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回避双重约会之后过了几天。
我始终一边抱持着某种无从形容的焦躁感,一边像往常一样过着校园生活。
在害怕不知真相何时会曝光的情况下和两位女朋友闲聊,一面感受着因欺骗她们的做法而不断膨胀的罪恶感,一面若无其事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变。
她们两人一如以往是美妙无比的圣域,是感情融洽的童年玩伴。我只不过是胡乱闯进她们之间的大婶,就跟便当里会放的食用菊,或是那种绿色的锯齿状塑胶叶没两样。
那明明就是不变的事实……才对啊。
「啧!」
突然听到的咂嘴声。令我的身体不禁惊恐地抖了一下。
我能感受到比起以往──正确来说是在我和她们两人交往之前──强烈了许多的敌意。
尽管和她们两人在一起时,顶多是感觉得到有人在背后盯着看,不过只要她们不在场,就会传来摆明了想要让我听到的咂嘴声,以及用隐约可听到,但听不清楚内容的音量说我坏话。
起初我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但我错了。那并不是想太多。
之前我还能隐约感觉到「大概是那个女生在讲吧」,但如今随着人数增加,我已经难以分辨敌意到底来自哪里了。
就算听到了咂嘴声和讲我的坏话,我也害怕到不敢回头看是谁。总觉得要是对上视线了就会被揍一顿。
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呢?
该不会是我和她们两人交往的事曝光了吧。
要是发现了既土气,又是学年最后一名的我竟然和圣域那两位在交往,那么肯定任谁都不会服气吧……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要是当真曝光了,肯定不会像这样兜圈子损我了事。
绝对会传得沸沸扬扬──不对,是会彻底闹大,而且还会直接上门来找我碴才是。
该怎么说呢。现在就像是别人已经把手伸到我的脖子两侧,即便还没掐住,却感觉得到对方的手指不断在骚弄一样。
好恐怖。为什么恐怖,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小叶!午休时间到啰!」
「一起吃午饭吧。」
──要是牵连到她们两人的话。
一想到这里,我就逐渐连假笑都无法装出来了。
「……?你怎么了吗?」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耶?」
「没、没那种事啦。」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我拼了命地挤出笑容。不过,就连我自己也知道笑得很假,因为我很清楚这个笑容超僵硬的。
但是,为了不让她们继续追问,我只好想尽办法说谎,以求蒙混过去。
「总、总觉得我好像晓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耶。」
「咦,你又来啦?」
「小叶,你最近好像每天都这么说耶?」
「有、有吗……?」
基于说谎的罪恶感和自己不中用的脑袋,我每次都只能用这个哏来蒙混。
尽管我也想说些更有模有样的借口,但一慌张起来就只不禁会说出同样的话。
「可是实际上也没真的说中什么吧?是你想太多了啦。」
「哪有,前天不就说中过。就是数学课那件事啊。」
「啊!的确是呢!嗯,所以还不到能够完全否定小叶是超能力者的阶段啰?」
即使她们两人笑着这么说,但我很清楚,那很明显地是体贴我才会设法圆场。
从她们两人似乎没察觉其他事的模样看来,周遭那些敌意显然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
──不过,要是交往的事情曝光了,而且还是我劈腿她们两人这件事被知道了的话……?
就算是她们两人的粉丝也会感到失望,搞不好还会有人为此暴怒吧。
要是当真变成那样的话,我又该怎么做呢──
「啊!!」
「咿!?」
「怎么了,由那。突然大叫了一声。」
「是便当啦,我忘记带了!!」
反覆翻找过自己的书包之后,小那的脸色变得铁青。
里头确实没有便当盒的踪影。
「啊……这么一提,我今天稍微睡过头了,确实没有把便当放进去的印象……」
「说是这么说,外表倒还是打理得一样妥贴呢?」
「因为我是女生啊,做到那点小事是当然的!」
尽管小那得意地挺起胸来,但这样并无法改变忘了带便当的事实。
我们学校是有合作社没错,然而人潮多到东西在午休时间一下子就会卖光这件事也很出名。现在肯定连半个面包都没得买了。
既然如此,能够吃到午餐的方法就只剩下──
「看来只好去学生餐厅吃了,由那。」
「咦咦咦……那个跟地狱没两样的学生餐厅吗……?」
我们学校的学生餐厅其实并不大。
可是相对地又有许多学生会去用餐,因此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就算只是要买张餐券也得等十分钟以上。
要是向来醒目的小那去了那种地方──难怪她会将那里称作地狱啊。
「……对了!我说,小叶啊。我们一起去学生餐厅吧。」
「咦?」
「四叶同学自己有带便当吧。」
「有什么关系,校规又没说不能带自己的便当去学生餐厅吃。」
「那里本来就已经够难抢到座位了,还带自己的便当去吃,这岂不是故意惹人厌吗。」
「……既然这样,那凛花你就留在教室里啰。你说是吧,小叶,我们走吧!」
「咦!?」
我实在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不由得僵在原地。
从刚才那段对话听来,总觉得小那对凛花同学似乎有点冷淡──
「明明是忘了带便当的小那不好,现在却把四叶同学给牵连进去,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去学生餐厅啰!?」
「嗯,大概就是这意思。」
「什么嘛,凛花你很坏心眼耶!」
「我哪里坏心眼了!」
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之后,她们两人站起来彼此互瞪。
一触即发──听到她们这些话的我,不对,是班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
毕竟,她们两人从未像这样针锋相对过,即使连同一年级的时候算在内也从来没有过!
「小叶应该要跟我去学生餐厅!」
「四叶同学应该要留在教室里跟我一起吃午餐!」
她们两人激动地斗嘴,只能被夹在中间干瞪眼的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了。
──糟糕,状况非常不妙。
为何大家会对我抱持敌意──不对,是为何会对我感到愤怒,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
因为我总是在她们身边,而且是在她们两人之间……所以才没能看清状况。
就算瞒着她们,我们三人的关系也早已改变了。我们三人已经不再是好朋友三人组了。
对小那来说,我是女朋友。对凛花同学来说,我也同样是女朋友。
然而小那与凛花同学之间并不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引起冲突。她们两人原本构筑起来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今天这样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从我和她们两人交往的那一天起,裂痕就逐渐扩大……
「那、那个,小那!可以的话,要不要吃我的便当?」
我拼了命地压抑住自己的颤抖,忍住即将哭出来的眼泪,向她这么建议。
「咦!」
「咦……」
她们两人的反应正好颠倒,但光是如此就让我的胃几乎要穿孔了……
「可以吗!?」
「……不要太宠由那比较好喔。」
「什么嘛,这才不是宠不宠的问题吧!」
「四叶同学把便当给你吃的话,那她自己的午餐怎么办?你没想过这点吗。」
「唔……!我、我当然不会整个拿走!只会拿一半啦!」
「贪吃鬼由那只吃一半?反正你之后一定会抱怨没吃饱啦。」
「我才不会抱怨!」
「你一定会!」
她们两人用力互瞪到额头都快要撞在一起了。
啊啊啊……即使还在颤抖,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凛花同学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小那虽然个头娇小苗条,食量却意外地大。之前约会时也是一个人就吃掉了三个汉堡。
她似乎是那种不管吃什么、吃多少都不会胖的体质。真令人羡慕啊……这也是一种天赋吗……?虽然她本人会哀叹营养怎么样都不会送到胸部去就是了。
相对地,我算是食量较小的人,便当盒也只有小小一个。对小那来说,光是这样肯定吃不饱,何况是只吃一半。甚至该说吃这么不上不下的量,之后搞不好会饿得更难受。
不过现在就算想这些,状况也只会越来越严重。
不可能任由小那自己一个人去学生餐厅。然而要是我跟着去了,接下来就换成凛花同学落单了。
尽管我们三个一起去学生餐厅似乎是最佳妥协方案,但永长高中的学生餐厅根本就是战场。
其中一人是去学生餐厅吃饭,另外两个却只是带着便当去白占位置,这怎么想都行不通。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将选项删减到这种程度后,能做的事反而变得很清楚了。
「老实说啊!我、我最近在减肥呢!」
「咦?减肥?」
「我并不觉得四叶同学有哪里胖啊……」
她们两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我。
纵使火爆气氛缓和下来,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接下来要是没好好处理的话,状况反而会更糟。因此我得绷紧神经才行。
「因为那个,再过不久就是暑假了对吧?所以就算多少只能瘦一点也好,我想要努力一下。」
「啊……暑假。」
「对喔……」
她们两人恍然大悟似地点头然后看向我──不对,是用宛如舔舐般的眼神对我上下打量,尤其是我的胸部啦、腰部啦,还有臀部这些地方……而且脸颊还红了起来。你们是男生不成啊!?
