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 川越街道旁 某栋公寓
在一连串的麻烦事件过后,岸谷森严来到新罗的房间,很快地过了一天。
昨晚,森严才进到屋子里,就在沙发上发出巨大鼾声呼呼大睡,别说是说话,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当新罗从便利商店回来的时候,塞尔堤默默与网络上的朋友聊得正开心,而沙发上躺着的,则是戴着防毒面具的父亲。
望了一眼屋内这样非人般的魔境——新罗难得地大叹了一口气。
极端我行我素的父亲在睡了二十个小时之后总算醒了,以敏捷的动作迅速窝进浴室,丝毫感受不到一般人在睡过头后,应该会有的头痛症状。
之后过了一个小时——
“嗯嗯,冲完澡以后清爽多了。最近的公寓啊,热水的温度调节相当顺畅,实在让人很舒适啊。”
自言自语从浴室走出来的身影,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森严。
森严慢慢地巡视房间,然后一副总算找到同居人们之身影的态度,对着在餐桌上用无线通信玩掌上游戏的塞尔堤和新罗搭话。
“嗯,话说昨晚真是谢谢你了,塞尔堤。搬运工的费用就‘记在’新罗身上吧。嗯?喔喔,新罗你在啊?早啊,还有我回来了。”
这名男人将白色大衣当成浴袍,披在内衣之外。对于他的言行举止,塞尔堤连吐槽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趴在餐桌上。
新罗则是代替塞尔堤,很无奈地对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
“爸爸还是老样子啊,想要清爽的话,首先就应该拿掉防毒面具吧?”
“为了不让脏东西进到体内,这种费心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果然是东京沙漠,恶意的群众就如同沙尘暴,可以说是人间交叉点了。Kousa是指黄色沙粒的黄沙喔。”(注:黄色沙粒的黄沙指的是《人间交叉点》,此为弘兼宪史的漫画,“交叉”的日文发音同“黄沙”。)
〈……别用嘴巴讲那种非得写成文字才听得懂的话,而且还很冷。〉
“沙漠的沙飞到其他地方的土地上时,有时候反而会成为养分,我不认为只拿黄沙当例子算恰当喔,爸爸。”
塞尔堤与新罗对此冷淡回应,森严摇着头回答:
“不对不对……像昨天那种没规矩的货色还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就是当今的世局。最近不是才刚发生持枪抢劫吗?只要一想到四处都是那种家伙,还可以减少被人记住脸的风险,简直就是百利无一书嘛,防毒面具万岁。为了能跟其他人做出区别,我还特地涂成白色的,你们也该夸奖一下我的细心吧?”
〈哪里还有戴防毒面具的人啊?你当这里是哪边的化学兵器使用区域……话说回来,你不就是因为这身打扮,才会被人找碴的吗?〉
“嗯,是没错……不过,他们是什么人啊?绑着黄色的布……是只会模仿美国的独色帮形式的家伙?”
想起昨晚的那些少年们,森严摸着肋腹部,愤恨地问道。
对着这样的父亲,新罗啜了一口餐桌上的咖啡后回答:
“啊啊,黄巾贼啊……那是爸爸你去美国之后没多久成立的集团。那群人原则上不会做出强盗之类的恶行,之前跟哪个队伍有过纠纷后,应该就变得安份许多了……只是最近好像又开始活络起来。”
“这样啊。不过以美国的情形,独色帮的相互斗殴可说是家常便饭。就这层意义上,幸好日本很和平。不过袭击我这点却是不变的事实。可恶,干脆跟哪边的队伍互斗,然后两边全都死在下水道里算了。”
〈这家伙还真会说些乱来的事情。〉
面对森严提出的牵强理论,塞尔堤只是无奈地输入文字——然而却猛然想起昨晚聊天室的事,心情因而陷入阴郁。
黄巾贼与DOLLARS的关系原本就岌岌可危了,再加上昨晚那件事,大概会跟黄巾贼完全杠上吧。
话虽如此,这次的事跟DOLLARS或砍人魔没有关连。更何况,是对方的人先找碴,应该不至于演变成太夸张的局面。
塞尔堤虽然这么想,但仍免不了不安。
身为少数知道砍人魔的真实身份的人,就有必要由自己当和事佬来解开误会——然而只要一想到杏里的心情,就不容易付诸行动。
话说回来,能不能让对方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商谈,黄巾贼与DOLLARS的人也不见得会就此罢休。
她与DOLLARS还有砍人魔多少都有牵连。虽然想帮上忙,但这之间如果非要有人牺牲的话,那当然是和她没有关连的黄巾贼会比较好。话虽如此,她又觉得如果造成这种自我中心的结果,事后一定难以释怀,无奈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塞尔堤一面思索,一面用手指敲着桌子时,森严对此很感兴趣似的向她搭话:
“哎呀,塞尔堤,你好像很烦躁呢。肚子饿了吗?这可不行。身为一名搬运工,心中就必须常保轻松的态度。这么说来,你昨天似乎因为那个便宜的PDA被打掉在地上而生气……家计很拮据吗?”
