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崎纯)
「我们来交换LINE吧。」昨天要回家之前,雨宫这么对我说。我当然同意了她的话,正好就在我到家喘了口气的时候,雨宫传来「明天也麻烦来我家」的讯息。
「不能在外面教吗?」我回传文字讯息,不过那之后她完全不已读。
传太多讯息也不好──我这么想,并等着她的回覆,结果一直到了早上讯息都没有被已读。到了教室,我找结束了晨练的琉实商量,她也只是说出令人泄气的话:「慈衣菜是迟到惯犯,她大概还在睡觉吧?」
到了中午她终于回覆「我想在家里」的讯息。接着再度传来的就只有集合时间,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见。照琉实所说,她大概是刚起床……虽然不关我的事情,不过可真令人担忧。比起补考,她应该会先留级吧?
今天中午我和琉实一起吃午餐──严格来说,是我提议的。也包含要联络的事情在内,我想事先多和她聊聊关于雨宫的事情。当然,我也有告知教授。
「要是你被神宫寺刺杀也别抱怨喔,到时候我会助妹妹一臂之力。」教授说完,带着满脸舒畅无比的笑容目送我离开──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雨宫的事情昨晚也已经跟那织说明完了,所以被那织知道也不会让我感到困扰。
「要去老地方?」
课堂结束后,琉实来到我的座位旁问道。
「嗯。」
「我知道了。」琉实离开了教室,我也晚了她一步离开教室。
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简直像是回到和琉实交往之前、还没有和那织发生那么多事情般──明明绝对不可能──有种回到以前的感觉。
如果当时我和其中一方继续交往下去,或许就没有这种日常了。如果我和那织就那样交往下去,琉实就会在各方面有所顾忌了吧;如果我没和琉实分手,那织是否还会抱持着令人难耐的心意?要是不断假设下去会没完没了,这一点我很清楚,尽管如此仍旧会不禁这么想,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关系,让我不禁怀念起过往了吧。怀念起三个人坦露自己的心意之前──数年前保持着平衡的关系。
我知道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长久持续下去。是啊,我很清楚,痛切地明瞭。
所以至少在生日的时候,让我送给两人她们期望的礼物。比起雨宫的课业,这一点才更加重要……话虽如此,实际上我还没有决定要送什么礼物。关于那织的礼物,已经找到和龟嵩商量这个方法了,毕竟我也已经答应雨宫这件事。
不过,琉实的礼物我至今仍无从着手,也完全没想到点子。虽然送马克杯或票卡夹等东西应该很安全,不过以前我都送两人同款不同色的礼物。就连和琉实交往的时候也是,我也没有为她们两人个别准备过礼物,只有圣诞节是例外。
想要个别准备不一样的礼物,这个想法难道是不对的?正因为我决定要把两个人分开来看待,所以才会产生这个点子,却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妙案。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时,先一步走上楼梯间的琉实小跑步下来。
「我们去别的地方。」
「怎么了?」
「有人先来了。我有瞬间还和他们对上视线,超级尴尬。」
「有时候也会这样呢。这也没办法,找别的地方吧。」
接着我们两人便重复问答「要去哪里好?」,一边旁徨在校内。虽然也不是非得要选避人耳目的地方,不过我想尽量避免有人流传出莫须有的传闻,或是有人做多余打探。
空教室或没有人烟的地方,总是有人抢先占据。我们也去看过休息室和二楼下方架空柱的休闲空间,但是到处都被人占满了。大概是平时在外面吃的人都会聚集在这些地方吧。
今天是雨天,时机很不好。
面对束手无策的我,琉实提议的地点是体育馆。原来如此,真有琉实的作风。
虽然体育馆的入口处已经有几个同学在吃午餐,不过和其他地方比起来相当安静。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常在这里吃饭,也或许是为了避雨,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这里距离校栋有段距离,或许意外地是个私房地点。
「到处走动让肚子饿到恰到好处。」
「对啊,我也到极限了,而且时间一下就过了,得快点吃才行。」
接着我们彼此沉默,专注了一段时间在搬送食物入口的作业上。在大致享用完午餐之后,我偷看了一下隔壁,发现琉实已经用完餐了。虽然没有强烈的印象,不过琉实的吃饭速度或许很快吧。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等她吃完饭的记忆。硬要说的话,琉实先吃完后等我用完餐的情形较多。
「呼啊,肚子好饱,满足了。」
琉实的说法像是某个聒噪的人一样,让我不禁失笑。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讲法有点像那织。」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耶──有那么像?」
「『满足了』的讲法简直如出一辙喔,比如停顿的地方之类的。」
「可能因为很常听到就被影响了吧。」
「说到那织,我昨天告诉那家伙雨宫的事了。你有听她说吗?」
「稍微有一点。她比我想的还要不生气……话虽如此,她当然还是有碎念了我,不过这也没办法。对了,帮我跟阿姨说谢谢她给的布丁。」
「嗯。」
「话说回来,你有事想问我对吧?竟然会特地邀我一起吃午餐。该不会是关于那织的事?还是和慈衣菜有关?」
「和雨宫有关。」
我让她看了看我和雨宫的LINE聊天讯息后,接续着说:「那家伙有来学校吗?」
「到了这个时间就算是她也来了吧?要我问问吗?」
琉实说完,不等我回应便滑起手机。
「话说回来,你今天也要去慈衣菜家啊……啊,她回覆了。她说刚刚到。」
「中午才上学啊?真是了不起。」
「真的很了不起,我昨天都吓到了。」
「确实超越想像。」
「对啊。这么说起来,以前同班的时候我很常早上打电话叫她起床呢。」
「她现在应该也需要吧?高中部还有学分问题,没有那么好过关。」
「你这么担心,那你负责叫她啊?」琉实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为什么是我?虽然我答应要教她课业,但可没义务照顾她到这个份上──对了,关于刚刚那件事,我去她家里果然还是不好吧?」
「嗯~应该没差吧?你就去啊」
「不好吧……这可是要去女生家里。」
「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念头吗?」
「是没有……但就算是这样……嗯,怎么说好呢……」
「没有不就好了?怎么?该不会你是希望我陪你一起去?我想要专心练习,今天不行。而且是慈衣菜说要在她家教的吧?那不就好了?又不是你硬要去人家家里,放轻松面对吧。」
照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能理解琉实的意思。但是她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有点不一样。我只是很单纯地觉得「男生去女生家里」这件事情感觉很──她接收不到我话中含意呢。
是我太在意了吗?对琉实这种社交圈的人来说,这样很正常?
去约那织一起──也不太对吧。毕竟那家伙都反对了。这么说起来,她昨晚说过「我也可以一起跟过去吧?」呢,不过自那之后她没有捎来任何讯息。
如果她干脆点说要和我一起去,或许我会觉得心情上比较轻松吧。
「总之,今天就按照慈衣菜的要求,你去她家试试吧。」
说着,琉实拿出手机,「糟糕,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在听到琉实这句话之后,我才终于发现周遭的学生都消失了。
「是啊,差不多得回教室了。」我们迅速收好便当,离开了体育馆。
最终,事情还是总结在要去雨宫家里。真提不起劲。
我就是撕破嘴也不敢和教授商量这件事。这么做肯定会被刺杀。
接着迎来放学。我想尽办法甩开执拗地邀我去玩的教授,在雨中抵达那间公寓。虽然这是继昨天第二次来访,不过这点程度还不足以适应这份威压感。这让我越加痛彻了解到自己是市井小民呢。
但是她也太慢了吧。
我本来想走到公寓的屋檐下躲雨,但又不想被当可疑人士,便决定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等雨宫。我从书包里拿出活页纸,这是为了消磨时间顺道去咖啡厅时整理好的资料,为了避免纸被雨淋湿,我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放学后,我请普通班的熟人让我看考卷(虽然对方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我努力蒙混过去了),检查了一下需要花时间解说的问题。包含升学班在内,出题方向几乎一致。我想英语组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学习着重的要点,只要这部分有学好,补考大概就不会失分了。
连我都觉得自己太过认真而感到好笑,不过既然都答应下来,我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纵使我本身不情愿,也和我的行为无关。我不想对结果找借口。
既然重点已经整理到这种程度,应该只要再配合重修的讲义进行复习就够了。大概几乎没有我出场的戏份。用心的准备才是迈向轻松的捷径,这是我的主张。
「呜哇,出现了!」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让别人等在这里还说什么「出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出现了是怎样?我可是为了你过来的耶。」
「对不起啦~我和朋友聊了一下就迟了一点!等很久吗?」
雨宫看起来毫无愧疚地以不输雨声的音量说道。
「这种事不用问也知道吧?」
「喂,阿奇你别突然生气嘛~来吧,我做点东西给你吃。毕竟肚子一饿就会心烦气躁,我懂我懂。我要是拍摄拖太久,肚子饿起来也会超级心烦气躁。听到摄影师说再多点笑容,我这附近就会浮起青筋呢。」
雨宫用手指搓着太阳穴。
「我才不是因为肚子饿到心浮气躁!」
昨天也是这样,她真的无法沟通,我只看得到让我费心的未来。
「是吗?不过怎么样都好,只要活着就会遇到这种日子嘛。来,走吧。」
我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了。才刚登场不久,她竟然能夺走他人如此多气力,这可是很厉害的才华啊。算我拜托你,有逻辑地去思考事物吧。你口中的原因和结果完全扯不上边。
在我们抵达房间为止,雨宫一直边用手机边单方面向我搭话。我一边觉得她一心多用很厉害,随意地回应她,不过雨宫感觉并不是特别在意。
到了雨宫的家,不同于上次的是爱因跑到玄关来迎接主人。雨宫抱起了爱因,进入客厅的同时忽然一脸认真地回头告知我:「我去冲一下澡,你随意坐吧。」
什么?她刚刚说要冲澡?在这种状况下?
「比起那种事,应该要先来学习──」
「做不到,我的脚都湿了好不舒服,黏黏的没办法专心。」
「不不不不,等等,冷静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湿湿的很不舒服,所以想去冲澡。不行吗?」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照理来说就算我不说你也懂吧?
「那不就好了?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
雨宫硬是把爱因推给我,并哼着歌离开了客厅。在这个时机去冲澡……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真的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我不禁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
喵呼。
爱因露出撒娇的神情,我用指尖挠着它的下巴。
「你也这么想吧?」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独自一人待在这宽阔的客厅里。虽说这里像是黑手党的安全屋,但毕竟是女生的家。这么一想,我不禁觉得大腿上有猫还逗它玩的自己有些滑稽,不过既然这样,或许抱着自己身为犯罪组织老大的心情来享受,或许比较好──说说而已。
「如果你是白色波斯猫,我就是《007》的布鲁菲尔了。」
喵──
「你知道《007》吗?你不知道吧?毕竟你是猫。不过为什么会帮你取『爱因』这个名字呢?」
我逗弄着爱因,一边滑手机消磨时间,远远地传来了门「喀恰」的声音。应该是雨宫出来了吧?这个场景若是教授,大概会喜孜孜地想像雨宫美人出浴的模样,不过我根本不在意。这段时间实在太浪费了,我今天一直在等待。
「你就那么老实地等在那里?真的是笨蛋耶。」要是跟那织说,她大概会这么回应我。
「我刚出来,再等我一下~」雨宫的声音传来。
「嗯。」我朝着发声处用大一点的音量回应。
隐约传来吹风机的声音,使我脑中不经意闪过邪恶思想。
她这么不为所动──是因为习惯这种事情了吗?毕竟她都当模特儿了,或许那方面的经验很丰富,而且她的外型这么亮眼,大概有很多男生会主动追求她。教授也说过自己被随意打发了。
等等,如果雨宫有男友(雨宫这样的女生,应该有个男友吧?),我不小心和他遇上的话……应该不会发生这么老套的剧情吧。
唯独这方面的麻烦事,我想避开──喀恰。
传来客厅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的身体不禁震了一下。
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完全裸露双腿的雨宫。
上半身穿无袖背心,下半身则只有一条内裤。根本就是《异形》的蕾普利状态。
什么?为什么这家伙只穿内裤──她是什么变态女吗?