正因为我是她们两人的女朋友,所以她们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隐约猜得出来就是了,但是其他人看到这场面会怎么想啊……!?
「毕、毕竟我好歹也是个女生……啊哈哈,所以想说省下午餐试试看!既然小那忘了带便当,那不就刚刚好吗!况且要是便当原封不动带回家的话,会让母亲担心的!」
尽管冷汗直冒,但我还是掰出了有那么一回事的借口。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掰出这等合理借口,我其实也挺行的嘛!这大概就类似火灾时爆发的蛮力吧!?
「但我记得小叶你不是都自己做便当的吗?」
「因为你父母都在工作,所以连洗衣服也是自己来的吧?」
咕啊……!?这、这么说来,我确实跟她们讲过很多自己家里的事!
这就是所谓言多必失,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套路吗……?
不、不过即使如此,现在也不能退缩!只能向前冲锋了!
只能拼下去了啊四叶!岂能舍弃希望!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去一下洗手间喔!就是那个,排出体内毒素很重要之类的……啊,吃饭前不该讲这些的说!啊哈哈哈哈~……」
尽管发现自己又说得太多了,但为了避免再被她们挑到毛病,我还是赶紧从座位上起身。
附带一提,所谓「排出体内毒素」是昨晚才刚在电视上看到的鸡毛蒜皮知识,老实说我根本搞不懂是在讲些什么。
虽然从我连这种刚拿到的武器都得全力动员就晓得,刚才是被逼入了怎样的绝境,不过走出教室后,我从紧绷沉闷的气氛中获得了解放,总算能喘口气了──结果并没有!?
「唔……」
我的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没错,对身为圣域粉丝的所有人来说,我是可恨的仇敌。
再加上先前那场会令人觉得圣域要瓦解了的口角,我可以感受到在刺向我的那些视线中,恨意变得比之前更强烈了。
(我、我会被宰掉吧……!?)
或许有人会认为我讲得太夸张了,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间同学,你方便赏个脸吗?」
接着,有如要验证那个预感一样,某个女学生出声喊住了我。
她是同班的……在圣域粉丝中也是给人格外激进印象的女生。我记得她应该是……猪俣同学吧。
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女生,她们三人用很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如同「方便赏个脸吗?」这句话所暗示的,这可不是什么友善的邀请──说穿了就跟「你这混蛋给我过来一下」没两样。
幸好小那和凛花同学都不在这里,我不想牵连到她们。
不过,我的胆子也没大到敢直接无视这三个人……我只能拼命忍住因为恐惧而即将溢出的泪水。
「我说你啊,是没听到还是怎样?」
「好痛……!?」
她有如失去耐心般用力掐住了我的手腕。
强烈的疼痛让我不禁叫出声来,而她们则是露出一抹冷笑看着我。
「好啦,快没时间了,快点给我过来──」
虽然她们二话不说地直接拖着我不知要到哪去,却又蓦地一声不吭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那两人从教室追出来了……!?由于担心该不会是发生最糟糕的状况了,因此我反射性地抬起头来──
「……那是……」
──谁啊?我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站在那边,挡住了去路。
不对,那不是一般女生,是个前所未见的超级美少女。
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外国人。她有着漂亮的金色波浪卷发、如同蔚蓝天空的瞳孔,以及晶莹剔透的白色肌肤。
所有的一切都是满分,美到简直就像是摆在展示盒里的洋娃娃一样,而这名幼小少女确确实实对着我露出了纯洁无瑕的笑容。
「是矣♪」
(是矣……?)
她一下子就冲到我眼前来,接着用绣有蕾丝的手帕往我嘴上盖。
(难、难道……这就是在影集里常看到的那个……?)
用沾了哥罗啥还是什么的手帕让对方睡着,这确实是我想体验一次的经典场面……嗯?
(完全不会想睡……)
不知为何,我完全不困。只是纯粹从手帕上闻到某种好闻的香味。
「是矣?」
少女也疑惑地歪了歪头。
接着就连强行把我押来这里的那几个女生也因为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而愣在原地。
「你不会想睡吗?」
那名明明看起来是外国人,讲起日语却很流畅的少女,她的眼角隐约泛出了泪水──咦咦咦!?她怎么哭起来了啊!?
面对这个突然得过了头的离谱发展,不仅是我慌了手脚,押我过来的那几个女生也一样。
「这、这是搞什么啊……!?」
「话说回来,那女孩是谁?来学校参观的女生吗……?但她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就是了……」
「间、间同学,总之你先装睡比较好吧……!?」
她们很明显地也不知如何是好,而且还偷偷给我建议。
尽管觉得发展成昨日之敌乃今日之友的状况似乎快了点,但既然面对了相同的困难,那就与是敌是友无关了,现在还是照她们的建议去做比较好。
「啊,怪了?怎么觉得……越来越困了呢~哈呜啊嗯嗯呼噜……」
「「「……」」」
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啊!!
在我使出浑身解数发挥了演技,往下一跪倒在走廊上的同时,我领悟到自己是绝对当不了女演员的。
「睡着了是矣!」
不过,好像只有那位小客人觉得很开心。这次换成姊姊我想哭出来了啦……
话虽如此,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应该不至于光是这样做就满意了,然后把我扔在这里不管吧?
……真是那样的话倒也不错。毕竟我本来就想过可能会被粉丝会的人给揍一顿,所以要是能这样蒙混过关的话──
「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她给打昏比较好是矣♪」
为了保险起见……把我给打昏?
在我理解到她究竟在讲什么之前,颈部就感受到了激烈的冲击和疼痛。
在猪俣同学她们看傻眼的惊呼声,以及自己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咕啊」怪叫声中,我比想像中来得更轻易地失去了意识。
◇◇◇
「好热……」
尽管搞不懂自己是先恢复意识,还是先开始喃喃自语,总之我最初感觉到的就是好热。
这么一提,天气预报有说今天的气温好像有可能超过30度。明明还只是六月而已,真嚣张啊。
皮肤明显感受到夏天到来的我,不知何时被带到了屋顶平台上来。
而且不仅好好地让我坐在椅子上,还慎重其事地绑住了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动弹。
她──那个满口是矣的少女把我搬来了这里是吗。不对,那女孩看起来很瘦小,应该是找别人把我搬过来的吧。
再怎么说也太可怕了吧。尽管惊涛骇浪般的发展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从现况来看──我应该是被绑架了吧。
而且我觉得接下来会发生的状况应该对我来说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毕竟我现在的遭遇已经够惨了。由于手被绑住了,没办法擦汗,因此制服已经湿到紧贴着身体,还黏糊糊的。
「啊……真是受够了,好想赶快洗个澡……」
「你想洗澡是矣?」
「咿!?」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后,是矣少女从我的视野死角处现身。
她一手撑着看起来很适合千金小姐使用,充满了优雅气质的阳伞,另一手则是拿着保特瓶装运动饮料。
「让你洗个澡也行是矣。」
「咦……用那个吗!?」
「因为天气很热,觉得让你喝点东西比较好是矣。不过用来让你来洗澡似乎也不错是矣。」
你不是才刚说让我喝点东西比较好吗?
