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灰色的世界跃出之物
「噗哈哈。猫信徒。太适合你了。猫信徒。哈哈哈哈。」
泽普洛斯拍着地板大笑。列隆嚼着面包,歪着头。
「猫信徒,到底指的是猫本身是信徒,还是信仰猫的人呢?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含糊不清的词语吗?对吧,古莉。」
他撕下面包,喂给肩上的猫。猫专心地啃着面包,没有做出回答。
「词语的定义怎么着都无所谓。你太有意思了。」
「嗯。」
列隆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嘛…对和平的市民来说,信仰巴尔特斯神确实太刺激了。」
「嗯,看来是的。」
列隆也表示同意。在那个教室里,勉强对此表示容忍的只有哈里斯教官长,而学童们都像是在看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一样看着列隆。
「巴尔特斯神现在被认为是像恶魔一样的神。但是如果学习古神大系的话,就会明白巴尔特斯神是很明显的抑制神。他是决定破坏与创造,以及毁灭与生成的摇摆的神,是既关乎破坏又关乎创造的中立存在……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深奥呢。」
「哼。」
「哼什么啊。是你把话题引到这来的吧。这时候,我们不是该深刻地、真诚地谈论一下驱使者所背负的破坏与创造的复杂双重宿命的问题吗。」
「这一点,每次使用卡露朵战斗的时候,我都有切身体会哦。」
列隆若无其事地说道。泽普洛斯也耸了耸肩。
「嗯,这倒也是。」
「比起这个,我顺利潜入学堂了。」
列隆说。现在是午饭时间。地点是学堂的钟塔。
这就是列隆在大笑声中被迎为学童之一的第一天,在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所在的地方。
课程本身平淡无奇,只是重复着列隆在城堡里学过的东西。神学、历史、读写、卡露朵的知识——不同的是,这些知识不是在和家庭教师一对一的授课中学习,而是和很多学童一起学习的。从没有和那么多同龄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过的列隆被他们的喧闹惊到了。每到下课的时候,学童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过来和他搭话,列隆只能被他们压倒。
到了午饭时间,他不由自主地逃出教室。这是为了探查周围的土地的魔力气息——他编了一个几乎是对自己说的借口。为了寻找一个能独处的地方,他在学堂里四处乱逛。
就在这时,泽普洛斯突然从头顶上对他喊道。
「“危宿”给了我一张假的介绍信。我拿着它去了市政厅,以后我就可以在学堂担任敲钟的工作了。」
好像就是这样。泽普洛斯微微一笑,说道。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你和那孩子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是吗?那孩子真难对付。是吧,古莉。」
看来列隆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亚媞很是生气。两人每次对视的时候,她就会猛地瞪过来,然后,
「不要发呆,集中精神听教官讲课。」
「怎么转学的第一天就这么没精神。」
如此这般,每到休息时间,她就会严厉地训斥列隆。列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要对自己的举动指手画脚,只能茫然地呆立着。
「为什么会被骂呢。我一点都不明白。」
看到困惑地抱着膝盖的列隆,泽普洛斯笑嘻嘻地说,
「以人类来说,那应该也是一种可爱吧。既然被她搭话了,你就该高兴才对。」
「可爱还是不可爱,我不太清楚。」
「嗯。因为你只会和猫啊,还有卡露朵的造物这种东西打交道。」
「泽普洛斯不也是吗。」
「笨蛋,那是因为我对女性的喜好很严格。嘛…比起这种事,你觉得那孩子有力量吗?」
泽普洛斯突然一脸严肃,列隆利落地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就算有力量,也没有发挥出来。这个学堂的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他们就算完成了神殿的修行,也几乎不会成为驱使者,而是去市政厅担任要职,或者从事什么伟大的职业。」
泽普洛斯躺了下来,慢吞吞地说。
「学童们也会加入圣歌队或者圣乐队,为了成为神殿的装饰(••)而拼命努力。说到底,他们进行驱使者的修行也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而已…真是和平啊。」
「亚茨玛大人说,“黑之驱使者”已经潜入了。」
「我是感觉有几处土地的气息有些可疑。如果是驱使者干的,那么现在就是侵略的起始阶段了吧。小心别被不经意间收了“过路费”。」
过路费是驱使者之间的暗语,意思是用自己的魔力支配土地,然后从位于这个空间的生命中夺取魔力。支配空间,增加自己的魔力,然后一举转入攻击。等对方意识到的时候,就连自己的魔力都成了敌人的东西。这就是驱使者的基本战术。
「学堂的孩子们很让人担忧。他们身上隐藏着那么高的魔力,一旦被敌人抢走就麻烦了。而且,就算敌人开始收“过路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是最大的问题。
「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马上干掉他了。在他的力量暴增之前。」
但是,如果城市和神殿不理解其中的含义,那么引起骚乱的列隆等人很可能会遭到城市里的人敌视。这就是“危宿”的使徒们的痛苦之处。对于一般人来说,根本分不清“黑之驱使者”和“危宿”之间的区别。
「你只需要思考如何保护那孩子就行了。真不错啊。」
「但是…晚上怎么办呢?我也不能不睡觉啊?」
