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回家吧。邑乐君家住哪里?离学校近吗?还是说很远?……啊,是坐电车上学的吗?又还是说骑自行车?还是说走路……应该不会吧。」
「这不是随口问问该问出来的问题量吧……还有,你别想偷偷骗出我的个人信息。」
放学班会结束过后,我抓起书包,试图趁早回家。该说是理所当然吗,神骗站到了我的面前。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用绝不让我老实回家的表情看着我。
在中午我们二人回到教室之时,我们就已经沐浴进了同班同学「唔哇果然那俩人是……」的眼神之中。说真的我都有些不太舒服了,能放过我吗?
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被误解成恋人了啊!
但问题在于,神骗不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能从她身上感受到试图扫清一切障碍的意志。
该说是她性格很差呢,还是该说她满肚子坏水呢。
「但要是我不搞明白,我不就没法一早叫你起床了吗……」
「你这也太多管闲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很不擅长早起吧?一看你的脸就明白了哦。」
「你从我的脸上读出来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到底怎么看,才能从脸上面读出这么多情报啊?实际上我也真的不擅早起,因此更令我感到恐惧。
神骗难不成是超能力者?
「只是邑乐君很容易把想法坦率写到脸上而已哦。其他人可没有这么过分。」
「怎么可能。我可是没少被人辱骂不知在想什么啊……?」
「……你今生也是这个样子啊。」
「你怎么又开始接收前世信号了……」
请不要无缝衔接前世设定。总感觉越是和她对话,不祥的现实感就越是强烈。好恐怖。
神骗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当作理所当然(说不定在神骗的脑子里是事实)那般诉说。我都开始感觉错的人是我了。
神骗花香里,真是个恐怖的少女……
尤其是此时此刻,她毫不介意再度引起的全班瞩目,握住了我的手。超恐怖的。
话说啊,一想到即便是在神骗脑内的前世的我(暂定)都和我的现状没多少差别,我就总有点悲伤啊。
「总之,今天就一起回家吧。」
「就算我说不要,你也会擅自跟来吧……」
「不愧是我的丈夫,真是懂我啊。」
「别自然地和我结婚了啊。吓死个人。」
是恋人还是夫妻,你倒是选一个啊——才不是这个问题啊!好险!两个都不是啊。
被她过于极端的想法冲击,我都有点被她传染了。
也许这也是神骗的战略之一。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女人……不过说得也是。
仅限今天,这或许对我来说也算是正中下怀。
在内心点头数次过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我们走吧。」
「我就是喜欢你切换心情干脆这点。」
「真巧啊,我也很喜欢我的这点。」
「呵呵,我知道哦。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不说点能不让人安心的台词就活不下去吗……?」
这句台词完全只有跟踪狂才说得出口啊。要是神骗没有超出理想的漂亮面容,光是说出这句话都会带有轻微的犯罪感。
这样一想,果然生为美人真是大赚一笔。不管做什么,只要没有过分到一定程度,就会被他人视作好意接受。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美人也会吸引来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故。长得好看也算是有好有坏吧。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吧。
从这角度上说,神骗花香里这位少女本身就已经是过于超标的水准了。
也正因此,就算她说自己在度过第二次人生,也一点都不显得奇怪。
再说了,现在这个时代,会存在身为校园偶像一般的少女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事态。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会上电视的女演员、偶像的童年时期本就如此,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嘛,若是要用异常事态这种词,神骗会来缠上我这种人本身就是异常事态了……
不过神骗的想法是异常的,事态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思考着这些思考了也没用的事情,走出校舍,向停车场走去。
我平日都是靠骑自行车到校。尽管学校离家的距离并没有远到走路走不过来的程度,但就如我先前所说的那般,我不擅早起。对我来说,自行车可是必要的交通工具。
我把书包放进车篮,向神骗伸出了手。
「包给我。」
「嗯,谢谢。」
「好……嗯,不对?」
再剪短的交流过后,我自然地接过神骗递来的书包,放进车篮。随后,我才纳闷起来。
为什么我会这么理所当然地接过这家伙的包啊……
就仿佛这样做非常自然一样。
呀嘞呀嘞,看来我自动发动了我那不慎多想就讨好上位者的技能。
察觉到我本能性将神骗视为上位者,我的脸上露出了些微苦涩。
「话说,一起回家本身倒是没什么,神骗家又住在哪里啊?如你所见,我这边是靠自行车就能来回的距离。但你那边就不是了吧?」
「不是哦,我也住在只靠步行就能来回的距离里。不过的确是有些远,骑自行车会方便一些……但走路可是很开心的呢。」
「哼?走路很开心吗……」
看来我们这辈子都没法互相理解了。基本上,我讨厌做会让着自己感到疲惫的事情。
「不过,偶尔坐坐自行车也不错呢。那么,let’s go!」
「我才不go嘞。你干嘛这么理所当然地坐到后座上啊……」
「哎?不行吗?」
「要是你觉得狠狠摔个一跤也没关系,我也无所谓。」
自不必说,我压根没有二人共乘自行车的经验。我可不是自夸,自我出生那天算起,我都从未有过那种对象。
我只能看到因失去平衡而摔倒的未来。
然而,神骗却露出了成熟的笑容,双手环抱在我的腰间。
「没事的,我相信你。邑乐君绝不会让我受伤的。」
「你这也太信任我了……」
神骗如呼吸一般,说出了显然只会对长年相伴的对象说的台词。
拜其所赐,我根本听不出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不对,恐怕是认真的吧……
应该没几个人会为了为玩闹和玩笑,让自己背上可能负伤的风险吧。
话虽如此,神骗也可能把这点也算了进来。毕竟她是个电波少女,捉摸不透。
或者说,她能令人理解的行动才异常稀缺。
而在我想这想那的期间,她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后座之上。对此,我都只能停止思考,说些「真不愧是阳角一族咩……」的卑微发言了。
「话说,要是真的摔了,我可负不起责任。可以的话我不想负责,能请你快点下去吗……」
「就请求来说,你的理由也太卑微了吧……」
「是咩?我倒觉得没这么卑微咩……」
「你都把卑微表现进口癖之中了哦!?」
「噢,抱歉。」
……的咩。我在句尾脱口而出之前闭上了嘴。咳咳。
她也太擅长让别人自感谦卑了吧……
居然没法制御自己的能力,看来她的修行还不充足啊。
「你现在绝对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事情吧……我看得出来哦。」
「为什么你连我的脸都没看就能知道呢……」
不对,光是看到我的脸就能看穿我也很奇怪。
但这方面我已经差不多放弃了。当然,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是我丈夫啊。你在想些白痴事情的时候,脑袋可是会向左偏移的哦。」
「不是吧……」
就算是真的,为什么她会知道啊?不对,要是我问出了口,她估计又会说起前世如何……
咋回事啊这人?她无敌的吗?
