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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染红吧,我的天空。染上我的朱红吧。

(神宫寺那织)

「唉,累了。」

我把麦克风放到了桌上,麦克风滚了一圈后静止不动。

「哎呀,毕竟你没有停歇地唱个不停。」

我和社长来到了KTV包厢,理由是考试赌局。今天我请客。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没事啦,没事!不过是数学就送你吧,反正总分我是赢的,还是全年级第四名。光是有这点程度就足够了吧。我才不觉得不甘心。

「多亏老师粗心犯错,今天我可满足了~今后可别偷懒不检查喔。」

「啰唆,这件事情你也说够了吧。」

就说我没有不甘心了,一点懊悔也没有。我完全不当一回事。

你可别会错意喔。

「抱歉抱歉,全年级第四名大人……呼,休息一下吧。」

「啊啊啊啊,你那种讲话方式好讨厌!我明明赢你,我明明是完全胜利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休息!」

此女甚烦,绝烦。妾身愠火上头。

我将杯子里剩下的果汁一干而尽。喝闷酒啦!我瞥了一眼桌面,看到社长的杯子里还有果汁,说了一句「我去倒饮料」便走了出去。

不可原谅。我都已经付出放学后的宝贵时间了,不仅如此竟然还剥削我的钱财。

下次一定要用合计总分决胜负。若是今后选修增加,胜负自然而然会分科进行,必须要趁着还能用总计分来决胜负的现在澈底封杀她。装了杯满满的果汁,我缓慢走在返回包厢的路上,小心翼翼不让它洒出来,并思考起这个月底要举行的段考。

接着我一进入包厢,便立刻宣言道:

「段考就用总计分决胜负,不分科目比了。」

「这样我就没有胜算了。」

「啰唆!要是你不甘心就赢我看看啊!」

结果杯子放到桌上的时候,我的果汁还是稍微洒出了一点。

太不吉利了,亏我刚刚还做了条件许愿。算了,才这点程度动摇不了我的胜利。

从小,我就喜欢像这样子许愿。如果能把这颗小石子一路踢回家的话、如果回家路上能够一直走在白线上的话……就是小孩子时常做的那种许愿。

我突然想了起来。想起用这种轻松的心情开始的一项许愿。想起那充满了空虚的许愿。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距离月底也剩没多久了。五月也都过半了。」

「嗯,确实没时间了。」

「唉,真拿你没辙。我就稍微认真点吧,看我解除封印。」

「哦?我很期待喔。」

就算社长解除封印,有办法赢得了本小姐吗?这句台词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话说回来,我换一个话题。你和白崎同学怎么样了?顺利吗?」

社长的问句并不是兴趣满满,而是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这么问道。

「嗯──目前很微妙,不过要说预料之中也算预料之中吧。」

「老师这么可爱,感觉甜言蜜语个几句就手到擒来了。」

「你这次改用赞不绝口作战?」

「才没那回事呢──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喔──」

她这个态度绝对不是真心这么想,我敢断言。

「毫无感情到令人舒畅!不过可能会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更往好的方向去喔。」

「圆环之理啊。」

「不太一样吧?」

「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坚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得那么厚脸皮呢?真令人尊敬。」

「虽然觉得话中好像也混了一点坏话,不过谢谢你尊敬我。人们的欣羡就是我的活力。」

「老师你该说是没有迷惘吗?或许就是因为你对自己有自信,才能这么积极乐观吧。啊,抱歉,我说错了,不是乐观而是厚脸皮。」

社长很刻意地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希望你这个动作能配上更可爱一点的台词。

「别更正。」

「不过不过,你这么会读书,既可爱又博学多闻真的好狡猾,根本初始数值异常。」

「会读书又博学多闻的女生只会被孤立喔。」

「不否认自己可爱呀……你知道所谓的客套话或是韬晦这类词语吗?」

「因为我很可爱吧?我的可爱可是无法掩盖的喔。还是要我拿条丝巾包起来?」

(插图017)

「听到你这么干脆地说这种话,我还真不想附议!好想要马上下一个诅咒!诅咒你变成笨蛋,口头禅还换成『咦?好奇怪喔~?』,然后舔一下氰酸钾!」

「喂,你的真心话外泄了。而且你也够可爱了,你要有自信点。」

「你那就是所谓的赞不绝口作战?」社长向我投注怀疑的眼神。

「没有没有,社长有社长的可爱之处,我有我的可爱之处,不能拿同样的基准来丈量这一点喔。」

「哎呀,你说的话可真是深奥。不过我也稍微会点读书,果然还是会被孤立吧?真讨厌,好想低调生活喔。」

「会被孤立呢,会被严重孤立喔,全年级第十一名小姐。不讨人喜欢真是遗憾。」

「我不讨人喜欢了啊~亏我还觉得那是我唯一的武器耶!」

「不过……」

「不过?」

「会讨厌我们好成绩的男生,我们才不要呢!」

「没错、没错!我们才不要!我也不要仗着自己可爱而得寸进尺的女人!」

太麻烦了,装没听到吧。

社长会这么生硬提起男女生话题,大多都有其理由。

毕竟她很明显对我的事情毫无兴趣,她只是想讲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是有在意的人了?」

「那个……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社长转动着手指,卷着浏海玩。

我最喜欢你那种动作了,很讨人喜爱喔。

「我就知道。所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对方是美术社二年级的学长……不过我才刚加入社团,还没怎么聊到天,也还没问到联络方式。」

「帅吗?」

「很帅,而且很温柔也很会画画,还能聊御宅族的话题。也就是说,他很完美。」

「我闻到一丝优良人选的气味。虽说是优良人选,不过你可要留意瑕疵喔。男女关系可是没有瑕疵担保责任的。」

「什么意思?」

「嗯?瑕疵担保责任?未来买住宅或公寓的时候很重要,你先了解一下比较好。简单来说,先假定你要买的房子有缺陷或问题,这些东西就是瑕疵──也就是说有损伤或缺陷,而卖家是有义务要事先告知买家有瑕疵的。然后在贩售时没有注意到的瑕疵──比如会漏雨或是有白蚁入侵,规定要由卖家来承担责任,这就是瑕疵担保责任,现在则叫契约不切合责任……总之,详细资料你自己去查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别把人和住宅、公寓混为一谈啦。真是的,你是从哪里捡来这种知识?」

「电视上有播。而且你之前不就是因此而幻灭?」

「你说因为瑕疵吗?什么意思?」

「就是你之前吵着说的,既成熟又帅气的人──那个啊,不是有一个你鼓起勇气邀约,结果去约会之后发现对方实在太幼稚,导致你一下就冷掉且再也没联络的人?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不是一种瑕疵吗?」

「噢,嗯,说得也是。对方超──级孩子气,害我一下子冷掉了。」社长露出了远目。

「男生还是有孩子气的一面比较可爱,我个人满喜欢的。」

「白崎同学也很孩子气吗?」

「他超级幼稚。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好,不过他小时候很懦弱,甚至总是要姊姊安慰他。」

「是喔?真意外!」

「小学生时期他考试考输我,明明没必要哭却还抽抽搭搭的。」

抱歉,我说出去了。反正这是属于我们两个女生的秘密,原谅我吧。

「这真是学年第一不为人知的过去,原来白崎同学也有孩子气的一面。现在又是怎么样幼稚呢?」

「首先,他不了解心灵变化有多么细微,更不用提女人心了。」

「这样啊,我本来觉得白崎同学看起来很细心,不过扯到女人心又是另一回事。他懂的只有作者的心情吧。」

「真的只有作者的心情。再加上他在心底某处很向往侦探。」

「什么啊?害我有点怦然心动,好可爱。不过他明明那么迟钝,却还想当侦探。」

不准心动。不准一脸陶醉。你的侦测器根本坏得一塌糊涂。

「侦探大多都对男女情事很迟钝;对这方面很敏感的是间谍。」

「原来如此,或许确实是如此。」

「别看他那样,他真的很孩子气。正因为如此,我很想看看他眼神深处转变为男人的瞬间呢。」

「啊,这句话听起来好下流。讨厌~」

「有官能小说的感觉?」

「有!」

社长用彷佛要跳起来的气势夸张地摇动身子。动作很可爱耶。只有动作。

「看来你嗜官能小说?」

「我没有看过百分百浓缩的官能小说呢。网路小说的话有看过一点……」

「那可是高浓度文学喔,已经可说呈现出一种比喻大战,完全是在竞争究竟谁能写得比较隐晦。顺带一提,我之前读的翻译类,『Fuck』这个词简直要完形崩坏。西洋的色情文学,是在挑战到底能让『Fuck』的语意扩增到何种境界呢。」

「就别种意义上来看有点有趣。能用来咒骂他人、用来表现那档事情、用来加在想强调的事情词语中间等等。『Fuck』可真是勤奋。」

「勤奋这种形容法不错。无论嘴或屁股,大家都只要用『Fuck』一词就能解决了。啊啊,真是方便的词语!F词!对了,下次我借《官能小说用语表现辞典》给你看看。社长也多去接触一下日文表现有多么自由比较好。」

「还有那种书啊!上面有写比喻之类的?」

「对,有黑蜥蜴啊、寒鰤等等,非常多譬喻。我个人最喜欢的是形状记忆合金。」

「全部都莫名其妙!然后还有合金?形状记忆合金是什么!啊啊,不过我的想像力……很努力地想要了解它的意象。是哪一边呢?从『合金』这个发音来看应该是男生的……?」

「可惜,答案是女生。」

「形状记忆合金!冲击力实在太强大了!感觉我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来!话虽如此,就算我用在日常生活中大家应该也听不懂吧。」

喂,社长小姐啊,原来你还想用在日常生活中吗?虽然完全没关系啦。

「大概只有我们懂,肯定。」

「……我们未来也会做那种事情吧?现在这个阶段也已经有女生在做了。」

「是啊。毕竟物种存续正是生物的生存目的,所谓的恋爱到头来也是性欲。」

「真是赤裸裸的讲法!中二病患者常说的话!啊,原来老师是万年中二病患者吗?如果是的话,那我还真是说出了过分的话呢。抱歉。」

「喂!你这句话我实在不能当作没有听到!可以麻烦你别乱把别人当病人对待吗?而且不管怎么想,生物的目的都是物种存续吧?那既是事实也是现实!话虽如此,换到人身上又稍微复杂了点。说到性欲,很容易让人只聚焦在肉体层面,不过我认为套用到人类身上,还有所谓精神性的性欲。若非如此,在迎来初潮之前就会喜欢上别人也太奇怪了吧?因为无法留下后代便把年少时期的恋爱当没发生过,这有点不太对吧?」

「原来……老师是想着这些在过活的吗……不过小时候之所以会喜欢上别人,说不定是在为恋爱做演练呀?不是也有人说玩扮家家酒也属于育儿的一种排练吗?女人并非生而为女人,而是成为女人。西蒙波娃也这么说过喔。」

「原来如此,或许也有这个可能性。」

社长啊,你竟然会搬出西蒙波娃,我看你也相当能干呢。

「不过精神层面的性欲这种想法也不错,不愧是老师。」

「……升上了大学,开始过起独立单身生活的龟嵩璃璃须,不知从何时开始,为了消弭自身的寂寞,开始会带男人回家。在那充溢着期待与不安的小小公寓房间中,只能默默藏起这男女沉溺于鱼水之欢中的娇态,远离尘世的喧嚣──」

「别开始阐述起奇怪的故事!而且还沉溺于肉欲之中!我完全堕落了嘛!我才没有梦想这种将来,我不憧憬这种糜烂的大学生活。」

「就算社长和向往成为音乐家的乐团男,或是和以演员为目标的飞特族男交往,我也还是你的朋友喔。只不过我可不会借你钱,唯有这一点真是对不起。还有演唱会门票我也只要一张就好,我没办法处理好几十张。」

