我可不想被一个梦想成为墙壁的人说没有想像力。要是这么想看,就尽管看吧,在墙壁里好好欣赏我和他的同居生活。」
「那么我也会将你拖进墙里解决掉的。」
「你是涂壁妖怪喔!原来你想转生成妖怪吗?水木老师听了都会吓一跳吧?」
这段妖怪言论着实令人意想不到。深雪那似真似假的模样,会场中开始有观众发出「那真的是演的吗?」的质疑声浪。但是随即又被「这如果不是演的,就真的是疯子了」这种合理的反驳压下来了。
深雪面无表情,用着比以往更低的声音接近花恋。
「换句话说,我敢如此发誓……我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盖神社,甚至转世为妖怪也在所不惜。我才想问你──」
「什、什么……」
「你又有什么样的觉悟呢?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开心才和他交往……那么我没有理由将他拱手让出。」
这个问题可说是一针见血。
自己究竟能为了光太郎做什么……花恋满脑子都是对光太郎的倾慕之情,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为了他做些什么,因此她一时也答不上来。
「快点说来听听,有本事就说服我啊!快点!」
接着花恋开始小声地说。
「我确实有想过,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的确,或许我不像你,有能力为他做任何事,不可能替他盖一座神社。」
这句话让全场观众笑出来,还有人吐槽干嘛拿盖神社来比较。
但现在非常认真的花恋,对这些反应充耳不闻。
「所以,我想像他一样成为一个能拯救他人的人。我想成为能带给他人笑容的人、遇到有困难的人能够伸出援手的人……可以为和以前的你一样的人带来欢笑的人。」
──为了更靠近「倾慕」的光太郎。
──所以才会来参加试镜。
将他当成神,捧得高高在上……花恋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而是想要和光太郎并肩而行,想要和他一样。
这番言论彷佛刺穿深雪的心。
「你办得到吗?」
深雪露出疑惑的表情。
花恋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是我的目标,虽说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尽量小心不要让他被奇怪的人给利用了。像他那样愿意无私奉献,体贴过头的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对于这点,深雪也大力点头以示赞同。
「就我所知,他已经帮助了很多人……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就是担心他会不会被不肖人士给骗了,只有这一点令人担心呢。」
「就是说啊,他就是一副傻呼呼又好骗的样子,感觉很容易吸引奇怪的人,太危险了。」
「他笑起来真的就像个宝宝一样可爱,同时也是一个缺点,真是太讽刺了。」
「他确实是娃娃脸,但也很有男子气慨,这个落差也令人无法自拔呢。」
「没错,我也能体会。他那尊爵不凡的神秘气质,说是教堂天花板上的天使或神的肖像画也一点都不为过。」
这段对话让会场嘈杂起来。
剧情的发展逐渐从修罗场变成「炫耀我喜欢的人的优点」。
两人之间简直成了喜欢同一个偶像的粉丝一般。
恋爱的竞争对手,换个角度其实就是同好──两人争风吃醋的修罗场,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喜欢对方哪些优点的粉丝交流会。
两人开始正视彼此,说着对光太郎的爱。稍后,她们意识到彼此的目光交会,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深雪开始吐露真心话。
「其实,这些包含我某种程度的自以为是,对你的怨恨也是……但是,我仍然认为我更适合他。」
「我会努力成为能和他并肩而行的人,我有和他相知相惜的觉悟。」
「……真奇怪,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我会觉得有点高兴呢?」
「这是……你把我当成良性竞争对手了,对吧?暂且先把私人恩怨放一边。」
