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琉实)
「这阵子琉实的表情变舒爽了呢,有种身心净化完成的感觉。受伤之前的你让人感觉怪担心的,结果不出所料扭伤了手腕。」
整理完器具后,我在社团教室脱下因汗水紧贴身体的上衣,真衣便来搭话。
我扣着衬衫钮扣的手不禁停住。
这样啊,被真衣看穿了。毕竟当时还有纯和那织的事,再加上我认为自己只剩篮球,一不小心把自己逼紧了是事实。竟然会让队员担心,真是不中用。
「发生了很多事,我当时可能确实有点心无余力。不过已经不要紧了,现在已经放下了很多。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本来是对真衣说的,不过话音刚落,社团教室变处处传来「琉实自从和白崎分手之后,脸上就一直有阴霾嘛」、「结果后来又扭伤」、「对对对,我们大家真的很担心你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妙呢」的声音。
等等。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我会商量这种事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喂,丽良!」
我瞪向在一旁换衣服的丽良──丽良一边摇头,小声说道:「不是我。」
那是谁?咦?怎么回事?
我左右张望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犯人的头绪。就是说啊,毕竟无论是我们交往的事情还是分手的事情,我都只有告诉丽良一个人。那又是谁──
「琉实果然以为没被发现。」真衣一边忍笑着说道。紧接着某个人接话:「这一点真的傻得很可爱呢。」
「虽然这是琉实的优点,不过迟钝过头让人觉得有点好笑。」、「而且在楼梯间最上面做什么,一下就曝光了,那里根本是经典地点。」、「真的同意。话说回来,我有听过传闻说之前有学长姊在那里做那档事。」、「真的假的?傻眼!在那里也太扯了吧?应该要──」
社团教室内的大家将我置若罔闻,迳自聊了起来……不对,等一下。
「各位等等!你们都知道?咦?什么时候知道的?而且你们还说楼梯间──」
被看到了吗?我和纯接吻的模样被看到了?不不不,应该不至于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可南子抬起脸,看向我的眼睛。
可南子一定会好好抢到篮板,并把球传给我──
「我们看你好像把这件事当作秘密,所以大家都假装没有发现,不过无论是你和白崎交往还是分手,我们都有发现喔。应该说没察觉这一点的只有你而已。对了对了,我们逼问过丽良她都不说,口风可紧了。为了丽良的名誉我先声明。」
没传来!
还什么大家的妈妈!我本来觉得叫你猴子太可怜就没实行了,但我现在收回!
是说等等……真的给我等一下。我不行了不行了,有点无法理解状况。
我有那么好懂吗?是这样吗?
「……呃……那个……你们刚刚说楼梯间……」
「噢,你和白崎在那里卿卿我我的,对吧?我碰巧看到你们抱在一起接吻的样子。经过的时候觉得好像有听到说话的声音,所以我和真衣就跑去看了,结果就……对吧?」可南子一边搔着头说道,真衣则看着可南子点头。
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受不了!要死!不行了!
我和他相拥而吻的样子被看到了?不要!算我求你们,快住口!
「哎呀~我们的社长大人果然不会背叛大家的期待。」
「我真喜欢琉实这一点。」
「明明打篮球的时候滴水不漏,平时却少根筋。」
「喂,你们讲过头琉实很可怜的。」
「对我们来说这是称赞喔,我们这么喜欢琉实。」
「话说回来琉实在接吻的时候看起来超级煽情,现在回想起来也让我心跳不禁漏一拍。」
「只有真衣和可南子看到好狡猾,我也好想看喔!」
我听到了不想听的声音。明明不想听,声音却会迳自窜入我的耳中。
「好了,你就别管那些家伙,总之先换衣服吧。」我听见丽良的声音。
讨厌!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太羞耻了,我不敢看大家的脸!
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冷静换衣服嘛!
「有点戏弄过头了,抱歉。不过大家都很担心琉实喔。再加上练习时的时候你又和我……对吧?我觉得自己有责任也让大家费心了,所以也没办法讲得多了不起,不过你要是没精打采的很让人失常喔。」
我听见可南子温柔的声音。
「……可南子。」
我转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可南子彷佛随时要喷笑出来、该死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实在忍不住!啊啊──眼泪都喷出来了!」
「喂!可南子!也没必要笑成那样吧!」
「谁教你……竟然以为那样子可以瞒过所有人……真的好好笑……我要笑死了!」
「你再继续说下去,我就要让你猴子的绰号复活!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只赌一天份的学餐,而是一周份的学餐就好了。一对一我赢之后,可南子还是完全没变、一如往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毫不顾忌地任意聊天,但是不管再怎么说,可南子的发言也实在太不客气了!
真衣面向手机喃喃道:「呼……我比赛会加油的……纯。」
「真衣!不要模仿我!而且你们一直在看?喂,你们一直在旁边偷看我们吗?」
讨厌!真的好讨厌!这些人是怎样?好想快点消失在这里!
丽良拍了拍我的肩,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才不需要这么随便的安慰!
「这么说起来,你远征时在接驳车上是不是看着和白崎照片(合照)在偷笑?」
「咦──那不限远征,比赛前不老是这样吗?」
「合宿的时候甚至还对着夜空说晚安呢。」
「有有有!那时候的琉实宛如恋爱中的少女。」
「当时的琉实简直少女心全开,让身为旁观者的我反倒都害羞起来了。」
「嗳嗳嗳,这么说起来,我听说白崎今天和琉实的妹妹在走廊上拥抱,那是真的?」
「你说什么?」
「我也想听这件事。」
「可是在琉实面前讲不太好吧?」
我人在喔!我人就在这里喔!
「啊啊,真是的!你们好吵喔!别啰哩啰唆的,快点换衣服!」
我受够了。我不想和这些人一起打篮球。真的是,到底是怎样啦!不敢置信!
要是又有同样的机会……前提是有交往的话,我一定要瞒过这些人。应该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唔!已经这么晚了?糟糕,得快一点!
和这些失礼到极致的伙伴们道别,我用手机传了讯息给小衣,她回我:「我在玄关那里」。我急忙赶过去,便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植物围墙边缘。
仅仅只是被萤幕光辉朦胧地照亮,也具备了压倒性的存在感──应该说是潮妹感。
「抱歉,等很久了吗?」
微微打卷的金发缝隙间透出一枚巨大耳环,直角三角形的边框中央摇曳着一颗红色宝石。最上面的衬衫钮扣敞开,柔嫩光滑的肌肤在松脱的领带结深处彰显著存在。
完全是放学后的打扮……不过她胸前也露太多肌肤了吧。
啊啊,那丰满的感觉,真的好让人火大。应该说综观全体都让人觉得莫名不甘心。
「我也才刚到,毕竟刚刚一直在重修,累到人家以为要死了。」
「重修的内容都在上什么?」
「老师发了讲义后,就说『总之今天先做这张』,而且还说先写完的人可以先走,会不会太扯了?我可是考不及格才要重修的,怎么可能一下就写完?我花了整堂课的时间……而且没写完。真的笑死。」
「咦?你没写完?这样不行啦!你还笑什么笑,那样真的可以回家吗?」
「老师说今天很晚了没关系,不过相对的,老师要我把剩下的写完明天交,麻烦到我都要秃了。人家要是秃了,你要分头发给人家喔!」
「我头发没那么长,我得趁你秃头之前先留长才行。」
「我有点想看小琉长发的样子耶!嗳,来留长吧?」
「有心情再说。」
要是我留长头发,不知道纯会说些什么。他会说适合我吗?还是他会觉得不适合我──我也能变得像那织一样可爱吗?
嗯,有心情想留再说。
我偷看慈衣菜的侧脸。那从下巴到喉咙的轮廓,看起来有点高傲的笔挺鼻梁,再加上有时看起来锐利的双眼。这让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很孩子气的感觉。
那织拥有可爱,慈衣菜则有成熟感──我怎么打扮会是最好的呢?
大家是不是都知道如何展现自我魅力?一想到这里,我便有一种被遗留在后的感觉。我还是多在意一下打扮比较好吗?像衣服和妆容之类的……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又该怎么做选择。
既然周遭女生都说不错,那就试试看、用用看。我老是这样做打扮。感觉去问那织,她的态度也会让我感到烦躁,不然下次请慈衣菜推荐好了。
我也想要变得更加──不,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话说回来,纯呢?你有看到他吗?」
「不知道,搞不好昏倒在某个地方?」
「……才没昏倒呢。」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慈衣菜惊到跳了起来。
「喂,你别吓人啦!我还以为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一下掉头发,一下心脏又跳出来,你也太忙碌了吧。」
「简直像海参。」我好像听到纯在后面低声说了这句话,不过因为不明所以我就无视了他。
「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自认是对着慈衣菜说的,不过说完后纯便吐嘈道:「原来你没计画啊。」
「毕竟我刚刚都在社团,慈衣菜又在重修,根本没办法计划吧?」
「话是这样没错啦,既然这样就快点定论──」
「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一边吃一边讨论吧,如何?」
慈衣菜打断了纯的话大叫。
晚餐啊……嗯,不错嘛、不错嘛。得跟妈妈说不用准备我那份才行……这个时间她可能还在工作?还是正好要回家?现在联络她或许还来得及。
「我赞成。纯呢?」
「为什么还要吃饭──」
我拉了拉话说到一半的纯,小声告诉他:「(慈衣菜她没有爸爸,妈妈好像也不怎么常在家,所以我们就陪陪她吧?)」
慈衣菜不怎么聊自己家里的事情,我也没有问过她详细情况,不过以前曾听她说过妈妈不怎么回家,她几乎是独居生活。我印象很深的是,当时有个人闻言道「父母不在家很让人羡慕耶」,慈衣菜则回应她:「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好的感觉啦。」
就我知道关于慈衣菜家的情报,就是她爸爸出身英国,是服装设计师。之前慈衣菜有告诉过我品牌名称,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昂贵的名牌。她还说妈妈在帮忙爸爸的工作,然后她还有位哥哥。最后就是──她的父母离异。
虽然父母离婚,不过毕竟都在一起工作了,我想她现在应该也和爸爸有交流,但是这方面的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他人隐私。
既然这样的慈衣菜邀请我们吃晚餐,那我也想回应她。一个人吃晚餐肯定很寂寞,大家一起吃当然比较美味。我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理解了我的心意,纯没有深入询问,并做出了慈衣菜也听得见的回应:「是无所谓……不过我得先和家人说一声。」
「那你去联络吧,我这边也联络看看。」
我催促纯之后,传了讯息给妈妈。接着妈妈很快地回了我的讯息。就妈妈的文字内容来看,那织今天似乎也要在外面吃晚餐。那织吗?和谁?小龟吗?