「别扩充故事内容!我可是在讲美术社学长的事情啦……真是的!」

「我们的聊天内容总是会脱轨呢。」

「喂,就是汝,都是汝的错。」社长拍了拍我的肩。

这个举动简直就像老太婆萝莉一样可爱。虽然有瞬间让我联想到某搞笑艺人。

「首先……从和那位学长交换联络方式这一步开始试试吧。」

「老师,你的话题切入方式也太随便了,然后谢谢你给出了没有比这个还要更平庸的建议,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你这不中用的东西!」

「啰唆!跟你这个没有他人建议就什么都做不到的胆小鬼没话好说!要是不甘心,就让我看看你悲惨的爱情啊!」

接着我们一路聊到包厢的电话响起为止。我们聊了学校的事、将来的事,也聊到男孩子的话题,讲到艺人结婚的话题,接着转到婚礼的话题。聊到彼此的便服,就扯到哪家店的衣服买起来比较划算;在我补了唇膏后,接着又换成化妆品的话题。然后,我们也聊到了未来。身为女高中生的我们不管聊多久,话题永远聊不完。如果能把女高中生的话题抽取出来当作能量,我想世界能源短缺的问题大概能轻易解决吧。我挺认真的,既廉价又方便,我并不讨厌。

我们并不老是在聊些小众的话题喔!请各位注意。

就算是我,可也具备了不会迷失同年代性的平衡感。

「哎呀~聊了好多喔,说得可真满足。和老师聊天果然很有趣,结果我们只有一开始在唱歌。」

「真的。哎呀呀,社长的吐嘈果然让人身心舒畅。」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好了好了,那么晚餐要怎么办呢?当然要吃完才散吧?」

「当然喽。」

「我想也是,毕竟我也跟父母说不用准备我的份了。那要吃什么好呢?机会难得,来吃点平常不会吃的东西……对了,要不要久违地涂涂油腻腻的唇膏啊?老师最喜欢的那家。」

浓厚的白色汤汁,和面有关的那个啊。赞成,超级赞成。

「那就来点豚骨吧!好,来狠狠往干瘪的嘴唇上涂油吧!毕竟保湿可重要了。」

嗯?卡路里?谁理它!我现在就想吃拉面!

「对吧、对吧!我要加很多蒜!」社长高举拳头大喊。

「蒜超级重要……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老实坦白,我明天要去约会。」

「决战?第三新东京市?」

「嗯,屋岛作战。」

「碇同学,你不会死的。」社长装出神秘的表情,以澄澈的声音模仿。

「「因为我会保护你。」」

我们的声音畅快地重叠,接着相视而笑。路人什么都全都是背景!

「明天要穿什么去好呢?」

「穿千金大小姐风不就好了?你很擅长驾驭那种服装吧?穿条洋装之类的装清纯如何?」

话虽如此,社长才是连身裙派,假日有很高的机率她都穿着细肩带连身裙。社长身材娇小,很适合那种打扮所以倒好──

「连身裙啊,要是不穿有腰身的那种,我看起来就会像水桶……话虽如此,要我穿着有腰身的设计到处走动,又让我觉得有点憋屈。还有,装清纯是多余的。」

虽然我确实是有几件……什么?我可不是因为胖了喔!说这种话的人,DATU……对不起,我比买的时候胖了。但那是我国中时期买的,也不能撇去可能是我有所成长了喔?嗯,这也没办法吧,毕竟我在发育期嘛。

「对你真的是不得大意。真是的,你就穿喜欢的服装去吧,反正男人不怎么会注意服装,重要的只有性感内裤而已。身为淫乱老师的你,感觉会有那种类型的内裤吧?」

「我差不多也开始感到悲伤了!还有,我没有那种内衣!」

「亏我还觉得你像是会有丁字裤之类的人。」

「那……倒是有。」有件我一鼓作气在网路上买来的,当然选便利商店取货。

「你果然有嘛!应该说老师,你前面到底想像了哪一种内裤?」

「……呃……胯下有开洞的那种。」

「出现了!淫乱荡妇老师!你的想法完全是情色漫画!你是情色漫画老师!」

社长迅速后退一步,用手指着我。

「才不……都怪你说了奇怪的话!」

「我看你在买丁字裤的时候,也是抱着那种下流的想法吧──是这样吗?」

「这个……我只是想说穿裤子的时候看到内裤的线条很讨厌……」

这是最正当的理由吧?没有什么毛病可挑吧?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像样的理由!谢谢你老是在穿裙子,还想拿这个当借口!」

你这个人小鬼大的臭黄毛丫头!诅咒你被山犬吃掉!

「窄裙也一样啦!会展露出内裤的线条!而且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虽然一鼓作气买了,但我连拿去洗的勇气也没有,所以我根本没在穿!」

我可了解我家妈妈了,她肯定会笑眯眯地向姊姊报告。

「好,晚餐我请客,明天你就穿那件丁字裤吧!」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有在听啊,反正你只是装乖才这么说的吧?这对我可是没用的。怎么样都好,明天记得要穿去!这可是命令,你还要拍证明照片给我!」

「这可是色情照片耶?会变成小帐案件的!」

「既然都决定好了,今天就为了明天的挑战大吃特吃吧!要好好储存电力!」

「别无视我!」

「明天就用老师的肉暖被攻击!」

「混帐东西!」

「哎呀,我不小心说溜嘴了,真是抱歉。我本来不打算说出来的,一个兴奋就……话说回来,肉暖被老师,你要放弃大蒜还太早了,喝苹果汁或乳制品对于消除大蒜臭味很有效。也就是说,苹果优格即是最强伙伴!也就是朗基努斯之枪!若只吃少量大蒜,用这招就能解决了!」

「谢谢你给了我今天最有用的情报!吃完拉面后进攻便利商店!」

「进攻便利商店!」

「还有,你叫我肉暖被老师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虽然我还是不吃大蒜,不过餐后的苹果优格很有魅力!

嗯,我今天不会吃喔。

然后我也不穿丁字裤喔。

※ ※ ※

(白崎纯)

「明天要去葛西的水族馆,记得早点睡!」

昨晚那织传了文字讯息给我。集合时间似乎是九点半。

反正集合时间比平日晚了一点,稍微熬一下夜大概也没问题。正当我这么想,她又捎来了追击讯息:

「你敢睡过头,回程我们就用走的。我要把你的钱包和交通IC卡全部没收。」

真是魔鬼。那织很有可能真的会实行,这一点令人害怕。我回了「收到」两个字。通讯到此结束。

这就算了,「葛西」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没想到她竟然偏偏选了这个地点──

那是三个人一起远游(虽然也不到远的程度)的最后一个地点。

并且,也是我和琉实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向往老套约会的琉实总是会想去横滨、御台场等等所谓的约会圣地。她会拉着我的手,带着讨厌人群的我到处逛。就在我们这样四处出游之间,渐渐有了各种发现也是事实。只要沉浸在自己眼前的事物,也能获得相当的乐趣。

当时的我们关系仅止于牵手、拥抱而已。不过到了现在我能明白,琉实邀我到情侣约会的圣地,就代表她也期望有所进展。

结果第一次接吻的地点却在葛西,这也实在很有我们的风格。

走出玄关,那织已经站在那里了。

她身穿浅蓝色上衣配上黑色伞状迷你裙,圆圆的白色领口下面绑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蝴蝶翅膀耳环摇曳在耳垂。她今天没有绑头发,稍微卷曲的发丝散落在胸口,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性感一点。

为什么会如此──唉,真是可爱到令人不甘心,适合她到令人觉得很作弊。

「怎么样?」那织微笑着询问我。

「我觉得非常可爱吧。」

我也只能这样说了吧。

「嘿嘿。嗳,你再说一次。还有『吧』是多余的。」

「呃……我觉得非常可爱。」

超难为情。这是什么酷刑?啊啊,可恶!

「呵呵,谢谢称赞。好,满足了,那我们走吧。」

那织淘气地说着,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直到抵达临海公园之前,那织都维持着好心情。她笑眯眯的,用带有些鼻音的声音对我说话。如果没有和琉实交往的话,我就能更单纯地──我想到这里,便停止了思绪。

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正因为和琉实交往过,才会存在现在的我。

在车站擦身而过的男生们,视线总会撇过那织;电车上坐在同个车厢的男生们,也时不时会瞄一眼那织。就我以外的人的角度来看,那织似乎也相当有吸引力,也能理解琉实为什么会评价她可爱得像小恶魔。

黄金周假期期间,我也有和那织出门。我们去了市立图书馆,顺道去趟咖啡厅等,在身为室内派的小小行动范围内,实行了像是约会一样的活动。

当时的那织当然也很可爱,不过那时候只是因为在家里聊天聊腻了,才会出门走走,并不像现在这样精心打扮过。

穿着短袖T恤加上卡其裤,并简单套了一件七分袖衬衫的我,稍微感到有些畏缩。虽然这是我个人觉得不会有错的安全牌搭配,不过要穿这身打扮走在这浓缩了可爱于一身的那织身旁,感觉干劲似乎稍显不足……虽然确实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实在不是很懂怎么鼓起干劲。毕竟和琉实约会时也是穿这种服装,就算现在在意也无济于事。

这么说起来,和琉实约会的时候──

你现在的约会对象是那织吧?

而且今天可能就是两人最后一次约会,不是吗?

没错。今天不要去想琉实,专心在与那织的约会吧。

从车站走到水族馆的途中,右手边方向可以看到摩天轮。那是在建设当时本是以世界第一名高为目标,却在落成前被别人超越的摩天轮。若要搭乘的话应该要选傍晚──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那织抢先一步开口说:「等到傍晚我们再去搭那个吧!」

「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搭过吧?纯还说什么『唔哇,好高喔!要是这时候螺丝断掉会怎么样?他们平时有好好在检修吧?』,被姊姊狠狠教训了来着?」

「……真亏你记得。」

别让我回想起来。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有句俗语说,笨蛋和什么的爱往高处跑呢。」

「喂!要糊弄过去的应该是笨蛋那边才对吧!」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把笨蛋和烟搞混了,真是失敬。」

「你完全不觉得自己不好吧?」

「真是的,别拘泥这种小细节了啦,爱计较的男人会被讨厌喔。」

「啰唆。」

穿过入场大门,我们朝着建筑物走去,前方的海映入了眼帘。

无论什么时候来,这里总是很舒适。穿过半圆形的入口,搭上手扶梯往下缓缓进入馆内,室内充满了家庭旅游的人,十分热闹。正当我望着水箱时,小孩子们介入了我和那织之间。不过纵使如此,那织仍然死死盯着水箱──她用简直像是孩子般闪闪发亮的眼神,着迷地望着压克力制的水箱。鱼儿在那织的眼前翻滚,光线打在鳞片上滑出线条,接着那织拼命地用视线追着鱼跑。她大概根本看不见周遭了。

因为那织陷入全神贯注状态,除了自己想看的水箱之外,我莫名站开距离,从一旁远远观望。

光是从后面看着死死盯着水箱的那织,就让我感到十分有趣。

我们一边走在通道上,那织不禁低喃了一句:「可惜这里没有海兽呢。」

「海兽?你是指海狮之类的?」

「对对对,我个人想看看小(O)海牛(Manatus)。」

「小……啊,海牛啊,就是像儒艮的动物……为什么?」

「它现在在我心中掀起了一阵热潮。」

为何是海牛?有出现在什么作品里吗?我不是很懂那织在想什喔。

「怎样都行啦,不过你别加个『小』在海牛前面,害我一瞬间有点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这么说起来,这里也没有小(O)……鬼蝠魟(Manta)呢。」

「就说你别加『小』了!『小』的后面也不需要空档!」

「为什么?嗳,为什么我不能加『小』?」

「别问那么多,闭上嘴巴!」

「嗳,为什么啦~~?为什么不能叫小鬼蝠魟啊?嗳嗳嗳,为什么?」

别坏笑着靠近我,烦死人了。你明知故犯。

「那么……小翻车鱼(Manbou)?小猫鼬(Mangusu)?小山魈(Mandrillus)?小阿拉伯狒狒(Mantohihi)?小长毛象(Mammoth)?英文的话还有个小螳螂(Mantis)呢。哪一个可以加小?(注:那织举的所有名词加上「小」后,均变成以「O+Ma」开头的词语,和女性生殖器官俗称的前两个发音同音)」