比起身体孱弱的自己,花恋更适合他,应该尽快让她回到本家──
因为总是被周遭拿来比较,不知不觉就觉得自己应该将她视为眼中钉──
但在这几天下来,她自己也隐约发现这些都只是自己内心的小剧场──
深雪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看向花恋。
「我们可以像这样一起谈笑风生,也都多亏了他呢。」
「是啊,都是因为他。」
「就先维持现状吧,总有一天……」
「我发誓我会不断精进自己,直到获得你和他的认同。」
接着两人紧握彼此的双手。
「凭自己的能力为表演画下完美的句点,剧情结构也很出色。」
导演在看完这一连串的演出后如此评价,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刻意安排的。
两人是真的自然而然地化解了长久以来的隔阂。
「──好的,到此为止。两位的即兴演出真是太棒了。」
主持人抓准这个大团圆结局的时机,出声让演出告一段落。
花恋和深雪依然握着彼此的手。
这个景象让现场观众掌声雷动,大家开始热烈讨论女主角究竟会由花恋还是深雪夺下。
「可恶,这个气氛……」
一旁的安居制作人显得对此结果非常不服气。
从当下的气氛看来,一定会是花恋或深雪其中之一获胜,这对私下接受其他公司请托的安居而言简直是重大危机。
「我这边可是牵涉到大笔金钱的,我甚至像『那时候』大肆挥霍,以取得对方的信任,眼见就要水到渠成了……!没办法,这下只能动用我的人脉──私下解决那两个人──」
安居将欢声雷动的会场抛在后头,拿出手机跑到会馆外面,嘴里嘟囔着危险的发言。
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
「御、御园生会长!」
出现的是本该待在VIP座位观看试镜过程的御园生铁平太。
御园生集团的会长为什么要特地离开会场找他,这让安居顿时陷入不安。
铁平太抚着自己的胡须,一边低声说道。
「真是一场美妙的表演,看过的人都会被她们的表现吸引……那其中想必也有一点真实的成分吧。能让观众有这种想法,代表她们有成为好演员的潜力,请评审们一定要做出公正的判断。」
公正的判断──面对铁平太像是忠告的发言,安居只想赶快敷衍过去。
「啊啊,这是当然,我们定会严格审查遴选的,无论把场面炒得多热络,若是参赛者有什么争议,我们肯定会取消资格的。」
安居嘴上说得客气,但脑袋里不断盘算该如何踢掉花恋她们。
铁平太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带着失望的口气说道。
「有争议的参赛者……」
铁平太在业界打滚多年,手腕高超,对「这种人」已经见怪不怪,此时他似乎也已经看透眼前这个制作人的人格了。
「这话,指的究竟是谁呢?」
铁平太的眼神霸气横漏。安居感受到威胁,像是个被训斥的孩子一样开始找借口。
「我、我们接下来要调查参赛者的背景,若发现有什么争议──」
「既然如此,最应该先被取消资格的人,不正在眼前吗?」
铁平太严厉地说道。
被人一语道破,安居吓得只能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刚才,依据可靠的消息来源,似乎有个骗子混进了业界,又开始搞鬼了……」
「您、您是指什么?咦?咦咦?」
安居试图糊弄过去,此时电视剧制作组、赞助商、电视台高层等相关人士从铁平太身后出现,一同瞪着他。
「安居制作人,我听说你有诈欺的前科。你的名校学历也是假的,这可是扎扎实实的学历诈欺,我更听说你和黑社会有挂勾?」
「是、是谁泄漏的消息!啊,不,这是……」
安居此时总算是露出马脚,铁平太则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记得你正在缓刑期间?要找借口等到了应该去的地方再慢慢说吧。我在警界也有人脉,我会请他们让你好好说、说个够,算是给你的特别服务。」
「这、这种服务就──」
接着曾被他颐指气使的剧组人员和电视台人员,从两边架着他,赶出了会场。
与此同时,其他电视台高层则是对铁平太深深地鞠躬道歉。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人混进来,如果不是御园生会长发现,可就麻烦了。」
对此,铁平太则是宽容地没有追究责任。
「反正我也难得收到孙子的讯息,就扯平了。不……说不定是我赢了呢。」
「呃……孙子?」