攻防两边都太完美了吧。我觉得这是犯规!
「你没自觉的小动作可是有很多哦……呵呵,比如说你明明打算把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吃,但最后总是忍耐不到最后,中途就吃掉了呢。」
「不,这我还是有自觉的……所以为啥你会知道啊!?」
超恐怖的啊!搞不好比跟踪狂还要了解我!
她难不成知晓我的一切吧?我的双脚轻微颤抖起来。
「只要是你,我什么都能看出来……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哦。呐,能将邑乐君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你还想再多了解什么啊……什么意思?想找我的弱点?」
「如果你的弱点能装在胃袋里,那我现在已经吃撑了哟。我比较想知道更多邑乐君的魅力之处呢。」
「你已经了解到快吐出来的级别了吗……」
啊嘞?我们不是今天才初次见面吗?她对我的了解都让我想让初次见面这个词重新审视一番自己什么词义了。
正如各位所见,神骗环抱在我身上的双臂充满了力量。对此我也只能说她的距离感出了bug,不由得叹了口气。
随后,我瞥了一眼手机。这个时间,归宅部的学生们差不多也该纷纷离校了。
要是我和神骗在这个状态下交谈的模样被人看到,说不定会引发什么奇怪的流言。那样的话也不好……
说不定,神骗就是盯上了这点才做此行为。但即便如此,现在也已经无从下手了。
没能立刻甩开她,就已经宣告了我的败北。
「唉……我知道了。行吧,我会努力不摔倒的,你可要抓稳了哦。」
「好~」
神骗开心而充满活力地回应了我。虽然我们已经处于紧密接触的状态之下,但我总感觉接触的面积又增大了些。
与其说是心跳加速,我此时所产生的更像是我找到四楼那个教室时产生的奇妙熟悉感。在这感觉之下,我踩在了脚踏板上。
「于是乎,我与邑乐君的心跳不已!放学后冒险物语开始啦!」
「所以说我才不搞啊。那是什么赚不到一点收视率的企划啊。请老实回家。」
「哎?那也就是说你想来我家……?」
「你那句『那也就是说』是什么意思啊!? 别用那个意义不明的连接词啊!」
虽稍显摇晃,但我们奇迹般实现了二人共乘,缓缓地在回家路上前进着。
现在是傍晚稍前的时间段。处在学生放学这段稍显特别的时间,见到学生以外的行人概率也会稍稍下降,相反见到学生的比例则会飙升。
要是日光再稍稍西斜一些,下班的上班族、去购物之人的比例就会增加些了。
与作为昼夜分界线的傍晚时分相比,这段时间显得更加短暂、更加限定,但又绝非特别特殊。
用这种眼光看待之后,我发觉自己还挺喜欢这段时间的。
如果在与其他学校学生擦身而过之时,我们没有被他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盯上的话,我今天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的吧。
本就足够吸引他人目光的神骗,与看上去一点都不受人喜欢的我。考虑到我们是这样的组合,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我的心情谈不上好——准确来说,我大多数时候都厌恶着自己遭到他人视线关注,与视线本身抱有何种情感无关。
「不过,你不打算直接回家吧?」
「嘛,我的确是这个打算……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啊?」
「因为我是邑乐君的妻子啊。」
「行行行……所以,你打算去哪里?我是几乎只会去家庭餐厅一类的地方就是了。」
要说除此以外我会去哪,那也就心血来潮时会去的卡拉OK,又或是茫然而漫无目的地到处骑着自行车。
能让学生独自一人在放学后长时间消遣的地方,可并没有多少呢。
虽说我并不讨厌游戏厅,但我待在那里总会过度消费。至于购物商场,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享受只看不买的能力,没法乐在其中。
我倒是挺喜欢叔带你的,但我个人并不喜欢长时间站读。
但是,神骗与我是字面意义上居住的世界不同,或者说生活的环境不同。
说不定,她知道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消遣之所。
神骗悠闲地紧抱住正踩着脚踏板的我,嘴里冒出「这个嘛」的声音。
「我一个人的话,大概比较常去图书馆吧。又能读书又能学习又能休息,什么都能做呢。」
「啊,图书馆吗。不过会不会有点远?至少那里不像是能走路过去的地方吧。」
「?啊,你说的是大的那栋图书馆啊。不过,这条街上也是有图书馆的哦。虽然有点小。」
「咦?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还以为在放学后的散步之中,我已经把这一带逛了个遍啊。
终归还是赢不了本地人(大概)吗。
「那我们把图书馆定为目的地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今天可是休馆日呢。对了!作为代替,我有个地方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只要不会太远,去哪都行。然后就是,别选满是阳角的特殊地方。」
「满是阳角……邑乐君,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那当然是如字面所言那般体现了阳角这个词的人啊。不过,若是我把这话脱口而出,我总感觉会有人为性质的不幸降临到我的头上。还是闭嘴吧。
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抱在我腰上的力量好像有所增加。
「真是的,你这个人呀……哎嘿嘿,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地方。」
「哎哎……你品味可真差啊。」
「这是该你自己说的吗!?」
「当然的吧。虽然我基本上全方面肯定了自己,但我可从没觉得自己是完美的人。」
再说了,在我使用阴角阳角这类庸俗的分类词汇时,你也该看出来了吧。
如果我真的能不介意这些生活下去,那我根本就不会用这些词语。也就是说我还是会介意的。
不过话虽如此,我也为没想过改变自己而自傲。
至少,我很喜欢现在的我。
再比如此时此刻,就算被好意直球痛打一通,我也能麻痹自己的感觉无视过去。我的这个特点也很令我喜欢。
我自己佩服起了我的适应力……我不由得感叹起来。
「所以你想去什么地方?」
「唔,这个嘛……邑乐君,你今天手头宽裕吗?」
「嚯,敲诈我?喂喂,我可是怕极了这种威胁,要我立刻哭出来求饶都行。别这样。」
「才没这回事啊!?」
只是那个地方有钱会比没钱更享受些而已!神骗说着,使上全身力气抱紧了我。
但是,成为高中生后,随便玩点什么都要花不少钱。
毕竟自由度也跟着提高了,更花钱也是必然的结果。我本身对此也并不持有否定态度。
正如先前所述那般,我也很经常会进家庭餐厅。
所以,虽说先前开玩笑说了敲诈什么的,但我手头确实是有些钱的。话说,在我本就不打算直接回家的时点,有钱才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如此,如果我给出「手头有钱」之类的回答,让事态变成要我请客,那我也不好办。我最近才刚辞去打工,手头实在宽裕不到能请客的地步。
出息?那是什么,值钱吗?