(插图010)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事实,让我的思路完全停止。我想我的呼吸大概也停止了。
雨宫一边用手捂住脸,边说着「糟糕!不小心用平常的感觉跑出来了!抱歉,你别看我这里!至少让我画个眉毛」并慌忙地经过了客厅──还一边秀出不同于蕾普利,像欧美点心一样色彩鲜艳无比的粉色内衣裤。
眉毛?你难为情的点在那里?搞错要遮的地方了吧!
过了一阵子待我终于回过神来,雨宫刚消失在深处的房间。那带有莫名冲击性的背影……也就是她的臀部,虽然已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不过我仍然还有一边想着《高堡奇人》中,好像出现过有人叫裸女(朱莉安娜)穿上衣服的场景──这种有些跳脱现况的从容,并渐渐找回冷静。不过话说回来实在太不妙了,那个女人不是盖的。
不行了,要我教那家伙读书,我办不到。这不是我能处理的对象。面对这种会穿着内衣裤走过同学眼前的家伙,用国语是无法沟通的。
「喂,你的饲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爱因闭着眼,看起来懒得理会我,仅仅只是动了动耳朵。真是个高傲的家伙。
「抱歉,久等啦~」
浑身散发着甜蜜香气的雨宫,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出现。
就在我思考着要怎么把这杂七杂八、搅得一塌糊涂的感情化为语言教训她时,大概是因为我的视线让她感到疑惑,带着因刚洗完澡而染上浅浅粉红的脸颊,雨宫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一边问我:「嗯?有哪里很怪吗?」
「我只是在感慨你穿学校运动服……不过这不重要──」
「噢,这个吗?因为穿起来很舒服啊。虽然绣有校徽看起来很矬,不过既然在自家穿什么都行吧。嗯?不可以吗?」
雨宫突然靠近我,我没多想闪开身子,接着她便将爱因从我腿上抱起来,坐到了我隔壁。穿学校运动服确实出乎我意料。虽然她没有特别打扮,或是穿像刚刚那种让我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服装让我放心,不过这香醇的甜蜜气味,以及刚刚生动的光景闪过我的脑海,让我不是一般的难为情。
「那种事情无所谓!你到底是怎样?没有羞耻心之类的吗?」
「嗯?什么啊?」雨宫一脸呆愣地歪了歪头。
「还问我什么……就是你刚刚那个、刚洗完澡的时候啊!一般来说,谁会穿成那样出现在同学──而且还是男生面前?你在想什么?」实在太扯了吧?
「啊~毕竟我素颜嘛。抱歉抱歉,我整个太放松了。」
「重点不在素颜!就是说……那个、我想说的是,你的服装──素颜根本无所谓,我的意思是你要穿好衣服之后再出来!」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那部分我也太放松了嘛。你好啰唆喔,反正事情都过了有什么关系?就把这件事归纳成对阿奇来说,也算有甜头的突发事件吧。好吗?」
「什么有甜头的突发事件,问题根本不出在那里吧……」
「对我来说,只不过被看到内衣裤根本没什么关系,那种模样跟泳装没两样吧?」
「喂喂喂,你可别这么轻易就跨越一线。泳装和内衣裤的界线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跨越的,这之间有个非常巨大的鸿沟,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有点不懂你在说什么耶──而且,反正阿奇对人家没兴趣吧?」
雨宫露出认真的表情,彷佛在催促我说下去似的勾起了唇角。那简直就像是电视剧或电影的一个场景──像是年长女演员稍稍挑逗年轻男演员般的动作。
我一时语塞,在这短短时间内,我找不到自己该回些什么。
「……该说是没兴趣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的。正因为你没有兴趣,我也才能这么轻松。就连刚刚那件事情也是,被没有兴趣的人看到内衣裤根本无所谓。而且阿奇有兴趣的对象是小琉吧?还是那织那边?」
「你……你突然说些什么──」
「我说中了?对吧?来吧,到底怎么样?你喜欢哪一个?该不会两边都喜欢吧?」
「才不是那样。」
「哦──?」雨宫嘟起嘴,看起来就不接受我的说词。
「那你又怎么样?」
就算我稍微露骨地转移话题,也比被她逼问那两人的事情要好。
「什么?」
「那个……你应该有男友之类的吧?既然这样,就算是在对你没兴趣的人面前也应该要感到介意吧?你还是多点戒心比较好。」
「你在说我?我没有男朋友啦。虽然有位有点在意的对象,不过完全不是男朋友。怎么?你稍微对我有点兴趣了?」
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她应该至少有位男友。
「并不是有兴趣,我的意思是你在这方面应该多费点心。」
「阿奇才是,你太在意这件事了,毕竟实际上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吗?难道你有做什么?」
「我才不会做什么。」就算真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乖乖回答吧。
「对吧?你不可能做嘛,因为你对人家没兴趣。也就是说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的话有什么关系?而且要是你做了那种事,会被小琉骂吧?」
雨宫带着富含深意的眼神,向前倾地靠向我。
爱因从雨宫腿上跳了下来,并跳到我坐的沙发上趴下来蜷曲起身子。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提到她,不过我和琉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老是像这样装蒜,稍微告诉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我超想听男生的恋爱八卦。不然我们这么办吧!」雨宫拍了拍手。
隔壁的爱因惊了一下。似曾相识感。这只猫过得也真是辛苦。
「我跟你聊我的事,所以你也跟我说说吧!好吗?别看我这样,人家嘴巴可是很紧的,你大可放心。那么首先从我开始!跟你说喔,我在意的人啊──」
「你别迳自聊起来!我可没同意。」
「真是的,你还真是麻烦耶,总之你先闭嘴啦。然后啊,我和对方其实还没有好好说过话,所以目前还只是我单方面想和对方变要好。光看外表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我其实还挺专情的喔,很厉害吧?」
「呃……嗯,是啊。」
「对吧~」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并不是因为我有兴趣才问的,只是觉得从话题走向来看,这么问出来会比较好罢了。我不了解雨宫的为人,所以需要破冰的话题。毕竟我以前也被琉实念过:「就算对对方没有兴趣,在和女生聊天的时候,你也一定要表现出对对方说的话有兴趣的样子才行!」
「咦──你问这个会让我很害羞啦!」
雨宫正如字面上所示,忸怩着身体,脸红得过于明显。
这个反应是什么?看起来比刚刚只穿内衣裤还要害羞多了!
我不懂,我完全搞不懂这家伙的基准!
「我知道了,那我就不问了,希望你们能增进情谊。」
「什么?你应该要问吧?照这段话的走向来看,一般来说都会问吧!」
真的超级麻烦。你也相当难搞,我们根本半斤八两!
「是是是,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给你第一个提示!啊啊,可是要是说出来,你可能就知道是谁了……对了!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人!」
我完全跟不上你的情绪。我今天必须要配合这种高涨的兴致才行吗?做不到,就算会被批评我冷处理,我也做不到。
「怎么样?不过你也猜不到吧,毕竟人数这么多。那么第二个提示!这题大放送喔!说到那个人是像咖啡还是红茶的话,感觉印象比较偏红茶!」
印象?亏我还想说她迳自就给出什么第二个提示,结果竟然只是印象?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实吧?只是雨宫自己对对方产生的印象而已吧?这哪能当什么提示!
「还有对方是升学班。再多就不行了!」
「前面的提示完全作废,最后新增的情报根本是最能锁定对象的资讯。你提出情报的基准到底是怎么设的?而且第二个提示又是怎样!」
「咦?不行吗?我个人觉得第二个提示给得很好耶。啊,你可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喔。提示到此结束──!」
升学班又有红茶的印象啊……我们学校虽然有茶道社,不过有什么红茶社吗?毕竟敝校有很多奇怪的社团,或许真的有也说不定,但是我想不起来。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用「印象」了吧。升学班的男生又有红茶的印象……话说回来,雨宫说过自己是英国混血儿,说不定红茶代表了开朗的形象。她家厨房有放茶叶吗?我不记得了。如果有的话,又有什么品种?大吉岭、阿萨姆、蓝山、伯爵、威尔斯王子茶、汀普拉和伊莉亚红茶。其中有没有什么东西,感觉会隐藏线索?发音、由来、产地──这么说起来,她是潮妹这一点……升学班没有潮妹,而且有潮妹本来就很奇怪。
假如茶叶中没有提示,那么品牌呢……呃,我在认真思考些什么啊?
不小心用寻找犯人的思路推测起来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接下来轮到你了。」
「就算你说轮到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吧──?比如小琉的事情。你们其实在交往?」
「没有交往。这不是撒谎,是真的,只是──」
「嗯?」
「以前交往过。你想问的就是这件事吧?」
反正已是过往事。已经够了,与其让她带着推敲的态度刺探,不如主动说出来比较好。
「果然是这样,我就是这么猜的。是那样对吧?你们是去年交往的吧?」
「真亏你知道。」
「我好歹也是小琉的朋友嘛,而且也同班。虽然我当时也问过小琉,但她都不告诉我。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呢!啊~舒坦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差不多该来用功──」
「暧暧暧,你们为什么分手了?吵架吗?」
「还要继续下去?」
「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嘛,我想听!」
雨宫像个赖皮的孩子般在沙发上摆手动脚。看到饲主突然暴动,爱因跳下了沙发,并移到了位于房间角落的软垫上。那家伙有位这么样情绪不稳定的饲主也很辛苦呢。
「喂,阿奇我在叫你!」
「我知道了,你别在沙发上跳。」
别像是要炫耀似的让它们晃动,会害我不知道要看哪里。
至于是什么在晃,我就不说了。
唉,再这样下去不管过多久都没办法开始用功,迫于无奈之下,我将至今为止的经过节录出重点告诉了雨宫,包括琉实突然提出分手、(我自己以为)和那织交往的事。在我说话的期间,雨宫念念有词地「嗯嗯嗯,然后?」或是做出「咦?真的假的?」这种有些夸大的反应。看到雨宫这夸张的反应,我不仅不会感到厌烦,还觉得好聊得多。本来想简单说完这些事,却不禁越聊越深。原来还有这种促进沟通的方式呢,真是学到了,虽然我不会拿来参考。
「这样你满意了?」
「嗯,相当满意。小琉意外地沉重呢。虽然这也代表她很重视那织,不过实在做过头了,真的好沉重。然后我也能理解你和小琉异口同声说很难拜托那织来教我的理由了。你们两个人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嘛!」
虽然我们说那织来教不太好的意涵有一点不一样,不过事到如今那就算了。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你说的没错。一切全被她掌握住了。」
「真是看不出来,那织好帅气喔,真令人尊敬。」
好帅气……吗?
「那么阿奇之后要怎么做?」
「不怎么做。」怎么每个家伙都问我一样的话。
「咦?难得那织都这么努力了,你什么都不做吗?」
「麻烦你别管我了吧,我暂时想一个人清静。」
「想一个人清静是什么意思?要躲在家里?不过你看起来会很自然地就变家里蹲。」
雨宫的脸突然靠到我的脖子旁,翻开了衬衫的领口。
「看吧,你的皮肤超白。」
我赶紧拨开雨宫的手。「别这样,你突然做什么啊!我才没有躲在家里。」
她太毫不犹豫就入侵别人的个人空间了吧?这自来熟感究竟是打哪来的?
「不然你平常都在做什么?」
「……读读书、看看电影──」
「什么嘛,还不是躲在家。」
雨宫躺到椅面开始滑起手机,散发出一种瞬间失去兴趣的感觉。虽然那织也是个无拘无束的家伙,不过雨宫在不同面向上也太过无拘无束了。
这家伙根本没有要读书的意思吧?