虽然那织也让我感到在意,不过总之我先向慈衣菜报告了一声。
「我们家OK。」
我说完后,纯马上接在我后面说:「我也联络过,一样可以。」
「好了!那要怎么办呢?要去哪里?小琉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的晚餐啊。毕竟刚做完练习很累……在那之前,话说回来我有钱吗?
等等,社团之前我去自动贩卖机买饮料的时候……我身上可能只有一千。
「那个,雨宫大人……」
「怎么了,琉实阁下?」
「请尽量挑选便宜的地方。」
「你那么踊跃地说赞成,身上竟然没钱吗?反正你一个人而已,就由我──」
「毕竟是我邀的,你们两人的饭钱就由我来负责,别介意啦。」
「不不不,不可以那样啦!」我说完纯接着说:「雨宫没有做到这种地步的义务。」
「你们两个都好古板喔,这点小事没什么的。」
「话虽如此,这样实在不好意思。对吧?」我看向纯,寻求他的附议。
也注入希望能圆满收场的希望之意。
「啊,既然这样要不要来我家?就这么办吧!」
不过在纯附议之前,慈衣菜率先做出反应。
「抱歉,我不懂这个走向。为什么会演变成要去雨宫家里?」
「去我家的话就不用花钱了啊!不觉得我是天才吗?」
「慈衣菜的家啊……我没有去过你家,可能有点想去。」
「对吧对吧?好主意吧?哎呀,人家也很少邀请别人来家里,不过我想说小琉OK。而且反正白崎是小琉的那个,我想说也没差。」
「那个是什么?」包含这个事情发展在内,纯露出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
「好啦好啦,既然慈衣菜都这么说了,要不要去看看?」
「只是你想去而已吧?我又没什么兴──」
「好,就这么定了!既然都决定好,那就走吧!」
慈衣菜打断了他的话,拉着纯的手臂迈开步伐。
「给我把别人的话给听到最后!」
※ ※ ※
(神宫寺那织)
「我把东西忘在教室里,得过去拿一下。」我陪社长去还美术室的钥匙,等到准备要回家时,社长突然这么说。竟然会忘记带东西,就社长来说可真是难得。
「我去玄关等,你就去拿吧。」
我已经下了楼,就不想再爬上去了。那过程完全是地狱,会害我脚长出肌肉的。虽然去保健室躺过之后已经恢复不少,不过严禁过度运动。我可是大病初愈啊!中午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我、说、了!才不是因为睡觉的时候露出肚子,少瞧不起人了。我这蒲柳之姿可是娇柔羸弱又敏感!我体弱多病!要是大家不体谅我,我可要暴动出击喔!
「咦──!我们一起去啦,这么暗很可怕耶!」
「你才不是这种性格呢,而且也没那么暗,要我再爬楼梯好累。我等你。」
「不要。我们一起走啦!」
社长一直拉着我的手,我疲惫不堪的双脚只得不情不愿地转向楼梯。
果然是在锻炼肌肉!这可是阿鼻地狱啊!我会死翘翘的。你说当减肥?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吗?勉强自己运动只会让身体受伤而已喔,真是遗憾啊。
「你忘了什么?反正明天还要来学校,不拿也没关系吧。」
社长绕到我的身后,用力推着我无力的后背。这样超轻松的,我要申请购买上楼用的辅助型社长!我希望她每天来推我的背!
「呃……行充。我大概忘在抽屉里了。」
「你不是有充电器吗?那不就够了?」
「充电器上课就不能充电了!要是我抽卡的时候没电了怎么办?要是我当时签运很好可是会暴毙的。而且我还得解每日任务──」
「知道了、知道了。」
对她的游戏插嘴会很麻烦,所以我不会再多说些什么。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上课的时候偷充手机,反正位于插座附近的书包里,十之八九都放了在充电的手机,我上课也会充。我不会说什么「事实上充电的举动根本已经被默认了吧?」这种话。没错,因为我可是个成熟的大人。
才不是因为累了不想说话我,完全……不是这样──爬楼梯真的让人好懒喔。
终于到了我们教室的楼层,教授便从楼上下来。
「啊,是教授。」
「哦?这不是神宫寺吗?」
社长从我身后探头。「哈啰。」
「龟嵩也在啊,这么晚了是怎么了吗?」
「那是我要说的。你才是,这么晚了在做什么?该不会你想偷偷跑到更衣室或厕所里做亏心事──」
教授迅速跑下楼,伸手想要捂住我的嘴──此时我华丽地躲开,到了社长背后。千钧一发。你还是太嫩了,修练不够啊,年轻人,我保留体力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使用。你若小瞧我,我可就伤脑筋了。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笨蛋!你说什么傻话!」
失去目的地的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教授狂吠。
「谁教你──」我的嘴巴突然被社长堵住。
「对不起喔,老师的嘴巴有点没规矩,我稍后会好好念念她的。」
社长一边捂着我的嘴,并对教授多说了一句话。臭社长,看我咬住你!
我张开了嘴──社长的手迅速抽离。还差一点的说!
「老师,你刚刚想咬我的手指吧!」
「被发现了?毕竟看起来很好吃,我想说用力咬咬看。」
「真是的,老师就是这么凶暴。你到底有多贪吃?」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丧尸,对人类没兴趣。」
我可不会说什么究极之爱是嗜人肉(汉尼拔)这种话,你大可放心。
「嘴上这么说,只要能吃你什么都好吧?你不是很常说什么『只要好吃,什么肉都很棒,和部位无关』这种话吗?看来我必须要学习你这贪婪的态度才对。只要是会动的东西,一切都是你的掠食对象,是吧?」
「我才不吃人!我不是说那是说笑吗?麻烦你别把人讲得像食人魔(汉尼拔)一样!还有,会动的东西就是掠食对象又是什么意思?我是蜥蜴还是什么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冷静点。」教授介入我们之间。「神宫寺是不是什么肉都吃,这就先暂且不论,不过你贪吃是事实吧?」
你这家伙,半路杀出来说些什么胡话!竟敢妨碍我和社长打情骂俏。我得好好让你这愚蠢的笨蛋切身体会什么叫做上下关系。DATURA!
「别帮我加上贪吃这个人设!我诅咒你这种人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就像《爱之物语》一样给我翻滚吧!(注:一九八二年的日本喜剧电影,结尾有从楼梯上滚下的桥段)你这个无赖!我要去教职员办公室告状!某男同学在女生更衣室,不断进行让人说出口都觉得极其不要脸的行为──」
「等等!是我不好,我说过头了,对不起。」教授双手合十地向我低头。
「真是的,你真的很没有同理心耶,你可要好好反省喔。所以?你偷的运动外套在哪?现在我还能帮你保密,快拿出来吧。」
社长轻轻戳了戳我的肩膀。「没同理心这一点你也一样。」
「为什么!要是我没有同理心的话,社长也会是同类喔!怎么?你露出那种只有自己不一样的表情想装没事?你很明显是我们这一方的人!」
「我也是的话,那么这里就只有一堆没有同理心的人了……亏我以为唯有乖乖牌这一点是我的优点呢。妈妈,对不起。」
好的,社长太烦了,无视她。
「而且是教授不好吧,这么晚了还在校内乱晃很奇怪,他这么做肯定是在做色色的事情。毕竟对方可是教授耶!」
「这样啊,毕竟是教授同学嘛,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等等、等等,在你们心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只会用带有性意味的眼光看女生,理智的煞车疯狂失灵的性欲异常者。」
「披着时尚变态皮的真正变态。」
「你们两个,对朋友再稍微温柔一点──」
「所以呢?教授同学在做什么?你应该不是真的想偷偷躲进哪里吧?」
「……龟嵩,你可真是好人。」
「等等,教授!别只把我当坏人对待!社长绝对不是站在你那里的,她只是懒得理你而已!真是的,我要去跟纯告状──呃,怪了?这么说起来纯没和你在一起吗?你一个人?」
「嗯?我们没待在一起啊,我一直到刚刚都在和学长们打麻将,解散之后才过来拿书包。其中有一位是足球社之前的学长,他现在在热音社,很执拗地问我要不要加入热音社。要是我输了可能就入社了──」
「咦?也就是说纯没和你们一起打麻将?」
「对啊,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打什么麻将。如果是西洋棋的话,他大概会很乐意参加吧。话说回来白崎应该是那个吧?就是今天中午那件事──」
教授说到这里,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中午那件事是什么?」
「我去拿行充。」社长小声这么说,三步并两步跳上了楼梯。
「呃……怎么说好呢?对了,要不要等等去吃饭?我请客。」
「你别转移话题。中午那件事是什么?」
「啊──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可以吗?你听,现在正好响起放学广播了。」
时机很巧的「……时刻,请留在校内的学生尽速……」广播声回荡在校内。声波狂奔在空无一人的校舍中,楼下慌忙的脚步声混合了波纹,发出宛如拍打的声响,接着又传来爬楼梯的拖鞋声。我想那大概是巡逻的老师,也就是夜巡(林布兰)(注:荷兰画家,也是巴洛克绘画艺术的代表画家之一,其中一幅著名画作即是《夜巡》)。
虽然还没到晚上,不过反正那幅画也不是真的在描绘夜晚,这种小细节不用计较吧。
「我知道了,迫于无奈我只好顺从。」
「我去龟嵩那里一趟,她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我先去玄关等,你可要好好把社长带过来喔。」
听着背后传来教授上楼的脚步声,我走向玄关。回过神来,我已带着匆忙的脚步下了楼。
中途我和夜巡(林布兰)擦身而过。对方好像说了些什么,我用「再见」一句话打发掉。
太奇怪了。
教授刚刚的反应很明显不对劲。他在隐瞒些什么吗?