不巧的是,我可几乎没有体验过陪其他人外出的活动,因此我也没有一丝这方面的顾虑。
「也就是够喝杯咖啡的程度吧。」
「是这样啊,手头的钱够吃顿饭啊。太好啦。」
「……嗯。没错。您真是明察秋毫……」
怎么回事?难道我连隐瞒什么都不被原谅吗?
若是连钱包里头有多少都被准确说明,那我可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要是和她玩扑克牌,我估计会输到屁滚尿流。
「……我姑且说一句,我可没想让你请客哦?」
「我、我我我我一点都没想过这种事情哦!?……嘶。喂,不要动摇我啊。我可怜的啊。我可是会哭的哦。」
「要是把你逼得太紧,你反倒会莫名变得强硬起来啊……」
而且神骗所说的内容几乎都令我抬不起头来……就算她说得再怎么失礼,但句句都是事实,我一句反驳都找不到。
切。没办法啊。我一动摇脑袋就一片空白啊。
「不过太好了呢。那我就放心了——那么,你可以先过一下那边的信号灯吗?」
「原来如此。你不打算告诉我目的地是哪啊。」
「哎嘿嘿,我觉得这样更让人兴奋。」
「与其说是兴奋,我更像是紧张啊。」
当然,紧张说的是犹如过山车爬坡时感到的那种紧张。直截了当的说,就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险。
我真能活着回家吗……?
我忽然感到不安。但是到如今,我也回不了头了,只得在她的引路之下骑着自行车。
「暂且直走一段路哦」。「这一带有很多小学生,要小心哦」。「稍微要爬一点坡,加油!」。神骗流利地为我指路。看来她真的很常来这里。
那么,到底会让我看到怎样的店呢……我开始了得不出答案的思考。
「啊,就在那里。正好能看到咯。」
而就在这时,神骗叫了起来。
我模仿着她转过视线,暂且将自行车停在店面之前。
「所以说啊,我应该已经说过很讨厌这种特殊的地方了吧……?」
「一点都不特殊啊!?不只是家普通的茶餐厅而已吗!」
神骗不由得大叫着打断了我。如她所说,我们抵达的地方是一家茶餐厅。
从最近的车站延伸出来的这条我们所在的街道并不算大。沿着略显……不对,相当错综复杂的道路,我们抵达了这家用普通形容有些不贴切的时髦茶餐厅。
从店面的选址上看,这家店大概并不打算积极吸引新客。我听说过,有钱人有时会为了满足自己嗜好,会为了不让营业额过高而开这样的店。
或许这家店也是那种别有隐情的茶餐厅——可能是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我总觉得店面外观有些成熟稳重的模样。以一届高中生身份进店,让我感受到了些微门槛过高。
话说,能常来此处的神骗到底有多么胆识过人啊?
又还是说,现在的女高中生在这种地方歇息是很普通的事情?
女高中生真厉害啊……换我可基本只去萨莉亚哦?在我想着这些事情之时,神骗已然走向了店门,就像在对我说「快点过来」一样看向了我。
……算了,像个笨蛋一样杵在这也没有意义。
现在也就只能老实服从神骗的计谋了。可恶,早知道是这种地方,我就应该一言不发地把她带进家庭餐厅里。
别说这种时髦的茶餐厅了,我可是连普通茶餐厅都几乎没进过啊。
门铃奏响。在略怀紧张之中,我追在神骗身后。
茶餐厅的内饰给我带来与我看外观所感几乎无差的印象——也就是成熟稳重的氛围。
我见不到除我们以外的顾客。除我们以外,只有一位疑似店主的白发老爷爷和一位似乎来打工的女孩。他们闲暇地站在一起。
一瞬视线交汇过后,店主浮现出了一脸笑容。
我回应着点了点头,随后便被神骗带到了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入座。
尽管没客人到我都有些担心这店的地步,但位置的保养却很是周到。
沙发触感甚是松软,桌上也没有一丝污渍。
原来如此。要是习惯了这里,一定会觉得尤为舒适吧。
「我推荐这里的咖啡哦。怎么样?呐呐,怎么样?」
「原来如此,真是强烈的压迫力。我要热可可。」
「啊,麻烦给我们两杯咖啡。」
「喂……」
刚才这流向是个啥?我的意见被彻底视而不见了啊?