「嗳,我刚刚在想,小琉差不多快生日了吧?」
一边看着手机,雨宫这么说。
「是啊。」
「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帮她们办场庆生会?怎么样?是不是好主意?我的思路真清晰!」她猛然起身,用率直的眼神一边看着我并接续道:「就是啊!什么都不做不好!至少也做点这种事嘛!」
「庆生会……啊。」我们已经脱离那种年龄了吧。
小时候我们会在彼此家里办庆生会,这是两个家庭的联合活动。而这样的活动也在升上小学高年级之后,演变成只会让人感到害臊的活动,于是升上国中后就渐渐地没再举办了。不过每当神宫寺家庆祝完后,一定都会叫我过去,也顺带叔叔的一句:「麻烦你把多出来的料理带走吧。」
也就是说,在两人生日的夜晚,叔叔一定会像上述那样和我大聊特聊,这已成了固定模式。
多亏于此,我就不用思考要怎么把礼物送给她们──没错,应该要思考的不是庆生会,而是礼物。
说到礼物就想到龟嵩。那家伙有帮我问那织想要的东西吗?自那之后我就没和她联络,等回家之后联络她看看吧。
再来就是琉实了。
「唉。」
「嗯?你决定要办庆生会了吗?」
「那件事就放着先不管。你和琉实很要好吧?」
※ ※ ※
(神宫寺琉实)
慈衣菜昨天为什么会问我那句话呢?
──琉实喜欢阿奇吗?
毕竟当时纯就在我附近,我也才刚决定不能随意告诉别人这种事情,一鼓作气就否认掉了,但是到了现在我心中的「为什么要问?」这个疑虑,渐渐地扩大。
又不可能是慈衣菜她……还是她只是单纯感到好奇?我搞不懂。
说到搞不懂,我都不知道原来慈衣菜的家竟然是那么气派的地方,昨天真的吓到我了。我完全不了解出了学校后的慈衣菜,在外面和在学校见到的慈衣菜气质不同,我也完全不知道她的厨艺竟然这么好,甚至不知道她有养猫。
结束了和男生的练习比赛,虽说对方有让步,不过赢过男篮的我们便前往家庭餐厅开了场小庆祝会──话虽如此,但其实找什么借口都好,反正今天是星期五的夜晚,社团结束后去家庭餐厅吃晚餐是固定流程。虽然偶尔会有学姊一起来,不过基本上都只有一年级生。毕竟也有学姊们不在比较好聊天……这个原因。
「哎呀,阿瑞不甘心的表情真的太赞了!」
「对啊,我们可是有丽良这位最强射手呢。」
「说得好。如果对手是男篮一年级的话,实际上根本不用让步吧?」
坐在餐桌内侧,真衣一行人比赛时的高昂情绪尚未平息,热烈继续讨论着。我默默在一旁听着大家的声音,下定决心靠向隔壁的可南子。
「我记得可南子和慈衣菜很要好嘛,你们平常都会做什么事?」
为了不被大家的声音盖过去,我在她耳边这么问。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可南子。
「嗯嗯?」可南子在一声傻傻的回应后,用一种「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看着我说:「很一般啊,跟你和其他人一样,会很随意地去某些店晃晃,进某家店逛逛,基本上一直在聊天。国中的时候你不是也有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和慈衣菜出去玩的次数也没那么多,所以才会好奇你和她出去玩是什么样子。」
可南子和潮妹集团也有来往──应该说,她们感情非常好。我们女篮聒噪的人很多,硬要说的话有多数人在学校都属于醒目的类型,而可南子在这些人之中,也是属于性格较鲜明的人。她是那种不管对方是不是男生,有话会直说的类型。在体育祭或是举办合唱比赛这种学校活动时,可南子的班级女生和男生总是会吵架,也时常因此迟来篮球社练习。
每当我事后询问发生什么事情,可南子有很高的机率都牵扯其中。
像潮妹的团体中,有很多人对学校活动都没什么参加欲望,不过也可以说可南子很会应付人吧,不愧是平时就和她们有来往,可南子很擅长让她们鼓起干劲。比较引人注目的女生大多只要意气相投,就会比较愿意配合,甚至也会愿意担任统领事务的职位,所以像可南子这种担任桥梁一角的存在便显得重要。其结果就是可南子的班级唯独女生的向心力上升,男生却被抛下,接着女生就会和男生吵起来。虽然到最后,男生也会败给可南子就是了。
也多亏这样的可南子去年担任副社长,我们女篮的成员基本上都很要好,成员也和国中时期的时候没什么变。虽然我们当然多少会吵架,不过最后可南子都会帮忙圆满收场。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和那家伙怎么了吗?」
「嗯……也不是那样,我只是有点在意。顺带一问,你有去过慈衣菜家吗?」
「没有耶。」
「这样啊,真意外。」
她们在学校看起来很要好,慈衣菜老是抱着可南子,她们又好像很常两个人一起出去玩,我还以为她们会去彼此家里玩呢。
难道不是我想的这样吗……
「很多人一起玩的时候,主要都是在外面玩。毕竟她也有工作上的压力之类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个人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都会想来我家玩,从以前就是这样。虽然就算她来也没特别要玩什么。」
原来是这种形式,平时都是慈衣菜到可南子家里玩啊。可南子家兄弟姊妹很多,慈衣菜去玩感觉一定很热闹吧。
「反正去朋友家玩,顶多就是聊聊天吧?」
吃完了义大利炖饭,丽良也加入我们的话题。
「当然有很多事可以做啊,而且说到你,与其说去的是朋友家,应该是去男友家吧?」
「我们现在又没在聊男友的话题,而是在讲去朋友家吧?」
「唉唉真好,有男友的人就是如此从容,哪像我,完全没有能交到男友的气息。虽然自己说有点自傲,不过我应该还算可以吧?算不错吧?虽然身高有点矮,不过娇小一点比较受欢迎吧?为什么我交不到男友?真的很莫名其妙耶!」
「你说归说,不过你不也会跟其他学校的男生出去玩吗?我很常听到这方面的话题喔。」
「会去那种场合的人不是我的菜。会参加那种聚会不都是一时兴起吗?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更正经一点的风格,类似那种爽朗系,就算流了汗感觉也不会脏脏的,那种带有神圣感觉的热血学长之类的比较好。你们懂吧?就是像那种会对我说『你很努力呢』然后摸摸我头的类型。」
听到这里,丽良在我身旁放声笑了出来,亏我都忍住了耶。不过我觉得不能笑场,赶紧低头向下。什么跟什么啊?超级不适合她。
「丽良!你这家伙笑什么笑!」
「谁教……可南子你……呵呵……超老套耶!看到你意外有可爱的一面,让我放心了。」
可南子,抱歉,我也和丽良持同意见。
「琉实也不准笑!怎么?这么不适合我吗?」
「是没关系啦,只是有点意外罢了,抱歉抱歉──对了,可喵子……」
「喂,琉实!别叫我可喵子!」
「咦──很可爱呀。只有慈衣菜可以叫你可喵子吗?」
「我有叫她别这么叫我,只是她都不听!我讲认真的,不可以叫我可喵子。」
「这么严重?有什么关系?我个人倒觉得挺可爱的。」
「说归说,不过琉实前阵子是不是还叫可南子什么首领?」
「喂,丽良!你干什么若无其事地抖出来?」
「啊──算了,我终于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了,前阵子我还被叫猴子,现在又变首领?你们真的瞧不起我吧?」
叫别人猴子的明明就是你自己,而且还是拿来叫我。
「下次你在球衣上写『首领』如何?搞不好别校会因为害怕导致防守漏洞喔?还是你比较想要写『妈妈』?写『妈妈』或许也能让敌队大意呢。」
丽良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说道。
「那我要在丽良的球衣上写『我不缺男人』!琉实写什么好呢?唔──嗯,『少女系古板认真魔人』可以吗?」
「喂!『少女系古板认真魔人』是什么?你之前还说什么篮球痴跟猴子,比起我,你才比较看不起我吧!」
「『少女系古板认真魔人』啊,确实很有琉实的感觉。」
连丽良都这样!你们这些人!
我这么用力瞪你们,竟敢给我撇开视线!
「这就算了,你刚刚原本想说什么对吧?什么事?」
可南子露出认真的神情看向我。
「什么?现在这种气氛你还突然问?害我都觉得有点无所谓了。」
「好啦好啦,你就告诉首领我吧。」
可南子是不是有点喜欢首领这个绰号?
「我只是在想……下次想邀慈衣菜一起去玩而已。」
「就这点事?完全没问题啊,我会跟慈衣菜说一声。对了对了,偷偷告诉你们,慈衣菜的厨艺超棒的。她来我家的时候总是会做些点心带来,那些点心吃起来根本就是店里会卖的等级。虽然她本人觉得很难为情,还说不符她的人设,也不会跟别人说自己会下厨,不过机会难得,我叫她做点什么带来吧。」
「啊,真是好主意。丽良也要来吧?」
「嗯,我能去就去。」
这不是不去的惯用句吗?不过很有丽良的风格。
「嗳,琉实。」可南子戳了戳我的肚子。
「嗯?」
「那个,是你妹吧?」可南子指了指窗户外面。
那织?怎么回事?
我转向可南子手指的方向──便看见有着熟悉纹路的伞,将头发绑成两束、年龄相仿的女孩,还和看起来大学生左右的男人面对着面。女孩对着男人比了个「走开」的手势,另一只手则滑着手机。
那张侧脸,我不可能看错。
「……是那织。」
「对吧?怎么?她是被搭讪了吗?」
「我去去就回!」
我一把抓起雨伞冲出家庭餐厅,全力朝着脚踏车停车场的方向跑去,果然看到那织站在那里。我看了看四周,刚刚瞥见的男人已经不在。
「我好像看到有个男人,你还好吗?」
「呜哇!被看到了。太惨,都是那个没吃到智慧果实的拟人类的错。」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啊──他只是来说什么要给我零用钱,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紧。」
「真的吗?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我说不要紧了。」
「没事就好……不过这么晚了,怎么了吗?是忘记带什么?」
听到我这么说,那织的手便在脸前摆了摆。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那样。那个……」
「那是怎么了?」
「问我怎么了……嗯,我要回去了,你别在意。」
那织说完准备要走,我连忙抓住她的手挽留住她。「等一下。」
如果没有事,还来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也太奇怪了,而且还是单独一人。既然她穿着便服,就表示她已经回过家一趟。我想不到理由。
「什么?我会乖乖回家,不要紧的。你看,社团的人都在等你了喔。」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很在意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吧。毕竟这里也不是小龟家的方向吧?啊,还是你去了森脇的家?他家离学校很近来着?」
「不是啦,不是那样子。啊……真是的!我只是在想你们是不是又丢下我一个人,跑去那女人家里了啦!纯不是要教那个女生功课吗?我当然会怀疑你是不是也一起跟去了!可是你星期五也很常和社团的人一起吃饭,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还专程问你也很奇怪;但是问纯『你和琉实在一起吗?』不也很奇怪吗?应该说我才不想主动问他这种事情,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过来确认比较好。如果你不在这附近的话,那么到时候我──够了啦,别让我在这种地方说这些话!」
昨天她完全没有说任何一句有关这些事的话,倒是说了很多「你为什么要帮忙转达这种多余的话?」之类的话──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织气的是这一点。
是因为我和纯两个人去了慈衣菜那里。我个人是体谅她才没说的,不过我让她觉得我们是刻意支开她。也是,确实会这么想吧,我并不是想让她产生这种想法,而是因为「那织听到这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这种自私的理由,才排挤掉她的。
我好像……一直在做白工呢。
「抱歉。」
「你别道歉,会显得我很凄惨。已经够了吧?我要回家──」
「你吃过晚餐了吗?要不要一起来?怎么样?」
「我绝对不去!那怎么看都是流氓和恶棍的聚会(黑手党委员会),你们在打坏主意对吧?要是去那种地方露面,像我这种人一下就被秒杀了。」
「那怎么可能?如果只是点心我可以请你。」
「你以为这点小东西钓得到我──」
「现在正好在办哈密瓜季呢,你看。」
湿漉漉的广告旗帜上,大大地写着「哈密瓜季」。
那织横眼确认了我手指的旗子。
「…………我……我要回去。」
「啊,你刚刚停顿了。」
「没有!才没有停顿!」
「你也想吃吧?那上面的哈密瓜百汇。」
旗子上描绘着百汇的图片,上方还放了一片哈密瓜。她肯定想吃,我可是很了解那织的喜好。虽然不认为做这种事能获得原谅,不过至少让我出点小力吧。作为姊姊──我并非想对那织耍坏心眼。
「我有吃一点丽良点的,真的好好吃喔!啊,我吃了上面有布丁的圣代,那个也超级好吃的。然后可南子可是点了半颗哈密瓜──」
「你这个恶魔!给我走开!」
「你想吃吧?」
「…………嗯。」
「要来吗?」
那织点了点头。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总之,我们去吃点甜食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拿食物还真没辙。但是这一点很孩子气又可爱就是了。
从家庭餐厅回家的路上,我有种很久没和那织单独两人走在一起的感觉。我们两人的伞时不时会撞在一起,雨滴滚落肩膀。就连这种感觉都令人怀念。
「不过你真的很怕生呢。」
「我才不是怕生,你很烦耶。」
「谁教你几乎都只用『嗯』和『不是』在对话。」
「才没那回事,而且是你的同伴们太不客气了。尤其是那个像高第一样的女生,一般来说会对本人说什么『我之前就一直很想跟你聊天了,不过你总是散发出不要和你说话的气场,让我很难跟你搭话』这种话吗?让人觉得她根本在挑衅。」
高第?