泽普洛斯的眼睛闪闪发光。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事,仅限这次,“危宿”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因为之前都是采用的正攻法,所以我们只能后发制人。但从现在开始,就是阴谋和情报的时代了。」
「…情报?」
「哦…差不多该去敲钟了。好了,学童就赶紧回学舍吧。」
泽普洛斯站起来登上了钟楼。列隆带着无法释然的心情走下了塔。
傍晚时分——钟声响起,学童们纷纷踏上回家的路。
「这里是神学的讲堂,那边是历史学的主教们所在的讲堂。明白了吗?」
如果回答说不知道的话,她就会立刻挥动指挥棒吧。对着语气如此严厉的亚媞,列隆默默地点了点头。反而是猫睡眼惺忪地“喵”了一声。
「啊,是猫信徒。」
「快看快看,猫信徒和铁之女在一起。」
路上的学童们都在笑。亚媞挥动指挥棒威胁道,
「吵死啦。快点回去预习吧。啊——都怪你。」
「…为什么?」
「你让人家出了那种大丑,才不该在这问为什么吧。你和没有自知之明吗?」
什么自知之明啊…不过列隆闭上了嘴。无论怎么说,亚媞已经生气了,若是再说些火上浇油的话,即使考虑到自己要完成的使命,也不是上策。
「总之,我道歉。」
「总之(••)?」
「啊…对不起。我会好好道歉的。对吧,古莉。」
「你是要跟我道歉,还是要跟猫说话,选一个吧。」
但是,面对困惑地歪起了头的列隆,亚媞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星星”的周期也差不多要到了…为什么我不去圣乐队练习,非要在这里带当你的向导才行呢…」
「因为是塞门特斯神殿长特意嘱咐的吧。辛苦了。」
虽然列隆很认真地安慰了她,但亚媞还是有些沮丧。
「对了,“星星”的周期……是什么?」
听列隆这么一问,亚媞形状姣好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是“星星”落下的周期哦。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就来到拉罕了吗?」
「落下…?」
「唉,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亚媞只是想要讽刺连上课时间都和猫一起呆呆地望着天空、成为大家的笑柄的列隆。但是,列隆似乎真的动摇了。
「其实。…没什么…就是为了修行…」
看到他的样子,亚媞突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真的不是巴尔特斯神的信徒,也不是盯上了这座城市的“黑之驱使者”吗?」
亚媞“咻咻”地刺出指挥棒,说道。
「还是说,你属于和“黑之驱使者”战斗的谜之驱使者集团?」
列隆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地就被迫暴露身份。面临使命失败的危机,自己该怎么回答?该怎么蒙混过关?列隆在心中冷冷地思考着。
突然,亚媞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别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我是在开玩笑啦,开玩笑。什么“黑之驱使者”啦神秘的驱使者集团啦,都不过是谣言而已。这么和平的城市里不可能有那种人。」
列隆感到一种瘫软的虚脱感从膝盖上袭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混乱的同时,列隆第一次在心中萌生了对亚媞的感情。具体来说,并不是什么感情——硬要说的话,就是灰色的世界里突然跃出了带有色彩的东西的感觉。
「…真奇怪。」
他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列隆没有看向古莉,而是直直地看着亚媞。
「你比我奇怪一百倍!」
亚媞似乎真的生气了,反驳道。她再次开始迈步,列隆慌忙追了上去。
向导的工作完成后,亚媞像是完成了一件大工作一样,明朗地说,
「那么,我还有圣乐队的练习。刚才我也说了,“星星”的周期就快到了。仪式的时候,我们会演奏的,尽情期待吧。还是说,你想加入圣乐队?」
列隆歪起了头。考虑到使命,这样做比较好。但是,
「如果要加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的指挥可是很严格的。」
面对挥动指挥棒的亚媞,列隆一时难以回答。他并不擅长演奏乐器。
「我会考虑的。对了,“星星”是什么?」
「这种程度的事,请你自己去调查啊。真是的,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动不动就生气…」
列隆不由得气势弱了下来,目送着亚媞走向礼堂。
虽然他应该就这样从暗处保护她,但他决定先去自己的宿舍。他今天早上才到这里,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没法把握。列隆探听了一下动静,看来泽普洛斯还在钟楼。如果是泽普洛斯的话,只要亚媞有什么事,应该能在一瞬间赶到——或者应该说,能飞到(••)。为了慎重起见,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一个卡露朵(•••••)。嗯,没问题。于是,列隆拿着“危宿”交给他的文件,踏上了放学的道路。
中途,恩里克带着圣歌队在学庭唱歌。他的声音和发出没品的笑声时完全没法比,甚至可以说是美声。突然,那声音变回了他原本的声音,
「喂——猫信徒!」
不愧是率领圣歌队的人,声音真是响亮。
「你!那边是,“白寮”!」
恩里克的声音里带着警告之意。但列隆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歪起了头,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指路,便向他们挥了挥手,
「谢谢——!」
他想配合对方提高嗓门,但恩里克等人完全听不到。
「那家伙知道了吗?啊—啊,他不知道吧。“白寮”可是很可怕的。」
恩里克等圣歌队的成员都耸了耸肩,目送着列隆的离去。