与其说是视而不见,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没听到我说话了。
打工的女孩咯咯笑了笑,留下一句「收到」便离开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无存在感是不是已经巅峰造极了。
大概我就此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面,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不对,说不定我真的不会被人发现?要不我回去吧?开跑?
「你又露出了在思考什么白痴事情的表情……」
「那是什么表情啊……再说了,不都是因为神骗你擅自下单了吗?」
「因为我就是想让你喝喝咖啡才带你过来的嘛。没办法吧。」
「哪有什么没办法啊……」
喂,这妮子是不是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对我不客气了?虽说她打一开始就是全速进攻,但当时还保有的一丝顾虑,此刻已经一点不剩了啊?
这可不是能在短短几小时里就弄丢的东西哦。丢到哪里去了呢?哥哥我会帮你一起找的,要收好哦?
话说,想让我喝咖啡的话,麻烦从最开始就说。
别小看基本上算个甜党的我啊。
要我喝咖啡,我有必要花个三天做好觉悟。
可以的话,最好在旁边再摆块水果蛋糕。
「话说,你只点咖啡就好了吗?我总觉得你像是会再点些甜点的人。」
「休息日的话,再点份甜点是不错。但今天就算了。再说了,也不能太浪费钱。」
「哼?是这样吗?……神骗你也会有这种普通的想法啊?」
「什么意思啊?我也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啊?」
「不是,这我也知道。」
对,我知道。就算是校园偶像一般的存在,就算本质上是个脑袋跳脱的女孩,但神骗花香里这个少女,基本上还算是一位普通的女高中生。
我从未听说她是什么住在有钱家庭的大小姐,也没听说过她有在当模特什么的。
当然,这些我也没和她本人确认过。但如果真有这些事情,那也应当会有相应的流言才对。
「再说了,今天邑乐君午饭可是靠点心面包来应付的吧。那晚上不好好吃饭可不行哟。这样一想的话,果然还是不点蛋糕什么的了。」
「你是我妈吗?话说,为什么你知道我是用点心面包应付的啊……」
「啊,还真是啊。你啊,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可恶,又开始接收前世信号了!」
不过,这里大概是露出破绽的我不好。但话虽如此,我觉得套话加前世设定的二段连打可是作弊的哦。
这是超出了无法回避级别的作弊,是连无敌状态都能贯穿的攻击。
作弊作弊!把作弊小人赶出去!一只迷你版的我在我的脑内高喊起来。而就在这时,看似举止温和的店主为我们端来了两杯咖啡。
然而,这位完全可以用戴着单边眼镜的老爷爷来形容的店主,此刻却凝视了我好几秒钟。我有些害怕。
啊?话说怎么了?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害怕害怕。我有点怕啊。今天我好像也被神骗用类似的目光凝视过啊。
要是连这位老爷爷也开始说前世如何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说不定会因过度恐惧而失去意识。
不过老爷爷并没有说些什么,静静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为安抚自己动摇的内心而喝下一口咖啡。
正如这纯黑液体的模样一般,一阵苦涩被切实地融入其中。
「呼……我懂了。我说神骗,砂糖在哪?顺便我也想要牛奶。有什么给我什么。」
「啊啦,我倒是很喜欢这个为闹呢。对于小朋友邑乐君来说有点太早了吗?」
「蛤?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区区咖啡而已,不就该什么都不加地喝吗??」
「好啦好啦,你看是砂糖哟。给你加多多哟。」
「可、可恶……」
神骗面带笑嘻嘻的表情,试图给我的咖啡加入砂糖。而就在这场攻防战即将展开的瞬间——
啊我不都说了不用了吗!
「真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的确,我是觉得挺苦的。但我总感觉,这咖啡就该是什么都不加地喝。一定是直接就这样喝会更好喝。」
我并没有说谎。然而,神骗却一脸愕然,手也停下了来。
这家伙难不成是把我当小学生了吗……?
就算没有事先做好觉悟,要喝还是喝得下去的。而且,这里的咖啡也确实比想象中好喝——话说这不就是神骗你推荐的咖啡吗?而就在我接连发起牢骚之时,神骗却「呼……」地叹了口气,用满面笑容看向了我。
「果然,我喜欢着你啊。」
「不要无视文脉就发起告白啊!你看,我都被你吓得把咖啡都撒了些啊!」
× × ×
结完账,我到了外头。刚刚西斜的阳光微微残留,天空染上浅浅的夜色。
话虽如此,时值四月,冬日的余香也已被春风吹散。此刻的温暖已令人身穿短袖都不觉寒冷。
路灯接连点亮。我眺望此景,才注意到我们不知觉间在店里待太久了。
我确认一眼时间。若是平时,这个时间我已经在想着回家了。
虽然没有特意看准这个时间,但时间正巧。尽管回家本身让我深感麻烦,但平时的我也没什么区别。
在这里闹别扭也没有意义——倒不如说,我所做的事情本身就是在闹别扭了。
我回过头看向迟我一步离店的神骗,向她搭话。
「那回家吧。神骗你住哪个方向?车站那边吗?」
「你要送我回家啊?真温柔呢。」
「理所当然的事情,谈不上温柔吧……」
且不谈有无他意,就算神骗是个脑袋不对劲的女孩,也没人会让一个女同学在这个时间独自回家吧?