又有我不知情的事,发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这件事等吃完饭之后再谈吧,我肚子饿了。」一到家庭餐厅,我马上逼问教授刚刚的事情,却被他一句话拒绝。我心想太过缠人也不好,只好莫可奈何压下我简直想直接无视《联合国禁止酷刑公约》并好好盘问他的心情。配合小孩的儿戏也是大人的格调,所以我忍。没错,毕竟我是个成熟的大人。
「好了,你想问的是今天中午的事,对吧?」吃过饭之后,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忍受我一直表现出不悦的模样,教授终于起了头。太慢了!
「没有错,我就是为此才来的,你少卖关子快点说出来。」
「教授同学,你也忍太久了吧?事情严重到有必要这么拖拖拉拉的?」
社长也同意我的意见。对吧?当然会这么想吧?是这个蠢蛋不好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一直在想要怎么说比较好。抱歉,我无意卖关子,只是我觉得神宫寺大概会觉得不是很舒服──」
就──说──了──就是你这种拖拖拉拉的态度让人火大!!!快一点啦!
「够了,你快点说。」
「我知道啦,我现在就说……那个,你知道雨宫慈衣菜吗?」
听到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意外名字,让我的反应稍微慢了一拍,搜寻引擎出现了一点延迟。
不过我知道她。因为她非常显眼,所以我知道她是谁,就是那家伙。就是那个像箭毒蛙一样的女人。
「唔……就是那个吧?那个像潮妹的──自以为是女王蜂,脑袋打开来空空,脑浆又光滑柔顺像布丁一样的──典型的布丁脑对吧?我才不管她是不是什么混血儿,说什么有在当模特儿之类的话得寸进尺,对笨男人们使眼色,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事业线的低俗卖身女,你就是在说那个金发荡妇对吧?而且模特儿是怎样?我们学校不是禁止打工吗?这是什么特例?难道她收买教职员?色诱?我无法接受这种降低格调的人。」
「我说老师啊,你嘴巴也太坏了,真亏你在这么短短时间之内能想到如此暴言粗语,真令人感慨。该不会你超级在意她?不要紧,她和你是不同类别的人。不过她确实是老师不擅长相处的闪亮系女孩,这一点我懂。」
为什么我非得在意那种布丁脑不可?开什么玩笑。而且你说闪亮系又是什么意思?那家伙哪里闪闪发亮了?我无法理解你的评价基准。
「我才没有在意她,而且什么叫我不擅长和她相处?才不是不擅长,那种人只让我感到不快,所以我不会想要靠近她,也有好好努力不让她进到我的视野中,我尽了最大的力量过着不和她扯上关系的生活……先不论这一点,那个布丁脑怎么了?」
「今天中午她来我们班把白崎叫了出去,据说她好像是想要白崎教她功课吧?也因为把白崎找出去的人是雨宫,让这件事情稍微掀起了骚动,就连迟钝的白崎大概也觉得如坐针毡,吃过午餐后就马上离开了教室。」
啊?什么跟什么?
超越了我的想像,是要掀起什么末日之战(哈米吉多顿)吗?
「抱歉,我找不到你前后文的逻辑。什么?是我脑袋变差了吗?我的国语理解能力似乎下降许多,到底是怎么样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也不知道,白崎看起来也不明所以。」
「感觉事情走向变得很不得了呢。就时期来看的话,大概是为了应付补考吧?不过照白崎同学的个性来看,他应该会以麻烦为由拒绝掉?感觉他很不擅长做这种事。」
应付补考?也就是说那个人考不及格?
那不就是笨蛋吗?根本就是马基维利说的第三种脑嘛!看吧,果然是布丁脑。
「正常来想确实是这样,纯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么麻烦的事──」
可是他前阵子不是才刚接过麻烦的任务吗!啊──不对不对,毕竟那是琉实拜托他的,他不会听不知名又来历不明、莫名其妙女人的要求吧?
「老师?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不过神宫寺,可不能大意轻敌喔。虽然我认为应该不会,不过要是有万一……不,如果有亿一,雨宫是看中了白崎才会找这个借口接近他──」
「什么?找借口接近他是怎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不就只是个狐狸精吗?意思就是她在用美人计?是在暗送秋波?开什么玩笑。就算不是这样,为了补考请他教功课又是怎样?补考那种东西出题范围又不会变,根本不需要什么对策好不好!而且不是还有重修吗?那些事自己做不就得了,还去拜托别人实在有够不明所以。」
我这是正论吧?没有说错吧?
「好啦好啦,我也只是说这种可能性不为零罢了,而且我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放心吧。怎么能只让那家伙有这么好的甜头!」
「怎么?慈衣菜那类型的人难道是教授同学的菜?」
社长双眼放光、眼神灿烂。你想这样汲取恋爱八卦的气息还紧抓不放我是没意见,不过你真的对教授的喜好有兴趣?没有吧?
「只要是女生,教授谁都好啦,反正他只是想做色色的事情而已,真的差劲得很干脆。你的恶评已经传遍了我们这届学生,要选猎物请选别届学生或其他学校的人吧。」
「才不是!我才没有落魄到宁滥勿缺!你们也懂的吧?看看雨宫那身材,那正是西洋血脉才能塑造的神之杰作。蕴藏在那制服之下,主张自我存在的胸部,紧致纤瘦的腰,堪称缪思女神!」
这家伙是怎样?让人超级不悦,真希望他消失。
「实际上,慈衣菜的身材确实很好,不愧是模特儿。不过既然你这么赞誉有加,你也试着攀谈不就好了?」
「我当然搭过话,不过对方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
逊爆。实在大快人心到咖啡欧蕾真美味。
噗呼~~教授的失败谈真是最棒的调味料,要我喝几杯都行。
「喂,神宫寺!我听到了!」
「讨厌,我真是的,把心里想的讲出来了吗?」
「老师,你这样有点太假了喔,你嘴角勾起的贼笑,角度简直明显到令人舒爽。」
「你不用一一点出来。别一直盯着我瞧啦。」
「嘿嘿,那我要更靠近一点盯着你。」社长用色欲薰心的声音这么说着,并抱了过来。
我一边摸了摸社长的头,一边叮嘱教授:
「被缪思女神打发的可怜教授大人,你愿意好好帮我妨碍对方吧?虽然我不认为纯会接受──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是我的请求,你会听从吧?」
没错,这是以防万一。保险可是很重要的,无论何事,小心翼翼总会是好的。
──播种没有收获困难。
「嗯!包在我身上!」
※ ※ ※
(白崎纯)
搭上与家反方向的电车,在雨宫的带路下抵达的公寓一看就知道其高级程度,甚至也比周遭突出一些。理所当然的,不难想像保全系统也相当完善,就连搭电梯也需要电梯卡般滴水不漏,甚至让人感到像是某种政府机密设施的氛围。简直像小说和电影一样。
虽然我有朋友也住在塔式公寓,不过雨宫居住的公寓等级不同。就连对此不精专的我都能感受到这一点。夸张的入口大门和柜台管理人员,再加上设置了重重保全系统,最令我感到讶异的是,雨宫竟然住在最顶层。
她到底多有钱啊……
虽然我听说过传闻,大概知道雨宫的父母都是服装设计师,不过原来是这种级别的吗?到这个程度,我心中已经不是畏缩胆怯,而是有种来参观稀有设施的感觉。琉实比我还要更感震撼,口中始终喃喃些「呜哇」或「这是什么?」的话语。伴随着她毁灭性的国语能力,一双大眼不停眨呀眨的。
老实说,我原本心里还想「为什么非得去雨宫家里?真是麻烦」,不过若能参观到这么壮观的建筑,这么点小麻烦也让我觉得有办法忍耐。
说到她带我们进入的房间时,那简直像进入电影中的世界一般,房间看起来和黑手党或企业干部带情妇去的空中别墅简直别无二致──就是会单手拿葡萄酒的那种世界──实际上她家电视旁的玻璃柜上确实摆着洋酒。该不会是雨宫喝……不可能吧。
看起来高度有两公尺以上的窗户外头,隐约能见一座神似晴空塔的建筑。这是怎样?竟然有同届同学住在这种地方?
一切都太超乎常规,我的思绪实在跟不上。
「嗳……纯,那是……晴空塔……对吧?」
和我并肩站在窗边的琉实,结结巴巴地说着国语。
「果然是晴空塔啊。应该说这里到底是怎样?你住在这种地方吗?」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没有现实感,让我只说得出庸俗的话语。真没资格说琉实呢。
「对啊,景色不错吧?这里比周遭建筑要高,我个人最喜欢的一点就是冲完澡之后可以不用在意走光,裸体四处乱走。」
裸体?