「真是个怪人。那家伙只跟猫说话,根本就不看我这边一眼。都怪那家伙,连我都被人以异样的目光相待。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哼——。亚媞像这样这么开心地谈论别人,真是少见啊。」
「蕾米…在你看来,我很开心吗?」
「嗯。」
亚媞疲惫地把头埋进乐谱里。蕾米笑眯眯地用手指在琴键上滑动,一边熟练地演奏一边说。
「能那样对待亚媞,列隆真有趣啊——」
「有什么有趣的…」
亚媞呻吟着。蕾米耸了耸肩。曾经,在十二岁的试炼中,只有一个人说中了全部的十二张卡露朵——那就是天才亚媞,英雄的女儿,礼拜长,光荣的圣乐队指挥者。
「明明我,还有恩里克,在和你接触的时候都有些勉强呢…」
蕾米的低语夹在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没能传到亚媞的耳朵里。
不。岂止是琴键的声音。还因为有什么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燃烧着。
「蕾…蕾米…!?」
「哎…?」
蕾米吓了一跳。她连着乐器一起燃烧起来,其他的圣乐队成员一片哗然。
「啊…着火了着火了!谁去拿水来!快点灭火!」
亚媞慌忙脱下上衣,想要扑灭(••)在蕾米的头和肩膀上燃烧着的火焰。
「这是什么啊,完全不烫哦?好厉害,我烧着了——」
蕾米本人一边变成了火把,一边悠闲地说着。
「是谁的卡露朵的影响!是谁?是谁把卡露朵带进来的?」
亚媞拼命用上衣拍打着蕾米。她万万没有想到,打开的卡露朵的力量其实正是寄宿在了她的那件上衣里,让蕾米燃烧得越来越旺。
“火焰护身符”——那正是列隆为了以防万一(••••)而用来守护亚媞的,有着火焰结晶的项链的姿态的卡露朵。
结果,圣乐队的队员们拼命的灭火行动没有奏效,直到教官们赶来,众人才把卡露朵的力量从蕾米身上驱逐。而谁都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卡露朵。
风之都
「哦…这里原来是专门为学童们准备的住宿设施啊,古莉。」
列隆抬头望着白色的建筑物。他右肩搭着猫,左肩扛着行李袋,快步走进玄关。然后,他把入住用的资料给管理员的老妇人看。
「嘿。确实是啊…虽然是正确的文件,嘿唉,就连神殿的许可证都有…」
老妇人非常认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列隆,然后带他进了房间。
床和桌子各有两张,一张空着,另一张好像有人在用。
「是合住的房间吗…稍微有点不方便行动啊。」
为了不让同居的人发现自己是“危宿”的使徒,列隆必须时刻绷紧神经。这可以说是相当不乐观的情况。
「要是同居的人喜欢猫就好了,古莉。」
喵。猫也担心地叫了一声。列隆放下行李,漫无目的地拉开了桌子的抽屉。桌子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哪张桌子是已经被使用了的。果然——没猜中。不知是谁的文具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
他立刻想要关上抽屉,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一个用古老的纸包着的东西勾起了列隆的感觉。
或许,他的手之所以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张桌子,就是因为它(•)的缘故吧。
列隆轻轻把它取了出来,打开纸包。出现的是一本书。
「魔力…没错。这是驱使者写的。」
被驱使者注入了强烈思念的东西,会有魔力寄宿其中。列隆打开了那本书,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卡露朵——」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几十张卡露朵的特征。它们似乎均是在拉罕神殿中流传的卡露朵。而且,每一页都有“用于祭典”、“用于考试”等注释。
「周期——?」
在几张卡露朵上,以“周期”的名义记载着年号和日月。列隆终究还是没能明白其意义,只能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
「尽是些风属性的卡露朵…几乎都是普通(N o r m a l)的卡露朵。」
有很多同样的卡露朵存在的卡露朵被称为普通(N o r m a l)。数量较少的被称为奇异(S t r a n g e),更少的则被称为稀有(R a r e)。而仅有一张被确认存在的卡露朵则被称为例外(E x t r a)。列隆曾经失去的“剑斗士”就是在世界上只有数枚存在得到了确认的稀有(R a r e)卡露朵。
如果是普通的卡露朵,列隆全都知道。一张不剩。但是,书的后面完全变了样子。很多列隆只听过名字的稀有卡露朵一字排开,造物的属性也变得多种多样。然后,其中一个卡露朵突然吸引了列隆的目光。
地属性的稀有卡露朵——有着巨大的眼球的怪物的图案。那是被称为“死亡凝视”的卡露朵的抹杀者。被那个力量击中的卡露朵,将会永远地从驱使者的手中失去——
看着曾经残忍地夺走了被托付给自己的最强攻击手的造物的图案,列隆的眼睛深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手又翻了翻书,最后一页上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顿时,他全身冒起了冷汗。
那是水属性的强大稀有卡露朵——有着七色鳍的巨龙的图案。
「“邪妖龙(•••)”——」
那是将寄宿的土地的属性变为水的怪物的名字。一时间,列隆的眼睛望向了虚空。在虚空的对面,他看到了被摧毁的艾尔雷公国的城堡。以及“咚”的一声,似是被拉长了的破坏之音。还有士兵们的呐喊。父亲沾满鲜血的手。姐姐最后的微笑——
小猫站在列隆的肩膀上,“喵”…的关切地叫了一声。
列隆发现自己正在用力握着书本,慢慢地呼了口气。
「没关系的,古莉。」
他摸了摸猫小小的脊背,合上了书本。把它按原样放回了桌子里。
「这里明明是风之神殿,却记载着地属性和水属性的卡露朵。太奇怪了。」