再说了,要是明天得知她卷入了什么事件,那我可就睡不着了。
所以,这谈不上温柔,只是某种自我防卫而已。虽然要加上“至少在我看来”这个前提就是了。
「能把这些事说是理所当然可是美德哦。是邑乐君太过自卑了。」
「抱歉啊我就这样。忍着。」
「居然堂堂正正地将错就错啊……」
倒是没关系啦。神骗说着,再次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看来二人共乘回去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但是,事到如今才抱怨也没有意义了。毕竟我都让她坐个一次了。
或许是因为久违和他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对话,我强忍下将要打出的哈欠,踩下脚踏板。
要被警察发现,我们估计就得吃一顿说教了吧。不过,大概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吧?虽感到不安,我也不能停下车来,任凭自行车继续前行。
「所以呢,你住哪个方向?应该里这里不会太远吧?」
「嗯,这个嘛,倒是没错。」
神骗给了我一个微妙显得暧昧的回答,发出了略显烦恼的声音。
真少见啊——尽管我本来就对神骗一无所知,我也仍不得不觉得稀奇。
「啊,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家在哪吧。」
「哎?啊哈哈,怎么会呢。我反倒想让你知道呢。毕竟,我想让邑乐君随时都能来我家玩。」
「是吗……虽然我绝对不会过去玩,但若是如此,为什么你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个嘛,我今天的目的是想知道邑乐君家住在哪里。如果先让你送我回家,那我就没法达成这个目的了……」
但是,如果搞反了顺序,不就得让邑乐君多费一次功夫了吗?神骗如此说道。说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都忘了,这女人是跑来特定我家位置的。可以的话真希望她在到家以前都能一直忘了这回事。
「这样的话,就只能在邑乐君送我回家之后,再悄悄跟在你身后了……」
「喂害怕害怕,你这想法也太恐怖了吧。而且你这不是在所有意义上把我的顾虑全都无视了吗!」
「没事的,只要没被发现就不算犯罪。这可是你教我的呢!」
「完全不是没事,还有别捏造过去!说得好像我是个大恶人一样!」
在不知情的期间,我被附加了一个类似勾引纯洁无垢少女型恶魔的设定。
太没礼貌了吧。神骗脑内那位前世的我到底是怎样的家伙啊。
「呵呵,你实际上就是个坏孩子哦。」
「是吗……那不就和我毫无相同之处了吗。」
「是吗?我觉得没这回事呀。」
神骗开心地嘻嘻笑起,如此说道。我这样一个被评价为人畜无害之人,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心眼很坏的……算了,无所谓。
我也不是什么完美的善人。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见解。人之善恶如何,也会根据看待的方式而不同吧。
就比如说,我的同班同学们会将神骗视为完美的美少女。而与之相对,我眼中的她却是个脑子不对劲的女孩。
一切都因人而异。
「算了,我明白了。先去我家就行了吧。」
「……可、可以吗?」
「为什么是你感到惊讶了啊——我可不想被你跟在后头。这也只是一种自我防卫行为而已。」
「哎嘿嘿,你果然好温柔啊。」
所以说,这谈不上温柔啊……
不管我说什么,神骗好像都没有听进去的模样。实际上,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会笑嘻嘻地回答我说「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我和她之间只有一段短短的——真的只是一段短得惊人的交情。即便如此,我也可以轻易明白一件事。
神骗花香里就是这样的少女。
既然都决定好了,那还是骑快点好了。要是因为这种事弄得太迟可就不好了。
我往踩着脚踏板的双脚上注入力量,逐渐加快。
而就在这个瞬间,一阵声音响了起来。
「那边那对高中男女—!你们给我等下—!」
声音分外响亮。我身体微微一颤,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结果,那个位置出现的是担任我们班主任的女教师——高槻老师。
我还来不及感到慌张,脚就已经反射性地踩在了脚踏板上。
「抓紧了,神骗!」
「哇、哇哇哇,邑乐君!你不停下吗!?」
「抱歉,有个不知道哪来的某人说过,我好像是个坏孩子。」
「啊,好狡猾。只有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这么说。」
「吵死了。人就是该时不时狡猾一下才刚刚好。」
我这句话只是想回避麻烦的权宜之计。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神骗却陷入了一时迟疑,最终也只说了句「是吗」而已。
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指责我的意思——她的声音里迸出这般喜悦。
该怎么说呢,体验到这种仿佛被看透一般的心情,我总感觉有些奇妙。
而为了甩去这种感觉,我一下加快速度,呼唤我们的声音也随之顺利地渐渐远去。
嘛,就算我们是二人共乘,但我们这边可是自行车,而老师那边就只能徒步了。
只要不是相当优秀的运动健儿(偶尔我会在想,当运动员是女性的情况下,是不是应该称呼为运动健女才对?),我们没道理会被追上。
「喂,等、等等……等等我,太快、太快了……等等我啊啊啊啊……!」
发出犹如妖怪临终惨叫台词一般的高槻老师被我们成功甩了开来。很快,我们便来到了我家附近。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到这里,自然是因为被那意料之外的发展所推动,我也用上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行。
虽说对我而言并没有时间意义上的不便,但体力意义上的不变却很大。简单来说,我累死了。
我剧烈地喘息起来。高槻老师也太缠人了——不对,这毕竟是她的工作,违规的我没理由抱怨什么……
但一码归一码,不妨碍我抱怨。话说穿高跟鞋都能用那种速度奔跑,她都能算是半只妖怪了吧。
别小看基本上算是室内派的我啊。我早早自觉到这是我今年运动量最大的一次。
我下了自行车,换作推行态势,长长叹了口气。
我暂时是不想运动了……
心脏到现在都在剧烈跳动啊。连双脚都像小鹿一样抖个不停。
「啊哈哈,辛苦啦。抱歉哦,因为我的错让你这么乱来。」
「讲真一点没错。」
虽然我不会说全是神骗的错,但至少有一半是你的错吧!见到我耍小孩子气一般表露不满,神骗用上了像是夸奖宠物狗一般的手法抚摸起了我的脑袋。
不是,那个,你等会?难道你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
肚里能撑船的我一瞬差点说着「算了也没办法」点头了事,赶忙停下了动作。
这年代好搞的女主角已经不流行了啊。不对啊女主角怎么是我?