「你在说谁?」
「不是有个人的名字和圣家堂很像吗?」
圣家堂……樱田(注:圣家堂的日文为「サグラダ•ファミリア」,开头和「樱田」的日文相近)……樱田可南子啊。谁听得懂!
「你在说可南子啊。那家伙……嗯,她就是那种人。不过虽然她的讲话方式有点那个,但也是事实,毕竟大家都这么说。就算好不容易和你说上话,也会觉得有隔阂。」
每次遇到这种事,我都会说「抱歉,那孩子很怕生」地帮她打圆场。
「毕竟我找其他人又没事要说。」
「你这样子出了社会可是会吃苦头喔。」
「我在班上有好好在社交,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拥有多种多样的面具。有班级专用的面具、也有被丢到陌生地方用的面具,还有──」
看着屈指数数的那织,为了以防万一我询问:「今天是戴什么样的面具?」
「今天只是普通的绝对领域,也就是所谓的『心之壁』,为了不让恶棍侵蚀我的心灵,我进入了完全防御型态。反正我们大概没机会同班,所以我觉得应该没差。」
这孩子真的是!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
「嗳,你妹妹在班上有办法好好和别人说话吗?不觉得她那样看起来很难沟通?她在家里怎么样?果然比较会说话?」在我去倒饮料的时候,和我一起走的真衣还一脸认真地这么问我。但是就气氛上来看,我又不能说「她在家里吵到根本不能用说话来形容」!你也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吧!
「你这根本就没有戴面具嘛!因为你实在太沉默,害她们都开始担心你了!我不会要你展现出真面目,不如说要是真正的你在那个场合,大家大概都会被惊呆,所以就这方面来说算是好的,但你不能再亲切一点吗?应该说你再亲切一点会比较好。」
「若有利益我会照做。麻烦你别要求我,为你无情怪罪我心灵这不当的对待做辩解。」
「什么跟什么?」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
「莎士比亚。」
「唉,你就不用卖弄聪明了。什么不当的对待?你都吃了圣代和百汇有什么脸敢这样说!托你的福,让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几乎都没了!」
「所谓的交际真是花钱。在这生活艰苦的世道……」
「喂,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你明明存款比我多。」
「这是两码子事吧?而且就我来看,有多少用多少这种花钱习惯才令人不敢置信。就算你未来为钱所苦,我也不管你。」
真让人担心那织出社会之后有没有办法顺利生存──出社会啊……再过几年就要出社会了吧,我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完全无法想像。
「话说回来,原来我们的名字是妈妈取的。」
那织遭受问题轰炸的时候,可南子一边看了看我们的脸并说:「好像有很多双胞胎的名字都很像,不过你们两个的名字却不像呢。」
虽然我从来没有对此感到疑惑,不过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好像是这样。回答可南子问题的人是那织。据那织所说,我的名字是妈妈的点子,那织似乎是爸爸提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原本只知道是他们两人一起想的。
「这是我的想像,并没有问过他们。不过我想大概不会有错,毕竟你名字的品味很明显就是妈妈的喜好嘛。玉部『琉』才不是爸爸会取的。『琉』和瑠璃的『瑠』有一样的意思,都是『玉』。你想想看,不觉得妈妈会喜欢吗?毕竟她最喜欢闪闪发亮的饰品了。『那』则是『众多』或『美丽』的意思。说到『众多』,就会想到梵语中代表『大量』意思的『那由多』,这个词第一个就是『那』字。你看,不是很有爸爸的作风吗?」
原来我的「琉」有那样的意涵啊,我第一次知道。
「他们蜜月旅行去的是冲绳,大概是从琉球和那霸取的吧?」
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而且我对这个说法也完全没有任何疑问。放在客厅的蜜月旅行照片上拍到冲绳,家庭旅游也去过好几次,非常有说服力。
「如果由来是这样的话,一般来说应该会统一其中一边吧?琉实是『琉』的话,我就是『球』之类的;要不然就是选『那』和『霸』──虽然有点极端,不过如果要拿别的冲绳相关词语来取名,要多少选择都有吧?所以应该只是从冲绳这个大类别中各选一个出来而已吧?这么想的话,选『琉』的就是妈妈了。我的名字笔画很多,肯定是爸爸的品味。」
我都没想过这种事情。难怪那织会像爸爸。
「琉实真好,考试的时候一下就能写完名字吧?毕竟你的笔画比我少。」
「才没那回事。『琉』虽然还好,但是『实』老是让我抓不好平衡感。我觉得像那织那样,笔画比较多的名字反而比较容易写好。」
「这样啊,我大概也不是不能理解。笔画多也是有好处。」
回家之后我再问问妈妈吧,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如那织所说。
「这就算了,你不在意吗?」
「什么?你现在在说哪件事?」
「我在说纯的事。竟然把他交给那种莫名其妙的女生。」
「喔喔,你说那件事啊?你放心吧,慈衣菜不会有问题。」
「你的根据在哪?你是以什么为依据敢说不会有问题?证据呢?」
「纯这样的类型不符合慈衣菜的喜好。」
「什么跟什么?太弱了吧!不是她的菜所以不会有问题?就靠你这种不清不楚的逻辑亏你还敢断言,我反而觉得你厉害了。那么假如真是这样好了,纯又如何?」
「那家伙对慈衣菜──不可能,完全不可能。这种事那织也知道吧?」
「我认为就连这一点也不是绝对的。搞不好他只是瞒着我们,其实超级无敌喜欢潮妹喔?搞不好他色色影片的纪录全是潮妹类型的。」
这个……我想应该是没问题啦,但听她这么说完,会让我有点不安。
纯会对慈衣菜──应该不会吧。嗯,应该没问题吧?应该说,什么潮妹类型的色色影片,就算是开玩笑也别这么说啊!害我想像了一瞬间。
「啊,你刚刚想像了吧?」
「我才没有!」
「如果纯会喜欢潮妹类型,就要从他的交友状况来思考原因。假如真是如此,肯定是教授的影响,全是那家伙不好!」
「这……也是。嗯,是森脇不好。」
不会吧?这方面应该不要紧的吧,纯?
※ ※ ※
(白崎纯)
「我腻了!不休息一下我会撑不下去!」
一直到刚刚为止都还安静用功的雨宫,在厨房旁边的桌上大喊出声。
星期六的──几乎正午时刻。我和之前一样在雨宫家里。当然,今天也是为了念书。
昨天道别,我问她明天要在哪里用功时,不出所料她坚持「想在家里」的意见。就算我建议别的地方,她也会立即驳回。不管怎么挣扎,她似乎都会坚持在自家。后来要多方提议也让我觉得麻烦,所以我屈服了。来到她家第三次,就算是我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抗拒。
「才过不到一个小时,再努力一点。」
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我确认了一下雨宫的进度。姑且是有在前进。
「不行了!我想吃甜的!要死了──」
身体靠向椅背,雨宫开始暴动了起来,搞得椅子嘎哒嘎哒作响。
「你是小孩吗!不是才刚吃过早餐?」
「不行了,我肚子饿了,再这样下去会被阿奇杀掉。而且已经中午了嘛!」
「你本来就起太晚了!」
现在可不能纵容她。昨天就是因为这样,整整浪费了一个半小时。
话虽如此,昨天会浪费那么多时间我也要负责。我不小心提供了她琉实的生日等等多余的话题。那之后虽然费了点工夫,才让嚷着「还聊不够」、「要再多点交流」的雨宫闭上嘴,不过总算是把原预定的分量给教完了。
既然我都已经特地帮她把要点整理成笔记,要是她不读我会很困扰。
虽说是透过琉实仲介,不过冷静下来思考,我完全不知道这份劳力最终能让我获得什么好处,龟嵩那项交换条件也不过是副产物罢了。如果这份劳力的结果是补考依然不过,那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努力。正因为如此,她要是不通过补考,我可会伤透脑筋。
雨宫大概也了解这一点,昨天晚上──这就算了,在我教她的时候了解到一些事。不愧是考试前有大半都用一夜抱佛脚来解决,雨宫的记忆力并不差。话虽如此,靠抱佛脚解决不过是短期记忆,并不是长期记忆。为了让记忆定着在脑中,必须要靠反覆复习并找出记忆关联性。
考虑到她不及格的考试科目类型,只要让她记住基本知识就有办法应付了。
离开雨宫家回到家后,我又针对感觉会出在考试中的问题,更缩小了范围。若说我在猜题,听起来可能观感不好,不过根据情报来锁定题目可是出色的战略。所谓的学校测验,就是和老师互相揣测心思,这也是我喜欢这种流程的理由。
不过当然,这种方法顶多能只能考到平均分数。毕竟科任老师们可是一边思考做到哪边可以获得平均分数来制作考卷,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接下来的题目就需要用到应用能力,不过依我看过雨宫的考卷,补考似乎不需要太多应用能力。毕竟只是确认是否有学会基础知识,所以也是当然的。
现在雨宫在做的,正是我在推定范围中整理出来的重点。只要脚踏实地去记忆,补考大概就能通过了吧。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话说回来,早上九点开始读书也太勉强了吧?从这么早的时间就开始用功实在太扯了,到底是吃什么东西才会有这种想法?」
「这和食物无关,而且你这样完全否定了学校课程。照你这德性,平时的早晨都是怎么过的?」
「睡觉。」
「给我去学校!」
「我有啊!只是有点来不及罢了。」
她的手指绕着发尾,一脸不觉有错地说。看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来吓吓她吧。
「你这样会留级的。」
「那真的不行,我会被妈咪杀掉。」
会被妈咪杀掉啊……
你那位妈咪到底人在哪里?我都像这样连续来三天了,却一次都没见过雨宫的家人。虽然对此感到在意……不过我无意探询。擅自插手管别人家的事情可不值得肯定,如果她想说就会主动说出来。
只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却还放在心里。若不是我会错意的话,说不定──雨宫和那织、教授可能会处得来。
「那么为了不被杀,你补考得好好加油才行。还有,早上要乖乖起床。」
「是是是。」雨宫浑身散发出不想听话的气场并低头。
好了,我来把化学的问题──「嗳!」她忽然用开朗的声音叫住我。
「怎么了?」
「我想吃巧克力,帮我拿。」
「自己拿。」
「我要读书很忙。」
「真是的,就只有这种时候会拿读书当借口──放在哪里?」
「餐盘架最下面,我的宝箱。」
我绕进中岛式厨房,蹲下来打开餐盘架下方,便看到巧克力、饼干、洋芋片等大量的零食大把大把溢了出来。我连忙用手接住,但是这些零食的量却不是我有办法全部接下来的,于是零食便散落在地板。
还真多,她到底储存了多少点心啊?肯定是上网买整箱吧?