等等。听完这句话,要是有反应就输了。我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当然也不会去想像,我可以断言。还好琉实的思考功能似乎下降,只是喃喃念道:「确实,在这里就不用担心有人偷窥了……」
「嗳,你们喝水可以吗?还是想要喝果汁?」
「呃……喝……喝水就好了吧?」琉实小声询问我。
「是……是啊。」我回答后,雨宫随意地「OK」了一声,接着从彷佛会出现在美国电影中、专业级大小的冰箱里,拿出宝特瓶装的矿泉水。
我再次环顾房间内部。墙壁上挂着粗估大概有一百寸大小的电视,餐桌是桃花心木制品,天花板垂着吊扇,长绒毛地毯上座落着一张深蓝色大沙发,搞不好要三位数的万圆左右……从房间内的氛围来看,做出这种价位的判断大概不会有错。这个房间很明显,使用钱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我和琉实完全被这间房里的气场吞噬,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才好──应该说不知道该存在于哪里比较好,只能一直站在窗户旁动弹不得。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亲密地一起看风景?禁止在别人家里秀恩爱!」
「我们才没秀恩爱。」「我们才没有秀恩爱呢!」
「咦──?可是你们散发出随时要搭肩的氛围耶,真是煽情~」
「才没有那样呢!话说回来,你家真是超乎想像。我们与其说是腻在一起,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该待在哪里比较好,真的动弹不得。」
「噗!哈哈哈!什么跟什么啊?真的很莫名其妙耶。来,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好,还是要去露台多看一下风景?这个高度不会有虫,很舒服喔。」
「总……总之,先坐下来吧──露台的部分,稍后再让我参观。」
我赶紧跟着琉实一起坐下,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错失时机并被遗留在后。
雨宫将矿泉水放到我面前,坐到我的斜前方。放置着矿泉水的矮桌就颜色上来看,大概是玫瑰木家具吧。前阵子我在查密迪板的制作方法时,也顺带调查了一些关于木材的资讯,没想到这些知识会运用在这种地方。
什么密迪板啊……自己说着说着开始空虚了起来。
「对了!猫咪呢?它在哪里?」琉实的声音充满雀跃。
在决定要来雨宫家的时候,雨宫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我家有猫喔,你们没问题吗?」,闻言琉实说着「咦?有猫?你没有上传IG对吧?毕竟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超想看!」并开始兴奋了起来,接连不断地用「是什么样的猫?什么种的猫?」等等问句进攻雨宫。雨宫看起来也没有不情愿,得意洋洋地秀出了手机里的照片边说:「就是它。真的很可爱吧?要是我上传它的照片会没完没了,所以才故意没有上传到网路上。应该说我家孩子实在太强大,感觉我会相形见绌。」
直到琉实提起这个话题之前,我完全忘了猫的事。
「啊──它大概在睡觉。就算我回家,那家伙也会若无其事地睡觉呢,一般来说不是都要迎接饲主回家吗?我把它带过来,你等我一下。」雨宫走出了客厅。
「纯,有猫耶!」
「嗯,似乎有猫呢。」
「你那是什么反应?那可是猫喔!」琉实鼓起双颊。
「你久违地有个和猫玩乐的机会,就别在意我了。」
小时候,琉实和那织时常想要养猫或狗,甚至约会的时候,我还被强行带去猫咖过。猫狗确实很可爱,不过对此没有特别执着的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去接触小型生物。我还记得琉实当时半取笑地说「你好生硬」还有「不用怕,摸摸看吧。」这类的话。
我一边回想着这些事,接着雨宫抱着毛茸茸的猫走了回来。
那只猫的嘴边、肚子和脚部有着白毛,不过眼睛附近到后背则生着淡淡的灰毛,简直像是穿了灰色的长袍一样。猫看起来似乎刚睡醒,在缓缓眨了眨眼后将脸塞进了雨宫的手臂──手臂和胸部之间。
嗯,这家伙或许真的很可爱吧。我是说猫。我是在说猫喔。
「它是不是还很困?它叫什么名字?」
「爱因。」
「爱因……妹妹?弟弟?」
「弟弟,它是公的。」雨宫重新抱好毛茸茸的猫──爱因。那动作完全和抱着小孩的母亲一样。「来,跟小琉打招呼。」
我在一旁看着仔细盯着爱因的琉实,一边询问:「为什么会取名『爱因』啊?」
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不限于宠物的名字,我时常会好奇命名的意图。若是源自于德语的Ein,其意义就是数字一,不过这不像是会拿来帮猫取的名字;话虽如此,感觉也不是取自卡巴拉的Ain。该不会真的是爱因斯坦吧?还是源自于某个角色吗?
「呃……凭感觉取的。」
「什么跟什么?一般来说都会有个由来吧?」
「咦~叫爱因弟弟不是很好吗?很可爱呀。啊,它转过来了!」
琉实完全专注在看猫的脸。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一般来说都会好奇名字的由来吧?」
像我老是马上会思考由来,不过就其他人的角度来看,或许意外地并非如此吧。比如喜欢发音,或是刚刚好看到类似的词语。
(插图008)
「我原本想要狗,但是妈咪很讨厌狗,好像是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之类的。不过你不觉得根本不需要介意那种陈年往事吗?而且妈咪明明就没那么常在家。」
「光是能养猫就很好了,哪像我家,爸爸对猫和狗都会过敏,所以哪种都不能养。好像是有毛的动物都不行,我家只有一只金鱼。」
「几乎是鲫了,那个尺寸根本不是金鱼。」
「你说的鲫是指鲫鱼?」
「对对对,我家的金鱼超级大,大概有这么大。」
琉实用手比出巨大化的尺寸。那只金鱼像到饲主,很会吃。
「真的假的?金鱼有办法变那么大?」
「对啊,我也吓了一跳。看来活了七年,就是金鱼也会变大呢。」
「金鱼是鲫鱼的改良种」这句话提到了我的咽喉,不过我想她们大概对此不感兴趣,便硬生生吞了下去。这不重要,她刚刚说过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是狗,对吧?
该不会──实在不可能吧。
「不知道我家爱因会长多大。」
「这个品种还会变大吧?我记得是挪威……」
「挪威森林猫。」雨宫将爱因抱给琉实。「来。」
「哇!还挺有重量的。哇~乖乖乖。就算让我抱,这孩子也完全不为所动耶,看起来好像还很困。」被琉实抱在怀里的爱因短短叫了一声。「啊,它回应我了!」
「好了。」打开了宝特瓶盖子,雨宫向前蹲。「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向小琉确认一件事情──可以吗?」
琉实抱着爱因,屁股向前拖去,靠近雨宫。「什么?」
雨宫在琉实耳边说了些话,后者一脸毫不介意的模样挥了挥手后说了「没有没有,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我压抑自己想询问的心情,视线移向窗外。外面的风景和自家窗户切割下来的光景,完完全全不一样。
没想到同届的同学中,居然有人住在这种地方,而且父母还是服装设计师,雨宫本人也在担任模特儿。一切实在太过完美到听起来有些虚假,欠缺真实感。
我自知家里绝对不贫穷,算是较幸运的家庭,不过无论如何都会拿自家来做比较。我和雨宫相比,自己究竟赢过她什么?大概只有成绩了吧。
虽然成绩好是好,也不过只是在校内名列前茅,并没有优秀到能在全国模拟考中获得第一名。这不过是狭隘世界中的评价。
雨宫担任的职位,则是排列在书店杂志上的模特儿。
比起我,她获得的是世界的肯定。
当我被消极的思考所困,雨宫突然站起身来,彷佛宣誓一般边拍手并大声说道:「既然已经跟小琉确认过事情,我们就来吃饭吧!」
爱因在琉实手中惊跳了一下。你别吓它啊,很可怜耶。
「应该要先谈课业那件事吧?」
「好啦好啦,那件事一边吃饭一边谈就好了。对吧,小琉?你饿了吧?」
「说的也是,我肚子饿扁了。」
「既然小琉都这么说了,白崎也──这样好难叫,可以叫你阿奇吗?还是要跟小琉一样,用『纯』这个名字称呼你比较好?」
雨宫特地绕到我身边来,探头望着我询问。那湛蓝的双瞳映入我的眼,上方的秀眉曲线悠缓,鼻梁高挺,再搭配隐约透出血管的雪白肌肤。被雨宫紧紧盯着,感到窘迫的我不禁降下视线──的彼端,则是凌乱敞开的衬衫,露出一片胸口。我慌张地移开视线,随后又觉得有些露骨,便拿起水混淆自己撇开视线的意图。
「随便你叫吧。」
「哦──随便我啊……」雨宫弯了弯身体,对琉实搭话:
「嗳,小琉,阿奇这个举动该不会是在害羞吧?他刚刚很露骨地撇开了视线。」
我差点把嘴里那口水喷了出来。啊──这个女人到底想怎样!
别每件事情都拿出来说啊……应该说别去问琉实!可恶,我好想回家。这是什么酷刑?
「咦?怎么?纯,你在害羞吗?为什么?刚刚有遇到那种情境?」
琉实的声音高亢,缠人地想要看我的脸。
啊啊,别看我!算我拜托你们别管我──
「该不会阿奇你是看到人家的乳沟感到兴奋?讨厌,超级纯情耶!好可爱。」
「呜哇,太差劲了。」
「我要回──」雨宫压住了我想站起来的肩膀,被猛然截断力气的我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接着雨宫就这样按着我的肩,像是在安抚孩子一般,用带有笑意、难以形容的成熟神情说道:「别说那种话。好了,在我做好饭之前,你可要乖乖等在这里!」
虽然很不甘心,虽然非常不甘心──不过我有点看入神了。
不,毕竟对方是模特儿,塑造出表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对吧?是这样没错吧?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好了~那我就鼓起干劲来做饭吧!」简直像是要去干架似的,雨宫折了折自己的手指关节。
「我也来帮忙!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家有咖喱,所以只是要热一下而已。」
「那要来做点沙拉吗?」
「也是,剩下的就随意做吧。这样可以吧,阿奇?」
「喔……喔喔。」突然被问话,我光是说出结巴的回应就拼尽了全力。
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后,我始终被雨宫的节奏带着走,真扰乱我的步调。这种时候,教授大概可以很顺地扮起丑角,但是很不巧地,我没有那么精巧的应变能力。
有时候我会很羡慕教授的人设。我也想像那样无论何事都能简单带过去,但尽管勉强自己表现出那种态度,也会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而且事到如今,就算我散发出那么开朗的气质,周遭人也会说「白崎,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想改人设?」之类的话,简直可以看到更加羞耻的未来在等着我。
要是我对教授这么说,感觉他会冲着我怒吼:「我可也有很多烦恼的!」
也就是说想了这么多,维持现状还是最好的──到头来,人们还是总是吃碗内看碗外。
好了,我也来帮点什么忙……本来是这么想,琉实却说了句「那么纯就负责陪爱因吧」,于是我顺势接下了爱因。
我的视线落到爱因身上。真是的,你这么轻松真好──我差点要对猫说话,不过却紧急煞车。爱因转动着身体,似乎是在寻找适合睡觉的姿势。说猫是瞌睡虫(注:日本有种说法,由于猫有大半天都在睡觉,因此据说日语发音相同的「寝子(爱睡的孩子)」是「猫」的语源。不过这种说法并未受到证实)真是有道理。话说回来,我的双臂渐渐温暖了起来。
原来猫的体温这么高。我明明有摸过,却没有发现。
我抬起头,看到两名高中女生穿着围裙,站在中岛式厨房。
琉实从小就时常像这样帮阿姨的忙,所以我看到琉实下厨的模样并不会产生异样感。当然,那织几乎不会去帮忙,顶多只会帮忙摆放餐具而已,而且还要人家三催四请。所以国中时期,那织加入烹饪社的时候,琉实才会感到很高兴。那织终于也要──差不多是抱着这种心情。
我和阿姨当时一搭一唱地说「肯定是冲着点心去的」、「我也这么想」就是了。
比起琉实,我的重点在雨宫身上。她会下厨让我感到意外。大家常说不可以以貌取人,不过她那种看起来喜欢打扮的潮妹风格,让人难以联想到下厨──虽然我对她的印象也没有深刻到能这么评断。毕竟我不了解雨宫,也没有和她聊过天,唯有这件事完全是靠外观进行判断,也就是自作主张的先入为主观念。
说到雨宫,大概是被拒绝的人心生嫉妒,或是看雨宫不顺眼的女生在流传的吧,据说她有年长男友──有的说是大学生、有的说是社会人士──而且男友如衣服一个个换。我也曾听说过她和摄影师上床、是社长的情妇,还是和中年大叔怎么样的诸如此类的传闻。我一面觉得无聊,老实说对雨宫慈衣菜这位同学没有兴趣的我,一面觉得显眼的人真是辛苦。
虽然我自认自己没有用那种眼光看待过雨宫,不过被某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所束缚也是不争的事实。到头来,我和那些流传无聊传闻的家伙,大概没什么差别吧。虽然和龟嵩说的意涵不同,不过我来拓展视野或许比较好。刻板印象会让判断产生偏差。
或许能发现至今为止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也包含自己在内啊。
根据琉实所说,雨宫的母亲似乎不常在家。充满沉稳色彩、看起来很高级的许多家具,再加上不适合女高中生的洋酒和油画等物品。这些恐怕是雨宫母亲的喜好吧──从这个房子中,感觉不到雨宫本身的味道。
是为了让母亲可以随时回家来,才特意维持这个样子吗?类似孩子独立出去之后,父母会让小孩房保持原样是一样的心理?