电视台高层没想到铁平太其实这么宠孙,同时看傻了眼。
铁平太清了一下喉咙,赶紧将话题拉回试镜。
「对了,今天的试镜,那两个小姑娘是不是难分轩轾?」
「啊,是的,因为真的分不出高下,白泽导演现在正烦恼着呢。」
铁平太听到之后提出一个建议。
「那么,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提议呢?虽然这样就必须改天才能公布结果……但是我希望导演和编剧能听我一句老人言。」
「如果是御园生会长的要求,我们当然会照办!」
接着电视台高层马上召集了导演和编剧,以及剧组主要相关人员。
公开试镜结束后,凤凰会馆的大厅充满了学校刚考完试的解放感。
回程路上,除了一般观众之外,有人看起来像是在和公司经纪人进行检讨,也有互相赞许的人,或是在交换名片等各种不同的情况。
试镜结果将会择日发表,大部分参赛者对此都感到都是一半期待一半不安。
花恋则是在充分发挥之后感到十分满足。
但是其实她也没有把握。
因为她只是把自己代入角色,全力以赴地演出而已。
接着深雪出现在她面前。
「…………」
深雪眼神真挚,两人彼此对视。
接着深雪缓缓开始说话。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那座大宅邸,对吧。」
深雪从大厅望向外头的庭院,花恋也朝着同一方向凝视。
「当我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你不知道从哪里摘花送给我。」
「没错没错,因为庭院的花开得很漂亮。虽然之后被臭骂了一顿,但因为你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
两人在眼前的庭院看见小女孩因为擅自摘花,被园丁臭骂一顿的画面。
「果然被骂了呀……」
「可是因为你很开心,所以我又偷摘了一次,当然又被臭骂了一顿……」
「园丁先生看不下去,还问我要不要试着摺纸花。」
「但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摺,最后连我也一起动手了。」
「我们那天摺纸摺了一整天呢。」
两人接着望向大厅的等候室。
她们看见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有两个女孩脱下鞋子,全神贯注地摺纸的画面。
「你在我养病期间,几乎每天都来看我,对吧?」
「对啊,我妈妈从那个时候就很忙呢。」
「你在假日还会跟帮佣一起做点心对吧,而我负责端上桌。」
两人看见一个女孩摇摇晃晃地端着盘子从她们眼前走过,另外还有一个鼻子上沾着鲜奶油的女孩担心地看着她,直到有人提醒才发现这件事,两人笑成一团的画面。
接着在她们旁边,又浮现两个女孩正在开心地扮家家酒,笑得天真无邪的画面。
──深雪以认真的表情注视着花恋。
花恋则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因为那个表情实在太奇怪,深雪不禁笑了出来。
「其实,我这段时间真的好讨厌你,因为一直被拿来比较,而且你还当上模特儿,即使不依靠桑岛家也能自己闯出一片天……但是……」
「但是?」
「我也很后悔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你交恶。要是我能忍让一下的话,就不会失去重要的朋友了……」
深雪说出真心话,她两眼泛泪地凝视着花恋。
「对不起,那段时间我对你这么坏,我一直都很想向你道歉。」
「没关系啦,事情都过去了。」
「呵呵,你刚才在即兴表演时也为这件事道歉了呢。」
大概是想起光太郎一脸愧疚的模样了,深雪不禁笑了出来。花恋也跟着一起笑了。
两人一起欢笑着离开会场。
在她们身后,有两个女孩牵着手一起奔跑,然后消失在一名牵着自行车,步履蹒跚的少年面前。
「对不起,试镜已经结束了吗?」
两人眼前是光太郎无力地举起手,狼狈不堪的身影。
「真是令人跌破眼镜。」
「就是说呀。」
花恋和深雪一起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因为我真的累瘫了……对了,结果──」
光太郎没有说完,便决定不问了。
看见两人一起欢笑的模样,他觉得「问这个就太煞风景了」,接着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