正当塞尔堤打算对态度悠哉的森严回些什么话时——新罗却抢先替她说出内心话,冷眼看着父亲开口:
“要是这么认为,就快点把塞尔堤当搬运工的费用缴清。”
“我不是说记在你头上了……”
“虽然塞尔堤赚的钱也会直接成为我们家的生活费……怎么样?你连自己惹的麻烦都不会自己解决吗?废话少说,快付钱。”
“唔嗯,那么就跟平常一样赖掉——”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已经说完,影子的刀刃就贴上森严的脖子了。
从塞尔堤手上延伸而出的黑色粒子,不到一秒钟就抵达森严身边。
形成尖针状的锐利“影子”在距离几毫米就刺进颈动脉时停住,塞尔堤平淡地在PDA上输入文字,拿给动弹不得的森严观看。
〈然后呢,你说要赖掉什么?〉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你技术变好了……真惊人啊,没想到你竟然能用影子做到这种事。也就是说,我刚刚是在测试你啦,不过还差一点点才能合格,如果你现在立刻放开我,就可以给你及格分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刺到了刺到了!塞尔堤,影子的尖端有一点点刺进去了啦!可恶!明明就是神秘物质,竟然能破坏细胞膜,太嚣张了吧……!虽然想要弄来研究,可惜领域不同痛痛痛痛好痛痛痛痛……”
虽然因为隔着防毒面具而看不出表情,但森严拼命挥舞手臂,努力想将影子拨开。不知是否已经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他非常干脆地抛开自尊心,转而向亲生儿子求助:
“新罗,这可是血脉相连之至亲的危机啊!这也就是说,我是在测试你,所以才故意表演出自己的危机……抱歉,我老实承认,我是真的陷入危机啦!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对……你若是我的儿子,就……是知道吧?”
“当然知道。”
新罗以平淡的口吻回话,然后慢慢往森严走去——
从动弹不得的父亲的白色大衣中取出皮包,将它丢给塞尔堤。
“什么……!”
塞尔堤不理会满脸惊愕的森严,从皮包当中抽出两张一万元钞票,再直接丢还给森严。
影子的拘束在同时间解开来,黑色的荆棘漂亮地在房间的空气中烟消雾散。
〈多谢惠顾。〉
“……我觉得要价两万元,应该算是在敲竹杠吧?还有,幸好今天能够见识到自己儿子的本性,你可别认为我会把遗产留给你!”
“我又不要,何况我可是敢自夸,我刚刚的行动很像是爸爸的儿子喔?”
对于新罗冷淡的回应,父亲则是露骨地在防毒面具内发出愤恨的抱怨声:
“呃唔……完全被怪物给牵着鼻子走了……”
“能被塞尔堤牵着走,就算被夺走灵魂也正合我意。”
塞尔堤看似害羞地转过身去,背对如此干脆宣言的新罗,重新继续玩起刚刚按下暂停键的游戏。
不过森严却妨碍塞尔堤这么做,绕到她的旁边搭话:
“呃……真有一手,塞尔堤。你还真是厉害啊,竟然能将我的儿子驯服到这种地步。”
〈……别对自己的儿子像狗一样,用“驯服”这个说法。〉
“哦哦,而且竟然颇有道德感。该怎么说你呢……几乎失去原有的野性,也逐渐习惯日本的风土民情了啊。可是,如果要遵循这里的礼仪,你本身应该先弄清楚的,不就应该是对身为家主的父亲的礼仪吗?”
〈我不是在跟你谈道德观。〉
对于森严冗长的大道理,塞尔堤有些烦躁地拼凑出文字。
〈只是要你别鄙视新罗。〉
“哎呀……”
在读完输入在PDA上的文字之后,森严研判塞尔堤字句中的含意。
“哎呀哎呀哎呀,塞尔堤,你该不会……迷上新罗了?我是知道我儿子有奇怪的性癖好,所以才执着于你,难不成你也喜欢新罗?”