这种恋爱喜剧卖得出去吗?……思考飞跃到如此境地之时,我这才甩开了她的手。
我长长吸了口气,调整仍未平静下来的呼吸。
随后,我指向了犹如住宅街一般整齐排列的房屋之一。
「看吧,那里就是我家。满意了?满意了吧?那就赶紧给我回——喂你等等!你咋就准备按门铃了!?」
「哎?因为我作为恋人,也该向邑乐君的父母问候一下。」
「怎么说这话时还是一副“说什么呢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表情……」
「啊,果然还是说婚约者会比较好?」
「不对!我的确对你所说的你我关系怀有不满,但不是觉得不够亲密的意思!」
反了!我是要你别胡乱升级我们的关系。
哪怕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也只是勉勉强强踩在介于同班同学与熟人的分界线上。
希望你缩短距离的行为能用更加有计划性的、慎重的、礼貌的方式进行。
「因为你这个情况,我不使用让你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强力踏入你内心的话,很容易就会让你逃掉啊……」
「你怎么突然说话跟个战士似的……」
你这发言完全就是有在战斗的那种人啊?快速而强力地踏入?什么意思啊?再之后是不是还要从大上段给我来个一刀?
我就像是被勇者随便秒杀的路边野怪一样遭到压制。这火力也太过剩了吧。
「不过说的也是,我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时间也不早了,下次有机会再来问候吧。」
「放心吧。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没事的,我会自作主张来拜访的。」
「喂?你也太自由了吧?你把我的意志当成什么了?」
果然告诉她我家在哪还是太失策了吗……现在才察觉到,也只能说是事后诸葛亮了。算了,就算她所说的尾随我只是玩笑,就她的模样来看,用不了多久也能明白我住在哪吧。我对此只会是束手无策。
我从神骗身上感受到了如此程度的认真。
这孩子也太恐怖了吧……?越是了解她,我就越是只能看到她恐怖的一面,对我来说就如同一场超级灾厄。
「你的行动也太轻率了吧。至少请你开玩笑开得更像玩笑些,也更好懂些。」
「嗯……?我可没在开玩笑啊?何况,现在我也在想着说,这里的话我每天早上都能经过。」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期间,已经有一个恐怖的计划被制定出来了……」
每天早上都经过这里……每天早上被美少女叫醒。说来,这的确是一副梦幻般的情景。但一想到对方是神骗花香里,我就不觉得这幅光景能让人坦率地感到欣慰。
话说,要是真的让她做了这些,搞不好我家还会变成一团乱……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我说真的,这家伙的强势会对此刻极度纤细的那部分带来致命伤害。
这里还是穿上理论的武装将她切实击退为好。
唔……在沉思个两三秒后,我尝试用理论的方式击退神骗。
「你说过自己喜欢走路,但这也是有限度吧……你家本就离学校有些距离吧?就算你勉强自己绕来这里,我也一点都不会感到高兴哦。」
「哎嘿嘿,没那回事哦。因为若是从这里出发,走到我家也就只用花十分钟左右而已。」
「你说啥?」
「从这里,走到我家,十分钟就够了。」
「……这样啊。」
尝试反驳的我反倒遭到反驳,也因此被剥夺了理论的立场。不是吧?我们的争论才开始不到几秒钟啊?
结果只是单纯揭露了我争吵能力有多么地下。
顺带一提,为了验证神骗没有说谎,我们走向了神骗的家。由于真的才十分钟出头就到达了目的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谓一败涂地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事情。
「话说神骗,你原来是独居的吗?」
「嗯——不过,我家也并没有离学校很远。只是拗不过我的任性要求,他们才为我准备了这个房间。」
「房间这种东西,是耍个任性就能给你准备的吗……」
神骗其实真是大小姐说瞬间浮出水面。就因为没有传闻这种不可靠的来源而擅自认定她不是大小姐,这样也不太好呢。
「但是,该怎么说呢……抱歉啊,我要是更早送你回来就好了。独居生活……呃,不是有不少事情要做吗?」
「呵呵,虽然没错,但不用道歉哦。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才这么做的哦。」
「……是吗。那也行吧。那么明天见——啊,你决不许明天跑来接我啊!我可没开玩笑啊!?」
「哎诶~……」
神骗站在疑似她房间的门前,相当不满地撅起了嘴。这家伙还真想一早就来偷袭我吗……
姑且忠告她一句还真是太好了。
神骗看着松了口气的我,「嗯」地一声张开双臂。
……哎?咋了?