看到她从冰箱拿出锅子加热的模样,让我有了这种想法。
毕竟──那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人份的量。
其实她是为了和别人──也就是母亲一起吃,才会做这么多的吧?
至于会邀请我们吃晚餐的真正理由,其实是希望我们帮忙处理那锅咖喱──这应该是多虑了吧。我一边眺望着雨宫和琉实开心笑闹的模样,抛开了自己多余的想法。
雨宫做的咖喱很好吃。不是家里会端出来的那种等级,硬要说的话偏正统风──说是店里端出来的咖喱也不奇怪。老实说,我小看她了。
「这个,我无可挑剔地觉得好吃。」
「谢了!毕竟这道菜我还算有自信!」
「真的好好吃,甚至让我想带回家。这是用市售的咖喱块吗?」
「不是,这是我从零开始做的。」
「咦?意思是你没有用咖喱块就做出来了?」琉实问完后,我接着问:「咖喱可以不用咖喱块就做得出来吗?」
讲白了,我的脑中根本就不存在从零开始做咖喱这种想法。小学生时期学校有做过咖喱,就算是我也……知道大致上的做法。要把材料放入锅中,再放入咖喱块。肯定是这样没错。而不使用那个咖喱块就能制作咖喱的说法,我实在想像不出来。
该不会雨宫还挺厉害的?
「试做之后意外地很简单,小琉一定也做得出来。只要有咖喱粉,大多都做得出咖喱。只不过吃了咖喱,就会让人想吃印度烤饼呢。」
「该不会……连印度烤饼你都会……自己做吗?」
「印度烤饼更简单呢。只不过若要烤印度烤饼,我果然还是会想要用坦都炉。」
雨宫一边摸着蜷曲一旁的爱因,很顺口地说出专有名词。
「「坦都炉?」」
我又和琉实异口同声了。那发音简直像斗牛士的英文……但我却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阿奇也不知道啊~~你明明是全年级第一名耶~~???」
雨宫坏笑的脸虽然令人不快,不过不懂装懂违反我的原则。
「是啊,我没听过。既然你说『烤印度烤饼』,那么应该是窑之类的吧?」
「对对对,真亏你知道,就是指一种类似巨大壶状的烤窑,要把印度烤饼贴在内侧进行烘烤。如果有坦都炉的话,还能做坦都里烤鸡……不过坦都炉不小,大小大概是这样子。如果真的要买就只能设置在露台了吧?但是若把坦都炉放在露台,那么披萨窑炉──」
雨宫手比出的位置正好有一个孩童那么高。确实很大。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坦都里烤鸡是因为用坦都炉窑烤,所以才叫『坦都里』吗?」
「对呀。」
「不会吧!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坦都里』是什么香料的意思。」
「我一直到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我完全没有思考过坦都里的意涵,原来是源自烹调方法。真是充满了我不知道的知识,先入为主的观念果然不好。只不过既然这样,印度烤饼也给我叫坦都里烤饼啊!为什么只有鸡肉特别分开来讲?我无法接受,这个规则有漏洞。
「话说回来,既然你这么会下厨就早点说嘛!你完全没说过这种事,而且午餐也总是去学餐吃或买面包。」
「因为做便当很麻烦,而且放学后我还要去拍照,便当盒也很碍事。」
「啊──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如此。这样啊……顺带一问,点心那类的──」
「等一下。你们要畅聊料理是无妨,不过我们来这里的另有目的吧?咖喱确实很好吃,谢谢你,不过这是两码子事。」
「啊,你在讲课业的事?」雨宫的眉心稍稍皱了起来,露出厌恶的表情。
「喂,明明就是你要我教你功课,为什么讲得一脸嫌麻烦!」
「我肚子太饱了,实在没办法思考啦。总之就是这样,到补考之前麻烦你了。好吗?阿奇老师!多指教!然后你刚刚说什么?点心──」
「等等、等等!话还没说完!多指教个鬼!」
「为什么?你那是不愿意接受的意思?是不想教我的意思?」
「我是没讲到这种地步──」
「那我当你愿意接受可以吗?可以吧?好!」
「就~说~了,我还没说要接受吧?」
「啊,你刚刚说了『还』。既然还没有,就代表你愿意教我吧?」
这是什么兜圈情境?
我不禁向琉实寻求协助,琉实则露出彷佛开心却又困扰般──彷佛一如往常站在后方看着那织大吵大闹的那种神情,嘴唇靠着宝特瓶口看着我的方向。她大概已经猜到,我差不多要求助于她了吧。一和我对上视线,她便轻轻抬了抬下巴,彷佛在说「你就接下了吧」。
继龟嵩之后,竟然连琉实都换到看好戏那边了。
「总之,让我先整理一下状况。首先,你有几科不及格?还有科目是?」
「唔……有三科。古文、世界史、化学。」
「三科也太不妙了,国中时期你还没有这么惨吧?」
琉实叠起空盘一边说着。
「因为工作很忙,害我完全没有读书……应该说,上课时间我几乎都在睡觉。虽然有跟大家借笔记,但我也几乎都没看。」
「那当然会不及格。」
琉实代替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这也难怪会考不及格。
「主要是背诵型的呢,英语果然没有不及格吗?」
「喂,阿奇,你说英语也实在太瞧不起人了吧?人家好歹也是英文组的喔!而且爹地可是英国人呢,虽然我没有拿到非常亮眼的分数,但没有不及格啦。」
原来她是英文组吗?我还以为是普通组。然后雨宫的父亲原来是英国人,我都不知道,擅自断定是美国人──应该说,我根本就没有兴趣。
英国啊……虽然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算了。现在并不是在聊这方面的事。
「抱歉,我只是开玩笑。言归正传,你是因为不及格科目有三科,才会希望我教你读书,对吧?为了能尽快解决掉麻烦。」
「差不多就是这样。毕竟我还有工作排程,妈咪也很生气,我不快点解决掉课业会很惨的。妈咪竟然还说我考这种成绩,要让我辞掉模特儿的工作。虽然我不觉得她会这么做啦……」雨宫一边抚着发丝,一边嘟起了嘴唇。
「原来如此,我了解大概的理由了。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
虽然我有听琉实说过,不过我想亲口听本人陈述。
「你为什么要找我?找其他人教也行吧?」
「嗯……因为你头脑很聪明?」
「为什么语尾是疑问句?」
「语尾是疑问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阿奇是第一名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一开始原本想拜托那织吧?」
「对!可是小琉说那织绝对没办法,所以我才决定要拜托你。事情就是这样,麻烦了!」
「那织确实是没办法,不过就算不找我──比如说安吾……我的意思是坂口,你和那家伙很要好吧?而且真要找的话,也还有其他女生──」
「阿口不是有参加社团吗?他和小琉一样感觉很忙碌。话说『安吾』是什么?你都用安吾来叫阿口吗?为什么?」
阿口……嗯,真是符合模特儿风格的称呼,没有比这还要更简洁明瞭的了。
「因为有位作家叫坂口安吾,所以才这么称呼他。」
这么说的我也一样,这个称呼也再简洁明瞭不过,实在没资格说别人。
「那是谁?我不认识。那种不认识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过对我来说,只要有人愿意教我课业其实谁都可以啦,而阿奇是我们这届中头脑最好的,对吧?也就是最强的人嘛,既然这样拜托你比较好!我只是这么想而已。你果然还是不想吗?你不想的话就直说,我会去找别人。我可不喜欢不干不脆的人,我看在你是小琉朋友的份上,才想说应该可以相信你──不过这也没办法,我有点失望呢。」
「好啦好啦,你这么突然拜托纯,他大概也很迷惘──」
「我知道了。只要教到补考就行了吧?这之后的我就不接受了。」
我反射性这么回答。一听到她搬出琉实的名字就让我不禁产生反应,不过这种回应或许太孩子气了。有一半也算是我豁出去。
雨宫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这样才对嘛。」
「嗳,真的好吗?」
从雨宫家回去的路上,琉实一脸担心地开口问我。
「嗯,这也没办法啊。不要紧,既然已经接下来,我就会好好做到底。」
「唔……嗯……感觉真抱歉。」
「你没必要道歉,答应她的人是我。」
我能理解琉实的意思,她大概对于把我牵扯进来感到责任心吧。虽说是一鼓作气下说出口的话,但毕竟下决定的人还是我,她没有必要负起这份责任。
感觉到气氛变凝重,必须换个话题才行。
「差不多快全国了吧?练习还顺利吗?」
「嗯,顺利。虽然老实说压力不小。」
「以往你不也战胜这种压力了吗?总之好好享受吧。」
「怎么?你这么支持我啊?是怎么了?」
琉实探头望着我。什么啦,别一直盯着我看。
「以往我不也很支持你吗?」
「是没错,不过听到你又再度鼓励我一次,让我……没什么。谢谢你,我非常开心。」
琉实的嘴角残留着一点害羞,眯眼露出笑容。
「对了!下次你要不要打打看篮球?我来教你。」
「我才不要,你也知道我不擅长球类运动吧?」
交往期间仅有一次,琉实曾经邀我打过篮球,那时候我也拒绝了她。我不想特地表现出不中用的一面给她看。我是真的不擅长球类运动,尤其是篮球,唯有篮球我总是会避开,体育选修时我也选了别的球类运动。和琉实站在同样的场地上,让我感到很难为情。
因为我知道自己打得不好。
「不要紧,就算你技术不好我也不会笑你。你想,你不是要教慈衣菜功课吗?所以我也来教你怎么打篮球。」
「这是什么逻辑?我完全看不到任何关联──」
我敛下眼,一双令人怀念的鞋子映入眼帘。好吧,我偶尔也陪陪你吧。刻板印象可不好,说不定试过之后我会觉得有趣。于是我改变了说到中途的话语后续:
「你绝对不能笑我喔。」
「什么?你真的要打吗!」
「不是你叫我打的吗!!!」
「毕竟我没想到你愿意打篮球──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打?」