那织一边拉着我的袖子,用黄色笑话不断攻击我。这家伙都不会在意旁人眼光吗?应该说,光是用黄色笑话攻击人就已经很糟糕了。鬼点子和教授同等级。

「喂,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啊啊,真是的,啰唆──」

「啊,有在办什么特别的展耶。」

这家伙……实在自由过了头。

那织手指的方向,正举办着可以触碰深海生物的展览,不过并不是活着的生物。

我跟在那织身后,看见塑胶盒里装了冰块,还有大王具足虫等等没有看过、有着奇怪形状的生物。似乎只要问过导览员就可以进行触碰……不过我并不想碰。

我望向那织,她立刻向导览员搭了话。我想也是。那织肯定会摸吧。

「纯,是皱鳃鲨耶!哥吉拉的幼体!」

可以摸皱鳃鲨吗!这样我有点想摸……我的决心不禁动摇。不过太随意产生好奇心,可是会诞生后悔的。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因为像鲨鱼和鳐鱼这类软骨鱼都很臭,它们死后会散发出阿摩尼亚臭味。尽管如此那织仍蹲了下来,将头发梳到一侧后一边说着「喔喔,这就是鲨鱼肌!可以磨白萝卜吗?」一边触碰皱鳃鲨。

「纯也来摸摸看嘛!」那织兴奋地说,我走过去给她一个忠告:「小心你摸太久,臭味会去不掉喔。」接着远远地到处观望其他奇怪的生物。

接着,那织皱起整张小脸,靠向我的同时大声嚷嚷:「我的手指超臭的!」

「我不是说了吗?鲨鱼和鳐鱼类可是很臭的。」

「虽然我原本就知道,可是又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摸皱鳃鲨!嗳,你闻一下看看嘛!」

我恭敬地拒绝了她。

不过不管我拒绝几次,她都毫不气馁地不断要求我,于是我莫可奈何地让鼻子靠近那织的手指──

她的指尖贴上我的鼻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家伙!你在做什么啊,笨蛋!真的好臭!」

「看你一脸事不关己。臭家伙!给我多方反省吧!」

真的臭死了。不妙,简直像是把腥味浓缩在一起似的。大家还是自己去体验个一次比较好,不然不懂我这种痛苦。总而言之,唯有这件事我一定要说:皱鳃鲨,真的超级无敌臭。

我狂奔进入厕所,拼命洗了好几次鼻子。虽然多少有好转一些,却还残留着些许皱鳃鲨的存在。

我一走出厕所,便看到那织一边大笑着戏弄我:「消臭了吗?如何?还有气味?很皱鳃鲨吗?海边的皱鳃鲨?(注:「海边的皱鳃鲨」与村上春树的著作《海边的卡夫卡》音近)」

感到火大的我捏住了那织的鼻头。

「竟……竟敢捏住少女的鼻子,太粗暴了!等着遭天谴!」

「是那织先把臭臭指贴到我鼻子上的吧!」

随后那织擦着获得解放的鼻子,一边嘟起了嘴抱怨:「真是的,你这个缺乏幽默感的无趣男人。这是可爱女孩子做的一点可爱恶作剧嘛!」

「这种恶作剧太恶劣了,你才应该要反省!」

我们持续了一段争辩后,去看了鲔鱼游动的水箱,接着那织学不乖地又去交流水缸摸了些海星类生物,然后拍了几张企鹅的照片,享受了整场展览。

午餐时间,我们来到馆内的咖啡餐厅享用了炸鲔鱼咖喱。

「看完鲔鱼展览后享用炸鲔鱼……啊啊,这是何等悖德感。这正是站在食物链顶端才有的滋味。」那织高兴地这么说道……应该说,她相当欢腾。

那之后我们又顺道去了淡水生物馆,我陪着口中念念有词的那织在礼品区逛街(我莫可奈何地买了皱鳃鲨的玩偶给她),又去了鸟园无神地看了看白鹭、山鹬、鸬鹚等鸟类,澈底逛遍了临海公园。大致上看完设施后,我们前往用玻璃铺张而成、最适合看海的观景台。

因为观景台就在海的旁边,走在外头时不时会吹来强风。也就是说那个……那织的裙子高频率地差点被吹翻。不过那织自己似乎知道这一点,双手拿着包包放在正后方,不着痕迹地压着裙子。

「喔,看到了!」

那织走在我前方,伸手指向观景台。

就在这个时候。

──呀啊!

无瑕的曲面肌肤冲进了我的眼中。

(插图018)

圆滑的抛物线描绘着两个曲面,那正是臀部──简单来说,我看到了那织的屁股。

我的思考停止,接着迟了一步浮现出疑问。

──她……有穿内裤吧?

就算是那织也不可能会不穿内裤才对,若没有穿内裤,就是个变态女了。虽然那织也有稍微「那个」的一面,不过还不至于当暴露狂(不穿内裤)……我是这么认为的。嗯。好像也稍微看到了一点水色的布料……不过,那个画面几乎被屁股占据。

「你看到了?你刚刚有看到吗?」

那织泪眼汪汪、满脸通红地逼近我。

「……我受到无瑕肌肤压倒性的暴力。虽然我想应该不至于,不过──」

「我有穿!我有好好穿内裤!啊啊,讨厌!太惨了!都是社长的错!我绝对不会原谅那家伙!」那织打断我的疑问,抢先一步大声回答,并当场蹲了下来。

她说有穿,也就是说她穿的是丁字裤?真的假的,我第一次亲眼看到。

虽然刚刚的画面让我几乎只认知到屁股。

太壮观了,几乎让屁股全裸露出来了嘛!画面深深烙印在我眼中,而且后劲很强。

那织,今天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感想呢!」蹲在地上的那织从下方狠狠瞪视着我。真难以对上视线。

「嗯?」

「看到我内裤之后的感想!你可别以为可以看免费的!至少要讲个感想──」

「抱歉,我只记得看到那织的屁股……不过我有自信这辈子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事。」

「──这……这是社长叫我穿的!你……你可别会错意!」

呃……我到底要怎么会错什么意?

总而言之,我学到了。丁字裤超级赞。嗯,很不错。

(神宫寺那织)

我就说穿迷你裙还搭配丁字裤很不妙了!早知道应该要乖乖穿裤裙!

在离开家之前我确实有这么想,但是我有点高兴到忘乎其形、浑然忘我。确实有一点点啦,就是那个……想使美人计、恼杀他之类的。只有一点、一点点而已喔。

可是可是,在自己没有意图的情况下裸露出来……就算是我也会着急。

社长,我绝对要咒杀你。我真的不原谅那家伙。真想咒杀早上兴致勃勃自拍的自己!还传什么「不妙!穿这个性感度直线上升,而且还浑身充满了力量!现在的我最强!」啊!我这个笨蛋!

冷静点。不过只是屁股被看到罢了,而且我可是有好好穿内裤的,又不是被看到裸体。不,事已至此,就算给他看裸体也没关系,不过就算是这样,刚刚那个状况我还是没有做好觉悟和准备。「展现给他看」和「被他看到」是不一样的!

冷静点,那织。不能在这种地方感到挫败。好好向莎朗•史东看齐吧,她可是没有穿内裤就在萤幕前开腿换脚翘──不,那我办不到,无法看齐。

换个思考方式吧。既然都被看到了也于事无补,他都说一辈子不会忘记了,就解释成我在他生命中留下烙印了,这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如我预期。没错,这在我计划之中。

看到可爱女高中生没有布料的屁屁,没有男生会不因此感到高兴。没有错,不可能会有这种人。

「来,站起来吧。」纯向我伸手。

我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偷看他,接着就在四目相交的一瞬间纯撇开了脸。

──赢了!这样是我赢了没错吧?算我的回合可以吧?

他果然看到我的屁屁而感到亢奋!讨厌!既然觉得开心,你就讲清楚说明白嘛。

「嗳嗳。」

纯落落大方地转向我。

「你很亢奋吗?有觉得心痒难耐吗?感觉今晚会想起来?」

不要紧,我可是赢了。这个闷骚的呆头鹅输给了我!

「笨……笨蛋!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会一边回想我的屁屁一边做下流的行为──讨厌啦,你别让我说出来,色狼!」

「是……是你自己──」

「你都已经看到了,没有权利抱怨!所以呢?怎么样?来啊、来啊,说说看嘛!」

「……相当命中红心。」

纯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超满足!这是完全胜利!万岁、万岁!社长,我仅止于咒你不杀你了!我人也太好。

于是我狠狠紧抱住纯的手臂,多给他一点福利并迈开步伐。

「你……你有点黏太紧了!」

「高兴就老实说嘛,这么害羞真是可爱。」

那之后,我们在观景台好好地享受了海景,并一边聊着天。聊天的内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有聊些电影、漫画、小说之类的话题,纵使如此我也比平时还要更加雀跃。偶尔像这样出远门也不错。偶尔的话。

虽然我们确实有三个人一起来过,不过我也知道这里是他和姊姊约会时到访的地点。姊姊会很有规矩地留下门票票根,是典型的寄情于物类型,而我则从小就对这类东西毫无执着。回想不起来的记忆,本质上就是不需要的记忆。清除脑中的快取记忆体吧。为了让自己在需要时能立即想起,只要让重要的记忆在脑内反覆运行,使其作为长期记忆固定在脑中就行了,这和背诵是一样的道理。再更近一步说,记忆较容易和嗅觉有所连接。比起手边的事物,气味更强烈一点。皱鳃鲨小弟,谢谢你那强烈的气味。

而且──虽然这不是我刻意设计的,不过这次还有视觉性冲击。我真的不是刻意的,麻烦不要误会。正因为如此,要是我输给皱鳃鲨我可不饶它。别输给气味啊。

夕阳渐渐西下,自太阳释放而出的光线通过太空、穿过大气层,接着光线被阻隔、吸收并经过散射后,削弱的可见光才会降临大地。短波长透过散射,将天空染蓝;然而慢慢地,当太阳光抵达地表的距离拉长,短波长的光线便会渐渐传递不到地表,唯有长波长的光才能存在于此。部分长波长的光会撞上空气中的灰尘散射,剪下部分天空并染上橙红。

我的恋爱是长波长的光,它以悠然的波长抵达,并于苍穹变换成宵夜之前,将天空染上鲜明的朱红。日西垂景在树端,谓之桑榆。

我曾在字典上看过那些可以用来形容夕阳的词语。雀色时分、日暮、点灯之刻。真是优美的词语。

我希望能够时时沐浴朱红之中。

并且我也想去渲染他。我想将他染上朱红。

「差不多该去搭摩天轮了吧?」纯这么提议,然而他的视线仍旧凝望着海洋。

「嗯。」

「还有……虽然现在讲有点迟了,你的指甲颜色很好看。」

真的。真的太晚说了啦,不过我喜欢你这一点,总比没有说出口要来得好。只是你说什么指甲?这种讲法不对!要说美甲啦。

我拿这种突如其来的称赞没辙。真亏你了解这么多呢。

今天的指甲油颜色名为「Afternoon」。做得好啊,ADDICTION,我这就好好表扬你一番。

「嗯,谢谢你。」

染红吧,我的天空。染上我的朱红吧。

※ ※ ※

(神宫寺琉实)

结束了社团练习后,我接受丽良的邀请来到了公园。

要是我没有受伤或许就能参加的县大赛,敝校在第二轮便战败。若我有出场或许就能改变什么……虽然我当然不这么认为,不过毕竟我多少添了一点麻烦,看着不甘心的学姊们,我的胸口也充满了苦闷的心情。

但是段考结束后还有全国大赛。这还不是结束,我的士气没有下降。

只是大家果然还是把自己逼太紧,有种不从容的感觉。因为社员们需要点缓和运动,所以今天大家早早就结束了社团活动,也因此天空还没有那么昏暗。公园里有几组年轻家庭和孩子们在游戏。