但是说起来,把属性定为一种,并驱使着卡露朵的人本来就很少见。即使对一种属性很擅长,如果无法略微驱使一下其他属性的东西(••)的话,就很难在战斗中取胜。
所以(••),大概没什(••••)么联系(•••)。只是书的主人能使用的卡露朵恰好同这两个造物的卡露朵有所重合而已。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成为写下这本书的某人就是消灭艾尔雷公国的敌人的证据。
列隆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黑色的影子。那是亚茨玛展现出来的,有着人的姿态的影子——是至今还身份不明的敌人的样子(•••••)。
亚茨玛说,那个少女(••••)将会引领(••••)他们找到(••••)真的敌人(••••)。所以说(•••),这果然(•••)——
虽然内心充满了斗志,但列隆的头脑却很冷静。因为,终究只有两个卡露朵是一致的。
书中也没有变身成父亲的“分身魔”。同样是稀有,但那是不受地水火风影响的无属性的造物。如此特殊的卡露朵,不可能在记载中被忽略。
更重要的是,书中连让自己额头受伤的“爬虫人”也没有。那是普通的水属性卡露朵,连列隆都已经从敌人那里抢来了好几张。但是这里一张也没有。
他小声嘀咕着“哎呀呀”,一边从这意想不到的冲击中逃脱出来,走向了另一张桌子。他猛地张开城市的地图。
「在想象敌人之前…首先要弄清这一带的属性呢,古莉。」
猫从向前弯着身子的少年肩上跳下来,蜷在桌子上。
他一边回想着学堂和自己一路走来的路,一边在地图的各处详细地标注了属性。使用卡露朵时,必须注意土地的性质。地水火风,再加上不符合任何属性的无属性,一共五种属性。
火属性的卡露朵的力量要想得到真正的发挥,就要在火属性的土地上。如果想把火属性的卡露朵的力量发挥在水属性的土地——例如沼泽、河流等地,由于和土地的联系很弱,其力量就会受到相应的压制,有时甚至无法打开卡露朵。卡露朵很容易被土地,以及驱使着卡露朵的人的魔力所左右。
「不愧是祭祀风之女神特蕾丝的地方,风属性真的很多啊…」
其次是无属性的土地,火·水·地在各地零星出现。列隆擅长的是火属性,相同属性的土地越少越不利。当然,他知道如何处理与土地属性不符的情况,但还没能到实际处理的程度。泽普洛斯倒是最擅长风属性的卡露朵。从目前的情况看,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敌人会从哪里来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乎写满了所有的土地的属性的地图。如果今后土地的属性发生变化,那就是敌方的驱使者入侵的证据。为了能马上应对,他把这一带的土地属性记在了脑子里,不知不觉间,黄昏降临了。
列隆把地图折好,放入怀中。肚子里的虫子已经在咕咕地叫着了。
「肚子饿了呢,古莉。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看来是学童们结束修行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列隆房间前面的走廊传来了动静,突然,门被打开了。
在依旧一脸茫然的列隆面前,那个同居人(•••••)一下子僵在原地不动了。那双胡桃色的双目瞪得圆圆的,呆呆地看着他。列隆也僵住了,说不出话来。泽普洛斯的话在他的脑中复苏了。“危宿”的准备。谋略、掌握情报——假的介绍信…。
「…太过分了。」
列隆呻吟了一声。他想,无论是在那个山岭宫殿俯视一切的亚茨玛,还是其他的驱使者,其实都是和自己一样(•••••)不谙世事啊。
建筑物里充满了学童们的吵闹声,其中,只有这个房间是寂静的。
但是——不久,进入房间的少女猛地从僵硬中脱离出来,
「为…」
她的喉咙深处漏出了像是被某种巨大之物卡住的声音。
「总觉得,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
列隆一脸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果然,亚媞发出了响彻整座建筑物的猛烈叫声。
「开什么玩笑!」
亚媞固执地主张,但“白寮”的管理者,那位老妇人摇了摇头。
「嘛啊,就算跟神殿确认,今天也太晚了,得明天。」
她不慌不忙地回答。亚媞呻吟着,狠狠地瞪着身后的列隆。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就今天。只限今天,我可以让无家可归的你住在这里。不过,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奇怪的事——」
围在周围的女学童们手里紧握着用于击退痴汉的棍棒和投网,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亚媞话音刚落,列隆就被锐利的视线猛地射中了。
「…嗯。我知道。对吧,古莉。」
猫“喵”地一声回应。看着无论在哪都很茫然的列隆,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叹息。
「这是自这个宿舍开办以来的新鲜事。而且,为什么要住在我的房间里…?」
亚媞站在门前,仿佛一步也不想进房间。
「因为没有其他空位了…」
列隆若无其事地插嘴,但是被亚媞瞪了一眼之后,他沉默了。
事实上,“白寮”中没有其他的空房间,男学生们的宿舍“苍寮”似乎也没有空房了。应该说,这两个地方其实是有空房间的,但不知为何,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它们全都(••••)毫无道理(••••)地发霉了(••••),变成根本无法使用的状态了。
「——是“绿霉菌”吗?」
那是像霉菌一样的卡露朵的造物。属于防御型,如果只是保持那个样子就不会有什么危害。毫无疑问,这就是泽普洛斯说的准备(••)。纵使是列隆也很想叹气。
(太荒唐了…)
就算是列隆也明白这一点。在所谓的世间,各种各样的事物都会被准确地区分开来。男生和女生、学童和主教、上课时间和休息时间——如此这般。明明列隆也拼命地想要融入进去的,
(为了达到目的而无视世俗生活。这不是和“黑之驱使者”一样了吗?)