「你要哪种?」我从零时堆里拿了几个显眼的,一边询问一边站起来──然而雨宫的身影已不在原处。她朝着客厅的门跑去。
那家伙!
我跑到客厅,便看到雨宫准备逃进里面的房间。
怎能让你得逞!
就像警察和税务官那样,我瞬间把脚塞进门缝里,用手挡住了门。
「……真是遗憾。」
「行不通啊~」在门另一端的雨宫垂头丧气。
「是我输了。我回客厅就是了,你放手吧。」
照雨宫的性格,她说这句话有可能是想让我大意。我看准她压在门上的力气减弱,狠狠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光景,是我熟悉的景象。
简直像是教授的房间──不,甚至超越教授。
「你……这是……」
「不行!」雨宫张开双手挡住了路,但是内容物无法完全遮蔽。
那里有着大量的漫画、蓝光光碟和游戏散乱一地。墙壁上贴着海报并挂着挂轴,深处有电竞椅和大型办公桌,桌上摆了不同大小的五台萤幕,以及众多的大型人物模型和压克力立牌。
也就是说,这是一间不管谁来看,都会说是御宅族的房间。
「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说出去!算我拜托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门旁的书架上,放了红色飞机的小模型。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这是剑鱼吧?」
「不会吧?你知道?」雨宫瞪圆了眼。
「《星际牛仔》对吧?真亏你知道这么旧的动画──」
「真假?阿奇知道《星际牛仔》?好厉害!我第一次遇到同世代还有看这部动画的人!怎么?阿奇是宅宅吗?你知道这种动画?虽然我之前就隐约有这种感觉……」
「我认识的一位叔叔很喜欢,我小的时候很常和他一起看。啊,我说的叔叔是那织的……应该说是琉实的爸爸。」
我一边想着什么叫「隐约有感觉」啊!我得忍住。毕竟我很有自知之明。
「什么啊,感觉我们能变超要好耶!」
「或许吧。」
和我想的一样。我一直很在意「爱因」这个名字,而且当时,雨宫也说她其实真正想养的是狗。
出现在《星际牛仔》中的威尔斯柯基犬,名字就叫爱因。
不过若要把猫当柯基,就不该养挪威森林猫,或许应该要选择腿短的曼赤肯猫才对。因为这项猜测的可能性高到令人无法割舍,我正想说要试探一下她是否有这方面的兴趣。毕竟如果雨宫根本不会像这样联想事物来取名,而这一切猜测都是我的误会,就非常有可能会出洋相,所以我本来就打算在获得确信之前保持沉默。
「不过真令人意外,没想到你有这种兴趣。」
「你果然会觉得恶心吗?有点太热衷了,对吧?」
「这根本就已经沉迷其中了,不过我也是同类,倒是没什么恶不恶,不如说我很羡慕你。这架剑鱼我一直很想要呢。」
「嘿嘿,很不错吧?这边还有史派克和菲的模型喔。」
老动画的周边明明难以入手。我随意一瞥就看到其他收藏,还有金田的摩托车、《攻壳机动队》的塔奇克马、《超时空要塞》的巴尔基里、《装甲骑兵波德姆兹》的眼镜斗犬、哥吉拉和超人力霸王之类的特摄周边──很明显不是女高中生的品味。而且不只是动画周边,还有神秘的飞碟UFO、银河号……那是《深海巡弋》的潜水艇、《霹雳游侠》和《飞狼》,还有我最喜欢的企业号,从宪法级星舰开始排成一列。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周边商品并排着,充斥在这个房间里。这个量叔叔简直不能比,好壮观,真的让人坦率地感到壮观。
光是仔细地从头看到尾,就能消磨很多时间。
看到这庞大的收藏品,我获得了确信。没错,这很明显的不是女高中生的品味。就算雨宫作为模特儿在工作,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搜集到这么大量的周边。究竟要投注多少时间和金额才能收集到这些收藏,根本无法估量。
也就是说,就像我有叔叔一样,她也有个对她传教的对象。这一点绝对没错。
「这实在太壮观了,要我在这个房间待多久都行。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买的?」
「唔──基本上都是爹地的。可以说这个家本来就是爹地的游乐场,也是他用来专心工作的地方。他的本来在都内就有家,东京之外也有几个类似这样的地方。像横滨的公寓充满了书,那里爹地现在还有在使用,妈咪也有在用。我现在住的这个家是离婚的时候妈咪收下的,因为我还小的时候很常在这间公寓玩耍。爹地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我很常在旁边和哥哥一起看动画和漫画。」
「原来是这样。」
我心中对雨宫父亲的兴趣逐渐高涨。
「其中也混了几个哥哥的周边。这里变得有点像我们家人的仓库啦,所以别的房间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充满了周边收藏。」
这好似我在哪里听过的事呢。也就是说,这里是教授那里的更高级版吧。
「哥哥现在住在东京的家里,不过收货地点总是会写这间公寓。就是因为他老是这样,家里才会积了一堆没开封的瓦楞纸箱。爹地和妈咪离婚之前我也住在东京的家里,不过现在就都住在这里。」
谜团解开了。
「所以在这里的东西,就是回忆之物啊……」
「确实充满了回忆,不过我们家并没有因为离婚就出现那种沉重气氛,单纯只是我自己喜欢才会住在这里而已。毕竟这间公寓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是类似秘密基地那样的地方。之所以会选择就读我们学校,也是因为从这间公寓很方便过去,因此不是你想像中那么严重的感觉,而且妈咪也很正常地跟爹地一起工作。应该说她现在也和爹地在一起吧?」
雨宫从运动服口袋中拿出手机滑了几下。
「你看,她在约克郡和爹地吃饭呢。」
雨宫让我看了看手机萤幕。一位感觉会出现在电影中的男子戴着墨镜,坐在露天座位拿着杯子。那一头修短的头发搭配上看起来很高级的夹克,简直像是演员一样。就算谎称这是电影的某个场景,似乎也不会被拆穿。
「这就是雨宫的父亲……很帅呢。」
「对吧?很帅吧~他可是我超自傲的爹地。听说他以前想当演员。」
「想当演员啊,我能理解。不过现在是设计师吧?」
「哦?你还真清楚。」雨宫一双眼睁得圆圆的,「对啊,现在Nedetto的设计主要都是爹地负责的。他很常说还好自己有设计师的才华,如果他继续当演员的话,肯定会变流浪汉。」
Nedetto──老实说,我想像不出来是什么牌子,不过似乎有听过这个名字。不了解时尚的我,对于这个品牌究竟规模有多大这一点,就算听到名字也实在没有头绪,不过若考虑到他手上有好几个品牌的话,那么应该是属于成功者类别吧。
「我有听说过你的父母是服装设计师,原来是真的。」
「不过老实说有点像走后门,毕竟建立品牌的是奶奶。当时还是一间小店,自从爹地开始这份工作之后就慢慢有名了起来。就这层面来说的话,还是个刚开始要起飞的品牌,所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吧。」
「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了,毕竟是个会来日本展店的品牌吧?」
「是啊,这也是爹地的愿望。如你所见,他是个御宅族,所以最喜欢日本了。虽然能在日本展店,妈咪的功劳大概比较大,不过还要继续努力下去,得让更多人知道这个品牌才行。」
「该不会……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在做模特儿的工作?」
「当然是因为模特儿的工作很有趣──不过大概也有一点这方面的理由吧。」
拼了命读书,考进好大学──和这种道路不一样的路。是我无法想像的路。听着这些话,就会让我开始觉得补考这种事不过是小问题。我似乎隐约能理解雨宫不认真去学校上学的理由,她和我在注视着不同的世界。
「我还以为你是活得更加有刹那性的人,真是抱歉了。」
「更加有刹那性是什么?而且你道歉得莫名其妙。还有,我今天说的你别去学校说喔,我也不会把你和小琉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你将来果然也要走这条路吗?」
「不知道,只是现在觉得模特儿很快乐而已。好了,我们回去继续读书吧。」
雨宫动了动肩膀,露出充满干劲的神情。
「唉。」
「什么?」
「我可以待在这个房间里吗?」只是问问不收钱,姑且一问。
「这样的话人家也不读了!我要玩游戏!」
「呃──我说笑的,开玩笑。」
看到这些搜藏,岂不是会让我想再来吗?
※ ※ ※
(神宫寺那织)
「要不要出门一下?」
就在我旁徨于迷糊与觉醒的夹缝之间,社长传了LINE给我。还想再稍微沉浸于睡眠余韵的我选择不已读。现在我还没有那种心情,还想多品味一下这暧昧的浮游感。我抓起凉被裹住自己,将外界隔绝开来。这里是只属于我的圣域,无论是谁都不给过。我处于连电磁波都无法通过的深沉黑暗中。
昨天做了不习惯的事情,害我累了。对我这种清正廉洁的人来说,应付那种甚至会被错认成艾洛伊笔下登场人物的流氓及恶徒,实在是苦行。我的精神力被狠狠地削减了一番。
说到精神力被削减,这个周末纯要去陪那个女生吗?
真讨厌。好不容易从琉实那里获得解放,这次又得陪莫名其妙的女生。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愿意陪我呢?难道比起我,陪布丁脑比较重要?
虽然琉实那么说,不过人的喜好是极其不稳定的,而且也不能无视单纯曝光效应。我基本上也同意琉实的意见,我也认为那个女生大概不是纯喜欢的类型,虽然这么想……但是这又不一定。就连定义右与左,都得搬出钴六○的衰变才得以完成呢!所以说人的情感根本难以估计。
就连昨天也是,光是烦恼要不要跟着纯去,就让我烦闷到了极限。我心中有想去确认的心情,但是又不想主动说想跟去。可以的话,我希望由纯主动来问我。其实我希望他邀我去,希望他对我说「你要怎么做?」,我一直这么想着并等待着他,但是纯却没有联络我。所以我──唔,想这种事情会被睡魔讨厌的!
好了过来吧,不可怕喔小睡魔,我们一起睡吧。
就在我决心要呼唤睡魔过来的时候,手机喧闹地响了起来。这是熟悉的电子音。
啊啊,讨厌!我知道了啦!是是是,我接就是了,我接总行了吧?
破坏刚建立好的城墙,我拿起手机。果然是社长啊。
「喂喂喂──起床了吗?」
「……托你的福。」
「我们出门吧?」
「现在?明天不行吗?」
「非今天不可,好不容易放晴了耶。你需要几分钟做准备?四十秒?」
问我几分钟?她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我才刚醒,四十秒办不到。」
「我啊~现在在老师家门前喔。」
好可怕!根本是跟踪狂!