这女孩尽管把是矣当口头禅,讲起话来让人听得头痛到要命,但本身或许并不是个坏女孩吧。不对,她明明就已经动手把我给打昏了。
「用、用那个来洗澡不好吧……」
「其实我也不想把它往你身上倒是矣。毕竟会引来苍蝇的是矣。」
「或、或许是吧……」
「不过在树干上涂了蜜之后,甜美的香味会引来独角仙是矣……!」
锵,我总觉得她的眼睛中有道光芒一闪而过。
接着,她转开了保特瓶的瓶盖,而且一步一步走向我。
「这、这样不对吧!?我既不是树,运动饮料也不是蜜啊!」
「……你这么说的话,的确如此是矣。」
少女咚地一声停下了脚步。
「要喝这个吗是矣?」
「咦……啊,嗯。我要喝、我要喝。」
「可以是矣。」
少女点点头之后,把保特瓶对到自己嘴边,接着喝光了运动饮料。
咦,什么?假装要给我喝却自己喝掉?这是某种贵族的游戏吗?所谓在饥饿的平民面前吃牛排最美味那种玩法!?
尽管我想这样大喊,不过,她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
「呵咕咕。」
少女的脸颊有如仓鼠般鼓了起来,而且再度走向我。该、该不会──!?
「等、等等,你想干什么!?」
「呵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啊啊,大概猜得出来你在讲什么什么是矣!不如说我也就只知道这点!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啦!?」
少女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人际距离,直接跨坐在跟椅子捆绑在一起的我身上。而且她的脸还在逐渐贴近我──
「等、等等啊!?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要这样干吧!?」
「呵咕咕咕。」
「是矣个头啊!快点停下来啊你!!」
尽管天气热是个大问题没错,但现在这状况更是该优先解决才行啊。
为了让动弹不得的我能喝运动饮料,这个是矣系外国人模样美少女似乎打算用嘴对嘴的方式喂我喝啊!
「等等!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你应该更珍惜自己一点!这种举动在你的国家或许很稀松平常,但这里可是日本啊!明明就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让我喝吧!!」
「呵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为了避免我反抗,少女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头。
咕呜!?这女孩力气超大的!?再这样下去会被她硬上……!
对、对不起,小那、凛花同学……我要被才刚见面,完全不认识的女孩给强吻了──
结果,就在我完全放弃的那瞬间,传来了有人用力打开屋顶平台门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啊,咲茉!」
──噗哇!
「呀啊!?」
「姊姊大人!!」
……我来说明一下刚才是什么状况好了。
少女发现某人来到了屋顶平台上,因此被对方吸引了注意力,结果反射性地把嘴里的运动饮料喷了出来──对着我的脸。
接着,少女就好像当我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直接跑向对方那边去。不过我其实是背对着屋顶平台的门,没有亲眼看到整个过程就是了……啊啊,结果我还是没能逃过用运动饮料洗澡的命运呢。
我这究竟是算得救了,还是没得救呢。
「姊姊大人!我做到了是矣!」
「嗯,我看到你传的讯息了。真是的,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啊……」
尽管没被夺走贞操,但我觉得有其他像是尊严之类的东西被夺走了。不过我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就是了……
然而我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勉强要说有什么状况变好了,那就是现在确实比刚刚稍微凉一点了。
毕竟我好歹是真的淋了满头水分。可是汗水和运动饮料混在一起,黏答答的难过感觉比刚才严重许多就是了。
「……间同学。」
话说回来,午休时间是不是已经过了啊。我没回去会让她们两人担心的吧……我才正这么想,脚底下就传来了上课钟声。看来第五堂课要开始了呢。
「间四叶同学。」
「啊?……咦?副、副会长!?」
听到有人喊我名字而回头后──看到有一名被那个外国人模样的美少女抱住腰部的黑色长发美女站在那边。
我知道对方是谁。不对,不仅是我而已。
她肯定能够被归类为这所高中最知名的前几个人之一。就像小那和凛花同学那样。
一头长到及臀的笔直黑发没有丝毫毛躁乱翘之处。大和抚子这个名词应该就是用来形容她那种人的吧──
「请你别用这种上下打量人的目光看我好吗。」
「啊是。」
听到这道冷淡的声音后,我赶紧把视线撇开。
我实在不习惯面对她。毕竟她肯定也很讨厌我。
「现在这状况该不会是副会长──小金崎同学下令做的吧……?」
我低下头看着脚边,战战兢兢地如此问道。
之所以称她为副会长,原因在于她是学生会副会长──才不是咧。
那么她是隶属于其他某个委员会,而且在那边担任副会长职务啰──并不是。
她是「圣域粉丝俱乐部」的副会长啦。
在那些崇拜小那和凛花同学,认为我介入了她们之间而仇视我的那伙粉丝当中,她可是排行第二的人物!
我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时只觉得「为什么啊?」。
因为就算是与小那和凛花同学相较,小金崎同学也毫不逊色,同样是具有当明星潜力的人啊。
如果介入她们两人之间的不是我,是小金崎同学的话,肯定就不会萌生任何敌意,而是产生与现在完全不同的铁三角圣域了吧。
尽管我没听说过她在运动方面的传闻,不过就学科成绩来说,她仅次于小那,而且外貌也非常出众。
然而,她向来给人冰山美人的印象,没听说过她和某人的感情很好。可是,从她有着「女帝」这个不知道是认真取的,还是开玩笑性质的外号来看,她似乎也挺对极少数人的胃口──所以我才完全搞不懂,她怎么会想要加入粉丝俱乐部这种俗气的组织,而且还坐上副会长这个位置呢……呃,可是……
「……」
小金崎同学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站到我前面,用充满压迫感的方式俯视着我。
据说她以副会长身分严格管理着粉丝俱乐部和圣域相关人等的距离。尽管我们并未同班,但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或是上共通科目时,我也曾感受过来自她的强烈视线。
她就是这样的人。因此看到崇拜的圣域如今关系出现裂痕,还有介入她们两人之间的我,就算当真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换句话说,她是我的头号大敌。也就是老鼠和猫、兔子和乌龟、饭匙倩和猫鼬、月亮和鳖的关系……咦,这样比喻合适吗?
「间同学。」
「咿……」
要是抬头看她的话,她那锐利的目光肯定会无情地贯穿我,因此我不断地冒出有别于炎热天气所造成的汗。
「……我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呢。」
「咿、啊……咦?」
她说……给我添麻烦了?也就是说,她是在表达歉意?那位副会长向我道歉?
尽管我觉得应该是天气太热导致我产生幻听了,但她拿出了一条朴素的手帕温柔地帮我擦起汗来。
「咲茉。」
「姊姊大人?」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因为姊姊大人说过『找间同学来谈谈可能比较好……』是矣。」
哇,她学对方的声音学得好像喔。
「我或许确实这么说过,但我可没说过要绑架她吧。」
「我是先为姊姊大人准备好场地是矣。并非绑架是矣。」
「……是这样吗?」
小金崎同学望向了我这边。回想起刚才的那些事,我立刻摇了摇头。
「不对,你那是绑架。」
(插图012)
在呼地一声大叹了一口气之后,小金崎同学用手指抵住了太阳穴。
感觉她似乎比我想像中来得还更好相处……?