自己是来保护这里的,而不是来扰乱这里的。若是自己破坏了自己应该保护的东西,一切不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吗?
但是——事实上,若是遵守这种世间的划分,是无法阻止未来的“风暴”的。
所谓未来,如果按世间来区分的话,属于是“不可知的东西”,而将其作为现实来接受并执行使命的“危宿”,则是所谓的异端。
无论是谁。当被人说自己会灭亡时,都不会坦率地接受。岂止如此,若是说出这种奇怪的话,一般都会遭到对方“你有什么企图”这样的反驳。
或许正因为如此——亚茨玛这一次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非常时期吗…」
「与其说是非常时期,不如说是非常识吧。对,应该用非常识来对抗非常识。」
亚媞说道。列隆不由得点了点头。“黑之驱使者”最大的强大在于完全无视人们的生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都市、农田、森林、河流,他们全都将其破坏得一塌糊涂,进行支配。为了对抗这样的敌人,有时候己方也不得不变得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使命就变成只是保护这个叫亚媞的少女,而不是保护亚媞的生活了吗?即使生活被破坏,被保护的这个孩子会因此而高兴吗?
「对不起…痛苦的,是你。」
他轻轻零落出这样的话语。亚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列隆心中对亚媞第二次产生感情的瞬间。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保护这个孩子。但是失去生活、自己一个人生存下去的痛苦,列隆是知晓的。他不想让过着和平生活的亚媞遭遇这种事。
「我一定会守护你的生活。」
说着,他感到眼前的亚媞越来越清晰地从灰色的世界中浮现出来。
「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亚媞把手放在唇上,盯着列隆。和生气时不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列隆有些吃惊。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人偶呢……」
「人偶?」
「好像没有自己的意志,让我很烦躁……」
「对不起。」
「你道歉我也很为难啊。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是吗?你觉得呢,古莉?」
喵…猫歪着头,眯起了惺忪的睡眼。
「所以说,你不要老是和猫说话,好好看着我啊!」
看到列隆慌忙纠正姿势,亚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早上的事,我已经很大程度上原谅你了。不过——取而代之,这个。」
亚媞终于打开房门,指着里面的东西。
「这个…?」
列隆呆呆地看着那张没人用的床。
「对。我现在就带你去真正(••)的房间。要用非常识对抗非常识。」
星落之夜
房间里有个用来换空气的小窗户。这样就够了,这个房间也就这么大了。
列隆用拖把在水桶中蘸水,用扫帚清扫灰尘。他毫无感动地看着这间用来装清洁用具的储物间。
「勉强能放一张床。太好了。快点搬吧。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亚媞说道。列隆没有反抗的意思。储物间位于走廊尽头,离二楼拐角处的亚媞的房间很近。考虑到使命,列隆只需要稍微忍耐一点阴暗、尘土和霉味,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位置。其实这已经是狗一般的待遇了,不过列隆想都没想这一点,拿起一枚卡露朵。
「“强化(V i t a l i t y)”。」
他随意地把咒文的效果发挥到自己身上。顿时,光芒缠绕在他的身上。
「把这个搬过去就行了吧?」
他“咻”的一声,像是拿行李一样,用一只手举起了床。
亚媞和女学生们都吓得屏住了呼吸。然后,
「蕾…蕾米呢!?」
亚媞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向人群,引起了一阵骚动。
「蕾米被父亲叫走了哦,亚媞。」
不知是谁说道。蕾米的父兄是富裕的商人。她经常被邀请参加有很多大人物参加的市议会的活动,所以现在不在这里。看来作为驱使者的候补的女儿,对她的家族来说是比什么都更能给家族地位贴金的存在。
「太好了…要是那个孩子在的话,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亚媞等人松了一口气。而列隆则茫然地歪着头。
「影响?」
「没什么。来,快搬吧。」
亚媞用手指了指,看起来完全不想帮忙的样子。列隆按照她说的把床塞进了储物间的角落。他肚子里的虫子也随之叫了起来。女学童们发出了窃笑。
「那个…」
「好了好了,吃饭吧。我们去食堂吧。」
亚媞做出了“来吧来吧”的动作。女学生们就像是看着像是饿着肚子的小狗一样看着列隆,笑了。列隆又歪着头说,
「太好了。大家比想象中要友好,对吧,古莉。」
猫皱起鼻子,喵,发出质疑般的叫声。
「还不能吃呢。」
在亚媞的呵斥下,正准备拿起勺子的列隆吓了一跳,放下了餐具。他的样子就像是被叫了“等下”的狗狗一样,女学童们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据说大家有在饭前向风之女神祈祷的习惯。以亚媞为代表,大家齐声颂唱。列隆也随意地模仿了一下旁边的亚媞祈祷的动作。
「那么,我开动了——」
在亚媞爽朗的呼喊声中,大家终于开始吃饭了。饥肠辘辘的列隆默默地吃着。他把面包和奶酪分给肩上的小猫。
「你不会翻了我的行李了吧?」
亚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可怕的眼神瞪着列隆。