「我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既然我答应了就会做到。不过相对的,你也要陪我去看我喜欢的电影,包含鉴赏过后要分享感想。」
「呜呃!那肯定是很长的电影吧。」琉实打从心底厌恶般皱起了脸。
别露出这么厌恶的表情嘛,我又不会要你不中断地把《战争与和平》看完。
「这样作为交换条件才是正确的,对吧?」
「如果邀请那织的话,她会来吗?打篮球。」
「应该不会来吧。我敢断言你不管怎么问都没用,她肯定会说『为什么我非得让自己流汗不可啊?莫名其妙』这种话。」
看到我这么说,琉实便停下脚步笑了起来。
「肯定是这样没错!她一定会这么说。家庭旅游的时候,我邀她去洗三温暖,她对我说:『去流汗,把汗洗掉,然后又流汗,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这就和挖洞之后再把洞填满不是一样吗?而且三温暖根本是酷刑。』,还用超级轻蔑的眼神看我。」
我和那织一样,很不喜欢洗三温暖。简单来说,我也不喜欢流汗,所以我能理解那织的心情──该不会琉实是想要将自己喜欢的事物,共享给我和那织吗?她邀请我打篮球,又邀那织去洗三温暖……仔细想想,这种事情过去发生过很多次。和琉实约会的时候,我自以为有在陪琉实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但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这还真是盛大的误会。
从小,琉实就一直配合着我和那织。
雨宫是琉实的朋友──我一直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虽然刚刚是一鼓作气答应下来,不过我很庆幸自己接下这个委托。
「我实在想像不出那织乖乖进入三温暖烤箱的模样,躺在在温吞的露天浴池中还比较符合那织的风格。感觉那家伙长大之后,会边泡澡边喝日本酒呢。」
「感觉会耶!话说回来你刚刚是不是想像了那织的裸体?」
「你……我才没有──!」
「我开玩笑的啦。还有,今天各方面都谢谢你。」
「谢什么?」
「很多事情啊,总之我很开心,而且慈衣菜的料理又好好吃。」
「是啊,确实很好吃。」
我曾自以为了解琉实,但其实根本没有了解她,而我发现了这一点。和琉实聊天时,会有和那织聊天时不一样的发现,也会出现不一样的想法,并了解我做不好的地方。若要将其评价为快乐,或许有点太随便也有些困难,不过能和琉实像这样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确实让我感到快乐。并非在做比较,我单纯很喜欢和她们两人聊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这一点仍旧没变。毕竟若真的发生了改变,那也太让人寂寞了。
※ ※ ※
(神宫寺那织)
和社长分头,从车站走回家的途中,我顺道去了一趟书店。虽然钱包令人担忧,不过只要向妈妈申请今天的晚餐费,至少能抵掉买本书的钱。今天教授请客,这么看来实质上我有赚,真完美,财务规划的秘技。
我漫不经心地走到文库区域,寻找感觉会勾起我兴趣的书名和装订。我现在莫名有种想读海外文学的心情。艾洛伊啊,不错。《白色爵士》。嗯,感觉不赖。
书本身有相当的厚度──虽然和京极夏彦相比较薄一点──不过和他的著作相比,其他书都会显得很薄吧?我不该拿他来做比较。大意也……嗯,感觉不错。今晚的我渴望鲜血与暴力,可以对艾洛伊抱有期待,希望他能澈底震撼我。
我一边品味着自己选对书的预感,喜孜孜地想快点回家并走出书店,便看到穿着我们校服的一男一女走在前面不远处。那个背影,该不会是──我稍微拉近距离。
女生是一头短发,男生身高大约一七○左右?前进的方向和我一样。果然如此。
为什么这么晚了,那两个人会走在一起?
假设纯是在和布丁脑谈事好了,那么琉实呢?和社团的人一起去吃饭,刚刚好回程遇到……之类的?虽然这也并非不可能……但是照现下的情况来看,推测他们是一起行动会比较自然。这是探员的直觉。
就是啊,毕竟要纯一个人和布丁脑谈话──实在令人难以想像,两人之间介入一个琉实比较让人信服。也就是说,纯邀了琉实一起去处理?却不和我商量?
布丁脑和──琉实。
国中时期同班,喜欢表现自我的琉实是班长,布丁脑很明显就是问题学生,再加上又是前热舞社。与此相对,琉实则是篮球社。无论哪一边都是自我意识过剩女子的巢穴。
果然是这样!肯定是这样准没错!
这件事情或多或少都和琉实有关,以这个前提来思考比较好。我真是大意,竟然忘记重要的事情了。我身边不是就有一个最棘手的人物吗?
■前提:琉实和此事有关。纯和布丁脑没有见过面。
■状况:布丁脑想要纯教自己课业。
今天中午出没在升学班把纯叫出来。
简单地立出假设吧。多余的情报应该要排除在外。布丁脑对纯有什么想法,那不过只是教授的想像罢了。唯一的事实就是「布丁脑想请纯教自己功课」这一点而已,而其理由参考教授和社长的意见,推测是因为补考。
【假设】布丁脑→委托琉实介绍纯给自己(为了请他教自己课业)。
或是:布丁脑找琉实商量这件事→琉实介绍了纯。
若基于「琉实和此事有关」这个假设来思考,大概会分这两种模式。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中午纯被叫出去时,琉实没有在场感觉都很不自然。她并没有登场在教授的陈述中。因为是同班所以没有特意点出来?这么说起来,教授说布丁脑「把白崎叫了出去」,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在教室外进行对话,至于琉实究竟在不在这一点不明。唔嗯……不确定的部分很多,这一切都不过是推测。
和睦又亲密──虽然我不想用这种词语,不过就旁人眼光来看他们就是如此。我靠近了他们。两人传来的零碎话语,都是些料理什么很好吃之类的,均是听起来和那件事没有关系的内容。
现在来出个招吧。吸──吐──深呼吸一次。
我尽全力表现开朗,不带任何怀疑。「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他们两人同时回头。
「那……那织?」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咦?那织?」
「喂喂喂,你们的反应可真是剧烈啊,这是对青梅竹马以及亲妹妹的反应吗?这么晚了,我看到身穿熟悉制服的男女感情要好地走在一起,而且走的方向还和我家同一个方向,还想说是谁呢,便从车站开始一直盯着你们看,没想到竟然是琉实和纯。」
「既然你在车站就已经看到我们,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我靠近了纯,首先直捣核心偏旁边一点的要害:「嗳,你为什么和琉实一起回家?」
「我和纯──」
「我没有在问琉实。」盘问要一个一个来,并寻找两人应对的差异之处。这可是基本。
「有点要事要处理,回家路上──」
「我们一起去了雨宫慈衣菜的家,现在正要回家。你应该至少知道名字吧?慈衣菜想要纯教她功课,我们一直到刚刚都在讲那件事。」
我明明都事先声明了,琉实竟然还是插嘴。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在说实话,所以就算了。
看吧,果然是这样,如我所料。这是确确实实的证词,琉实牵扯其中,且琉实还和纯一起行动。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甚至跑到对方家里。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是随便找一家店谈吗?
「什么跟什么?去她家是什么意思?而且教她功课又是怎样?」
「我也不懂,只能说是随波逐流就去了。一开始本来是打算找个地方边吃晚餐边谈,不过聊着聊着就变这样了。」
教功课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虽然去她家这件事情也是啦!不过最重要的是教功课这件事情吧!关键重点是这件事才对!这才是我最想问的事情!
「你还在嫌啊?还不是多亏去了慈衣菜家,你才能和爱因变好,那不是很好吗?」
「不,那只猫根本一点也不亲我──」
等等!给我等一下。他刚刚说什么?
「猫?你刚刚说猫?你那是指Felis Silvestris Catus对吧?」
「你讲学名反倒让人听不懂。对,就是那个猫没错。我想想,品种是──」
「挪威森林猫。好!我赢了!」
「赢什么赢?我刚刚正想要讲。」
挪威森林猫!是那毛茸茸的长毛猫?
好狡猾!我没听说有猫!
「为什么没带我一起去!太狡猾了!有挪威森林猫的话我也想去啊!你们不是知道我喜欢猫吗?这帮无情的家伙!」
「抱歉,不过我们也是去的途中才听说有猫。」
「既然如此,就要在知道的当下告诉我嘛!你以为手机装置是干什么用的?好狡猾、好狡猾!我也好想见猫……照片呢?你们有拍吧?有吧?」
就算只有照片也好,我想看毛茸茸!快点让我看看猫咪大大吧!
「等一下喔。」琉实边说着,在她翻找书包的期间,我看了看纯的长裤,发现上头附着了大量猫毛。也就是说,琉实的裙子大概也布满了猫毛吧。
得在进家门之前告诉她一下,不然爸爸就会被泪水和鼻涕淹死,变成土左卫门(注:在日文有溺死尸体之意)。
「纯,你的长裤屁股那里有很多猫毛喔。」
「呜哇,真的耶。亏我回来之前还有用滚轮黏过一遍。」
「那织来,照片──嗯?怎么了?」
「琉实也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喔,你看纯的长裤超多毛的。」我一边接下手机,给了她一句忠告。我这份温柔充满了慈爱。我的个性可真是善良啊。
我的注意力转向萤幕──可谓静静地一动也不动──然后伫立原地。
我的思考停止,连呼吸也停止。身体活动停止,一切全停了下来。
那是蜷曲成一团,小手伸向萤幕方向的──猫。占据画面的猫。扩散在小小液晶萤幕中的猫、猫、猫!