「姊姊大人……我、我做错了吗是矣……?」
「唔……」
「我、我又给姊姊大人添麻烦──」
「没、没那种事喔?嗯,也是呢。如果咲茉不做的话,我可能会自己动手吧。咲茉果然是好孩子呢……所、所以你别哭了啦。」
「姊姊大人~!!」
……这是在演哪出啊。
在名为咲茉的外国人模样美少女流出眼泪那瞬间,小金崎同学的「女帝」形象就整个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贴心、善良,一旦有人哭起来就会慌了手脚。
发现我傻眼地看着她们后,小金崎同学尴尬地撇开了目光。只管为抱着自己的少女温柔地抚摸背部。
「……这孩子是静观咲茉。尽管年纪看起来很小,但其实是我们学校的高一生喔。」
「一年级的……是吗?可是这么醒目的女孩,我应该会对在某处见过她有印象才是啊。」
「她是不久前才转学过来的喔。」
原来如此,这样就算没看过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小金崎同学好像跟她很亲昵,静观学妹也很仰慕小金崎同学的样子。
「事到如今,我应该没必要向你自我介绍了吧,间四叶同学。」
「呃,是啊。因为小金崎同学也算是校园风云人物嘛。」
「……我是小金崎舞。」
「咦、咦?你不是说没必要自我介绍吗。」
「因为我才不是什么校园风云人物。」
小金崎同学摆出有点不开心的模样转过头去。她的个性是不是有点别扭啊?
「我、我是间四叶。」
「我知道,你是校园风云人物。」
她这次倒是很得意地哼笑了一声。尽管不知道是不是想回敬我刚才说的话,但总觉得她这模样很可爱。
不过在此同时,在我心里花了一年以上凝聚成形的「身为女帝的副会长小金崎舞」这个形象也整个崩溃了……
「……那个,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在吧?要打招呼的话,请那个人也一起出来会不会比较好……」
「还有另一个人在?」
「就是把我搬过来这里的人啊!」
小金崎同学皱起了眉头,然后拍了拍静观学妹的背。
静观学妹被吓到肩膀颤抖了一下,然后转头望向我──
「把间四叶学姊搬来这里的就只有我是矣。」
「咦?可是……」
「是我独自把你弄昏,然后搬过来这里的是矣。」
「把她弄昏?咲茉,难道你又──」
「啊!不是啦,姊姊大人!我是用手帕把她弄昏的!才没有用什么招式是矣!」
招式?
「咲茉的双亲从小就锻炼她武术。要是她有那个意思的话,就算是成年人也打不过她……一切都是为了防患未然。」
「所谓的招式是那种招式吗!?」
「这孩子的双亲就是那种孝女傻瓜。所以才会锻炼她,让她在遇到搭讪时能保护好自己……」
「我、我真的没动用招式是矣!我是像影集里那样,用手帕盖住她嘴巴,让她睡着的是矣!」
尽管静观学妹拼了命地解释,但这并非事实。
毕竟那条手帕上并没有涂能够让人昏睡的药品,而且我在装睡时有听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她给打昏比较好是矣♪」这句话,后来也真的被用力敲了一下──原来如此啊。
不过要是现在说出了这件事,小金崎同学肯定会对静观学妹发脾气吧。
我为何要这么替她着想啊,我都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滥好人的说。
「是、是啊,我被她用手帕盖住嘴巴之后就睡着了呢~」
「用手帕……那么你是从哪里拿到哥罗芳的?」
「哥罗……什么是矣?」
「啊!其实是那个啦!手帕上大概没有真的沾上什么药物!但真是不可思议呢!我可能是受到了影集的影响吧!?一被手帕盖住嘴巴就不自觉地想睡!这大概就是那个吧!心理状态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那个……我想想……对了,就是安危机效应!」
「是安慰剂效应吧!」
「我就是想说这个!」
啊,她叹气了。小金崎同学应该是感叹笨蛋变成两个了吧。
「……唉,你觉得可以接受的话,那就算是这样吧。抱歉,怀疑你了,咲茉。」
「完全不要紧的是矣!姊姊大人怀疑我的目光也是一种奖赏是矣!」
这孩子大概跟我是同类吧。
「……唉,总之,这样一来我们应该都了解彼此大概是什么样的人了,可以继续谈下去了。但这下子连第五堂课也得跷课了呢……」
小金崎同学脸上露出了忧郁的表情。像她这种好学生,肯定是不想跷课的。不过看到静观学妹传的讯息后,才会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吧。
「间四叶同学,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如同咲茉所说的,我确实有事要找你谈谈。你应该也很清处理由何在吧?」
「是啊……隐约猜得到就是了,不过在那之前──不好意思,可、可以先帮我解开绳子吗……?」
就立场来看,她应该还是把我当敌人看待,对于我这个人的存在感到不快,在这种状况下,我似乎没什么立场能请她帮我解开绳子。
不过,看到小金崎同学赶来这里的模样后,我不禁觉得应该还是可以和她沟通的吧。
◇◇◇
我直到现在都还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小金崎同学时的状况。
那时我刚进永长高中没多久──也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期。
那一天,轮到我当扫除值日生,就在我拿着装得满满的垃圾箱前往一楼垃圾场时。
「间四叶同学。」
在前往垃圾场途中出声喊住我的,正是小金崎同学。
在楼梯前背靠着墙壁、望向窗外的她,看起来就美如一幅画作。
从空隙间吹来的风,令她的头发宛如窗帘般优雅地摇曳着。
尽管出声喊住了我,但她完全没有看向我,因此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奇怪的美女」。
「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啊,不好意思,我正要搬垃圾箱去垃圾场。」
我反射性地这么回答她。
她用彷佛说着「真是难以置信」且有点动摇的眼神看着我,那种动摇的程度甚至令我感到紧张。
「啊,不是,该怎么说,要是我不赶快倒完垃圾回教室去,其他当值日生的同学就没办法回家了。」
「……也对,那很重要,好吧。」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尽管当时的我以为那是她生气了才会这样,但如今回想起来,或许并非如此。
「哇,有美女跟我搭话耶!」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步走下楼梯。
虽然我那时已经和小那、凛花同学成为朋友了,但并不代表已经看惯了美女,因此总觉得像是捡到了什么便宜一样。
话说,要是就这么结束了,那也就算了──
(啊,她还在。)
等我倒完垃圾走回去时,发现那名美女还站在同一个地方,用跟刚才出声喊住我时一样的感觉望向窗外。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是因为很闲吗?不对,是在等人吧,因为她是个美女呢。
就这样,在内心里萌生了对美女的偏见之余,我尽可能不发出任何气息地想要悄悄从她身边经过。
尽管刚才是她主动出声喊住我的,但她现在大概已经对我没兴趣了吧,要是还一直盯着她看就太失礼了。
于是我就这样走回教室,完成了今天的打扫工作。
由于那时我还不像现在一样遭到孤立,因此还会和其他同学互道「再见啰」、「明天见」之后再回家。我在这个阶段也还有努力用功的意愿,会复习一下当天上课时写的笔记……「咦?明明就是我自己写的笔记,怎么完全看不懂内容啊?」这点倒是和现在没两样就是了。
因为是扫除值日生,所以小那和凛花同学已经先一步回家了,在流于形式的自习结束后,我总算走出了被晚霞给染红的教室──
「咦?」
我不禁让挂在肩上的书包落到了地上。
因为先前那名美女还站在原地。
「……!」
尽管她有点焦虑似地跺着脚,但一看到我走出了教室,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且就这样朝着我瞪过来。
「啊,那个,就是──」
难道她是一直在等我吗……?
不过她散发出的压迫感令我感到害怕,实在不敢上前问她是不是这样。
可能是等我等到不耐烦了,她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会被她揍的!