我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呜哇,真的在……毕竟是社长所以还好,若只看这个场景根本就是恐怖片。社长发现了我,对我挥了挥手。
「要是我有行程,你打算怎么办啊?」差不多也希望她别再用这招了。我一边和她通话,下了楼打开玄关的锁。我微微拉开玄关的门,仅把脸露到外面。冷冰冰的玄关稳稳地传来一阵热气,简直让人怀疑现在是盛夏。
「早安~啊,应该要说午安吧?」
「……进来吧。」
我说话的同时敞开大门,一直到刚刚为止还有些犹疑着没有侵袭的热气,此刻以和优雅无缘的气势,不顾颜面地一举侵袭进来。
「好热!而且好亮!」
「老师要融化了?要变成粉了?《夜访吸血鬼》?」
「我是像克丝汀•邓斯特一样美丽的美少女,还真是抱……快点关门,我真的会死掉。」
「抱歉抱歉。这么热让老师的毒舌都变迟缓了呢,简直就像你的居家服一样。」社长一边说着多余的话,一边关上门。「门我锁上喔?」
「嗯,麻烦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先去我房间吗?」
「也是,不然会给你家的人添麻烦。」
「反正没人在,这倒是没关系。」我猜他们大概是去打篮球、打高尔夫和买东西。
「我想去老师房间。」
「知道了。不过我想冲个澡,要花一点时间,可以吗?」
「毕竟是我不请自来,这点时间我愿意等。」
「看到你有不请自来的自知之明就让我放心了。总之你先进来吧。」
「嗯,打扰了。」
上了二楼,我把社长推进房里,拿替换衣物──喀嚓!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快门声?
我瞬间回过头,社长掀起我居家服的衣摆,手上拿着手机。
「喂!你在拍什么!」
「下面果然只有穿内裤……老师,至少要穿件裤子啦,要是让肚子着凉可不好。」
醒来之后短裤就失踪了,我也没办法啊!
「这不重要,你刚刚拍了我的屁股吧!」
「看到圆滚滚的大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忍不住一直看。再加上你的衣服长度正好让屁股若隐若现,我才好奇想知道你有没有穿裤子。简单来说,若以你的言语来说明,这可是DATURA的极致啊!作为绘画资料,现在就让我先──」
「给我删掉!要不然一张要价五千圆!」
「不能等我出名之后再付?」
(插图011)
「不行。」
「可是老师的屁股臀型非常漂亮,删掉太可惜了……我会膜拜美臀,自己也努力提臀──不过提了臀就没办法和你有一样的屁股了呢。你的秘诀是?你的美臀秘诀果然在于肉肉吗?动物性蛋白质?」
「要称赞还是要贬低,麻烦你明白选一边!顺带一提,你刚刚那是在玩屁股和秘诀谐音哏?(注:日文中,秘诀的「诀」和「屁股(ケツ)」的其中一种说法同音)」
「这是当当然喽。你在问什么傻话?」
「要是你敢散播出去我可不饶你。」看在这种无趣的玩笑上,允了你吧。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被说是美臀。
等等来自拍吧。自己也要确认一下才行。
「是久违的脏房间耶~」一进入房间,社长便双眼放光,兴致高涨地欢腾了起来。从她说想来我房间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反应了,搭理她也是白费力气。而且我的房间才不是脏房间,我们的认知从根本处便已经错开。我的房间只是东西比较多,稍微欠缺了一点秩序而已,并没有到混沌的程度。
我将还不到绝对零度,不过也相当冰凉的茶和果冻,给了这位极其失礼的疯狂精神变态女孩后,便去冲了澡。我将温度调得比平时低,在温暖的各个角落充满了散漫的冰凉,让人觉得舒服,泼起的热水一下子变得温吞。
离开浴室,我边擦着身体,视线和映照在洗脸台镜子的自己对上。
──其实你很在意吧?
没错,正如你所说。我非常在意纯和那个女生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我巴不得现在确认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想让自己放心,所以──我根本没有丝毫的从容。
最近我的嫉妒心越来越重。才刚决定不再忍耐,马上就变成了这样。
我一边吹干头发,用温暖的风吹跑邪念。今天我要和社长出去玩。在和社长出游的期间,我能净空思绪。虽然可能会在不经意之间会突然想起来,不过现在就先忘了吧。
虽然吹头发很麻烦让我觉得讨厌,不过我喜欢MILBON的气味扩散在周遭的感觉。
我喜欢洗完澡之后,被外面空气包覆身体的冷却感。
我喜欢刷完牙之后,口腔里整洁的感觉。
我喜欢穿袜子时,脚迟一步适应布料的感觉。
仅止一点也好,为了多少能忘却一点烦心事,我要一点一滴收集我喜欢的感觉。
好,今天要好好玩……唔──我的零用钱还剩多少来着?
※ ※ ※
(白崎纯)
回到客厅之后的雨宫变得非常安静。写字的摩擦声回荡在这个空间中。
这是她专心的证据吧。「因为阿奇太啰唆,我看我鼓起干劲吧」她边说着边绑起的包包头几乎没有摇动。虽然手偶尔会停下来,但是过了一阵子又会再次动起。待她大致上解开问题之后,我再针对她写错的问题做解说,结束后放置一段时间,接着再回头重新解写错的问题。我们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等到她大致上都把问题解完之后,我提议道:「差不多来休息一下?」
既然她这么专心,那我也没有怨言。
「阿奇。」
「怎么?」
「我就在等你这句话!要来喝下午茶吗?来烤个司康吗?」
「为什么这么正式啊?现在烤司康也未免太……」
喝下午茶啊。虽然不会说出口,不过我有点向往。英国的各种文化果然都很优雅又美好。其实我很想问雨宫这方面的事。
就刚刚听到的来看,她说品牌一开始是从一间小店起家,不过既然都能来日本展店,那么他父亲的老家应该是像豪宅一样的地方。或许是个能在保养得当的宽阔庭院中,一边眺望英国车边享用午茶──那样的世界吧。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像。
等到补考结束后,我想问她很多事情,也想和她聊动画和电影的事。
雨宫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完全变成不同人了。
「我想过了,要不要去看看小琉的礼物候补?昨天晚上我们不是有聊到吗?然后在外面稍微吃点东西如何?」
这就是昨天浪费了一个半小时的其中一项原因,而且竟然是我主动拓展的话题。
那织的礼物已经交给龟嵩去探查倒还好,不过琉实的礼物我完全没有头绪,这让我觉得实在有点不公平。然而琉实的朋友中,没有人和我感情不错,而且要送礼物给分手的前女友这一点又让我更加烦恼。
以往我总会尽量选择不同颜色又一样的东西,不过若考虑到那两个人的性格和志趣,我开始思考各送不一样的东西会不会比较好。这就是这几天让我烦恼的源头。若要准备不同的东西,思考时间会延长成两倍。
雨宫的存在或许简直可说是──雪中送炭。
「外面啊……但是今天的分量并不是都写完了……」
粗略估计也还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虽然她嘴上抱怨不少,不过进度倒是不赖。
「咦──?还有喔?」
我翻了翻剩下的分量,比我预期的还要少。「就还差一些了──」
「回来之后再做不就好了?」
「回来之后你会乖乖做吗?」
「我做我做!所以我们出门吧!」
公寓附近有间大型购物中心,雨宫便说要去那里。虽然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过那里店面的种类多彩多样,数量也众多,再加上美食街很充实,不得不说去那里找礼物比较有效率。
「那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喔。」
雨宫说完这句话再回来,已是十分钟后。
她解开了包包头,金色的发丝柔软蓬松地摇曳着。她穿了一件露肩的上衣,搭配一件比较宽松的裤子。虽然不至于随便,不过不愧是模特儿,就算只是这样气场也很强。大概很单纯是因为她身材好吧。最近我老是看她穿运动服,该说是新鲜吗?有种莫名的异样感。
「像这样看你穿便服,确实很像模特儿。」
「什么很像,我可是有好好在当模特儿的。要看杂志吗?我拿过来吧?」
「不用,我知错了。」
她挂在胸前的太阳眼镜因为多重理由引人注目。穿得轻薄──我不明说是哪里,总之冲击感很强。大概是为了防晒吧,她还带了一件薄衬衫。
来到外头,毫不留情的热气包覆了这一带,让我有种空气稀薄的感觉。久违的晴天,外头已经是夏季,也多亏于此待我们抵达购物中心时,我已满头大汗。
「你有什么想法吗?」
雨宫一进到店里便询问我。
「没特别。如果是你,收到什么礼物会感到开心?化妆品或衣服吗?」
「唔……不要选化妆品吧,毕竟你也不知道小琉的肤质和平时用的化妆品吧?化妆品是用在肌肤上的东西,合不合肤质这一点很重要。颜色也是,必须考虑到她是冷肤还是暖肤才好搭配。如果是美甲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不知道她喜欢的颜色也很难选。」
确实,雨宫说的没错,我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还有冷肤和暖肤是什么?我本来想要问,不过因为雨宫继续接了话而作罢。我先把这件事情放在脑海角落,之后再来调查吧。这是我没听过的词语。
「送衣服也微妙地感觉有点沉重,会让收礼的人在和送礼人见面的时候,产生一种自己非穿不可的感觉吧?这种束缚感会让我觉得很懒,我个人不喜欢,而且要是品味不合就更惨了。顶多是买些杂货吧~当然前提是不要挑设计奇怪的东西。不过就最后结果来看,是谁送的这一点会让一切显得无关紧要。」
「真是感觉让人有参考价值,又好像无法拿来参考的模糊总结。」
「反正礼物不都是这样吗?这种东西靠的是心意吧?」
「这样就回到起点了。直接一点,如果要送你的话,你想收到什么?」
「唔嗯……你不是要告白吧?」
「当然,我不是说明过了吗?」
「既然这样,感觉不要太沉重的比较好。挑个较轻微的,虽然有点想要但自己不会去买的东西,类似这种礼物不觉得很棒吗?要是收到这种东西会很开心。」
原来如此,有道理。如果想买确实能买,甚至也可说很想买,但是却会让人犹豫要不要买的东西──就是指这种东西吧。
「你真聪明。」
「毕竟人家可是天才。」
「那还请你务必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你是天才吧?」
「呃,这个……」
说出了帅气台词后的潮妹很明显出现了犹豫。这样看起来也挺有趣的,我就任凭她思考了一阵子。在她碎念了「呃……」和「唔嗯……」一阵子之后,便一脸得意地说道:「我们去杂货店吧,答案就在那里!」
从结论来看,除了「虽然有点想要,但自己不会去买的东西」这句忠言以外,雨宫没有派上用场。在杂货店里,她一下说「这个好可爱,我买下来好了」、「哇~原来这个出新作了啊」等等的,根本只有在看自己喜欢的东西,让我渐渐觉得陪她逛街很麻烦,于是判断我独自思考比较有利。
虽然有点想要,但自己不会去买的东西──我不可能会没有头绪。
从小琉实就很少买新的东西。就算她心里想要换新,却张口就会说「这还能用,换掉太浪费了」,总要阿姨、那织或我说服她,她才会不情不愿地买新品来替换,而这样的流程偶尔会出现。
既然是她平常就会用的东西,那应该不会太沉重。我自己都觉得挑得不错。
「如何?决定好了吗?」
「托你的福。」
「也就是说,『和人家一起来果然是正确选择!』对吧?」
「你明明都在逛自己想要的东西,真亏你敢讲。」
「嘿嘿,不好意思,好久没出来玩了,不小心兴致高涨。」
「看到那间房的时候我就这么猜了。你说别人是家里蹲,但你也一样是属于如果没人约,就不会出家门的类型吧?」
「就是这么回事。不,我并不是讨厌外面喔?只是要解的任务太多……还有每日活动之类的……总之就是很忙啦!而且我积的动画也还没消化完,YouTube也是……你懂的吧?」
「那还真是辛苦。」我对那些游戏没兴趣,不过后半我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这就算了,你一直在说小琉,那织的真的不用买吗?」
「她的我有在想不要紧,不需要担心。」
「是吗?明明前女友的礼物还要跑来问我。」
「你的说法可真是带刺。」
「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只是有点微词。不过既然小琉的礼物候补已经有着落──」
「要去吃点东西吗?」
「在那之前,我可以再看一下衣服吗?毕竟要是吃太饱就动弹不得了。」
※ ※ ※
(神宫寺那织)
待我吹干头发回到房间,社长正拿着我的内裤在自己身上比。就是那一件。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抱……抱歉!不……不过,我可没有乱翻喔!只是娃娃旁边有一坨东西,我好奇是什么才会拿起来──发现是超冲击丁字裤……就不禁……」
糟了!我想说要是把它和其他内衣裤收在一起,要把洗好的内裤放回来的妈妈就会看到,于是烦恼起该怎么收拾比较好,就放在那里没动了!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从维持着比内裤动作的社长手上夺回丁字裤,并收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这种突发事件,通常不是都是和喜欢的男生发生的吗?这是令人既开心又难为情的突发事件才对吧?为什么套用到我身上,对象会变成女性朋友?而且还是社长!