纯和那织大概还在约会吧。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织说今天也不在家吃晚餐。竟然连续两天都不在家吃晚餐,你说伤不伤脑筋?」今早妈妈递便当给我的时候,还用责备的语气这么说,并寻求我的附和。

就妈妈的口吻来看,那织似乎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今天是要去约会,我也不好告诉妈妈那织是和纯去约会,只能含糊又逼真地回应:「不过那个家里蹲要和别人去外面吃晚餐,不也是桩好事吗?」

为什么那织没有如实以报呢?那织昨天顶着一颗湿漉的头,头上还披着一条毛巾来到我的房间,说了一句「我洗好澡了,换你洗吧。还有,明天我要和纯去约会,姑且告知你一声」并不等我回话便离开了房间。她明明不用专程过来向我报告的。我一边听着隔壁房传来吹风机的声音,一边这么想。

他们约会顺利吗?虽然那家伙一点也不懂女人心,不过加油啊。

只不过那两个人并不需要我操心吧。

他们肯定会很正常地出去玩、很正常地吃晚餐,最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用手机看着时间一边想着这些事,接着便看到丽良从厕所回来。

直到刚刚还束在脑后的一条马尾此刻已解开。虽然运动过后解开头发会看起来很乱很不得了,不过套用在丽良身上,就算头发杂乱看起来也赏心悦目。这是高挑又拥有模特儿脸之人的特权。

看着在社团教室拼命整理发型的社员们,不禁会让我深切感受到还好自己剪了短头发。只要用手稍微梳理,再想办法处理好被汗水浸湿而贴在额头的浏海,姑且还能见人。

「你要哪个?」丽良手上拿着两瓶运动饮料,朝着我举起来。

「哪边还不是都一样?而且我会付我那份。」

「别在意,今天我请客。」

「谢谢。」接下运动饮料,冰凉的容器令人感到舒适。「今天怎么会叫我出来?」

「我看你的表情很舒爽,想说是不是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丽良坐到我身边,喝了一口运动饮料之后,贴心地问了我一句:「啊,要帮你开瓶盖吗?」

「这点小事我可以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小心地不动到左手腕,将宝特瓶往腹部压,并转开了瓶盖。

大概也因为丽良的气质让人较难以亲近,因此没有男生公开绕在她身边过,不过要我说的话,不过是那些人太不会看人了。这么温柔又可靠的女生可不多。丽良能毫无顾忌、若无其事做出体贴的举动,我很能了解那些着迷于她的学妹们心情,甚至连我都曾有过小小怦然心动。如果丽良是男生,我有自信会迷上她。应该说大多的女生都会这么说,她真的太帅气了。

「也不是有发生什么事,不过各方面都放下了。」

「白崎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吗?」

「我当然没有讨厌他之类的,不过我整理好心情了,所以不要紧。谢谢你。」

「那就好。反正如果无论如何都很痛苦的话,就抢过来吧。」

「真是的,你别说这种话啦!那才是真正的横刀夺爱。」

「也是。不过就算你客气也没好事啊,大多都是如此。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去做想做的事情,这样绝对比较好。」丽良这么说完后,还露出微笑加了一句:「对吧?」

「幸福的人果然就是从容不迫。分一点给我吧!」

我这么说着并抱住丽良,她便摸了摸我的头。

真的太帅了,我都要迷上她了。也太高规格了吧。

「其实我的幸福有点停滞中。」

「是这样吗?」我离开丽良后接着说:

「不用练习的时候你不是都会和男友出门吗?难道是吵架了?」

接着丽良一边选择用字遣词,并缓缓地坦白:「每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他都会想要做,我们为此稍微吵了起来。如果是那种气氛倒是没关系,但是他有一种很明显以那档事为目的的感觉──男生果然都是这样吗?」

太露骨了!这实在让人历历在目啊,丽良小姐!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烦恼吗?

「唔……嗯,那样有点过分呢,我也觉得气氛很重要。」

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回应。对不起我这么不可靠。「我觉得这一点还是好好让对方知道比较好。」我这么说。

「我老实告诉对方一切的结果就是完美吵架中。」

「啊──」我想不到应该要对她说些什么才好。想说的话语每个都只是逢场作戏,均带着肤浅的感觉,但是沉默不语又让我觉得愧疚。虽然想不到任何具体建议,不过又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才行,不禁脱口而出:「前阵子在我在楼梯间找你商量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光是倾诉给别人稍微就能分散点注意力吧?」

「看到那么脆弱又支支吾吾的你,我怎么说得出口嘛,真是的。」

「也是,我自己也这么想。」

「你真的是笨蛋耶。」

「抱歉,我无可反驳。」

「振作点啊,队长。」

「我是前队长了。」

「不过对我来说,琉实还是队长喔。」

「谢……谢谢你……还有,关于你刚刚说的……」

「嗯?」

「……那个啊,做了那档事之后,男生果然就会变得满脑子都是那档事吗?」

如果我没有和纯分手……如果当时我们就那样──我的脑中有个角落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不过这就先搁置一旁,我很在意丽良要说的后续。

很让人在意吧?一般来说都会想听吧?这是很正常的吧?

「嗯,严重到甚至会觉得『你就只想要我的身体吗?』,我实在不喜欢只做那种事。」

「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这次大赛没赢就得引退,或是本来就因为应试读书的压力之类的?周遭给与的期望等等?」

丽良的男友是别校篮球社的三年级生。他们两人从国中时期就一直交往到现在,虽然以前很常听丽良商量过这方面的烦恼,不过我没什么他们会吵架的印象。

「就算要考大学也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篮球吧,我想他至少也会想参加关东大赛。就算是因为压力好了,我也希望他不要发泄在我身上。」

你说的太对了。

「说得也是。嗯,丽良说的没错。不过……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就算比较年长的男生也是这种感觉。我以为年长者会更加沉稳、更有包容力,就算我们稍微犯了点错,也会笑着原谅自己──类似这种印象。毕竟我对他就是这种印象。」

「在外面确实是这样,那家伙就会装模作样。不过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毫无年长感,非常爱向我撒娇。嗯,虽然那是没关系,不过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真不知道到底谁比较年长。」

我想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一面、吧。纯也有类似的一面,而且我也是──我又是怎么样呢?呃……啊~嗯,或许是想撒娇那一型的……吧。不,但是这样很正常吧?这是非常普通的事,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现在冷静想想,好像有点后劲了。不,是后劲相当大。我一脸若无其事地说了挺让人害羞的话呢。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自己揭自己的伤疤吧。来聊点丽良男友的事转移注意力。

「嗳,顺带一问,那种时候对方会怎么跟你说啊?」

听到我的问题,丽良低下头稍微沉思了一下。

虽然这件事无关紧要,不过她的睫毛好长!

「嗯──首先是氛围吧,会透过气氛感觉到他好像想要做,不过我会先无视他,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这么一来,他就会很露骨地来触碰我──啊,不是一上来就色色的那种喔,是会痒痒的、类似在打闹那种感觉。接着再问『可以吗?』之类的。」

啊──不妙,超级真实的。这毕竟是丽良的经验谈,理所当然会很真实,不过……这样啊,那个人会用这种感觉来暗示啊。哦~~正因为我认识对方,所以也有心情复杂的部分……原来如此。我很单纯地想多听一点这方面的事,请告诉我吧,丽良小姐。

那之后我问了各式各样的问题,比如他们做到什么程度──那个啊,不是也有用嘴巴帮忙之类的吗?也包含这类的事情在内,我简直问了个饱。什么?很色是怎样?说我很闷骚也太让人困扰了。在这种状况下,一般来说都会问吧!

就全体来看,我周遭已经有经验的人算少数,稀有的其中一人就是我的挚友,这样的着急和心痒难耐包围了我,让我的心不禁感到骚动。更不用说今天还听到了这么多成人话题,很遗憾的这对于没有对象的我来说,目前是无缘的事。也就是说,这是为了遥远的未来仅供参考的话题。还有就是我单纯好奇。

在和丽良聊完天时,人影渐渐变得零碎。来到天空渐渐要暗下来的时段,周遭已经变得昏暗了。

──这就是所谓的逢魔时刻,所以你要小心妖魔鬼怪喔。

那家伙总是像这样说些装模作样的话呢。

「差不多该回家了。吐了这么多苦水,我肚子也饿起来了。」

丽良稍微伸了伸懒腰,一边摩擦肚子打趣地这么说。

「说得也是,毕竟天色都暗了,这就是所谓的逢魔时刻喔。」

「什么?缝模……?」

「就是容易发生不好事情的时段。相逢的『逢』和恶魔的『魔』,逢魔。」

「考试会考?」

「不会吧,上课又没学到。」

「真亏你知道这种词呢,不过感觉好像没有机会用。」丽良露出笑容。

「的确,我也是第一次用。」

说完,我也扯开笑容回应。

如果说些「远方何人之时」或是「那人何貌之时」会不会比较好?毕竟时下流行的电影就曾提到过。

吃完晚餐时,我听见玄关打开的声响。才刚远远地听到「我回来了」,紧接着又传来上楼的声音。妈妈说了一句「啊,她回来了。这么说起来,我今天一次都没见到那织呢」,爸爸便用似乎在哪听过的话语回应:「身为母亲,凡事都需双重思量:一为自己,一为孩子。」

「你也好好动脑啊。」妈妈一边读着园艺杂志,一边提醒他。

「也是,你说的没错,然而父亲能为妙龄女儿做的,顶多只有叮咛门禁时间,还有给与交往对象试炼而已……不然难道那织有那样的对象吗?」

爸爸也没有把脸从书上移开。他们两人虽然在对话,却没有看向彼此。

我越来越觉得那织像爸爸了。她遗传到爸爸爱讽刺人的讲话方式,简直像爸爸像到无可救药。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我走上了二楼,敲了敲那织的房门,然而她没有回应。我再次敲门,她还是没有回应。

她不在房间里吗?我这么想着,一边说着「我要进去了喔」便打开门。虽然房内的灯没有开,不过我隐约看见床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我一边念着「连个灯都不开,你是怎么了啊?」,一边打开了房间的灯,照亮了散落在地面的书本,还有她的身影。

我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便穿过书本之间崎岖的弯道,坐到了床边,手放在趴着的那织头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拨起她难得没有绑起来的长发,晃动了她夹在耳朵上的小小蝴蝶翅膀耳环。这是我在去年生日送给她的礼物,原来她会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配戴。

「没有,没有发生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

闷闷的声音自埋在枕头里的脸传来。虽然有点听不清楚,不过没有奇怪的情绪在其中。

「那你为什么连灯都不开,甚至没有换衣服就──」

「今天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什么啊?原来是沉浸在余韵里。老是挖苦人的那织竟然会有这种情况,让我感到既奇特又可爱,不禁也压到了那织身上,「你这个小别扭!」

「很~重~啦~」

「才不重呢!」我喝斥抱怨的那织,并在她耳边说道:「这么开心啊?」

「嗯,所以我开始感到害怕。」

那织转了过来,露出难得一见的伤脑筋眼神。虽然她是我妹,却也让我觉得有点楚楚可怜。

「我有点明白你那种心情。」

「摆出前辈的态度真烦,我才不追求廉价的共鸣。」

「真不可爱。」

「我和你不一样,很可爱。」

「是是是,你说得对,小那织很可爱呢~」

「你那种讲话方式真令人火大。而且好重喔,走开。」

那织动起脚挣扎。

「好好好,我这就让开。真是的,你都把灰尘弄飞起来了。」

我撑起身子,拍了拍这可恨又不坦率的妹妹屁股。我明明是隔着裙子拍的,却有种拍到裸露肌肤、响亮而清脆的声响。嗯?我感到疑惑地转过视线,因挣扎而凌乱的裙摆露出的不只是大腿。我不禁将这防御力感觉很低的裙子向上掀起──

那织快速地拍开了我的手,并将裙摆往下压。

「喂,那织你这是──」

那织撑起身子并转过来,一脸认真逼近我,「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一清二楚,」

腰间缀着蕾丝,那是条浅蓝色的……被称为「丁字裤」类型的内裤。

我第一次看到。高一就会穿这种内裤?会不会太早了?而且好煽情!