我有这种直觉。
然而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道,脚步声也没有停在我前方──
「走夜路时要小心啊。」
「咦……!?」
在跟我错身而过时,她所讲的那句话就像咏诗一样美,同时也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掐住一样,实在是恐怖极了。
那就是我和她──小金崎舞的第一次相遇。
尽管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小金崎同学和「圣域」读的似乎是同一所国中。话虽如此,她们两人和小金崎同学的交集好像也没多少就是了。
至于她是在怎样的经纬下成为了圣域粉丝俱乐部核心人物,甚至发挥出被称为「女帝」的统率能力──这点我从她那句「走夜路时要小心啊」的警告中就能清楚地理解到了。
那句话代表着「我要杀了你」。吓死我了,那人是怎样啦。
结果我就此对小金崎同学抱持着全面性的恐惧感,也完全不想跟她打交道。甚至在升上二年级时,我看分班表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她有没有和我同班。
◇◇◇
──那天的我如果看到眼前这副光景,到底会怎么想呢。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不仅为我松绑,还仔细地帮我搓揉被勒到变红处的小金崎同学。
「那个,小金崎同学……」
「……什么事?会痛是吗?」
「啊,不,不是那样的,那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吗……?」
「……我早就忘了。」
小金崎同学很明显地突然顿了一下,而且还尴尬地把目光撇开。
相反地,在她旁边的静观学妹眼中则是闪过一道光芒。
「你和姊姊大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是矣?我也想知道是矣!」
「那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喔。」
咦?小金崎同学,你明明就还记得嘛──
「凡是姊姊大人的事情,我什么都想知道是矣!而且总有一天我会把原稿给集结成册的是矣!」
「拜托绝对不要那样做。我说真的。求求你。」
「只有这件事,就算是姊姊大人拜托我,我也不会答应的是矣!我一定要让姊姊大人的美妙之处能够流传后世!这就是我静观咲茉的毕生志业是矣!!」
「好、好帅喔……」
「间同学,咲茉她得意忘形了,请你别当真。还有,绝对不要再提我们初次见面时的事情了。」
她用力瞪了我一下之后,我反射性地点头答应。
不过,那算是很丢脸的事情还是怎样吗……?
「敢说的话就杀了你。」
不,肯定是吧──小金崎同学散发出的惊人杀气,让我很清楚地理解到这点,我除了点头之外别无他法。
「那么开始说正事吧。」
小金崎同学把原本静观学妹拿着的运动饮料递给我,接着故意清嗓示意,然后正色说道。
「百濑同学和合羽同学的状况,你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是、是的。那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实在说不出口,我不能告诉她自己其实是直到今天才发现的。
「这几天来,粉丝俱乐部里有好几个人回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很紧张。也有人讲明了原因肯定出在你身上喔,校园风云人物。」
「我不觉得那样可以算得上校园风云人物就是了……」
「明明就是啊是矣!你刚刚不是还被好几个女孩子包围住吗!」
「喔?挺有一套的嘛。」
静观学妹照字面上认定我是校园风云人物,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眼神,相较之下,小金崎同学的笑容只是在揶揄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过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喔。原本就对你和圣域交情不错感到不快的孩子数量可不少。这么说吧,就像偶像粉丝会对搞错自己应该保持的距离,试图过度吸引偶像注意的人感到不快,对吧?」
「呃……是啊。」
尽管我不太清楚偶像那个圈子的事,但我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毕竟我平时就会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嘛。唉,即使如此,真要说为何直到今天之前都没有遭遇过更具体的霸凌,应该是我天生看起来就像个小喽啰,所以那些人觉得动手也无济于事就是了──
「到目前为止都是靠我在压住她们的。」
「咦?」
「为了避免粉丝俱乐部的孩子们做出激进行动,我会制订一些相关规则,至于你的……呃,那些负面传闻,我也会适度去澄清一下,减少她们对你的敌意。」
也、也就是说,我一直以来虽然有点心惊肉跳,却也过得还算安稳,这一切都是托了小金崎同学的福啰……?
换句话说,并不是因为我天生看起来就像个小喽啰啊!!甚至该说是可以承蒙小金崎同学关照的特别人物啰──
「唉,毕竟你实际上也是个无足轻重,造成不了多大问题的小角色就是了。」
「先捧后杀啊!?」
「……?有谁捧你了吗?」
原来如此,我终究还是被大家认定为是个小角色啊。
「唉……真要夸奖你几句的话,就属你是个即使和她们两人的交情很好,却不会产生非分之想,懂得分寸何在的人吧。」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瓜在看?」
「我就讲明了吧,在那个我无从担纲的角色上,你确实表现得挺不错的。」
完全感觉不到这是在夸奖我,不过算了。
我可不是白白度过很少被人称赞的人生至今的。
「不过要是被我发现你有想利用她们两人做什么的坏主意,那么我会不择手段立刻解决掉你。」
尽管听起来像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夸张台词,可是从小金崎同学的表情来看,她是认真的,因此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不过,你对她们来说就只是一般的朋友罢了。因此,即使粉丝俱乐部的那些孩子对你感到不快,我还是会保护这层关系。毕竟我们划出了所谓粉丝与偶像之间的界线,导致她们两人形同被孤立,这也令我颇有罪恶感……」
小金崎同学低下了头,露出了痛苦的扭曲表情。
虽然我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晓得她是拼了命地想保护好粉丝俱乐部的人,以及小那和凛花同学她们两人。
而且那大概也包含我在内。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句「走夜路时要小心啊」,显然不是表达「被我逮到破绽就杀了你」这类犯罪预告的忠告,而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担心我才讲的忠告。
……唉,真是如此的话,那她还真是拙于表达的人啊。居然会那么有耐心地待在原地等到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做完。
「……怎样啦,你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令人火大耶。」
「这表情会令人火大!?」
「没错,就是那种自以为很了解别人,实际上却大错特错的表情。」
小金崎同学板着一张脸,瘪起嘴来。
「你可别误会了。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站在你这边的。」
「咦?是这样吗!?」
「……你干嘛那么惊讶?」
「因为小金崎同学很善良,虽然有点迷糊,却也很可爱,要是能跟你当朋友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喔。」
哇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不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没错啦!
不过啊,我已经有小那和凛花同学在了,所以──不对,只是朋友的话,应该算不上出轨吧?话说我本来就已经劈腿了,那还担心啥出轨不出轨的啊。
……话说回来,小金崎同学好像毫无反应耶。老实说,我还以为她会痛骂我「少得寸进尺了」之类的就是了……
「……」
小金崎同学好像半张着嘴愣在原地了。她似乎是吓了一跳,而且还露出一副「你到底在讲什么鬼话」的表情耶。
「那、那个……?」
「你很有眼光是矣!」
「哇啊!?静观学妹!?」
她一直静静地待在旁边,所以我一时忘了还有她在!