呼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是什么!这个生物是怎样?不妙、太不妙了,光靠「尊贵」这个词语根本不够表达。好想用脸蹭它的肚子!好想钻进它长了胡须、突出的脸内侧!好想闻闻它耳间的气味!想紧紧吸附住在它的肉球上!我想吸猫生活!
「怎么样?很厉害吧?真的可爱到我都想把它带回家了。」
「你为什么没把它带回家?它可是喵咪喔?这可是喵咪喔!」
「那织,你的语言能力挂了,冷静点。」
啰唆!小心我喵你喔!
「谁有办法冷静啊!因为你看!它可是可爱得不同凡响喔?这是怎样?为什么你没有偷偷把它带回来?」
「怎么可能?而且那只猫虽然很可爱,不过态度可厚颜无耻了,简直像某个──」
纯突然噤口不语。等等等等等等,你倒是给我说下去啊!
啊,厚颜无耻是多余的。我才不厚颜无耻。
「某个──什么?嗳,你刚刚想说什么?」
「抱歉,是我失言了,你别在意。」
「嗳,那织。」
「怎样?我又没有问你──」
「这孩子是公的喔。」
「──!喂,纯!这是怎样?我可没有带把喔?我没有带把!」
「我知道啦!」
「你要确认看──痛!」后脑勺感应到冲击!你这个无脑肌肉女!「喂,很痛耶!你别打我!」要是影响到我优秀的脑细胞,你要怎么赔我!
「谁教你要说蠢话!好了,快点回家了。」
希望会有小小的不幸降临到琉实身上。希望她冲澡中途会突然流出冷水,希望琉实那因肌肉多余的收缩带来温热的脑袋能够澈底冷却。不可原谅,DATURA!
我目送琉实率先迈开步伐的背影,小声再次向纯确认:
「嗳,你刚刚说脸很可爱,是在说我吧?」
「啰唆,而且我还说了很厚颜无耻──」
「你看,你承认了!真是的,竟然直接称赞我很可爱,真令人害……羞……呃,我才没有厚颜无耻!我哪里厚颜无耻?这一点你要更正──」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好了,快点走吧!」
你不用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啦,炫耀肺活量烦死了。我想你肯定有很强健的横隔膜吧?感觉很有嚼劲,真是令人羡慕至极。
「嗯。」纯简短回应后迈开步伐,我抬头仰望他的侧脸,一边回忆起我想问他的事情──去了那个女人家里后,事情怎么样了?因为提到猫咪大大的事情,害我差点忘记这件事,我可真是疏忽。危险危险。我望着琉实的背影,一边感受着纯走在身旁的气息,并寻找着时机。必须找到提起这件事的契机──渐渐地看到熟悉的家宅了。
得在回家前问出来才行。至少也要先确认。
「功课什么的那件事,你应该拒绝了吧?」
只见他对这个问题露出些许伤脑筋的表情,随后露出认命的神色。看到纯的脸色,我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应该不会吧?不可能吧?
「我答应她了。不过只有到补考这段期间而已。」
什么?
「为什么?你有什么义务?」
「这个嘛……」
炫耀横隔膜的声音在玄关前大喊:「那织,你在做什么?」
「我之后再跟你说。好了,琉实在叫你了。」
「等等!」
我的呼喊挥空,纯已经被隔壁家宅渐渐吞没。他刚刚完全是在撇开话题吧?
要把琉实抓来问话?不,这件事我想听本人亲口说。
回到房间后,我仍旧无法消化现实。琉实那句欢快的「我回来了」,声音严重刺激几我的神经,让我直线狂奔进自己的房中。
我和社长、教授的密谈根本毫无意义。烦躁和困惑混杂搅得一团乱,我带着斑驳的情感,没有换下制服直接倒在床上。我在黑暗的房间中,一边安抚着盘据在胸口那不知如何命名的情感,一边翻了个身,并凝望着从窗帘缝隙间隐约能见的铁塔骨架。在那几何学铁条架构的顶端,淡薄朦胧的航空障碍灯(红色警示灯)正闪烁着。以黑檀色天空为背景,唯有鲜红的光有规律地亮起而消灭,宛如在暗示剩余的时间一般,又彷佛在催促着什么。灯光的闪烁不断指责我:得到这种答案,你就满意了吗?
不行。不管怎么努力,我始终无法接受。我无法理解。
为什么纯非要做这种事不可?为什么?为何?这样有什么好处?
不明所以。难道他被人抓住了把柄?
──怎么可能!
还是胸?因为大奶?是因为奶子吗?因为乳房?意思是他被那无厘头摇摇晃晃的胸部给吸引了?不不不,冷静点。硬要说的话,纯应该比较喜欢腿……而……而且,他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头脑愚笨的女──嗯?琉实呢?琉实不是比我还要笨吗?咦?他会喜欢的对象并非绝对是聪明绝顶的女生?唔嗯──但是把琉实放在不会读书的类别实在不对吧?她好歹也是升学班。啊啊啊啊啊!搞不懂──!
啊啊!一点也不舒坦!不听本人亲口说,我就无法平静!
打电话?用LINE?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主动出击吧?面对面获得的资讯(人工情报)才是最鲜明的,无论到哪个时代都是如此。表情、视线、举止,所谓的情报不只是声音和文字而已。
直接逼问他果然才是正面进攻法。
就连纯陪琉实都会让我感到厌恶,被莫名其妙的女人瓜分时间更让我无法忍受。若是以前,我还能压抑这种感情,但是现在我却坐立难安。这种感情──这样啊,原来我在嫉妒。我嫉妒那个笨女人?不可能。这不是嫉妒,我只是看她不顺眼罢了。怎么能让纯的时间被占用?我必须让这种会考不及格的女人远离纯才行。没错,这也是为了纯好。
赤色清洗的开始!(注:盟军占领日本的时期,驻日盟军总司令部发动的一场对日本共产党进行肃清的运动)
「我洗好澡了喔!」琉实的声音从一楼传来。已经过这么久了啊。
现在可不是什么洗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去隔壁家了。嗯?既然要去男生家,应该至少要先洗个澡?这种想法有点太操之过急了吧──但还是先做好准备比较好吗?至少要换一套内衣裤?冷静点。嗯,这就不用了。
我今天穿什么内衣裤来着?身上这套的话──这只是以防万一。这仅仅只是以防万一。
我大大吸一口气,一边冲淡我的情感,努力将弃置的冷静一一捡起来,跑下了楼。对身在更衣室的琉实说了句「我去一下超商」后,又想到要是让她操心会很麻烦,便在客厅抛下一句「我去隔壁家一下」并跑出了门。空气比回家时相比要冷冽得多。
我按了按白崎家的电铃,隔着对讲机打过招呼后,阿姨帮我开了玄关的门。
「怎么了,那织?」
「我有关于课业上的事情想请教,我想说直接问他应该比较快……」
要保持温顺。虽然阿姨知道我的本性,不过现在要端庄贤淑……本性是怎样?讲得我简直像个可怕的家伙似的,搞错形容方式了。我是住在隔壁的聪颖千金。
「既然那织不懂,纯大概也不懂吧?」
不愧是母亲大人,非常了解小女子。当然,这是必要手段。
「没有这回事,我根本还远远不及纯的脚边呢。」
「真是的,你在谦虚什么?我听说你前阵子的考试是全年级第一呢。」
「别这样啦,只是凑巧而已。」
并不是凑巧。那确确实实是小女子的实力。
「真的吗?我觉得你只是在隐藏实力。」
瞎咪?不容糊弄,不愧是那男孩的母亲大人,我在放水的事实不是完全被看穿了吗……说放水实在言过其实了。手下留情?好像差不多。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阿姨从我还小就认识我。嗯,我当时还是神童。
「好了,站着说话也不好意思,来,进来吧。」
「打扰了。」几乎就在我说话的同时,阿姨朝着二楼叫了声「纯!」,不过他没有回应。是在看电影吗?该不会是在看令人难以启齿的煽情性影片?
「纯在自己房间里,你随意找他吧。顺便问一下,琉实呢?正好有人送了我布丁,我正想说等等要拿过去给你们。」
布丁!
这几乎可说是必定会沦落成吵架的源头,那沉睡在冰箱中的秘宝,颇具魅惑的发音!
多谢款待!我会心怀感激地享用!最喜欢阿姨了!
「太不好意思了,不劳费心。顺带一提,琉实刚刚在健身,她真的一闲下来就老是在健身,真让人厌烦。所以说,虽然这是我的猜测,不过她可能不需要糖分。」
我一点也没有想要掠取琉实那一份布丁的意思。一皮米也没有。
不不不,我才没有贪吃呢,我才做不出独吞琉实那份布丁这种过分的事情。
明明没有任何人在,阿姨却还淘气地小声说道:「(你放心,我特别给你两个,其中一个你在我们家吃了吧。毕竟纯说他不要吃。)」
「不愧是阿姨,最喜欢你了。这下我就能放心也把布丁给琉实!」
我的心因为稍后大概就会登场的布丁而感到雀跃。前往二楼!
我才不敲门,看我大大敞开你的门。给我做好觉悟!我悄悄接近到门前,小心不发出声响,手搭上了门把,并调整呼吸。预备──
磅──!!!
我用尽全力推开了门,冲进了他的房里,只见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的纯,瞬间面向我的方向大大地向后仰,一边大叫着「唔喔!」──连人带椅倒了下来。阿弥陀佛。
响起了「砰咚──!」一声不得了的巨响。这声响简直让人怀疑地板会不会被撞穿般吓人,于是便听到阿姨的声音从一楼传来:「我听到好大一声,还好吗?」
「纯连人带椅滚到地上了!」我有朝气地朝着门外大声报告。
接着耳机被拔掉的电脑发出了可辨识的音量,并传来妖娆的娇喘。不会吧!真的是那种影片?快给我检查一下!你到底在看什么!