「既然被看到那也没办法,与其随便隐瞒反而添增羞耻感,我宁愿不隐瞒。你好好见识吧,这就是女人的觉悟。」

那织张开双臂,露出一脸彷佛在说「随你处置」的表情。

听到她这么说,我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不过,我还是稍微掀起了裙子。前面意外地很普通,不过松紧带上方还有一条细带,那条细绳勒进腰骨一带,看起来好下流、好色情。看到双胞胎妹妹竟然穿着这种内裤,这股冲击使我有点退缩,尤其又是在听到丽良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更加……应该说,该不会她……是有那种目的才穿的?

「你穿这件该不会是为了让他看……?」

「我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啦,只是和社长聊一聊就演变成得穿它的局面。不过穿这件让我有种鼓起干劲的感觉,产生了一股涌现力量的感觉,我好像也不讨厌。只不过穿迷你裙超级惊险,在移动的时候简直让我心不在焉。」

毕竟是迷你裙,当然会这样吧。

「有点像是穿上喜欢的衣服或是配戴首饰那种感觉的再加强版吗?」

「对对对,就是类似那种感觉的最高级别感,甚至会有种无敌感……不过这不重要,这个我不方便拿去洗耶,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案?妈妈看到肯定会说话。」

为了获得无敌感的代价实在太过现实又孩子气,看到她这样的反差让我不禁捧腹大笑。谁教她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说这种话嘛!那织这种表情很少见,超级稀奇。

「你……你也没必要笑成这样吧?都流眼泪了!我可是很认真的!」

「谁教你……啊哈哈……说要拿去洗很难为情……!」

「小心我说这是你的喔。」

虽然我也不想点明,不过我还是这么说道:「看罩杯的尺寸一下就曝光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只能拿来当二手内裤卖掉啊……」

「别这样!」

「反正上下成套,感觉能卖个好价钱。若附上遮脸照片,大概可以卖到高价──」

「笨蛋!」从那织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就不像在开玩笑,很令我伤脑筋。

接着我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我还没洗澡,要不要久违地一起洗?」

「可以啊,不过在那之前内裤──」

我无视那织的声音,一边推着她的背一起离开了房间。

真是个要人照顾的妹妹。

※ ※ ※

(白崎纯)

距离葛西约会后过了几天,和那织一起乘坐摩天轮的事情,至今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摩天轮车厢中,沐浴在夕阳下的那织,比我喜欢上她时更加漂亮而梦幻,十分美丽。在我眼前的是一名出色女性,我配不上的女性。

「比起小时候看的景色,现在的光景更打动人心呢。」那织这么说道。她说得太好了,真的如她说的一样。而且不只是那织──她们两人真的比小时候还要更加有魅力。

小时候,在家附近开心打闹的女孩已经不复存在。

「我啊,一直很喜欢你喔。我之前曾说,考试的时候比任何人还要快解开题目看起来很帅气,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那其实算是我的许愿条件。小学的时候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你不是有赢过我几次吗?虽然我说什么下次我一定不会输,不过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不甘心。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不甘心,但是喜悦的成分要比不甘心来得更多。看着赢过我而面露喜色的你,让我感到你很在意我。很孩子气吧?如此幼稚又胆小的我,很害怕传达自己的心意,也畏惧产生改变,才会选了许愿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我订下要在不认真的状态下获胜的条件,如果我赢了,就要传达我的心意。很像傻瓜吧?」那织一边望着窗外,一边这么说的侧脸,莫名有种豁出去的感觉。我们现在明明处于正在进行式的交往,她却彷佛在阐述一段无法实现的恋爱一般。为什么她要露出这种充满孤独的表情呢?说不定那织察觉到我的心思了。她脸上的忧虑浓厚到甚至让我产生这种臆测。

接着,那织从袋子里拿出皱鳃鲨的玩偶,摸了摸它的头把玩了一阵子之后,对着玩偶再次说道:「真的,简直像个傻瓜呢。」

我要和那织分手,先重置这一切。然后,我要确实地直面自己的情感。

我在心里下定决心。

那织在摩天轮车厢中的那段话,狠狠地动摇了我的决心。我不禁产生「继续维持这样不也很好吗?」的心情。和那织互相戏弄很有趣,在聊兴趣相关话题时,也不需要一一做说明,我们就是如此了解彼此。

就算撇除她是我的初恋这些附加价值,那织也有十足的魅力。

只是当我和那织待在一起,我无论如何都会不禁想起琉实。我和她们的交情明明没有浅到会认错人,然而在她不经意的动作、侧脸、那双眼眸的色彩之间,却仍然会望见琉实的影子。

而那织呢喃的声音──也混进了琉实的声色。

我觉得那织很美,然而另一方面,我明明已经多次警告也决定别再去想琉实,心里却仍然会不禁响起:当时在这个摩天轮上,我和琉实──这种声音。所以,我没有资格和那织交往。

那么只要不会想起琉实,就这样交往也可以吗?

或许是这样没错,也或许不是如此。就算提出假设也无济于事。

在我得知了琉实心情的现在、在我和那织交往的现在,我果然还是觉得她们两人都很重要,没有办法选择其中一方。这份情感分不出高低。

我望着写了「1mol=6.02×1023个」的板书,一边想着这些事。

如果好感有常数的话就好计算了。将琉实设为x,那织设为y,代入公式进行计算,获得较大数值的会是哪一方?若能像这样数值化的话──我很清楚这是做不到的。既然得不出答案,那就应该要面对问题,一直到得出答案为止。明明不知道正确解答,我没有办法凭当下的直觉将其中一方写在作答卷上。人生可不是答案卡。

当我这么对教授碎念时,他说了什么:「你去读读《试证明理科生已坠入情网。》之后,再去尝试数值化吧。」

不过我在考虑结束与那织的关系,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他。

我认为这个想法应该要暂时藏在心中。

于是我做好的觉悟,每次在看见一如既往和教授聊着无谓话题的那织时,总会出现产生动摇的感觉,使我无法热衷于聊天。那织越是一如既往,越是像引颈翘望出门散步而欢喜的小狗一样亲近我,就让我心中积蓄的沉淀越来越凝结成块,并变得愈加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心思,星期三回程的电车中,那织试探我道:「你最近有点奇怪耶?有什么烦恼吗?」

「很奇怪吗?没什么啊。」

「是吗?那是我多虑了吧。」

那织将有气无力,可说是空虚的双眼投向窗户。我则将视线移开了那织。

或许她对我有什么怨言。这段互动让我产生这个想法。尽管如此,在这个时机,而且还是电车上,我也实在无法把自己现在的想法告诉她。

所以,我为了说出我的想法、为了向那织告别,脱口这么说道:「这个星期六要不要来我家看电影?就是今天教授说的那部。」

「不错耶,我也想看看你们赞不绝口的电影。」

「那么星期六就决定来我家看电影了。」

为了传达别离之意,我邀请初恋女孩来家里约会。

星期六──我必须要向那织提出分手的日子。

我看向坐在我身旁的那织。

我们正好看完了《盗梦侦探》。一脸艰深地维持着同样姿势并一直盯着萤幕的那织,稍微动了动手臂,伸了懒腰后嘀咕了一句:

「这是什么?根本是《全面启动》嘛。」

「顺带一提,《盗梦侦探》在《全面启动》上映四年前就有了。」

「真假?不妙。这部电影好厉害。无论是画面还是平泽进的音乐,一切都好棒!」

兴奋露出笑容的那织简直要跳起来似的。

说不定她真的飞离了沙发一点。

今天的那织穿得很轻薄。老实说,我希望她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她穿着胸前有钮扣的上衣。呃……简单来说,那沟壑不管怎么样都会跳进我的视线中。

迷你裙就当正常发挥──她为什么要做如此裸露的打扮啊?

在葛西看见的光景瞬间闪回。为了将那段记忆和在意那织沟壑的心情赶跑,我摆出了张扑克脸,佯装平静。别去想。

「对吧?这下你理解今敏和平泽进的好了吧?」

我要专注于电影的话题。这是最好的对应法。

「我懂了,我理解得澈澈底底。甚至让我感到懊悔,我至今竟然都没有看过能量这么庞大的电影。这可不是什么动画片之类的了!这不是动漫电影这个类别的,它就是真真实实的电影,只是借助了动漫的自由表现法罢了!那个梦与现实融合、界线渐渐变暧昧的画面实在太出色了。正因为运用了动画,才能描绘得如此没有异样感。」

「没有错。今导演无论是出道作《蓝色恐惧》还是《千年女优》,都会描绘出现实与别的世界界线融合,让人搞不清楚哪边是哪边的情境。今导演在采访中说过,他之所以会喜欢描绘出梦与现实、幻想与现实、记忆与现实荡漾晕染的模样,就是因为想要塑造出像筒井康隆《盗梦侦探》这样的感觉。所以这部《盗梦侦探》,才是今导演的精华。」

「原来如此,想要描绘那种晃荡感这一点,感觉押井守也是这样吧?像是网路和现实或是梦中世界之类的。这是影像作家的天性吗?你喜欢押井守对吧?」

「超级喜欢他,虽然主要以《攻壳机动队》和《福星小子》闻名,不过他的原创作品《欢迎光临虚拟天堂》,也是以游戏事件和现实为主题。在押井作品中,我个人比较喜欢有他本人参与原作的作品。我觉得押井作品还是原创作品更能深化。」

「说到参与原作,森博嗣的小说是不是也有被拍成电影来着?虽然我没有看过。」

「《空中杀手》对吧。那部作品也很棒,虽然画面固然优秀,不过最棒的还是声音。影片中真的有出现飞机飞行的声响,如果我再早点出生就能在电影院里观赏了,真是遗憾。」

「你说到这种程度,害我也想看那部!不过……我首先要看今敏的所有作品。他已故着实令人感到万分遗憾,这真是日本动画界不得了的巨大损失。」

「没办法看到如此厉害的导演有新作品,真的是悲剧呢。」

这之后我们也像这样聊了个过瘾。我还没有吃午餐,不过我甚至忘记了这一点畅谈甚欢。顺带一提,那织来我家之前已经稍微吃过了。这薄情的家伙。

不过这先搁置一旁。

──你什么时候要提?

我知道。

──你越拖可就会越难以说出口喔。

我很清楚。

我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不知道进行过几次的问答。

「嗳,我们去你房间吧。」

「不待这里?」

今天父母都不在,因此我本来打算一直待在客厅。所以才会没有使用房间里的电脑,而是像这样专程跑到客厅来用电视观赏电影。

「有什么关系?我们去房间吧。我也得读一读筒井康隆才行!你有原作吧?」

在那织的催促下,我爬上阶梯。算了,房间也行。我这么想着便走进房间,正当想要坐到椅子上时,差一点就坐到床上的那织拉了我的手臂。我失去平衡倒上了床,将那织压在身下。

「你干嘛突然拉我?」

「嘿嘿,我被推倒了。」

那织淘气地说着。然而和她的话语相反,那织的表情十分柔和。她的双颊有些许红润,双眼波光潋滟,微微张开那光泽迷人的唇瓣里面,隐约露出皎洁的皓齿。

──别露出那种表情!太卑鄙了吧!

「……还不是你拉我。」

我努力用冷淡的语气说。

我想尽办法让自己的视线移开那织散发的魅力,并努力想起身。

感觉自己的思考彷佛要被她看透。我似乎要无法保全理性一般。

引力与斥力。加油啊,斥力。我的意志。要和电荷的乘积成正比,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库仑定律是F=k(q1q2/r2)对吧?冷静点,再这样下去可不妙。这个气氛很不妙。

得先重整姿势才行。我这么想着──

「等等。」

正当我要撑起上半身,那织抓住了我的手臂。接着她紧紧抱住了我,将我拉到她的胸前。于是我的脸就这么埋在了那织的胸口。

万有引力!