「姊姊大人确实很善良是矣!而且很可爱是矣!」
静观学妹眼中闪闪发亮,用显然是今天最开心的语气如此说道。
从这股热情来看,她显然是真的非常喜欢小金崎同学。
搞不好她们也会形成一对百合呢。
我觉得静观学妹对小金崎同学的感情肯定已经超过了友情,达到了爱情的境界。
唉,不过对于站在接受这份感情立场的小金崎同学来说,她只是用姊姊的角色成熟地对待静观学妹,所以这份感情似乎只是单方面的呢。
「既然你能够感受到姊姊大人的魅力,那么我们就是同志了是矣!友情万岁是矣!」
「啊,谢谢你。但我可赢不过你喔。」
「那是当然的是矣。因为我可是在姊姊大人的爱之下成长的是矣。」
「爱?」
「就是爱是矣。姊姊大人从我刚到日本没多久开始就温柔地照顾我是矣。我能把日语说得这么流利,也是托了姊姊大人的福──呜咕。」
「别说那么多无谓的话。」
小金崎同学用手捂住静观学妹的嘴,强行中止了这段对话。而且她的脸颊还红了起来。
「真是的……都是你突然说那些怪话,害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回过神来。」
「那个,小金崎同学。」
「……怎样啦。」
「教静观学妹日语的──」
「这孩子读国中前都住在瑞典喔。她本身是混血儿。所以她刚来日本时是由我来教她日语──」
「那么,她那句『是矣』的口头禅就是……?」
「唔!!!!」
「既然日语是小金崎同学教的,该不会那句口头禅就是受到小金崎同学的影响……」
「……」
「啊哈哈,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毕竟小金崎同学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用『是矣』语气讲话的千金小姐嘛──。」
「间同学。」
「怎么了?──咿。」
小金崎同学面露笑容。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灿烂的笑容了。
然而,她并没有在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是那种令人不禁背脊发寒的笑容啊!
「为了避免你误会,我先把话说清楚,我和咲茉国中时念的学校,就是那种俗称大小姐学校的贵族学校。无论是礼仪或言词用语都管得很严格。所以完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是这样啊……?」
「没错,所以就算我之前会用千金小姐的语气讲话,那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环境使然。甚至该说那是一种标准。你也是因为出生在日本,所以用日语讲话沟通对吧?这和那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你是出生在讲某种方言的地区,那么你肯定会用那种方言说话才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呃,那个,小金崎同学……?」
「对了,间同学。你只要实际去过那里就会明白了。如此一来,你就能充分了解到我想表达的意思。嗯,这真是个好主意。那样一定很适合你。别担心,你马上就会习惯的。因为在那里的大家都是好人──」
「呃,停啊,可以停了!!」
我拼了命地打断明显已经变得反常到不行的小金崎同学。
看来我似乎踩中了小金崎同学的地雷……!
「……拜托你,忘掉刚刚的事吧。」
「好、好的。我会立刻忘掉的!没错,我已经忘掉了!」
停下来之后,她才回神发现自己讲了哪些话──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讲着讲着真的开始用起千金小姐语气了吧。
小金崎同学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害臊,更没有红着一张脸,只是低下头去,露出一副拼命忍住不哭的样子。
我这次终于切身体会到,何谓好奇心会杀死猫(特别是心理比较敏感的人)这件事。尤其是对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来说……要是不克制住好奇心的话,哪天怎么死的都不晓得。老天保佑……
◇◇◇
看来我不小心踩中的地雷威力似乎强得不得了,光是在试图安抚心情低落到不行的小金崎同学这段期间,第五堂课的下课钟声就已经响起,甚至连第六堂课的上课钟声都传来了。
在这段期间里,我的手机也震动了好几次,肯定是小那和凛花同学因为担心我而试图联络,但很遗憾,我并没有从容到可以去确认内容。只好之后再去跟她们道歉了……
「那个,你要喝运动饮料吗……?」
「……(点头)。」
我们靠着屋顶平台的栏杆并排坐在一起,但我觉得气氛实在有够尴尬。
然而,我又不能对小金崎同学置之不理──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托了有云飘过来遮住了那热到爆的太阳之福,总算稍微凉了一点,真是太好了。
对了,就照这个样子想些好事吧。要积极、要乐观!
要是连我都变得阴沉了,这里就真的会变成活地狱啊!一边仰望阴天,一边不知怎地心情就开始低落下来,有这种念头可不成啊!
就凭借积极乐观来改变现场气氛的观点来说,比起我来,静观学妹应该更适合吧,可是──
「呼噜……呼噜……」
她本人就在我的另一侧,坐在小金崎同学的旁边,靠着她睡得香甜,甚至都发出了呼噜声。
啊啊,她也累了吧……总觉得很羡慕她那种我行我素的人呢。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呃,不会啦……虽然的确有点惊讶就是了……」
「让你看到了丢脸的模样呢……」
「哎呀,别这么说,那完全不会丢脸啦。我平常总是在做些更丢脸的事情喔!」
「是啊,被经常做出丢脸事情的你看到我这副丢脸模样,感觉起来更丢脸了。」
「什么!?……总觉得你好像意外地从容呢。」
听到我的吐槽,小金崎同学抬起了原本低着的头。
她露出了笑脸──话是这么说,但嘴角似乎在抽动着,而且紧握着拳头的手臂还在微微地颤抖,很明显地是在逞强。
「说得也是呢。尽管回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不过,那些终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吧?」
「……的确是那样呢。」
看着拼命佯装平静的她,我还是别再提这方面的事了比较好。只要她觉得没事了的话,那我也认为这样就行了。
这次我充分学到了打草惊蛇会自找麻烦这个道理。
「那个,小金崎同学。」
「……什么事?」
「不是,别那么提防我嘛!我只是想说关于小那和凛花同学的事……」
「喔,那件事啊。」
「那才是我们原本要谈的正事吧!?」
「是啊,当然啰。没错……我想想,怎么说呢,嗯,稍等我一下。我要想一下原本是打算跟你讲些什么。」
果然没有完全振作起来嘛!!
「那个,应该是小那和凛花同学的关系变得很紧张,导致粉丝俱乐部的人对此不满。要是她们两人能像以前一样和好如初,应该就能解决了……是这类的话题吧。我猜啦。」
从之前讲过的那些话来看,我根据自己的观察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就是周遭的人越是一头热,自己反而越能冷静下来的法则!……但我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个法则存在就是了。不过我确实觉得现在自己的脑袋格外清醒。
「……是的。你说得没错。」
尽管觉得小金崎同学似乎有点意外,但她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她们能和好如初的话,对粉丝俱乐部那些孩子就能用『她们两人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罢了』这个理由蒙混过去了呢。就像女孩子都逃不过的那个一样。」
「……两人同时来吗?」
「要是连那种事都能一起来,那不是也挺好的。大概啦。唉,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重点在于让大家看到她们两人和好如初的模样。」
总之,一切就看你的了──小金崎同学用彷佛在这么说的锐利眼神看着我。
「这是只有你才能作得到的事。」
「总、总觉得这份期待好沉重啊……」
「会期待你是当然的啊。因为你可是她们两人唯一的朋友嘛。」
朋友啊。尽管实际上已经和朋友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能像这样被认同,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呢。
「刚才我说过,要是你敢抱持不良目的接近她们两人,我一定会解决掉你。」
「是、是啊。」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对她们两人来说,你显然已经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了,所以──」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的表情很温暖,可是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散发出了──好像在羡慕些什么,却又对那感到寂寥落寞的情感。不知为何,我有种心头被揪紧的感觉。
「拜托你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表情呢──为何她会那么担心小那和凛花的事呢?我实在搞不懂就是了。
不过,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认为是敌人的她,如今已经是我的伙伴了,这点我倒是能肯定……总觉得光是这样就觉得放心多了。
「好的,请交给我吧!」
「……我有点意外呢,你好像颇有自信耶。」
「因为我是她们两人的──因为我最喜欢她们两个了!」
我本来想说因为我是她们两人的朋友,但还是算了。毕竟我跟她们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只是朋友了,然而这件事不能告诉小金崎同学就是了。
不过,我最喜欢她们两个了,这份感情绝对是真的。我希望她们两人能和好如初、希望她们两人能常保笑容。所以只要有我能为她们做的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呵呵。啊哈哈哈!」
「咦,有哪里好笑啊!?」
「因为这不像你的作风嘛。」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小金崎同学的笑穴,只见她用跟自己形象不符的笑声笑个不停。
我果然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也罢,比起露出悲伤的神情,她这样确实好多了,所以我决定乖乖地被她笑就好。
我只是一边做出抱膝坐姿,一把头埋到膝盖之间,借此掩饰自己笑个不停的模样。
◇◇◇
「呼啊啊~……」
跟小金崎同学的交情变好之后──尽管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如此,但确实是比以前更了解她一些没错。而到了这天的晚上时。
我借由泡澡舒缓身心,同时也发出了不像样的吐气声。
虽然泡澡可说是生命的洗涤,但要是松懈过度,也会把命给不小心溶解掉了。
例如在天气很冷的时候一泡进浴缸里,心脏会有像是被揪住一样的感觉,那其实还满危险的,应该要格外小心才对。唉,不过现在是天气正暖的时期,应该用不着担心这点就是了。
「话说回来,今天真的有够累啊……」
我一边发懒,一边喃喃自语着。
总觉得今天泡澡的威力比平常强了许多,可见我今天到底搞得有多累。不对,不只是今天,就算说最近一直是这样也不为过。
仔细回想起来,打从不久之前开始和小那、凛花同学交往以来,不仅分别和她们两人去约会,在学校还要承受粉丝俱乐部那些人散发出的压力,然后还被小金崎同学交付了任务──像这样整理一下人际关系后,发现在这当中最坏的人好像是我耶。
毕竟我是做出劈腿行为的人,要是这件事被粉丝俱乐部的人知道了,她们肯定会更生气,就连小金崎同学也会认定我是敌人吧……
「咦……?话说回来,小那和凛花同学之所以会吵架,原因该不会就出在我身上吧……?」
说到她们两人最近发生的最大变化,不就和我一样,就是分别和我开始交往这件事吗?