「那作为妥协方案,抱紧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用这个行为妥协啊……!」
「因为见不到刚睡醒的你很寂寞嘛……如果不让我见,那你现在不这样抱紧我,不就划不来了吗?」
「我反倒想问,抱着你就能划得来了吗……」
我接近迫不得已的诉苦没能动摇神骗。
相反,她那栗色的眼睛甚至像在催促我「快点!」一样。
无路可逃。
虽是直觉,但我能明白,这会是最大也是最小的妥协点。
我叹了口气。
只是这样的话,小事一桩。
「好啦,这样就好了吗?」
「嗯,再用力点。」
「要求可真多啊……」
神骗比我少矮一些,有着女孩那柔软而纤细的身体。我总感觉抱得太紧会将她弄坏。
所以,我慎重地施加力量。小心翼翼地,不把她弄坏,不让她受伤。
而我如她要求那般将她抱紧后,她也轻轻地抱了回来。
这莫名让我感到尤为舒适。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我心脏猛然一跳。
「好了,满意了吧?」
「还不行,再抱半个世纪……」
「规模也太大了吧……你打算活几年啊?」
「只要还是你仍活着的期间吧。」
「好庞大的感情……」
纵然拥抱,纵然相对,她的感情都过于庞大。真希望她也为被这庞大感情压制的一方想想。
不管怎么说,这都超出了我所能处理的级别——如果我是遭到了她的揶揄就好了。但是问题在于直到此刻都没有这种迹象。
拜其所赐,我的脑袋都轻微短路起来。和神骗不同,我可是一个完全不值一提的超普通男高中生。
若是平时,我可是一个只要被可爱女孩搭话就会误以为对方对自己抱有兴趣的青春男孩。
但现在之所以没有这种感觉,只能说是因为现状太过异常。
所以,能不能快点放开我啊……从刚才起,我一打算离开,这人抱着我的手臂就微妙越发用力。
这无言的抵抗也太露骨了吧。
「感情可是越大越好的哟,邑乐君。你看,俗话不都说大能兼小吗」
「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大能兼什么小……」
「唔~,能变成许许多多小小的喜欢?」
毕竟,你全是我所喜欢之处构成的呀。神骗理所当然地接连说出绝不是对今天才初次见面之人说的台词。
她已经在自然地接收前世信号了……
为了这孩子好,我可能得在她头上缠点铝箔纸啥的。
「不过呢,今天就只这样吧。」
说着,神骗松开了先前死死抱着我的手臂。随后,她犹如花开一般笑了其阿里。
「感觉成功充电了1%左右。其实今天还想再多一点的呢。」
「陪了你一整天,才终于让你充电1%吗……」
「顺带一提,过个一晚就会耗电10%。」
「你这收支比也太差了吧……我到底要陪你多久,你才能满足啊?」
「那当然是一生啊。」
神骗再度嘿嘿笑起,终于是进了家门。
见门啪嗒一声关上,疲劳也令我直接长叹一息。
我茫然地仰望天空。些微乌云笼罩在夜空之上,就像是直接反映出我的心情一般。
要是能快点放晴就好了啊。我茫然地想着这些,向自家走去。
太阳落山至此也是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若是没有路灯,这条道路估计会是一片漆黑吧。我慢吞吞走在路上,忽然遇上了一位认识的人。
我反射性想要原路返回,但为时已晚。那个人已经向我搭话了。
「啊,凪宇良。」
「啧,高槻老师。」
自不必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人,便是我理应先前全力逃走而甩开的高槻老师。
完蛋。我又不得不逃了吗?尽管我有这个想法,但全身都在向我哭诉着「我不想再跑啦!」,我只得干脆地打消念头。
人生最要紧的便是凡事都得懂放弃。
话说,就算我不放弃,我明天也是要和高槻老师碰面的。
被班主任发现可真是麻烦——不过,比起被巡警发现,被班主任发现或许要好上许多。
我老实认命,互相走近对方。
「啊啦,这次不逃了啊。萌生罪恶感了?」
「嗯,说得没错。总之我先下跪可以吗?」
「看来你的罪恶感萌生得比我想象中还多……不对,我才不需要!你的头可没那么高的价值!」
我停下自行车,准备无缝双膝着地。高槻老师一脸愕然地出言阻止了我。看来高槻老师更喜欢有地位之人的下跪。
真不愧是她啊,兴趣真差……但若是如此,我也很困扰。
如果连我所能做的最顶级谢罪都没有意义,但我就只有挨骂一条路可走了。搞不好还会发展到联络监护人的地步。
不、不要哇~……往好听了说都是超讨厌的啊。甚至已经远超讨厌感到绝望了。
能不能当什么都没看见放过我呢……我把这个愿望寄托于眼神之中。高槻老师就像是服了我一样,叹了口气。
「那啥,能别用好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看我吗?搞得好像是我不对一样……」
「实际上就是遇上了老师不好。」
「还想奸诈地转移责任啊你……这样好吗?你的成绩可是任我为所欲为的。」
「这、这是滥用职权……!恶鬼!恶魔!妖怪!」
「顺带一提,我也可以现在就联络你的监护人。」
「只要我切腹就能了事吗?」
「怎么突然说话跟武士似的……」
事已至此,我只能出此下策。然而,高槻老师的表情就像在是对我说「你的血肉才没有价值……」一样。
看来得是有地位之人的脏器才行。这得是哪来的武将啊?
「神骗也是,你这种人到底哪里好了……」
「好像说我是她前世丈夫这点很好。」
「我听说了,但那是在开玩笑吧?」
「………………」
「……哎?」
她认真的吗……?我感觉高槻老师向我看来的视线在如此诉说。于是,我用蕴含着“好像是真的”之意的眼神做出回应。几秒之间,此处生成了一块无言的空间。
高槻老师的表情又变化为似乎想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样,但这也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冒出前世之类的丈夫之类的设定啊?
如果是虚构故事的话,那看着确实挺让人开心的。但遗憾的是,这不是虚构故事。
而且负责扮演丈夫的还是我。
这得什么品味啊讲真?
我在文娱会上都只演过树啊?丈夫这个角色也太重量级了吧。
负荷太重,我都快当场倒下了。
「这样啊……不过对你来说,说不定这种强硬的方式反倒更好呢。」
「唔,说得好像是我的理解者一样。」
「就算谈不上你的理解者,我也是从去年起就注视你一年了,多少还是了解你的。当然也知道你又别扭又没朋友——啊,这个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等会?也没人要你攻击我吧?」
的确,这是不可颠覆的事实,但至少把这个事实包进糖纸之中啊。我要是因此受伤了怎么办?