我轻轻点了点那织的手,但她完全没有减轻力道。不仅如此,那织还把我的头紧紧压往自己,接着就这样滚了一圈。

脖子好痛!好像要脱臼了!

呃……也就是说,我现在被迫仰躺,还被那织的胸部压着,纵使隔着胸罩我也感受得到那压倒性的肉感,那经过挤压而改变形状的柔软度。

教授,照这情况来看她不可能是垫出来的,我感觉得到质量。我敢保证。

像我这种优柔寡断的男人,或许还是就此窒息而亡比较好……

死前我理解了所谓和平的真意。此处不会诞生争执。不过──

……抱歉,果然还是好难受。我不敢死。

和琉实一样的衣料气味,混杂着那织胸口汗水散发的芳醇香气,充斥我的鼻腔。

我感到一阵晕眩。这阵头昏眼花或许是源自缺氧?我想这么相信。

「……那织,好难受。」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光终于回到了我的视线中,氧气透过血红素供给到我的全身。

「这就是骑态压制!」

以膝盖施力撑起身体的那织俯视着我。她的衣服被胸部撑起,露出了肚脐。

我慌张地移开视线,接着那织裸露的大腿映入我的眼帘。我根本无计可施。

我转头看向侧边,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看木材的纹路。虽然天板是无垢材,不过桌边柜的部分却是密迪板。这么说起来胶合板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接着那织坐到了我的腰上,我感觉得到人的重量以及人的温热。

算我拜托你,别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你还穿裙子。

隔着薄薄的布料──别去想、别去想、别去想。

「……我刚刚真的快窒息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还享受了一段时间呢,不是吗?」

「没……没有不是……但那个……我是腿派的……」

虽然说这话的人是我,但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躲球方式太差劲了。我的眼前浮现教授坏笑的表情。

才不是!我并不想被踩!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那要我用大腿夹住你吗?」

那样的话──等等等等等等。冷静点,别去看那织,快看木纹。

快去思考密迪板的制作方法是什么!中密度纤维板,是混合了木屑和纤维等物──

「嗯?该不会你犹豫了一下?」

用那织听来不满的声音说了声「喂」,于是我将视线──移回她身上。

然而,我的视线瞬间在那织的……那双脚的根部一带停了下来。

因为那织抓着裙子的裙摆往上撩起。

我的眼前有条浅粉色的布。

我看见她的右腿根部有颗痣。

「笨蛋,你……你在做什么啊!」

「你的视线果然停滞了一下耶。」

那织的手放开了裙摆,帘幕轻轻下坠,覆盖住一切。

「当……当然会啊。」

「我想说为了腿控,就让你看看我大腿根部的肌肉……我的股薄肌呢。我右脚大腿的根部正好还有一颗痣,你有发现吗?还是要再看一次?」

我发现了!我有看到啦──

「不用做那种事!而且……这个举动的主要目的应该是露内裤吧?明明前阵子那么害羞,今天的那织很奇怪耶,你是怎么了……」

那织再次倒到了我身上。

「我不说你就不懂?不可以这样吗?」她还凑近了脸,近到几乎就要碰到彼此的鼻尖。她露出赌气的神情,掺杂着吐息说完了话──堵上了我的嘴。她不单单只是堵住我的嘴,彷佛在啃食我的双唇般,她不断重复分离又吸吮的过程。每当那织吻我,耳边便会回荡着湿润的接吻声,让我几近疯狂。

不,我确实疯了。我拼了命维持形状的自制力,被名为陶醉的火点燃,变得宛如黏稠浓密的蜂蜜一般。

那织的舌头伸了进来。

(插图019)

至少不能……我这么想,闭紧了嘴表示拒绝。那织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暂时离开了我的脸后,静静地注视着我的双眼,并眯起水汪的眼眸再次贴上了唇。

深深被那织吸引的我很没面子地,完全被夺去了拒绝的气力。于是我接受了这个吻。我还是接受了她。

自和琉实分手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接吻过。

──抱歉,身体好像吓到了……

琉实露出了悲伤眼神这么说着的脸,浮现在我眼睑底下。

瞬间──

我压着那织的肩,硬是拉开了她。唾液牵起了细丝,接着静静断裂。

「亏你刚刚明明露出了雄性眼神,现在眼中却充满了后悔。你真的死板到让人不甘心耶……嗳,只要你想要,我愿意就这样继续下去喔。我不在意。我的胸、我的腰还有屁股也是,你可以恣意摆布一切。」

那织娇艳地说着,她的唇边残留着光泽,我难以分辨那究竟是我们哪一人的唾液。她垂落的浏海勾勒出脸的轮廓,那织的双唇带着水气,并用成熟的神情俯视着我。

「……抱歉,我做不到……虽然我们或许确实是在交往──」

「对不起喔,我并没有当作我们在交往。」

那织确确实实地这么说了。她的说话方式并不是要蒙混些什么,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涵。她用十分清晰的声音……这么说了。

(神宫寺那织)

若这是推理小说的话,在这一章大概就是解决篇了吧。

虽然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我要不要卖个关子呢?算了吧,要不然太拐弯抹角了。

纯和姊姊一直深深地认定「我和纯在交往」这件事。他们两人的错误就出在他们完全相信我不会拒绝纯的交往邀约。

而我则放任了他们的误会和自以为,因此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再加上做出让他们产生这种想法举动的人,就是我自己。

黄金周假期第二天,纯对我说提出交往时,先是用耍宝方式拒绝他的我,最后也只有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理由拒绝你?」而已。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可能会用那种理由拒绝他,但若是别的理由就有其可能性。我只是没有提及别的理由罢了。

就连「请多多关照」这类型的话,我也完完全全没有说。

不仅如此,听到纯说「今后请你多多关照」时,我则是用「还麻烦你继续陪我喽」回应他。我故意避开接受关系变化的回答,并选择了暧昧不清、想怎么解释都行的回答。我没有说出简单明瞭的回应,在一瞬之间,决定帮自己留了保险。

那时候我这么想:为什么纯会在这个时机说出这种话呢?当时我感到一丝可疑,因而这么回应他。我想知道纯会出什么招,才会故意做出这种回答。

回到家后我冷静了脑袋,测试了一下姊姊的反应后,我很庆幸没有老实率直地回应,并称赞了自己的嗅觉。这才是真相。

到头来在揭露了事实真相后,甚至连细节推测都完全符合我的猜想,也不过是证实了我的疑虑。

所以说,我既没有说过我在和纯交往,也没有说过纯是我的男友。我只是做出应和他提议的举动,只是这么演戏而已。

什么叙述性诡计之类的,我可不是要炫耀自己用了类似这种招数,各位大可放心。我不认为自己做了那么高深的事情,也不觉得自己有做,不然伟大的前辈们可是会生气的。只是我当初做出了暧昧的回应,而后就那样直接利用了这一点。

「咦?你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你的告白,我可没有说什么『请多指教』等答应你的回覆喔?也就是说,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单纯是你单方面提出想我交往而已。」

「……什么?」

「你的表情呆到简直让人无法想像,刚刚还露出具侵略性的表情,啃食着我的双唇呢。」

「不不不不不……咦?这样也太奇怪了吧……我有点无法理解你说的话。」

「我不讲明你果然不懂吗?亏我还以为刚刚我们心意相通了。还是你想让女生产生羞耻感,并很喜欢看到女生因耻辱而痛苦的模样呀?」

讨厌,露出这么飘渺的表情,那张脸真令人欲罢不能。我的身体深处本来就激发了热情,看到你那种表情我简直要无法忍耐。

激昂的情欲难以遏制。真是的,看来或许是我比较有施虐癖呢。

我把头靠上纯的胸膛,贴在他的左胸膛。再一次重置吧。要来几次都可以。

直到实现为止……直到得手为止。

因为一切正要开始。

「无论是纯还对姊姊怀抱着依恋,还是姊姊为了我和你分手,这一切我全都知道。你擅自来照顾我,还被那义务感压得喘不过气,甚至于动弹不得,这一切我全都知道。还有纯的初恋是我这件事,我也知道。」

「……那织……所以连同刚刚那一切也全都是演戏……吗?」

别用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我比较希望能在不同情境下听到你这种声音。

「你真是傻耶,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喜欢你了吗?所以就算做下去也可以的,刚刚我不也说『我愿意就这样继续下去』吗?我不是说了我不会介意?那是我的真心话。就算你对姊姊还有依恋,只要你愿意看着我的话这样也够了。可没有像我这么顺你心的女人了吧?你真是糟蹋了个机会。」

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我才会把整件事情塑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再那样下去,他感觉就要提出分手了啊。明明我们又没有在交往。

我唯一想避开的就是这种情形,我想要握有主导权。虽然这当然也攸关我的面子,不过我更加厌恶没有办法在揭开真相时达到效果。

而且,我也想要先了解我在他心中的可能性。

我想知道纯心中是否有忘却姊姊的瞬间。

可能是姊姊初吻的地点……之所以会选择和他去这种地方约会,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可能性。我想知道纯那所谓的初恋,是否还在持续冒着可能会燃烧的烟。虽然也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件,不过就结论来看,一切都导向了好的方向。

哎呀,这真是出色到对我有利的赌局。

而且毕竟我们没有交往,所以要怎么狡辩都行得通。退路很完美。

再加上若他真的出手,也依然是我胜利。

虽然就这一层面来说,因为他没有出手,所以我并非获得了完全胜利,不过可以说我向上天祈求的愿望达成了。应该说,我获得了超越所想的成果。嗯,我很满足。所以是我赢了。

因为──我完全有十足的可能性(机会)嘛!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热情地回应我。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嘿嘿。

啊──超级舒坦的。不行,我都快偷笑了。

直到现在,我的耳朵深处似乎仍然回荡着唾液下流的声响。

刚刚的纯完完全全只注视着我一人呢。

「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唉,我开始有点怕你了。」

「亏你还来交缠我的舌头。」

「呃……那个……那是……该说是被气氛牵着走了吗?」

「舒服到让你忘我?」

满脸通红的纯移开了视线后默默点头。那动作细微到若是没有仔细观察,便会轻易漏看。啊啊,真是的,竟然这么害羞,真是可爱。

而且除了舌头之外的地方也有了一点反应呢。不过因为我人很好,所以就不提出来了。

「是吗?这样啊……唉,我该拿这被热情所困、几乎令人要窒息般的激情怎么办好呢?嗳,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很会读书吧?没有什么好点子?你该不会都点了火,却还要我自己抚慰自己吧?」

「谁……谁理你啊……」

「真是过分的男人。这里有个超级无敌过分的男人!」

「就算你这么问我──」

「你要摸摸看吗?确认一下我的身体是不是在发烫。现在的话可以喔?」

形状记忆合金。嗯,我只是想讲讲看而已。

「别……别说蠢话了!别开那种玩笑。」纯把手臂靠在额头上,闭上眼睛继续说着:「结果只有那织一个人了解一切……事情的全貌啊。」

「所有一切全被我看穿了。应该说你们太愚蠢了,就算青春期的心思再怎么复杂好了,难道你们没有更好一点的做法了吗?你们难道没学过当一致性出现漏洞时,要一鼓作气弥补或用演技来蒙混过去?」

我对自己十分扭曲这一点有自觉。

「那是要去哪里才学得到啊?」

「你从那么多故事中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不过太好了,你还是黄金单身汉喔。接下来要怎么做,全部都看你的造化。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要就此和我从头再来也可以,就算是这样我也完全没问题。」

我再次看向他的眼,虽然说老实话我并不想说出口,不过我依然特地提出了别的选项给他──「也有和姊姊复合这个选项。」

我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我也理解还存在这一个可能性。

哎呀真是的,我越来越觉得我是个滥好人了。

「对我来说,为了不让你忘记我……我本来想要让你堕落到没有我的身体就活不下去,再解放你的……不过,就算现在实行也不迟吧?啊,那就这么办吧?如何?虽然气氛有点不到位,不过要就这样一鼓作气完事吗?反正这种事情靠的就是时机和气势吧?还是说你现在面对我,却还要拿姊姊怎么样的来当借口逃避?嗳,你要怎么办?」

我今天穿的内衣裤当然是最高档的货色,肌肤也保持在完美的状态。

「那织,你这样说也太可怕了。而且事到如今,我才没办法和琉实复合……」

「为什么?」

哦?意思就是我有希望?