列隆嘴里叼着勺子,猛地摇了摇头。他看到的只有记载着卡露朵的那本书,但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那就好……最近偷内衣的人很多啊。」
「内衣?居然偷这种东西,看来是真的很穷啊。」
听了列隆的话,亚媞和周围的女学童哄堂大笑。列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们,仔细想想——他再次意识到了那本书的持有者就是亚媞(••)。驱使者的修行者会持有关于卡露朵的书籍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为什么要那么详细地记载在神殿中流传的卡露朵呢?万一那种东西落到了“黑之驱使者”那里的话,攻克神殿的方法不是瞬间就暴露了吗。
「你真的太奇怪了——」
亚媞依旧笑着说。
「是吗…」
列隆心不在焉地回答。突然,他想起了亚媞是著名的驱(••••)使者的女儿(•••••)。写那本书的是她的父亲(••••)吧。也许他认为亚媞将来会成为守护这座神殿的驱使者,所以才把书托付给了他吧。
被父亲托付——这一件事,让列隆心中沉重的回忆复苏了。
列隆所继承的艾尔雷家的卡露朵,现在已经减少到了三十二张。虽然可以通过从敌人手中掠夺来弥补,但是有十八张卡露朵在公国灭亡时就被夺走或消失了。被夺走的东西,自己总有一天要拿回来。但是要怎么做才能把那个时候被凄惨消灭的“剑斗士”取回来呢?列隆毫无头绪。一想到这里,失望和无处发泄的愤怒就涌上他的心头,父亲去世时的面容,还有姐姐最后的微笑灼烧着他的心。
「不要挑食,好好吃饭。」
列隆沉默地看着胡萝卜,而亚媞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嗯。」
列隆顺从地吃了起来。亚媞零落出深深的叹息。
「真是的——稍微做点表情啊…。呐,笑一个吧。」
哎——?列隆瞪大了眼睛。
「来,笑一个。就算是“呜哈哈”的感觉也没关系。就算你整天阴沉个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想要开拓自己的人生的话,无论怎么说,自己都要坚强。来,笑一笑吧。」
「呜哈哈——」
列隆努力地模仿了亚媞。同席的少女们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那看起来就像是脖子被勒住了一样哦。」
亚媞佩服地说。
「印象是很重要的。还有,你的刘海显得太阴郁了吧。不是把表情都遮住了吗?」
亚媞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列隆的刘海。
啊…亚媞和列隆同时叫了起来。从列隆的头发下出现的锯齿状刀伤让其他的少女都哑然无语。在列隆的端正容貌的衬托下,即使不愿意,少女们也能感受到那种凄惨。
「…对不起。」
亚媞慌忙缩回了手。但是列隆自己却毫不在意。不如说,是亚媞告诉了他,他把头发垂下来的理由。那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感受到过去的痛苦(••)。这一点连列隆自己都感到意外。自己果然和父亲不一样。父亲会因被敌人造成的脸上的伤而感到自豪。那是自己一生都无法体会的感情吧。他这样想。
「是吗?原来这是我自己想藏起来的啊。谢谢。我现在才发现。」
他没有理会亚媞瞪大眼睛的样子,这一次自己向左右拨开了刘海。看着他暴露出来的伤口,另一个少女战战兢兢地问,
「到底…怎么了,这是。」
「被卡露朵的造物伤到了。」
「你用卡露朵战斗过吗?」
就连在周围侧耳倾听的少女们也一齐叫了起来。列隆和猫都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自己失言了,慌忙搪塞着,
「不,没什么,我怎么会战斗呢…」
「但是,你被造物袭击了吧。」
「所谓的造物,不就是教官们召唤出来的那种老实的家伙吗?」
「好厉害。在这个年龄就经历过实战。」
被擅自吵吵嚷嚷起来的女学生们包围,列隆将身子缩得更小了。
「等下,大家,别这样。他不是很为难吗?」
亚媞怒吼道。不过对于刚刚才揭露了对方的伤口的她来说,实在是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才不是呢。因为,列隆又不是亚媞的东西。」
有人反驳道。是啊,是啊,大家都兴奋起来。
「还是说亚媞,你对他有意思?」
哎?列隆抬起头来。他直直地看着亚媞。他只是单纯的不明白“有意思”这个词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亚媞突然变得焦躁起来。
「别,别胡说!是谁说的!」
不知怎的,列隆感到自己被否定了。
「太过分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吵嚷起来。
「根本无法沟通…」
少女们不顾不耐烦的亚媞,向列隆抛出了各种问题。那到底是被什么造物害的?为什么会被袭击呢?列隆的驱使者能力到底有多强?列隆一边拼命思考着是否会对使命产生影响,一边认真地回答。令人惊讶的是,谁也不知道“爬虫人”。那明明是极为普通的造物,不过,既然这里是风之神殿,那么好像与水属性的卡露朵无缘。
不久,列隆的人物形象就在少女们之间确定了下来。
虽然是公国的王子,但是国家被毁灭了,当时额头受了伤。
现在为了复国,一边努力进行驱使者的修行,一边周游各地,探寻敌人的情报。
驱使者的能力,是能够操纵数枚咒术(S p e l l)系的卡露朵和存在系的卡露朵的程度——
对于生活在和平神殿中的少女们而言,这已经是足够刺激的了。
「那么,你来到我们的神殿,也是为了寻找(••••)失去的(•••)卡露朵吗(••••)?」
有人问道。这次列隆真的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反问道,这时候,天窗亮了。刹那间,充满了耀眼的光芒。
「啊——!」
亚媞惊讶地站了起来。女学童们一齐抬头看向窗户。
(怎么了——!?)