从她们两人各自的观点来看,她们和我都是一对一的交往,是与劈腿沾不上边的正当关系,完全不成问题才是。那么也就是说,无论是从小那的观点来看凛花同学,还是从凛花同学的观点来看小那,我和对方都依旧只是朋友关系。
恋爱会令友情破裂这档事,在网路上可以找到满坑满谷的相关文章。于是我拿起了偷偷带进浴室里的防水手机,在搜寻栏位上输入「恋爱 友情」当关键字后,就自动跳出了建议加上「破裂」这组字进行搜寻的结果。这两者真的就像水与油一样互不相溶啊。
所以,假如……我是说假如喔。
假如她们两人真的彼此不和了,再用「恋爱 友情 破裂」这几个关键字去分析,那么这一切的元凶该不会真是我吧……!?
「怎、怎么会这样……!」
我实在太震惊了。现在只想大叫太惊奇了──不对,是我的老天啊!
我明明就自信满满地对小金崎同学说「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但如果我才是一切状况的真正元凶,那不就跟纵火犯放了火之后,居然还跑回现场当起消防员一样吗──
「这不就是自导自演吗……?」
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导自演呢。不过,尽管最大的问题元凶就是我自己,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现在发生的问题。
明明放了火,却连灭火器都没带。明明是自己写的剧本,但演技却烂到极点……大概是像这样的状况吧。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的脑袋能聪明点,或许就能灵光一闪想到解决方法了。
不过就算祈求上天赐给我答案,也还是无法改变我脑袋空空的事实。啊啊,即使只有这一刻也好,请赐给我奇迹吧──
「对了!」
我立刻滑起手机,然后抵在耳朵上。听到几次拨号声之后──
『……喂喂,你好?』
「接通啦!!」
『……我要挂断啰。』
「哇!?暂停!住手!不准动!!」
『怎么突然打给我啦。』
我打电话的对象是小金崎同学。
今天告别时我们有交换联络方式。
「你不是说过,有问题的话可以打给你商量吗?」
『是啊。』
「现在就是有问题的状况啊!!」
『……』
她沉默不语。不对,我有听到像是觉得傻眼般的叹气声。
『问题来得……真是快呢。』
「呵呵呵……毕竟困难总是会突然降临在眼前的嘛。」
『那不是该自信满满地说出来的事吧。』
现实明明就是这样啊。
不过,对电话那头的小金崎同学来说,这通电话来得确实很突然,她可能毫无心理准备。
「不好意思,请问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干嘛突然正经起来啦……就是有空才接电话的嘛。』
「难不成……你在泡澡吗?」
『你是傻瓜吗?』
她骂得实在太过直接,害我都想哭出来了。
『当真在泡澡的话,我就不会接你的电话了啦。毕竟那样做会把手机搞坏吧。』
「啊,小金崎同学的手机是没有防水──对喔,你的是贝壳机呢。」
『……我的确实是贝壳机没错,但贝壳机并不代表一定没有防水功能吧。肯定也有能防水的贝壳机啦。』
「真的有那种贝壳机吗?」
『一定有,大概吧。』
她好像没什么自信的样子……或许该说,听起来像是在表达「别问我这种事啦」的回答法。
小金崎同学是现在应该已经濒临绝种的贝壳机派。她似乎是那种只要是从小使用的东西,就会一直使用下去的人。
该说她是爱惜物品呢,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呢……她本人是说手机只要能打电话就好,贝壳机连聊天软体都无法下载,更没办法好好地看部影片,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把它归类为不堪使用的物品就是了。
『等等,所以你该不会是在泡澡时打电话来的吧?』
「这样啊……那只有我正在泡澡啊……」
『就是。……你是傻瓜吗?』
第二次被她骂「你是傻瓜吗?」了。不过第二次骂好像有点担心的味道在,但觉得这样反而更令我受伤。
「因为我就是想尽快找小金崎同学商量嘛!」
『恼羞成怒了……』
「反倒是为何小金崎同学没在泡澡啦!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干净吗!?」
『我早就洗完澡了啦!别因为洗澡时间跟你不一样,就随便把我想得很邋遢好吗!?』
说得也是。真要斗嘴的话,应该要想个更好的理由才对,我确实该好好反省这点。
『然后呢,你特地在泡澡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到洗完再打吗?』
「当然啰,因为我想勤快联络上你嘛,不对,应该是奇快?」
『你想说的是尽快吧。』
「对喔……」
『这次考试会出这题喔。』
「真的假的。」
『唬你的。』
「……」
被她戏弄了,真的完全被当傻瓜看了。
『好啦,正事是什么?』
「对喔,差点就扯远了。」
『的确。尽管我觉得你早就完全不晓得扯到那边去了。』
「我想找你商量的就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们两人和好如初!」
『……?』
她又沉默不语了。不过,这次和刚才不一样,这显然是想表达「你这傻瓜到底在说什么啊」的沉默。
『这是那么紧要的事情吗……』
「当然很紧要啊。」
『的确,说得也是。说起来确实是很重要没错啦……但有必要特地在泡澡时打电话吗……』
「小金崎同学?」
小金崎同学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还发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气。
『总之,我会等你打电话来的,请你先洗完澡再说。』
「咦,可是……」
『为何要这样说呢,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已经可以预见你泡晕在浴缸里的未来了。总之就是这样,再见。』
她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该怎么说呢,小金崎同学显然太过小看我了吧?
况且打电话过去的人是我耶。我明明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说──好像也不能讲得这么斩钉截铁,毕竟我确实趁着一时冲动劈腿了。
不过我好歹做得到好好地自我管理。我不仅已经好几年没得过感冒了,不久前也才靠着完美的计画度过了双重约会危机。
正因如此,我从未经历过泡澡太久泡到晕那种跟都市传说没两样的状况。
尽管我没什么体力,但不知为何很健康呢。我搞不好是个天才喔,健康的天才!