「好痛……」
纯一边按着手臂嘟囔着些什么,不过这不重要,我赶紧看向萤幕──
映照在电脑上的千真万确是男女交合的景象。竟然用如此裸露的模样交缠在一起──讨厌!你让纯洁的少女看什么啦!讨厌,好难为情!
「喂,纯……这是……」
「不、你别误会!这是非常普通的电影!只是刚刚好播到这种场景而已!」
纯伸出手拍打地板,在摸索着寻找因为跌倒的冲击而飞远的眼镜。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孩子气,有点傻气好可爱。好想录成影片。录起来好了。
「真的吗~?」虽然还想多看一下,不过我还是替他捡起了眼镜。
纯戴起眼镜正准备爬起来,我向他伸出手,不禁确认了一下他有没有穿裤子。嗯,有穿着。背后传来的「oh, yes」和「Cum」和纯的「好痛」以绝妙的时机混杂在一起。此刻一个松懈,我好像就会笑出来──应该说,我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真的吓死我了!」
「谁教你……在看色色的影片……还一边『唔喔』地跌倒在地……」
「这才不是色色的影片!我不是说不是了吗──!!」
纯坐回椅子,我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用带着深沉慈悲又蕴含圣爱的眼神说:「毕竟你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嘛,会对那档事有兴趣也没办法,你不用感到难为情没关系,我能理解。不然要我给你内裤走光的自拍照也行,打起精神来吧。」让我来净化男孩子悲哀的原罪吧。我真像圣母玛莉亚。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幼稚园也是读教会学校。各位贵安。
「你以为是谁的错!来,你看看萤幕!是一般的电影吧?」
虽然纯暂停了影片,想让我看看电影标题画面,不过我全身已充满无偿之爱,所以我不看。没有必要看,因为我已经赦免了你的罪。
「你这家伙!给我看!转向这里!别无视我!还有你来做什么!」
对了!男高中生的那档事怎么样都好──并不是怎么样都好!虽然不是,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这件事决定我日后会慢慢深究,我会好好记忆在脑中。
「对!你问得好!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答应要教雨宫慈衣菜功课?』!刚刚你不是说之后要告诉我吗?现在在这里说吧!你答应的理由是什么?她色诱你?如果是的话──」
「笨蛋,那怎么可能!给我放下你握住裙摆的手!」
「因为条件反射害我没多想……不对,重点不在这里。你的理由是?」
瞬间,房间被寂静笼罩。
我移开了视线,看向放在桌子旁的书包,上面沾了猫毛。
「……老实说是一鼓作气。就在各种对话之下,最后答应了下来。」
纯揉了揉自己的头,视线没有看向我便开口说道。
我就是想知道那些「各种对话」的内容啊。究竟是谁唆使你才会演变成这样?是琉实从旁插嘴──简单来说,就是她怂恿你吗?虽然我想从本人口中听到真相,不过总之先算了,等气氛有变我再问。先继续问下去。
「那么具体要怎么执行?」
「在她补考之前针对要点补教……差不多是这样。毕竟我没有补考过,不知道大概构造,不过我想只要着重在重修或考试复习,应该有办法过关吧。」
「也是,考虑到已经进行过一次测验,应该会比一般的考试范围还要小,大概就和你说的一样吧。顺带一问科目是?」
「古文、世界史、化学。」
「什么啊?很简单嘛。我还以为会是数学之类的,基本上都是些背诵型的科目,真亏她会考不及格。这种事只要花上一个晚上就有办法应对了吧。」
这根本不是需要请人教的内容吧?只要想办法用联想的背起来,不是很轻松吗?
我开始觉得站着让我难受。我想坐到地板上的坐垫──不,现在应该要坐到床上才对。虽然坐在地上仰望他能用角度加分,但是这样脖子会酸。应该说我各方面都累了,疲惫至极。
我坐到纯的床上──就那样躺了下去,便看到细碎的纤维飘了起来,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散发光辉缓缓落下。我转过头,看见他的枕边放着书。我伸直了手臂──还差一点,拿不到。喝!还差一点点──
呼哇!
我的视线突然被遮蔽,照度(勒克司)下降。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头才终于看见纯跪在我旁边,替我拿起了书。我没有从这个角度──以我躺在床上的状态像这样仰望过纯,这让我闪过许多想像,心跳不禁漏一拍。
「来。」
纯退开后,照明直线射进我的眼睛,害我的虹膜来不及做调整。我抬起手臂遮着耀眼的光,纯便执起我的手,让我握住书本,「谢谢。」
「这点小事,你自己移过去拿啦。」
「嘴上这么说却还愿意帮我拿,很加分呢。而且你还不经意地覆到我身上,害我还以为要被袭击了,不禁心跳漏一拍。我都还没洗澡,让我急了一下。」
嗯嗯。是阿部和重及伊坂幸太郎合着的作品啊?感觉很有趣,之后借来看吧。
「谁会这么做!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楼下响起开门声,并传来了爬楼梯的声音──接着门被敲响。
门板另一侧传来阿姨的声音:「纯,开门。」
我缓缓起身,整理好裙子。要是让人家觉得我是不检点的女孩,那可就伤脑筋了。
纯打开了门,接下了阿姨手上的托盘。
「那织,你期望已久的布丁来了,我还切了芒果,你吃完再走吧。」
「谢谢阿姨!」您说什么?是甘露!是天赐的恩惠!
「喏,慰劳品。」纯将托盘放到矮桌上,对我招了招手。
「来这里吃吧,要是弄翻到床上可就惨了。」
「悉听尊便。」唯有现在,小女子会完全服从白崎一家。我滑下床,着陆。
「你要回去的时候再跟我说一下,我到时候拿琉实那份让你带走。」阿姨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多谢款待!」
是布丁和芒果耶!不妙,阿姨太神了。不,是太女神了。从今以后我要称呼阿姨为女神大人!真的好庆幸有过来。我要当这个家的女儿!
女神大人,小女子不才,是否能成为您家媳妇?虽然我对课业和外貌有自信,不过我不会做家事。即便如此我仍能当媳妇吗?可以吧?请您允了我吧。
要从哪样开始吃呢?超让人烦恼。考虑到甜度,先吃芒果?不过先用布丁填满口腔后,再用芒果带来清爽,这种顺序也令人难以割舍!
怎么办?布丁?芒果?呼啊……我决定不了!
「嗳,纯。」
「嗯?」纯拿起杯子抵在唇边,发出闷声回应我。
「我们结婚吧。我要当这个家的女儿过活。」
「噗……你……你啊!突然说什么傻话!」将来的相公大人用手擦了擦喷出来的果汁,并慌张地从纸盒中连抽了好几张卫生纸。
我说的不是未来,而是将来。我恨不得马上成为白崎家的女儿。我说的可不是未来,而是将来喔。这一点很重要,是汉文的超级基础部分。尚未来到/将要来到。不用赘述,这就是「未」与「将」的文字解读喔。
「因为……你看这个。盂兰盆节和过年一起到来耶!身为女生理所当然会向往这种饮食生活吧?要是再加上蛋糕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到白崎家来当丁稚奉公了。」(注:从小到商人或工匠家里,当一段时间的学徒并做杂务,类似童工)
「真是的,你突然乱说话,害我不小心喷出来。还有,你用的词汇都太老了。」
我无视这无趣的吐嘈,将注意力集中在芒果和布丁上。我才没有时间应付纯呢!好,首先从芒果吃起。我拿起插着糕点叉的一块芒果,送到嘴边──呼啊啊啊啊!好好吃!超级甜!多汁又美味!
我连忙伸手接住从嘴角溢出的果实汁液。用卫生纸擦实在太浪费了!这股扩散在口腔内的浓醇芳香与甜蜜,真希望它们一辈子都不要消失。
「你干什么无视我的话迳自吃起来?而且为什么布丁只有一个──」
女神大人刚刚有说纯说不要喔!为什么你现在要提起来!难道你改变心意了?这是我的──真是的,你别露出那么渴望的表情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来,我来喂你。不过布丁就请你忍耐吧。」布丁不行,我不给你。
我插起一块芒果递到纯的嘴边。「超级美味喔,真的很不妙。」
「我自己吃就好,不用你喂。」
「啰唆!来,这可是甘露,废话少说给我吃掉!」
我用力压着纯的脑袋,想把芒果塞进他的嘴里,然而眼前的男高中生却说着「不用啦」还一边转过脸。我可是女高中生耶!哪有男生会拒绝!
「你想说你不能接受我的『啊~~』吗!来,嘴巴张开!别跟我客气!」
「这才不是『啊~~』咧!我知道了!我会吃的,你先离我远一点!」
「真是不坦率耶,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
那么就重振士气──「啊~~」
糕点叉戳起的橙色果实,被明显撇开视线的纯吸入口中。感觉好像母鸟在喂食小鸟一样。该不会这就是所谓的母性吧?
好想多喂他一点!好好玩喔。不过布丁不给就是了。
「如何?」
「确实很好吃。」
(插图009)
「要再吃一个吗?」
「不用。」
「为什么?来,嘴巴张开!」
「就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吃。」
真是无趣的男人。好了,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
「那个……我姑且先问一下,你应该不是因为对雨宫慈衣菜有兴趣,或是为了隐瞒些什么事情而答应──之类的吧?」
谁教你偷偷摸摸的,而且还和琉实两人行动。
「嗯,这一点我刚刚也说过了吧?」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会不喜欢。」
「什么意思?」是这样没错……虽然是这样没错,但真令人不愉快。
「如果你的理由是因为觉得我会不喜欢,那你在教她的时候,我也可以一起跟过去吧?毕竟只要能获得我的谅解就没问题,对吧?顺带问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明天开始。怎么?那织也要来?」
「你不想?」你那是什么态度?让人有点火大。不然我真的过去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很意外。毕竟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
「是吗?这就算了,刚刚那本书等你看完借我。」
「嗯,还差一点我就看完上集了。我挺推荐的。」
今天这样就好,先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我必须要把剩下的芒果和布丁吃干抹尽才行。
而且回到家之后,还有布丁第二战!
「话说回来,你真的也要来?就是我教她功课的时候──」
「谁知道呢。」
这种事情就连我也不知道。麻烦你别打扰我吃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