列隆也惊呆了。有什么闪耀着光芒的东西从天而降。而且还释放出巨大的魔力。
「没想到,“星星”这么快就落下了…」
亚媞离开了座位,大家都走出了建筑物。列隆也追了出去。猫站在列隆的肩上仰望天空,发出了锐利的吼声。
夜空中,一道燃烧般的光芒正向着神殿的方向掠过。
「这是何等的魔力…」
列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他顿时明白了闪耀着光辉的东西的真面目。
「卡露朵——」
一张卡露朵竟然从天空落到了神殿。
突然,亚媞浮现出无畏的笑容,回头看着列隆。
「这个(••)就是“星星”哦。每年两次,“星星”会落到神殿。不过,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神殿建在了“星星”落下的地方。」
「落下…。到底,为什么…」
「在战斗中毁坏消失的卡露朵,会在重生(••)之后降落到我们的神殿。」
列隆呆住了。关于卡露朵的再生,他是知道的。据说被破坏的卡露朵经过岁月的更迭,会在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的作用尤为强烈的土地上再生。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一直认为那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就算卡露朵真的再生了,列隆也只会想象是在地下深处和海底等人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列隆…?等,等下,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亚媞吓了一跳,问道。
「哭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流过自己的脸颊。他自己也很惊讶,慌忙拭去泪水。然后,他再次望向光芒消失的神殿方向。
「卡露朵的再生…不知何时就会重生…」
他重复了一遍,顿时感到胸口一热。自己在国家灭亡时失去的卡露朵,也说不定某一天(•••)会像这样(••••)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再生(•••••)。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守护它——这个想法满溢在列隆心中。守护神殿,和这个城市。他一定要守护住这个地方。列隆一边这么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目瞪口呆的亚媞。突然,他感到某种怀念的心情。自己心中已经失去的某种东西,似乎在微微脉动。
「好美…」
他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语。列隆想起了泽普洛斯曾经说过亚媞很可爱一事。少女们露出惊讶的表情。亚媞更吃惊了。
「什…你突然间说什么啊!」
她气势汹汹地怒吼道。少女们发出夹杂着嫉妒的起哄声。发觉自己失言了的列隆,想都没想就说道。
「…或许吧。不,完全不是。对不起。」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亚媞的脸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你…真是个怪人啊。」
亚媞露出可怕的笑容。列隆缩了缩脖子,老实地问道。
「生气了?」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亚媞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你这个奇怪的猫信徒!」
面对猛地挥舞下来的手掌,列隆呆呆地站在原地。
巴掌落在他脸颊上的声音在夜空中高高地回响。
潜行的战士们
当列隆脸上浮现出鲜红的掌印,黯然回到储物间的时候——
在拉罕城外,有两个身穿黑色法衣的男人正在窃窃私语。
「就像黑之工会的预言一样,“星星”降临了吗。终于来了啊——」
在法衣的兜帽深处,瘦削的老人微微一笑。
「你还想像往常一样利用人民,把危宿的使徒赶出我们的侵略圈吗?无论怎么说,他们与人民都是对立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另一个男人也同样在兜帽深处点了点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低声说。
「如果那颗“星星”和预言一样的话,我们也就知道“王宫”会如何行动了。」
「这么说,剩下的(•••)就只有让黑公爵大人出现在这里了?」
老人的声音里夹杂着揶揄。那双眼睛就像是在估价一样看着男人。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能操纵好那个少女——」
男人反驳般地说道。老人用讥讽的声音笑了。
「虽然从黑之公会那里得到了卡露朵,但如果失败了可就没命了。搞不好,黑公爵殿下在这片土地上最先收拾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赌上破坏女神的名字,我必将完成使命。」
「你的话一点儿都没错。毕竟,我也是为此才潜入神殿的啊。」
「…说起来,我听说你们最近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击退了?」
男人不耐烦地回答。老人收起笑容,展露出了愤怒。
「那个时候,只是因为我的“力之书(B o o k)”的排列方式碰巧和那个小鬼相性很差而已。这次的力之书和上次大不相同了。而且还有黑之工会赐予我的卡露朵在…」
所谓的力之书,指的是事先将需要使用的卡露朵进行筛选,整理成一套的东西。如果不加界限地使用数十张卡露朵的话会消耗庞大的魔力。所以要事先根据自己的能力和目的,决定要使用的卡露朵的数量。
「黑之工会的命令是,让黑公爵大人支配这个城市,得到那颗“星星”和那个小姑娘。如果有必要的话,在你的计策之前,由我来处理危宿的使徒也可以——」
老人突然把声音咽了回去,抬头仰望。
男人倒吸了一口气,拉下帽子的边缘,一边挡住脸,一边往后退。
「嚯嚯,我刚感觉有奇怪的魔力散发出扑鼻的臭味,结果看来和我想的分毫不差啊。」
伴随着飘飘然的声音,“啪”的一声,翅膀翻飞的声音在两人的头顶响起。
「罕见的有翼人种吗?」
老人低声说道。卡露朵早已被他握在手里。
「是独臂的贵公子泽普洛斯大人。你们两个驱使者在夜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泽普洛斯挥舞着翅膀,用单臂的左手摆出了卡露朵。
「那就交给你了,莫尔古老爷子…」
男人转身走向身后的黑暗森林。泽普洛斯迅速放出了卡露朵。
「别想逃——“捕缚灵”!」
当卡露朵化为了光之绳索在空中奔走时,男人也拿着卡露朵大喊。
「“荷重压(G r a v i t y)”!