「姊姊。」
有人从更衣室那边在叫我。那是樱不太耐烦的声音。
「你到底还要泡多久啦?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出来耶。」
啊,对不起。
在论会不会泡晕之前,以需要轮流泡澡的五人家庭来说,泡太久的确不妥。小金崎同学,提醒得好。
我在回答樱之余,也准备从浴缸里起身──怪了?
我刚才讲的话她有听到吗……?尽管我想开口,却觉得发不出声音来──
(怪了,连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
电灯的光芒好炫目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而且听不太到樱的声音了──就连腿也使不上力了……
──碰咚!
「咦!?怎么,姊姊!?爸爸──啊,不行!妈妈──!!」
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摔倒了,身体好痛啊。
樱慌慌张张地冲进浴室里,然后立刻找了妈妈来帮忙。
那些声音就像嗡嗡嗡的耳鸣一样越来越大,然后又渐渐变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尽管我还保有意识,但全身无力的状况让我无法动弹。
间四叶,今年十六岁。有生以来第一次泡澡泡到晕的故事……。
◇◇◇
在那之后当然也很凄惨。
既然是在浴室里摔倒,我身上当然是一丝不挂光溜溜的。因此是樱和母亲还有葵三人总动员先帮我擦干身体,再一起把我搬到客厅去,接着帮我冰敷,然后拿扇子帮我搧风──花了不少功夫照料我。
附带一提,父亲一下子就被赶回卧室去了。虽然很对不起他,但身为花样年华的少女,我还是有羞耻心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下回就做父亲喜欢的起士汉堡来向他赔罪吧。
……我还以为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在被照顾的这段期间里,我其实根本无法动弹,有种像是在作梦的感觉。
尽管我有听到母亲在骂「真是的,都已经读到高中了还这样」,还有「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泡澡时滑手机」,然而我光是发出「啊」或「呜」之类的呻吟声就很费力了。
但容我解释一下。我是第一次泡澡泡到晕倒。如果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应该就不至于出状况才是。因此这次的经验对我来说,就算称为往成为大人的阶梯又跨上了一步也不为过。
「姊姊,你不要紧吗?」
在体贴地照顾我之余,葵也用扇子在帮我搧风。啊啊,我的妹妹真是太温柔啦。
附带一提,另一个妹妹则是正在泡澡。不过可别认为她很无情。毕竟她可是拼了命地呼喊找母亲她们过来帮忙,还记得要先把父亲赶回房间去,再帮我擦干身体。
尽管樱平时的态度有点冲,但本质上仍是温柔的妹妹。让她在搞得像是意外现场一样的浴室里泡澡,让我心里只有罪恶感可言。下回也得准备些樱喜欢吃的才行呢。
不对,真要这么讲的话,对母亲和葵也该一视同仁。总之准备她们喜欢的就是了。我是个只懂得用食物来解决一切的糟糕长女,真是对不起大家啊。
「葵,姊姊如何了?」
「哇,小樱你这是蜻蜓点水吗!你平时明明都会泡更久的说。」
「我、我可不是因为担心姊姊才洗这么快喔。不过,姊姊发生这种状况是第一次吧?所以我担心浴室里该不会有奇怪的病毒之类,才会赶快洗好出来啦。」
樱嘟起嘴,用有点刁蛮的语气如此说道。
除了平时会泡很久以外,她明明泡好澡后还会先把头发充分吹干,然后才走出更衣间。可是现在看起来像是只用浴巾擦拭过,头发到现在都还湿湿的。
「抱歉啊,樱、葵。我明明是姊姊,却让你们担心了……」
「啊!姊姊有在听啊──不对,你现在讲话真的不要紧吗!?」
「嗯,托了大家的福,我现在很好……也得谢谢妈──唔,啊哈哈……好像还没办法大声说话,似乎有点吃力呢。」
总之我先从躺着的状态支起身,然后随着体重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想要站起来似乎还嫌有点吃力的样子。
此时她们两个立刻坐到了我的左右两侧,把我夹在中间。这是什么妹妹系酒店之类的吗……?
「不要紧吧,姊姊?」
「我好多了,多亏吸取了很多葵的能量呢。」
「呀啊♪被姊姊吸走能量了呢♪」
葵兴高采烈地轻轻往我身上靠,这是何等绝妙的肢体接触啊……服务生,我要开一瓶这间店最贵的酒!
「葵,姊姊可是大病初愈而已喔。」
「啊,对不起……」
「大病初愈……我又不是生了什么病。」
「明明直到刚才还瘫软无力,那跟病人有什么两样。」
尽管话讲起来很冲,但从声音的微幅变化听得出来,她的心情变好了。
「谢谢樱也这么担心我。啊,你还是先去把头发吹干比较好吧……」
「什么……!?你、你误会了!我只是今天碰巧想要让头发保持稍微有点湿的状态而已!」
「只是碰巧想让头发有点湿而已吗~小樱?」
「葵,你闭嘴啦!」
葵挖苦樱,而樱也立刻和她斗起嘴来。
(插图013)
尽管她们把我夹在中间,用一触即发的眼神互瞪,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她们是真心要吵架的。
「不过樱啊,让头发一直湿答答的会伤害到发质喔?难得你都把头发留得那么长、那么漂亮的说。」
「哇啊!?等等,姊姊!?」
「啊,抱歉。」
我不自觉地抚摸起樱的头发,结果被她骂了。
不过那份手感真的是太棒了。我已经习惯剪成鲍伯头了,事到如今想要再留长……的确不是没想过,毕竟看到樱、凛花同学,还有小金崎同学的一头长发,确实还是会觉得很羡慕呢。
「小樱真好。我说姊姊啊!葵也想要被摸摸头发!」
「好啊,好乖好乖喔。」
「呀啊~♪」
「……你是宠物不成啊。」
樱傻眼地叹了口气。
我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因为葵和我一样都是剪成鲍伯头,所以她很好奇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小樱,你嫉妒了对吧。」
「啥!?我、我才没有嫉妒!该说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吗!」
「啊~能剪成和姊姊一样的发型真是太好了!」
「你这个人喔……!」
小葵搧风点火之后,小樱开始低吼。尽管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的场面,不过,她们并不是在吵架,反而该说正是因为她们感情很好,才能像这样偶尔斗斗嘴。
咦……?该不会那两个人也是──
「……那我干脆也把头发给剪短好了。」
「咦!?那、那可不行!」
樱那句炸弹性发言强制性地打断了我的思考,让我不由自主地大喊了出来。
小樱要把头发剪短?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要是敢剪短头发,姊姊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喔!?」
「咦,为什么!?」
「难得留了一头那么漂亮的长发,要是剪短就太可惜了……应该说,这等同于世界的重大损失吧!?你平时的双马尾发型感觉就像动画角色一样,超适合你的。回到家松开头发后该说是形成了一种反差感吗,给人『咦!?这孩子看起来意外地成熟……?』的感觉,让人受不了!总之!姊姊我强烈要求你留长发!!」
「……你是不是还在晕啊?」
即使樱很明显地开始提防我,不过这点小事无所谓。
只要她有感受到我的这份热情,她肯定会明白想剪短头发是个危险的举动,往后就不会再动这个念头了。
尽管身为姊姊,被妹妹感到嫌恶确实很令人难受,但总有一天,樱在回想起这天的事情时,一定能理解姊姊我是正确的才对。
──姊姊!我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托了姊姊的福,我才能这么幸福!我最喜欢姊姊了!我爱你!
然后我们就热情地拥抱彼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嘿嘿嘿……说笑的……」
「「……姊姊,你那样好恶心喔。」」
「居然同步了!?」
就这样,受到超乎想像重创的我,在原本就因为泡澡泡晕而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消沉,只好直接去睡了──
而为了让小那和凛花同学能和好如初……不对,是确认某件事,我展开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