关于防毒面具传出的疑问,塞尔堤犹豫了好一阵子,思考要在PDA上输入的文字——
然后在沉默一段时间后,面向新罗,只简短输了一个字。
〈对。〉
对于她的回答,当事人的这名儿子马上做出回应:
“塞尔堤……!你竟然会如此坦率地承认吾等的关系!这简直让俺高兴到无以复加啊!原本只是如同海岸的鲍鱼般的单相思,现在已经发展到能够堂堂正正向外人表明我们如胶似漆的关系了,这事实真是令我欣喜若狂啊!”(注:鲍鱼般的单相思为日本成语,以鲍鱼只有一片贝壳来形容单相思之人的一相情愿。)
“咦……‘外人’是指……我好歹是你的生父吧……”
新罗完全漠视从防毒面具中传出的说话声,站起身子,开始原地转起圈子。
发现对象过于兴奋的反应,塞尔堤反而因此害羞起来,用从手中延伸出来的布状影子押住新罗,硬是让他坐回椅子上。
“啊啊!?你好像变得用影子比用手脚还灵活了,这样的塞尔堤也很美丽啊!”
〈啰唆!别那么大声说出这种会让人害羞的事!还有别在同一段话中同时使用“吾”、“俺”还有“我”!〉
“这也是因为能够见证与你之间的爱,才令我产生混乱啊!在这混乱当中,我为一能确认的只有对你的……唔咕呜嘎……呼咕……”
〈很丢脸,闭嘴。〉
新罗的嘴巴被影子给捂住,不停呻吟着。森严不理会儿子,自己也坐在餐桌旁,以骄傲自大的态度开口:
“唔嗯……不过呢……你认为我会允许你们交往吗?”
〈你说什么?〉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在这个人类社会中,你是不被欢迎的客人,也就是把你当成俗称怪物的存在,是吧?”
这句充满嘲讽意味的话,塞尔堤毫不迟疑地以文字回答。
〈那当然。〉
她那过于爽快的回答,让森严在防毒面具内瞪圆了双眼。
“你竟然说‘那当然’?”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唔嗯……糟糕了,打算利用对手的非社会性来立于优势的作战,看来是漂亮地失败了。原因是出在让儿子当上密医这种非社会性的职业吗?”
〈毕竟由你口中说出的社会性,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或许是这句随口说出的嘲讽奏效了,森严将防毒面具从塞尔堤面前别开,改换另一个方式讽刺她:
“不……呃……在那之前,你那算是对恋人的父亲的口气吗?应该多尊敬一下年长者吧……”
〈我至少也活了一百年以上,虽然记不得更早之前的事了。〉
她依稀觉得自己其实活了更久的时间,只是在失去“头颅”的现在,只能确定大约是活了一百二十年左右。不过就算取回头颅,说不定过去的那些事情仍只是模糊的片段。
“呃唔……没办法了,我承认你们的交往。相对地,从今以后要称呼我为父亲大人。为了让没有记忆力的你不要忘记,就特地说两次,要称呼我为父亲大人。”
〈闭嘴。〉
塞尔堤以简短的文句反驳,再度瞪向森严。
然而因为没有眼睛,所以森严根本没发现自己被瞪着。
——仔细想想,搞不好就是这家伙偷走我的头颅……若真是如此,那我的记忆会暧昧不清,根本就是这家伙的错。
要是能找到证据,就能名正言顺地教训他了。
塞尔堤暗自盘算。为了让情绪冷静下来,努力让心情恢复沉稳。
〈总而言之,新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爸爸,我们是认真的。该怎么说呢,自从塞尔堤来了以后,我就像重生了一般。该说是……身体被过去从未感受过的充足感给拥抱。”
新罗总算从影子中获得解放,虽然他极力主张,父亲却不理会儿子的意见。
“你……塞尔堤来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鬼吧?”
“恋爱与年龄没有关系。”
“真是的,还真的是被牵着走了。”
森严因为儿子乱七八糟的论点而叹气,一面调整防毒面具的位置,开口说道:
“牵着走吗……塞尔堤,你听说过凉南希(Leannan Sidhe)这种妖精吗?”
〈那当然,不断寻找会爱自己的男性的女妖精吧?吸取与之结合之男性的生命力,相对地,会让男性的各种才华觉醒。〉
“喔喔……真不愧是你。”
对着感到佩服的森严,塞尔堤骄傲地挺起胸膛,敲打起键盘。
〈哼哼哼……因为在我最喜欢的电玩系列作中,我总是让她当使魔啊。〉
“不对吧……刚刚那一句……你好歹应该说是因为同样都是妖精才对。何况,那不是你的家乡爱尔兰的妖精吗?”
新罗像是拿她没辄似的吐槽,塞尔堤则是静静地对他递出PDA的屏幕。
〈我的家乡是池袋……现在是……家族也在这里。〉
“啊啊,怎么会说出令人如此欣喜的事!虽然俗话说‘爱情病没药医’,但是对我来说,塞尔堤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良药!来吧,让我们来场鱼水之欢吧咕噗啊!”