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呜哦!?」
在空中的泽普洛斯无法承受倾盆而下的重量,摔在了地上。
「呶啊!?」
老人也跪在地上呻吟。光之绳索在树林间闪过,男人却消失在了黑暗中。
「唔…竟然把我也牵连进来,真是的…」
「可恶…我泽普洛斯大人竟会如此自作自受…唔,身体好重…」
老人和泽普洛斯像是小孩子一样踉跄着,这时,两人突然瞪了对方一眼。
「哎——出来吧,“骸骨兵(S k e l e t o n)”!」
老人打开卡露朵,脚下的地面顿时隆起,握着剑的骷髅兵出现了。
「嘁…进攻吧,“女灵鸟(H a r p y)”!」
稍迟一拍后,泽普洛斯做出了对应。一只有着巨大的鸟的身体和美丽的女性头部的人头鸟卷起了激烈的风,出现了。它以惊人的速度飞了过来,用锋利的足爪把“骸骨兵”的头和肩膀都打碎了。尽管是老人先打开了卡露朵,但泽普洛斯放出的造物在速度上完全压倒了对方。
半死的“骸骨兵”发出叹息之声挥下了剑。接着,泽普洛斯再次打开了卡露朵,
「“银丸盾(B u c k l e r)”!」
银色的盾牌出现,把“骸骨兵”的剑弹了回去。骷髅的士兵发出声音倒下了,
「只要在速度和防守上领先,就不会输。总之,先让我抓住其中一个人吧。」
泽普洛斯终于从空气的重压中挣脱出来,将卡露朵挥向老人。
「呵呵呵…笨蛋。你以为“骸骨兵”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打倒吗?」
老人笑了。看上去已经被砸碎了的骷髅兵再次恢复原状,用剑刺了过来。
泽普洛斯迅速闪开,和老人拉开了距离。
「嘁…再生能力吗。作为老人的茶友,这还真是个危险的存在啊,老爷子。」
「为什么我要和骷髅喝茶?」
「看你连这种玩笑话都听不懂,和我想的一样,你是“黑之驱使者”吗?」
「这是什么标准啊。看你那瞧不起人的态度,你一定是“危宿”的使徒吧。」
「你这标准也很奇怪啊。」
「哼…少数民族的有翼人种,特地来自招灭绝吗…」
突然,老人的声音如虎头蛇尾般消失了,这时,
「“疾风鬼”吗…」
老人含着笑说道。
「这名字真令人怀念啊。」
泽普洛斯锐利的目光闪着光芒,他握住了新的卡露朵。
「哈哈…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独臂的有翼族(F u a d)…冷酷无情的驱使者。你曾经效力于某地的军队,后来因为杀死了上司而被追捕…」
「在我不在的地方,大家还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在“黑之驱使者”中,有一位被称为莫尔古的老人。他喜欢追杀从战场上逃跑的普通人,就像是野兽一样。」
「没错。这确实是我的喜好。」
「嘿唉。我并不讨厌你们这种将错就错的态度。也多亏了你们是这样的,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变得冷酷无情…」
泽普洛斯向前迈了一步。他握着卡露朵的手中,满溢着充满战意的魔力。
「那么…请你把同伙的数量,还有卡露朵的构成,全都告诉我吧。」
「别傻了。既然你是危宿的使徒,那么你知道里面有个叫列隆的小鬼吗?」
泽普洛斯露出意外的表情。
「老爷子,你认识列隆吗?」
「爱摆架子的有翼人种啊,如果那个小鬼来到这里,你可以告诉他,要收拾你们的不是我们。人民才是你们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总之,先把你捆起来,之后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不要着急。乐趣从现在才开始…呢。」
两人一边进行着对话,一边互相窥视着机会。转瞬之间,泽普洛斯打开了卡露朵。
「支援——“隼之剑(F a l c o n S w o r d)”!」
一把细长的长剑出现在空中,随即变成了光刃,寄宿于人头鸟中。人头鸟的爪子发出骇人的光芒,以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飞向空中。
「愚蠢——“赤命玉(L i f e G e m)”!」
老人打开了卡露朵,“骸骨兵”的肋骨间亮起了有着赤色心脏形状的光芒。
「什么!?」
泽普洛斯瞠目结舌。刹那间,人头鸟粉碎了“骸骨兵”。但老人正是在那个瞬间发起了攻击。在骸骨兵破碎的胸膛上,赤色的心脏忽然闪烁着光芒,引发了猛烈的爆炸。在迅速向空中躲避的泽普洛斯面前,人头鸟被暴风消灭了。周围的树木被刮倒,被爆炸的烟雾所淹没,
「没打中吗?算了…在土地的支配还不够充分的时候,魔力也就是这种程度了吧。总有一天我要干掉你。尽情期待吧。」
泽普洛斯听到老人的声音——然后消失了。烟雾散去,空中的泽普洛斯环视四周。
「逃跑了吗…一开始就打算让它自爆啊…真是个喜欢用讨厌战术的老爷子。」
泽普洛斯使用的卡露朵飞到空中,被他握在手里。
「啊——啊,把我引以为傲的卡露朵弄得全是灰了啊。」
尽管走错一步就会一起被炸死,泽普洛斯还是一边用胸前的衣服擦拭着卡露朵,一边飘然地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