「白费突发事件了!」
「突发事件……?」
「算了,是我自言自语,你别在意。我现在要化妆,你等我一下。」
「好的好的。」
接着我边化妆边随意地和社长聊天,听到社长「要不要久违地去一趟新都心晃晃?」的提议,我马上紧咬住这个点子不放。要是待在外头,刚用浴盆净化过的身体会冒出汗水。
好热喔!要融化了!不是已经进入梅雨季了吗?季节感太奇怪了吧!
没多久我就对于出门这件事感到后悔,甚至懊悔自己同意了社长的邀约。不过虽然抱怨这么多,我并不讨厌社长这种作风。如果对象不是社长,我就不会让对方进我家了。不对,如果对象不是社长我甚至不会接电话。
虽然现在的我们是能够互相笑闹的伙伴,但我们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意气投合。
能让我以真心话对待的人,除了家人以外顶多只有纯而已。
虽然小时候我也很常和周遭人一起玩,不过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觉得各种事情实在太过幼稚,也变得话不投机,这是最让我感到痛苦的。与其玩这些游戏,我还比较想读书。我不断出现这种想法。最后甚至还被说「毕竟神宫寺同学脑袋这么聪明……」、「真好,那织长得这么可爱」之类的话。什么跟什么?想要好成绩,读书不就得了?想要变可爱,努力不就好了?关我什么事?跟我讲这些又能怎么样?
我很想这么跟他们说,或许我也真的说了一点吧,毕竟也发生过古古那件事,所以我大概真的说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那时候因为很多事情都让我感到厌烦。
──那织和我们不一样。
才没有不一样,只是你们迳自这么想而已。你们就是像这样被简单的话语欺骗,并因拥有「我们不一样」这层认知感到满足,接着造出墙壁疏远了我。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一想到和大家聊天却只有我感觉不到乐趣,便让我痛彻体会到自己是个异类。所以我打造出比大家更加高大的墙壁。
我如此打造出的高墙,不会因为朦胧的寂寞这种程度的理由被打破。
升上了国中──毕竟好不容易都应考了,大家的程度应该多少有好一点。我抱着这般淡淡的期待,然而大家看起来虽然都很聪明,却又让我觉得好像不太对。
但我并不是笨蛋,我完全没有想过要在完全中学放弃与他人交际这种事情。我会配合大家的话题,要我装出笑容也行。既然琉实都做得到,我不可能做不到。
啊,运动是例外,这方面──对,我们身体构造不一样,所以也没办法。
于是我便这样展开了国中生活,虽然最一开始精神受到了相当程度的耗损,不过就在每天的重复之下感觉渐渐钝化。这已经成了习惯。只不过我偶尔会叹出大大的叹息。
其实我想这么说,其实我想这么回应──但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只好选择别的言词。没办法任意发表的难耐、无法恣意发言的焦急,渐渐地朝着纯聚集而去。
所以我才会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后也会等到纯的社团结束。他曾是让我把在学校经历的心烦意闷一吐为快的、重要的──珍贵的朋友。
就在这种国中一年级生活的某天,因为换座位我和有着像《砂之器》姓氏的女生分到了同组。虽然我们的座位本来就很近,不过之前是不同组别。在这之前,我记得我们仅止于稍微聊过天的程度,不过老实说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她仅仅只是我的其中一位同班同学罢了。
表面上我算是和大家相处得不错。我记得好像是理科的课吧,同组的男生在模仿搞笑艺人博取笑声。我对搞笑艺人没有兴趣,当时为了配合话题而有在看电视,所以我看懂了他的哏。老实说,那个男生的模仿一点也不好笑,不过我假笑着,内心一边瞧不起他,还想着他能不能消失在我眼前。
课堂结束后,在回教室的途中,有着像《砂之器》一样姓氏的女生这么对我说了。
──你的脸刚刚在抽搐喔,你得多练习一下才行。
这个人是怎样?不可原谅。我心想自己一定要打倒她。
自那天起我和跟《砂之器》一样姓氏的女生说话时,都会全神贯注在我表情肌的使用方式上,并让每句话的角落都塞满了棘刺。当我们意见不合,我会假装同意她,然后一点一滴改变论调,有逻辑地说服她。察觉到我做法的她,渐渐地会用理论武装,且开始会用冷门知识来进行对抗。
我们彼此都不服输到不寻常的地步。
其结果就是诞生了一位除了纯以外,能够和我较劲的对象。
最后只要吵架,互相吐露真心话就结束了。
到了现在,我有时候还会和社长聊那时候的事情。
根据社长所说:「当时我是真心讨厌老师呢,遇到任何事情都会随意闪避,结果到最后却把功劳全部拿走,那种感觉真的很讨人厌。而且你又有点做作,所以男生都会拍你马屁,就连班导大林老师对你的态度都明显不一样。竟然连成熟男性都那样对你,真的让我很不甘心。」
到了现在,就算社长这么对我说,我也只会回她一句话:「对不起,我这么可爱!」
虽然我当时心里也这么想,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看着一边欢笑,在购物中心里欢腾的社长,便会让我打从心底庆幸自己就读现在这间学校。女高中生是被场面话和自尊包装的生物,在我扮演一个女高中生时,便会体认到社长的珍贵。虽然我也有其他要好的朋友,不过基本上只会在学校和她们来往。不需要戴上营业用的面具,并在学校外面可以毫无顾忌说真心话的对象,就只有社长而已。
「喂,老师,你在发什么呆呀?来,你看这个。」
「什么?」
社长找到了一只不精致的海牛玩偶。
「不觉得和你很像吗?」
「什么?我才没有这么丑,我应该更可爱吧!像这个之类的。」
举起双手威吓的小食蚁兽。我拿起来之后才闪过「这个好像社长」的想法。
「咦?老师才没有那么娇小呢,应该是更加厚颜无耻──」
「仔细一看,这个很像社长呢。」
「你那是在说我可爱吗?」社长的小脸一亮。
「拼了命让身体看起来比较庞大,虚张声势的模样和社长很像。」
「……唉,真想把老师的肚子剖开塞只鸟进去,好想拿老师来做腌海雀喔。」社长特意地叹口气,远目脱口说出猎奇的话。
腌……腌海雀?是那个将鸟塞进海豹肚子里发酵的民族料理?
她果然是疯狂精神变态女孩!这不是会拿来对朋友说的台词!
「……你应该会负起责任全部吃完吧?」
「这就饶了我吧,我光是能做腌海雀就心满意足了。」
「给我吃啊!一直到吸食完在我肚中发酵的海雀内脏为止,才是套完整的流程!」
「呕恶!光是想像就让我反胃。」
我要撤回各种前言。朋友?是我搞错了吧?害我开始没自信了。
「是你自己说出腌海雀的!」
「抱歉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有腌海雀的玩偶,感觉会很可爱吧?因为可以从肚子里拿出小鸟玩偶。」
「……那是什么猎奇的玩偶?不过我不讨厌,我喜欢这种想法。」
「我就知道。」
我将手上的小食蚁兽放回去──真令人不舍,实在太像生气的社长了。对了!这就列入社长的生日礼物候补吧。嗯,还不错。我确认了一下价位。靠我现在身上的现金会破产,不过并不是非常昂贵,拿来当礼物算是最适合的价位。
小食蚁兽,你要好好幸存到冬天喔。
「嗳,接下来要去哪里?要转转蛋吗?还是要玩娃娃机?」
她今天真是兴致高涨,这欢腾程度可不是盖的。
「先去转蛋再去Village Vanguard?」经典逛街方案。
「好主意!既然这么定了──嗳,那是……」
我停下脚步,视线看向社长手战战兢兢指的方向──啊!
咦?
为何?
为什么?
这不可能!
那是穿着傻里傻气露肩上衣的布丁脑和──纯。
「……那是白崎同学和慈衣菜对吧……呃,老师!您的脸变得像般若一样了!」
「……杀人是刑法第几条来着?初犯六年?」
「一九九条……呃,不可以!不可以杀人!你冷静点!」
社长牵起我的手想紧紧握住,我却死死握紧了拳头始终没有松开。
我就说吧!那个女人,看我血祭你!
※ ※ ※
(神宫寺琉实)
我在体育馆的角落一边擦汗,拿起水壶。沁凉的运动饮料渐渐侵蚀我的身体。
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那织传了LINE给我。
「紧急状况。」
「笨女和纯在约会。」
「好像有某个人说不会有问题是吧?」
纯和慈衣菜在约会?怎么可能?唯有那两个人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吧?应该只是为了透透气才会出门……之类的?
「琉实,你怎么了?表情很严峻耶。」
丽良坐到了我隔壁。她屈膝坐着,手臂朝外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不,我没事。话说回来,今天的练习真累人,我也觉得好累。」
「完全不是没事,但是也不好让我担心,所以只好先说声『我没事』吗?」
丽良的视线一边跟着三年级生的动作,嘴上这么说着。现在可不是能露骨聊天的气氛。
「喂,你别这样啦,真的没有到那么严重。」我对大口灌着饮料的丽良说道。这件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特地找她商量。目前来看。
「没有到那么严重,但是发生了点事情啊?」
丽良终于看向我的脸,她露出了带点温柔的眼神,胡乱揉了揉我的头。「若你想说,不用客气地跟我说吧。琉实也是、可南子也是,憋太久可是坏习惯喔。」接着她站了起来。
「好了,我们也要再努力一下。走吧!」
丽良一边大喊,回到了球场上。
真是敌不过她。
这种不着痕迹的温柔,真的会让人着迷。
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好!
我鼓励了一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可南子。
「喝水了吗?」
「还没。」
「快去吧。」
好了,还差一点,得鼓起干劲才行。那织的事情之后再说。
结束练习后,我到更衣室一边换衣服,拿出了手机。显示有通知的红色圆形图案出现在大头贴的上方。有七则。我点了开来,有五则是那织,两则来自小龟。
我点开那织的聊天框──
慈衣菜和纯在类似饮食区吃饭的照片。
慈衣菜想吃纯的冰淇淋,倾身向前的照片。
慈衣菜想分纯吃冰淇淋,伸手要喂他的照片。
「哪里没有问题了?」
「看起来像亲密的约会。」
她完全处于震怒当中。那家伙应该不会冲去破口大骂吧?啊啊,害我开始担心了。
确认了一下她传讯息的时间,距离最后一则讯息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照片……就算是我也颇有微词,因此我也不是不能体会那织亲眼看到的心情。不过正因为对象是慈衣菜,所以才存在着她是不抱任何意图而做出这些举动的可能性,她在这方面的基准和他人稍微有点不同……冷静点。没错,要冷静。
戳!