我终于也要承受破瓜之痛──不对,他这哀叹声(声色)不是那种感觉呢。

「其实我原本打算和你分手,和你分手后也不和琉实复合,我决定要好好思考今后该怎么做。因为我觉得用这么半吊子的心情和你交往,对你实在太失礼了。」纯叹了一口气。「我还忘不了琉实是事实,不过你对我来说是初恋……老实说……我也有过好几个瞬间,觉得就算不和你提分手或许也没关系……那个……尽管到了现在,你依然十分迷人,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不禁死死盯着纯的脸。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我。

别撇开脸!喂,我正看得入迷呢。

顺带一提,你就算撇开了脸,也藏不了通红的耳根子!

啊~不过,我或许也是这样吧。

真是的,你快想办法处理我这份热情啦……你这家伙,DATURA!

「渣男、混帐东西、性欲处男!」

我一边戳着纯的脸颊,一边碎念。我一定要狠狠痛骂这个犹豫不决的家伙。

「你!明明是你先主动……呃,虽然被挑逗的我也不对──」

「不过我很开心。你再说一次。」

「我绝对不再说了。」

「为什么?小心我告诉姊姊喔。跟她说你给了我一个热情如火的深吻。你享受了我的胸部、看了我的内裤,因为太过亢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那你赶快说。」

「那织直到现在也魅力依旧,是我很重要的人。」

接着,我狠狠地紧紧抱住了他。

「我就说别做……这种事情……那个──」

纯的话语让我的身体有些退缩。不过他喷洒在我脖颈的气息,让我觉得有些搔痒。

「──我要忍耐可辛苦了。」

嘿嘿嘿。不错,很不错喔,白崎纯。

我的心情棒到了极点。我从没有像今天如此庆幸自己生为女生。

你确实地染上了朱红色呢,很棒,棒到可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成品了。

这么一来,我们就能重置一切。虽然和以前相比,舞台稍微有了改变;虽然我们依旧各自怀抱着不同的心思,不过我们之间没有拥有特定关系,退回了以前的三人。

我们成了常见的恋爱喜剧三角关系,回到了自己应该存在的位置。

以往的我们没有余力享受这样的关系,老是在牵制着彼此,就算感到胆怯也无济于事。懦弱是不好的,我痛切了解了这一点。

所以这次,我想要尽全力去享受一切。

一切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哨箭已放,无法回头,这就是开始的征兆,嚆矢滥觞,吹响开战的号角!

这就是我的做法、我的取胜方式。《红色收获(达许•汉密特)》,大陆侦探社!

这么一来就能公平竞争了吧?可以重头来过吧?可以好好享受了吧,姊姊?

已经不用再忍耐了喔,可以不用继续边把自己投射到俗气的歌词中,一边悔悟自我了喔。

啊啊,我真是出类拔萃的妹妹。我简直让人反胃般地是个好妹妹呢。

不过我得向你道歉。姊姊,对不起喔。

我这边可能比较有利一点,这也是莫可奈何的吧,毕竟我很努力。我的身体可不廉价。

好了,收拾掉这愚钝的男人,接下来轮到愚钝的女人了。给我等着。

她会生气吗?大概会生气吧。不知道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嘿嘿。

(神宫寺琉实)

完全不知所云。

妹妹的话语模糊地飘荡在我的房间里,接着在声音窜入我耳中后,我才终于察觉她好像说了些什么话,没有办法好好抓住话语的含义。

「抱歉,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和纯没有在交往。」

那织背靠在墙上,一双短裤伸出来的长腿摆放在床上。看到她双脚的指尖闭合又张开的动作,让我有种她在瞧不起我的感觉,让我感到不悦。

「也就是说……你骗了我和纯?」

「虽然你所谓的『欺骗』在意思上,和我背负的一切意义有细微的不同,不过就客观角度来看,也能用这种说法归纳吧。总归就是视角的问题,所以我不否认。」

「你想表达什么?」

那织终于停下了乱动的脚。她拖着屁股移动,坐到了床的边缘。她直直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我,那双眼望进我的眼里。

「我没有办法容忍你觉得我会乖乖接受交往的提议,也无法忍受你认为我会傻傻地感到开心,而且前提还是你用这么拙劣又充满了破绽的方法。这种诡计应该要做得更加巧妙才对。要在事前确实埋种子,灌溉许多水,拼命忍耐、用力忍耐,看准了时机再收割,若不这么做是不可能会成功的。在你脑中描绘不出这种路线图的当下,就已经不可能成功。实在太不像样了。就我的角度来看,只觉得你多管闲事,你懂吗?」

──!

我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算想要反驳些什么,张开口却仍说不出任何话。

要说我多管闲事的话,确实是如此没错。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无可反驳。

我很想为自己瞒着那织向纯告白的事情赎罪。

为了那织我必须忍耐──但是我第一次没有办法忍耐。我对不起那织。

积蓄的情感遮蔽了我身为姊姊的职责,其结果就是给纯增添了负担。我一直以为纯是不情不愿地配合我才和我交往,光是知道这是我自己会错意,我就已经十分满足。

我确实觉得这个做法有些太强硬。若她要说我自以为是,或许真是如此没错。

但是对我来说,只要纯和那织可以幸福就好了。只要这样我就满意了。

结果──为什么?我不懂那织在想什么。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也不会过于苛责你。你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先偷跑很对不起我啊、因为纯的初恋是我啊、自己是不是勉强纯和自己交往等等……反正你肯定就是在想这些事情而踌躇不前吧?」

「……因为就是如此吧!毕竟我本来就知道你喜欢纯,也知道纯喜欢你啊!而且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又不能聊兴趣方面的话题,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勉强他!也因此我才决定要抽身──」

「你真的很笨耶。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和他交往了一年后就分手吧?还说什么『该说是有种异样感吗?我有种好像不太对的感觉,我们果然适合当普通的青梅竹马』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你的话里面没有一点真实感,充满了刻意事先准备好的虚假。」

「那时候我是认真这么想的,我以为纯根本不把我当女生看待。我可也是烦恼了很多事情啊!我想过好几次,自己应该要更早点和他分手,可是每当我摆出有点冷淡的态度,或是有些失落的样子,纯就会很担心我──这一点又让我更加感到愧疚。听到他说『我做了什么吗?』,我也没办法就那样向他提出分手……虽然我也很清楚继续拖着也不对。我觉得这样实在太对不起你,也想过早知道就不要告白了。就算是我,也像这样烦恼过啊!别将我这一切烦恼,用什么没有真实感来评价!」

什么嘛!到底是怎样?

为什么我非得说这些话不可!

你肯定不知道我当时是用什么心情下决断的吧!

「因为你感到愧疚就没办法找我商量?独自一人背负一切,想尽办法要解决这个问题,迳自装出接受了一切的样子,不惜欺骗自己后狠狠拽出来的结果,就在你眼前。不过至少比《爱的饥渴》要好多了。」

「你老是像这样摆出不关己事的脸,然后还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都只有你自己总是和纯那么亲昵地聊天,让我一边觉得不好打扰你们,又觉得很羡慕你……」

所以那个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而向纯告了白。

早知道会如此,我果然不应该告白的。

「应该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说希望你们分手了?我没有说过吧?是你自己擅自这么想的吧?而且我最讨厌有人施舍我了,我才不要什么同情。我没有那么脆弱,没有那么愚笨。自己该怎么做、有什么方法,我至少还是知道的。而且你是什么意思?『这样太对不起你了』?你那是以什么心态说的?所谓的自我牺牲吗?拜托别这样,开什么玩笑啊,真令人反胃。」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被你批评成这样不可!好啊,我知道了,为了重要的妹妹着想,是我太愚蠢了。我已经受够了。什么嘛,都不知道我的心情……我不管你了。你再也不是我妹也不是我的谁,随便你吧!」

我几近尖叫地说道,连我自己都知道自己说的话简直狗屁不通。

掐入掌心的指甲实在太痛,我不禁放松了紧握的拳头,情感宛如决堤般崩塌而落。化为巨大浪涛的情感变为浊流,我已经无法遏止,便不顾一切地一吐为快,并委身于这股气势,狠狠地拒绝了眼前的妹妹。

「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毕竟我也一直都很想和不是我姊姊的神宫寺琉实谈谈。」

那织用平淡的表情这么回应我,接着她缓缓站了起来,蹲到了我的脚边。

「……咦?」

我没能理解那织的话语。

我的妹妹在说什么?

「只不过早了几分钟多呼吸几口外界的空气,我们也差不多该抛开这点差距了吧?虽然你似乎从小就对『姊姊』这个称呼抱有优越感,而我对这类事情也不怎么在意,所以才会一直叫你姊姊,然而你却因此而感到那么痛苦,未免也太傻了吧?如果你同意,我也要抛去『妹妹』这个角色了。怎么样,姊姊?」

我作梦都没有想过,那织原来是这么想的。

我沉醉在「姊姊」这个角色中是事实。

因为你是姊姊嘛。姊姊学会忍耐,很棒喔。姊姊真是坚强的孩子。

大人们的言语填满了我年幼的自尊心。

那织从小就很懂事,她的脑筋动得很快,并且不受拘束而任性。

我在课业上赢不了那织,简直一败涂地,唯一能胜过她的只有运动而已。

尽管如此,我仍然有训斥那织的资格。

因为我是那织的姊姊。

讲白了,唯有姊姊这个立场和运动是属于我的领域。

这样的话,再也不是你姊姊的我,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喜欢……当我妹妹?也就是说,这么不可靠又自以为是的我……是个失职的姊姊吧?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刚刚讲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喔,那织……对不起。」

喉咙一阵难受,简直像是被盖上盖子般疼痛。

「就是你这一点不对。你真的很傻耶,你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总会把字字句句都想得很负面,我明明就没有这么说。啊,不过好像有点失职的地方没错。但是硬要说的话,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讲别人,所以你也别在意。这就算了──

我之前说过,我们若是作为两个陌生人认识,是绝对不会变要好的,对吧?但是我们却像这样被同样的父母养育,住在同样的家里,去同样的学校上学,喜欢上同一个男孩。我们相处得很好。所以我们被『姊妹』这种框架捆绑住,实在太可惜了。因为是你姊姊、因为我是妹妹……我们忘了这种社会的分类吧。亲缘关系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不过是户籍誊本上记载的项目罢了。没错,称呼这种东西无关紧要,只是符合他人意思又方便的称呼罢了。虽然要拿来利用是无所谓,不过若只是被此束缚,那就是不幸。

我就帮不擅长用功的姊姊简单整理吧。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舍去『因为是姊姊』、『因为是妹妹』这种无聊的职责吧。我们可是在妈妈的肚子里一起长大的,我们忘了来到外界的顺序吧。好吗,琉实?」

我的妹妹从小就聪明伶俐,是个怪人又不受拘束。

听到她这么说,我根本无地自容。

「如果我和你是不相干的人,然后假如我们又同班,我……完全没有能和你好好相处的自信。你总认为自己是对的,老是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充满过多的自信,还会一脸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因为我很可爱』这种话,也会一脸冷淡地说『考试什么的,只要平常有好好在读书,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像这些地方真的是我会感到棘手的类型,而且又是御宅族,老是说些不明所以的话。就算我们能当熟人,也当不了挚友。」