老师就应该像老师一样,温柔地疼爱学生。
啊,不对。
说不定,她持有诸如疼爱=暴力一类的世纪末思想。
「可恶,明明就是个会养吃了小白脸果实的典型乐队人的异常者……」
「我才没养他啊!?只是稍微照顾下他的生活而已!」
「社会上就管这个行为叫养啊……」
而且才不是稍微的程度吧?这不都同居上了吗?不可能糊弄得过去吧。
越是正经的人就越是会着小白脸的道。之所以会有这种印象流传,毫无疑问是这个人的错——而说到这,想必大家也已经明白了。其实,我与高槻老师之间存在泛泛之交以上的交情。
话虽如此,这份交情也并没有跨越师生隔阂。
因一年级的时期发生的一个小契机,自那以后,我开始稍稍找她谈及一些私人话题。
仅此而已——而像现在这样在回家路上相遇的事态,我印象中发生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在这个时间段,社会人也该回家了。而像这样在路上与她碰面,我不由得感叹起教师也不过是一届普通人。不对,那本来就不是啥特别的人啊,理所当然的吧。
果然在上学期间,教师看上去和普通的大人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在学校内外看到教师时,产生的印象也会有些许不同。
高槻老师平时束成一缕的金发此时也解了开来。怎么说呢,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位疲于工作的社会人女性。不对实际上不也一样的吗。
硬要说有啥不同的话,那也就她在学校里也微微释放出的「我好累啊」的气场此刻已然全开了吧。
越看越可怜。还是早点让她回家吧。
「那我先就告辞了。老师,回家路上要小心哦。」
「那是我的台词啊……我说,凪宇良。」
「怎么了?」
由于我已从她身边走过,只得停下脚步转回身去。
高槻老师似乎稍微回到了老师模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这人就是这种地方总会出乎我的意料,很让我为难啊。
「家住起来感觉如何?」
「……从各个意义上说,都没有变化。」
「是吗,那就好。」
「好吗……」
「只要不坏,那维持现状就是好事。所谓问题,需要的并不只是得到解决。尤其是你这个情况,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实际上,哪怕是大人,也很难习惯全新的环境。」
那么再见,回家路上要小心哦。留下这句话,高槻老师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过后,尽可能迈着缓慢的步伐前行。我很快便到了家。
我将自行车停进仓库,上好了锁。
随后又取出另一只钥匙,打开家门。
结果,门口已经有先客抵达了。一位少女端庄地脱下乐福鞋,摆放整齐。
身穿水手服的她站了起来,看向了我。
「欢迎回家,哥哥。看了今天你也夜游得很开心嘛。」
「不是,你也才刚回家吧……我回来了,爱华(Aika)。」
先我一步来到门口的少女名叫爱华。
她是我的妹妹——是成了我妹妹的女孩。
也就是俗称的义妹。
「我之后才吃完饭,哥哥你呢?」
「我——就不用了,吧。我在外头吃过了,就不吃了。也替我对他们两位说一声。」
这句谎言几乎是我下意识说出来的。正如各位所知,午饭过后,我入肚的东西也就只有咖啡了。
但事实上,这也不完全是谎言——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食欲与饥饿感。
嘛,自从我住进了这个家——也就是有了新的家人之后,这种状况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又是这样吗,刚刚。至少请你自己去跟他们说,也算是对我好了。」
「我们也没必要一起去起居室吧。再说了——」
「再说了?」
「不,没什么。总之抱歉,麻烦你了。」
说罢,我试图从还想继续抱怨的爱华身边走过。然而,我的脚步途中便停了下来。
不对,不是停了下来,而是被拦了下来。爱华用指尖捏住了我的制服下摆。
「我、我必须要先换衣服才行,也想先去泡个澡。所以哥哥,只有一点也好,至少——」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抱歉这么任性。我自己去说吧。」
「啊——」
纵使爱华试图说些什么,我不听她的话语,拿起书包便打开了通向起居室的门。
我早已习惯这份稍稍奔走全身的紧张感,强忍着踏出步伐。
于是,在一阵拖鞋的脚步声中,一位女性从厨房的方向出现了。
那位女性像极了爱华(准确来说,是爱华像极了她),带有一头黑色的美丽长发。
但面带柔和笑容的她,与其用cool来形容,我感觉她更像是passion。
「欢迎回来,邑乐君。」
「沙苗(Sanae)阿姨,我回来了。抱歉回来这么晚。」
我低头道歉,却被沙苗阿姨笑着回答「不用那么拘谨啦」。
「姑且是做好饭了,吃得下吗?」
「——说得、也是呢。我是很想吃……」
抱歉,我已经在外头吃过了。我想要如此开口拒绝,但后半句却堵在了喉头。之所以没能开口,自是因为表情微略蒙上阴霾的她——沙苗阿姨。
见到此景,为了掩饰,我反射性地寻找起能说出口的话语。
我有了义妹。那理所当然,也有了义母——沙苗阿姨和我就是这样的关系。
像这样的面对面对话,我不论如何都能窥视到她的脸色。
我知道这是我的坏习惯。但在这个情况下,我也不可能立刻纠正,只得挤出这样一句回答。
「如果说,能装进饭盒做明天便当之类的,就好。虽然,我也吃不了太多。」
真是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啊。
尽管如此,沙苗阿姨的表情也一下绽放起来。我放心了。
「这样好吗?邑乐君不是便当派的吧?」
「嘛,偶尔吃吃也好。再说了,都特地为我做了,我不吃也很难受。」
「啊啦啊啦,真是见外啊。不用太顾虑我们哟。反正最后也会被阿旭(Asahi)拿去当晚饭吃啦。你也知道,区区两人份的晚餐,那个人可是能轻松下肚的哟。」
「……抱歉。」
「呵呵,不用道歉。邑乐君也到了这个年龄,我也很清楚现在是你喜欢在外玩耍的时期。不过呢,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们能一起吃晚饭吗?」
「这——说得也是呢。到时候我会吃得饱饱的。」
「那样的话我也和开心呢。啊,热水也已经烧好了,随时都可以去泡澡哦。阿旭他今天要加班,晚些时候才回来哦。」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刚刚爱华说她要泡澡,我就等她泡完再去吧。」
这是一段并不显奇怪的对话。是和往常一样,用浮现出的笑容与慎重选择的言辞成立的对话。
我握住书包,走出起居室。
犹如客人一般,我客气地走上二楼,走进分给我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吞下涌上喉头的胃酸,犹如脱力一般倒在床上。
「下次有机会,吗?」
拖延虽远不能解决问题,但也能成为一时的治愈——这话谁说的来着?
只是,至少我觉得这话没错。的确,我感受到了些微的治愈。
一时的安心感让我的胃部平静下来。一时大意说出的话语不会成为现实,也让我感到安心。
啊——如果明天、后天、以及再未来的某天都不会到来,那该多好。
但与此同时,我又期望着明天能够尽快到来。两种感情互相碰撞,但两边又都没有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