一根食指陷入了我的脸颊。
「你的表情又僵硬了喔。是刚刚的后续?」
「呃……嗯,差不多就是那样。」
「和白崎有关?」
「虽然和他多少有关……不过我对舍妹感到傻眼。」
在有些距离的地方换衣服的可南子此时叫道:「琉实──等等要做什么吗?」
听到可南子的声音,大家都转向我的方向。
「抱歉,我今天先回去了!」
现在不是和大家吃晚餐的时候,得在那织干蠢事之前去找她。
我也想和纯聊聊。至于慈衣菜──大概没有问题。我瞥了一眼可南子。
「嗳,可南子。」
「嗯?」
「我下次再跟,今天就抱歉了。大家也是,抱歉!」
我再次跟大家打过招呼后,转过来面向丽良。
「丽良你……会嫉妒吗?」
「怎……怎么突然这么问?」丽良难得看起来有些慌。
「比如说看到男友和其他女生聊天之类的。」
「那种程度的话应该不会吧,不过当然,要是他们看起来很要好地黏在一起,会有点嫉妒……不过大概也因为我们不同校,本来就不怎么会看到那种场面吧。」
原来如此。
「那要是他和女生一起出门呢?」
「……要看理由吧。虽然不是百分百不喜欢……可能还是不太喜欢。要是做出让女友感到不安的事,不管理由如何都出局吧。」
「也是。那假设双方对彼此都没有好感呢?就是他们彼此都不是那种关系──」
「这样的话就更要看理由了……应该至少会希望对方事先告知。」
说的也是。要是不这样做也太不公平了。
「谢谢你宝贵的意见,帮大忙了。」
「这样就好了吗?」
「嗯,很够了。」
好了,去找那织──她已经回家了吧?还是跟小龟在一起?该不会她们杀到慈衣菜和纯那边……这么说起来,小龟也有联络我。我再次确认手机。
「我和那织要过去你那里。」
「我阻止过她了,可是她不听。」
嗯?那织过来了?来学校?
得快点才行。我赶紧换好衣服,转告丽良「钥匙之类的就麻烦你了」后,对大家说了句「那我有事先走了!」便飞奔出更衣室。看到学姊的身影,我稍微减缓速度打了声招呼。总之先去正门?是正门对吧?啊啊,好远喔!
我边跑边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那织。终于看到正门了。
她不接。既然这样就打给小龟──我看到那织双手扠腰地站在正门。
那家伙,给我接电话呀!
我挂掉电话,收起手机,并向保全打了声招呼后出了正门。
「你啊,电话要接!」
「既然这样就别已读不回。」
「那是……我当时在练习,这也没办法啊!」
「唔……那个,拥有神宫寺姓氏的二位,在这里站着大声嚷嚷恐怕会引来侧目。这样如何?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
小龟从那织身旁探出头来。
「说……说的也是。去哪里好呢?」
「琉实要在家里吃饭吗?还是要在外面?」
「……我还没想好。」
我忘记联络妈妈了!她说过如果要在外面吃饭要提早联络她。啊──唔……「小龟呢?」
「唔──嗯,我们还没聊到这方面的事……老师,要怎么办?」
小龟一边窥伺着那织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询问。
「在外面就行了,反正我有拿晚餐钱出门。」
那织双手环胸,粗鲁地说道。喂,你这个态度也太差了吧?
处于这个状态的那织非常地麻烦,照这样来看似乎没有办法平静地谈话,给她吃点东西,她的心情或许会有好转。不过至少让我讲句话。
「你又来了,老是像这样撒娇要钱,你也多少学会管理──」
「琉实!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先忍住吧。」
「抱……抱歉,那我也联络一下妈妈。」
我传送「晚餐要和那织一起在外面吃」的讯息,妈妈便回覆「下次早点联络我啦,不过还好我还没准备所以算了」。她没有准备?那如果我说要回家吃,她打算怎么办?虽然这么想,不过我就不过问了。我们家基本上就是这种感觉。
「要去哪里?小龟有想吃的东西吗?」
「什么都可以~」
「去哪里好呢?我肚子挺饿的──」
「喂!你也问我一下啊!别这么顺地忽视了我!」
明明一直到刚刚还不悦地嘴角下掉,一提到食物的话题就变成这样。
「反正你只要吃到肉就满足了吧?」
「老师只要张嘴就只会说肉呢。」
「你们两个别联合起来把我讲得好像什么肉食兽一样,我可不是总在吃肉,我偶尔也会吃吃草的!」
「草。」小龟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做出不知道是不是在挑衅的反应。
我想大概是后者吧,毕竟小龟的挑衅技能可是点满了。就我所知,可以把那织澈底逼到无路可退的就只有小龟了。比起纯和爸爸,那织专攻战明显是小龟比较强。
再来就是妈妈,我们家的最强之人。那织的歪理对妈妈可不通用。
「我也肚子饿了,今天真的好累,家庭餐厅的话也有肉吧?」
「我吃什么都可以。好久没和琉实一起吃饭了。」小龟点头。
「对啊,上次不知道多久之前。」
「……昨天也吃家庭餐厅……今天也吃家庭餐厅……我想去别的地方吃……至少选不同的家庭餐厅……家庭餐厅开始慢慢完形崩坏了……」走在后头的那织开始不断碎念。啊啊,好啰唆喔。「你有怨言就提出别的方案。」
「我有怨言,但没有方案。」
这家伙……正当我受不了时,小龟突然来了一记手刀。
「老师,这种回应留到国会答辩就够了。来,快想吧,我来负责问问老师的肚子。」
小龟把耳朵抵在那织的肚子上,一边说出:「老师的胃袋渴望什么?嗯──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耶,喂喂喂?你听得到吗?」
「喂,你别把耳朵凑到人家肚子上,很丢脸耶。」
「这点程度就让你觉得丢脸!好意外喔!」
什么跟什么?我也想加入。「怎么样?听得到吗?」
「你们这两个笨蛋!别两个人都把耳朵压到我的肚子上!」
那织按着我们的头往后退。
「小龟,你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耶,果然是脂肪的铁壁太──呼哇!」
一记手刀飞来,接着小龟按着脑袋。
「喂!你别打小龟啦!」
「谁教那个黄毛丫头……抓着人家的肚子不放,还说出万分失礼的话!」
「小龟,我们家那织真对不起。」我抱过小龟的头,搓了搓。
「琉实,老师没有错,错的是我,全都是一找到她的地雷,就会忍不住想要踩下去的我不好……老师对不起喔,如果是和你一起吃饭的话,无论去哪里我都会满足,所以我愿意陪你去你想去的店。」
「既然社长都这么说了……好,那就选中间,今天要不要去吃义大利料理?」
那织露出了自信无比的──得意的表情说道。
「「中间?」」
我不禁和小龟异口同声。
是取哪里和哪里的中间,才会得出义大利料理这个结论?
「别计较小细节了!这不重要,要在意的是那个布丁脑的事情!」
小龟点了海鲜蒜香橄榄油辣义大利面,我点了鲑鱼及鲑鱼卵和风义大利面,那织则是培根蛋面。然后我们又点了沙拉和披萨,大家分着吃。我想义大利料理大概是选对了吧。
差不多在吃完的时候,一直沉默至今的那织开口:
「我差不多要进入正题了,可以吗?」
「嗯。」
我端正了姿势,用香草茶清洗了一下口腔。
「我就直接问了,看到那些照片后你怎么想?」
「要我毫不保留坦白的话,我觉得有点心闷,所以我也能理解那织的心情,不过我认为他们两人没有那个意思……我认为至少慈衣菜没有那个意图。」
我知道一件事。那孩子──慈衣菜不是这样的。不过就算是自家妹妹,随意谈论别人的隐私也让我感到抵触。不过我不说谎,因此我说出的情报并非全貌。
作为朋友,我必须要先经过慈衣菜同意才能说出实情。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断言?如果说明得太杂乱,我可无法接受。」
「因为……慈衣菜她……大概有喜欢的人,而且对方并不是纯。」
那织看起来没有惊讶的样子,只是接连不断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继续喜欢对方吗?」
「我和慈衣菜不是最近才聊这件事的,所以我也不能很确定说有没有继续喜欢……不过我认为……不存在那织担心的事情。」
那织托着腮帮子,眉心皱了起来并闭上眼。
「就是啊,老师,冷静下来观察一下情况不也很好吗?」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小龟一边摸着那织的手说着。
仔细一看,她在捏那织的手臂。小龟果然是很奇特的人呢,而且对此那织也没说什么,这大概是那两个人的日常吧。
「今天看到白崎同学和慈衣菜的老师,让我以为母夜叉降临了呢!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扑上去咬人似的,害我安抚她可辛苦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应该说谢谢你。」
「怎么?现在是要把我塑造成坏人?」那织瞪向我。
「我又没说到那种程度,我也能理解你说的话啊。」
「应该说,要是你打从一开始就这么对我说,我想我的对应应该多少会有些不同,关于这一点你要怎么辩解?」
「……抱歉,确实是我说的话不够完整,不过我尽可能不想把朋友那方面的事情拿出来跟别人说。抱歉。」
因为我不希望别人这么对我。
「结果你还不是说了?」那织的话中混杂嗤笑。
「谁教你不接受。」
「我现在也没接受就是了。」
「老师别那么生气嘛,我理解你想气噗噗的心情,不过琉实说的话没有错,我想被夹在中间的琉实也烦恼过很多事。对吧?」
小龟转向我,寻求我的附议。
「确实……是这样。毕竟我也没想过纯会答应下来。」
「意思是纯不好喽?」
「老师,这件事情不是谁不好。既然知道慈衣菜没有那个意思,今天到此为止不是很好吗?好吗?我们重振士气,来吃点甜点吧!」
那织的感觉不像是不情不愿地接受,她的脸上表现出全然的不悦,沉默不语。
「那织,对不起喔。」就算我这么说,她仍丝毫不给我反应。不过那表情不像是我道歉的次数还不够──我想她大概是感情上还感到难为情而已,只要有个契机让她放开就没问题了。虽然她是个麻烦的妹妹,不过比起当一个完美超人要好多了。她的成绩优异,要是连性格都乖巧的话,我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好了──要选哪个冰好呢?」
小龟大概是特意用开朗的声音这么说,并打开了菜单。
「我也要吃。小龟要选哪个?」
「我……选这个布丁和义式冰淇淋好了。」
「看起来好好吃喔!啊,这个提拉米苏和起司蛋糕也好难割舍……真令人烦恼。来,那织要选什么?你也要吃吧?你要选哪个?提拉米苏和义式巧克力蛋糕的组合也不错呢。」
就由我来交棒吧。
「我应该会点你说的那个吧。提拉米苏和起司蛋糕……起司重复到了。」
虽然她没有看向我,不过加入了话题。果然,已经不要紧了。
「那么──」
「……可是起司蛋糕也令人难以割舍。」
老是马上就这样。不过也包含这种地方在内,这才是我的妹妹。
「老师,也有全套餐喔。你看,这个如何?」
「既然这样就选那个……可是这个没有布丁和义式冰淇淋……」
「那就大家分着吃吧?」这种时候,这么做是最好的。
「就这么办。老师,这样可以吧?」
「真拿你们没办法耶,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为什么是你表现出那种莫可奈何的感觉啊──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今天就算了。
「琉实。」
「嗯?」
「关于刚刚说的事──那么我也去参加读书会,是可以的吧?」
「只要不打扰她念书,应该可以吧?」
「怎么可能打扰。我只是觉得既然会在意,不如跟去看看比较好。」
「老师会说出这种话,真是少见耶。」
「前阵子我也问过纯,然后纯就说没关系……」
「看吧,只是你自己太在意而已。」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我同时也在讲给自己听。
原来纯曾这么说过──听到这句话,刚刚内心产生的烦闷也渐渐稀薄。
「好,决定了!明天纯要去的话,我也要跟去!」
你打起精神来是很好──但别闹出骚动喔。
我还是很担心,先跟纯说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