「我也非常不擅长和像你这样不分男女都能融洽相处,在教室里大吵大闹,甚至让人怀疑大脑皮质是不是没发育完成,聊天时的词汇量简直像是没有语言中枢般的人。放在超市之类地方的爆米花机是不是词汇量还比较多?你们这种人干脆乖乖一直转着把手不就得了。还有只有在体育课的时候才生龙活虎的家伙,真希望这些人灭绝。嘴巴上讲什么『嘿!传球!』啊、『投得好!』之类的话,散发出专业选手感沉浸在其中的模样实在令人痛心。嘿嘿嘿的吵死了,你们是龙虾小兵吗?」

「喂,你会不会嘴巴太毒了点?我没有讲得这么恶毒吧?而且你讲的不是我个人,而是想和特定团体为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小学的时候──抱歉,刚刚的当我没说,我有点说过头了。」

我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

「又要讲令人怀念的事了。可以啊,我又不在意。」

「嗯,抱歉。」

「我不是说我不在意了吗?是你先说的耶,说什么没有信心能和我好好相处什么的,而且还是对亲妹妹这么说。很过分吧?这方面你又如何辩解?」

「我不是说对不起了吗?为什么我们总是会这样啊,明明是双胞胎。」

「因为是异卵的吧?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在长大的过程中基因也会产生差异。虽然大家常说同卵双胞胎的DNA是一样的,不过随着成长胞嘧啶出现甲基──」

「你那个会讲很久,停了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亏我还想向你解说一番,怎么样以科学方式否定同卵双胞胎从遗传基因观点进行交换的诡计呢。这明明是生物知识可以派上用场的话题,你可真是没有求知欲。」

「我前面抱怨的就是你这一点。」

「彼此彼此吧。就算澈底了解基因,也完全无法帮助我们向前迈进。」

那织说了句「蹲久了脚很痛」,一边伸懒腰后躺向了床铺。

「彼此彼此啊……确实,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

「是啊,又不是说这样我们就能分开。所以说,你也没必要勉强自己放弃纯吧?」

「那件事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整理好我的心情。」

那织挺起上半身,微微低着头露出神秘的表情。

「我啊,今天和纯有了初体验喔。老实说,身上还留着异样感。」

那织一边抚着下腹,一边这么说着。

「……咦?」

……是……这样吗?会不会太早了?他们也才交往……应该说,他们根本没有交往……

等等。真的吗?纯和……那织──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是已经整理好心情了吗?但是你却露出『真不敢相信~令人大受打击~太扯了吧~』的表情呢。」

「我……我才没有!我的讲话方式也没有那么傻里傻气的!而且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呃,你们真的做了?」

我没能跨越的界线。我本想跨越,却没能跨越的高墙。

纯不愿跨越,而我造就了那个原因的未知领域。丽良的等级。

「我是说笑的啦。」

这家伙──!到底要戏弄人到什么程度──

真的当不了朋友!

我绝对不要和她当朋友!开什么玩笑!

「我说你啊……把人当白痴耍也该有个限度!」

「你还喜欢他吧?」

「谁理你!我受够了!不想跟你说话!」

「今天的吻感觉会出现在梦里呢。」

那织的纤指摩挲着唇瓣,视线带有深意地落下。

(插图020)

「谁会被你骗!」

「一开始明明还有些抗拒,不过被他那么热情地索求……甚至还伸了舌头……」

「伸……伸了舌头?」

笨蛋!我真是笨蛋!干嘛被她的话吸引!

「你就别再硬撑了吧,琉实。不过你真的像变脸一样,表情千变万化呢。很会自拍的人表情肌果然很柔软吗?毕竟你老是动不动就爱找朋友拍照嘛,还老是上传些闪亮耀眼的贴文呢。哪像我,都只能拍自己的胸部和腿。」

「等等等……等一下下!最后那句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虽然前面的话我也不能置若罔闻,不过最后这句话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胸部和腿的照片是什么?你该不会有在经营小帐吧?」

「讨厌啦~人家才没有呢~」那织拉长尾音地说。

「你的讲话方式!有更果断的否定方式吧!为什么讲得这么心虚?」

「没事啦,我没有上传IG那边喔,你也知道我的IG是阅览用的吧?」

「你刚刚是不是说『那边』?这段话的结局,应该不是什么有上传×之类的吧?而且如果你有在用×,就要告诉我帐号啊!」

「怎么可能~你太爱操心了~」

「好随便!你的反应太轻浮了!你应该真的没干这种事吧?」

确实,面对这样的妹妹,我大概没办法当好她的姊姊吧……

「这不重要,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喔。」

「嗯?」

「我在说纯的事情。」

「这……这件事,我刚刚也说过了吧。」

「明明心里还牵挂着他,真亏你敢这么说。反正分手前天你肯定也为了想留下纪念,鼓起干劲想要做到最后一步,结果最后却没能做到,反而又更加牵挂……一定是这种套路吧?」

难道说,纯他……说出来了?

我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他却告诉了那织?

这个背叛者──

「既然你沉默不语就表示果真如此,你的想法完全曝光了喔。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是肤浅啊。」

「那──织──!你这个小鬼,竟然设计我!!!」

那织说的没错。那天,我本来打算那么做。

我本来想要以此画下一切的句点。

当时也确实有那样的气氛。我们彼此之间弥漫着那种空气。

只是,本来该在隔周才会来的那个不小心来了。偏偏在这种时候──

虽然他体贴我让我感到很高兴,不过……啊啊,算了吧,我甚至不想回想起来。

「你实在太单纯了。毕竟那天你的抽泣声都传出来了嘛,虽然分手那天也是,然后恶梦般的泰勒丝歌曲循环祭典就此展开。我都以为自己都要得忧郁症了。泰勒丝一开始是结合了青少年流行乐和乡村音乐,并不是说歌词写得好之类才红的吧?要是你把自己投射到无论是国家还是立场都不同的上流阶层歌词中,那可让人无法苟同。该不会你是会把自己投射到庸俗失恋歌曲并沉浸其中的那一类型人吗?是那种说着『我感同身受~』之后边哭的类型?啊──我很不擅长应付那种人。」

「我……我才没有哭!还有你不准瞧不起泰勒丝!」

「是是是,我说过头了,真是对不起啊。对了,我顺便再说一件事。前阵子你躺在客厅沙发上睡觉的时候,用娇艳的声音说了『纯……那里……不可以』的梦话喔。朝云暮雨之梦呢,还好爸爸不在。顺带一提,妈妈当时假装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喔,不过我想她肯定是听到了,毕竟她还侧眼瞥了你一下。」

「我……我才没说!」

咦?我说了吗?我说了那种话?

说的是梦话……我还真没自信……既然是梦话,我就不能否认了嘛!

如果我真的有说,那真的太丢人了!

不只是那织,连妈妈都听到了吗?

也太煎熬了,真的煎熬。无法忍受。会死,我要去死。

应该说你干脆点杀了我吧。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不用客气喔。不过我先声明,之后才后悔可就太迟了。有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坦率地生活才比较赚。」

「……我会考虑。」你干嘛说跟丽良一样的话。

「对了,刚刚有件事我本来要告诉你,古古──啊,我是在说古濑,那家伙现在好像在加拿大留学喔。她奋发向上地说要交个外国人男友。」

「咦?是这样吗?这样啊,千夏在留学啊,我都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IG看到的。我们至少会很正常地和对方爱心。」

嗯嗯?什么时候交换的?那织有这种社交性吗?因为她和千夏──

古濑千夏。我久违地脱口说出这个名字。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织曾被班上同学孤立。这就是我刚刚本来要讲,最后决定不说出口的话。

现在的那织虽然不会在外头──应该说,除了在感情要好的人面前以外──直言不讳,不过以前她会若无其事地这么对待他人。其结果就是身边的女生曾和她保持过一段距离,而那群体则是以古濑千夏为中心。

经过在班上属于领导型的千夏事先疏通,班上的女生几乎都会无视那织。虽然我在别的班级,不过这方面的事情传得很快。

「那些家伙真的太幼稚,让我都傻眼了。和那种家伙说话,感觉连我的脑袋都会退化成幼儿。看我主动无视她们。」虽然那织当时这么逞强,不过看着她有事没事频频叹气的身影,我想她应该也相当难受。

「我说了多余的话,这是事实吧……」过了一段时间后,爱逞强的那织便懦弱地说出这一番话。所以我才会给出「我觉得你看准时机道个歉比较好,毕竟会变成这样的契机出在你身上」这种建议。然而那一天却没有到来。

现在仔细想想,对方大概甚至没有给她可以搭话的空隙吧。

接着,我便忍无可忍了。

刻意不谈那织话题的友人;说着「感觉好像不得了呢」跑来看那织的情况,实质上却没怎么说过话的女生们;喧哗讥笑着「你妹也太惨了吧?」这种话的男生。

──虽然我知道是那织不好,但是你这样也太恶劣了。

两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对千夏这么说。

现在再次仔细思考,我认为我的讲法也相当严厉。

从那天开始,我也沦落成那个群体的目标了。

不过毕竟班级不同,所以顶多只是路过的时候会被人说闲话的程度。

很值得感谢的是,我有很多朋友愿意帮助我,其中也有男生,甚至有千夏抱持好感的男生。周遭的朋友去帮我到处询问的结果,才知道虽然原因确实也是因为那织嘴巴太坏,不过似乎是那个男生向那织告白遭拒才是起因。

之后就是经典套路,类似「那个女生,是不是有点自大?」这种模式。

接着对千夏来说,和那个男生相处融洽的我,她当然也看不顺眼,而且我又对她说了让她不悦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个司空见惯的事件,不过对小学生来说,确实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就在我烦恼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的某天,朋友慌张地推着我到那织的班级,正好撞见那织被纯拉着手低头的一幕。

──接下来换古濑了。

看起来似乎是纯硬是让那织道了歉,然后接下来他也要千夏道歉。原来如此。

虽然千夏一开始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过听到纯冷淡地说了一声「我听不到」后,她这才终于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抬起头的纯看到了我。他松开那织的手走向我,接着抓起我的手,把我拉到千夏面前。

「你也有话要对琉实说吧?」不顾困惑的我,纯这么对千夏说道。

千夏依然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声:「对不起。」

「那个……我才是,抱歉说了严厉的话。」对突如其来的发展感到困惑的我这么回应。

见此,纯大概是感到满意了吧,抛下了一句「剩下的交给你们」之后,把我和那织留在现场,就这样离开了教室。

咦?把我们丢在这里?等等,纯,你至少也圆个场啊──虽然我想这么说,虽然想要大声这么叫喊……不过我光是为了隐藏自己快扬起的唇角,就拼尽了全力。

那家伙很行嘛。啊啊,真是的,好狡猾喔。他做这种事情会害我更喜欢他的。

我偷看了那织一眼,她和我有相同的反应。

当听到骚动赶来教室的老师抵达,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小学时期的这场骚动,对我来说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回忆。我想对那织来说应该也是。

因为自这件事情之后,那织变得比以前还要更黏纯,更常和他聊天了。

「算了,这不重要──」

我用一种彷佛久违见到亲戚孩子般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心境,认真地盯着那织瞧。

这样啊,那织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变化,我迳自误以为她很笨拙。我的妹妹有能够与千夏和好的能力,我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呢。

嗳,纯知道吗?我想给了她契机的人就是你喔。

「总之无论何事都要把心里想的说出口,并用行动来实践言语,不然对方是不会接收到的。」那织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语,不等我开口便离开了房间。

真是臭屁──不过,我对她刮目相看了。虽然我还是看不惯她摆出那种只有自己最了解一切的态度,但被那织这样说我也莫可奈何。嗯,我很直率地觉得她很厉害。

真的值得尊敬。那织,你还真是厉害。

然后也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担任了恶角,如果那织没有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大概心里会一直惦记着姊姊这个角色。

什么叫抛开妹妹的职责啊。

这根本就是别扭、爱讲道理、毒舌,却又非常温柔、很为姊姊着想的妹妹嘛。

我很庆幸自己是那织的姊姊。真的很庆幸。

那织,你一辈子都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喔。我才不会让你退出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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