发现新罗赶忙靠过来,塞尔堤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喉咙。对于森严的提问,则是以更加严肃的文字回应。
〈不过呢,嗯,说真的……我还记得曾在那边遇过几名妖精。〉
像是沉浸于暧昧的过往,在时而穿插的冗长沉默中,她慢慢在PDA上输入文字。
〈然后呢,那个凉南希又怎么了?〉
“唔嗯……看着现在的你,我觉得与其说是无头骑士,不如说是凉南希还比较合适。”
〈你是想要说,我在吸取新罗的生命吗?〉
她摆出一副感到很意外的动作,森严则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凉南希这种妖精呢……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据说是寻求男性之爱的妖精。被选上的男性如果拒绝,她就会为了被那名男性所爱,而像奴隶一样听从那名男性——不过一旦男性接受她后,就会像被诅咒一般不断表达爱意,直到死去。”
〈所以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凉南希呢,除了目标的男性之外,谁都无法看见她的身影。”
森严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位于防毒面具的白色镜片之下,那双眼神却充斥着无比喜悦的光芒。
“传说上都记载,虽然她拥有非常美丽的外貌,不过其身影却只有心爱的男性才能看见,那美丽也只有心爱之人才了解。”
〈你想说什么?〉
“你别说是美丽了,就连一张脸也没有。然而,我的儿子却打从心底认为你很美丽。也就是说,我们普通人所无法看见的美丽或某种事物,是深爱着你的男性才能够看见。”
这段或许可以想成是在讽刺自己,然而塞尔堤没有为此生气,只是平淡地提出她反论的言词。
〈那种事又不是局限在我与新罗。也有个孩子摆明着说喜欢我脖子以上的部份,就算是普通人类之间的相爱,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到吧?〉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所谓的凉南希,其实是被描写作为一种爱情象征的存在——实际上,或许也经常只用于表现爱情的形式。所以我才觉得,看着现在的你们……与其说是散布死亡的无头骑士,搞不好那个妖精的传说更为贴切。”
〈原来如此……〉
塞尔堤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而输入文字,但此时又想起另一个疑问。
〈那么,夺走心爱之人的生命又怎么解释?〉
对于她纯粹的疑问,森严很干脆地开口回答。
一副是在说常识的态度。
“都一样。因为沉溺在所谓的爱情当中,于是减短寿命这种事,也不过是人类之间的常态。因为了解爱而让才能觉醒或是缩短生命,都只是一线之隔。”
沉默瞬间扫过。
不知是否有感受到现场的气氛变得莫名沉重,森严平静地继续说着方才的话题……
“不过,如果详细回溯当地的传说,依据说故事的人不同,关于凉南希的见解可说是干变万化呢。当中还有跟爱情毫无关连,就只是年老魔女的说法。”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真清楚这类关于妖精的事呢。〉
“那是当然的,我以前做了不少调查啊。”
〈其实……我多少还有一些……关于凉南希的模糊记忆……〉
塞尔堤很难得地提起过去的事,森严与新罗都兴致盎然地转头望向她。
“嘿~很少听塞尔堤谈到来日本以前的事呢。”
〈是啊,关于梦魔还有小妖精之类的记忆倒是很清楚……这个国家几乎都没有妖精的气息,还真是令人怀念的记忆。〉
安全帽像是看着远方般移动,塞尔堤继续输入文字。
〈的确,就我记忆中所见过的凉南希,有时候是颇有年纪的老婆婆,不过似乎也有是年轻人的记忆。关于这点,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话也没办法确定。到了现在,比起在爱尔兰时的记忆,在池袋的记忆比重还大多了……也只能不断遗忘那个时候的回忆了。〉
在蕴酿出些许寂寥气氛的塞尔堤手上,新罗轻轻地将手放了上去。
“没问题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制造许多美好的回忆,来代替失去的记忆吧。即使你不是无头骑士,而是凉南希,或者是报丧女妖也好,能被你吸取生命而死的话,那也是我由衷的希望。”
〈新罗……〉
“总之为了要制造回忆,首先就来举行结婚典礼吧。因为要测量婚纱礼服的尺寸,总之先把那件影子衣服给脱啵噗啪啊咿咿咿……”
〈你很烦喔!〉
塞尔堤捏着新罗的脸颊,但内心绝非真的在生气。
虽然新罗总是一找到借口就会抱上来,但一定不会做出强迫的行为。塞尔堤很清楚,新罗不会认真强求肉体上的欲望。
她能理解,这大概就是新罗的爱情表现——
——不过还是得吐槽他。
“好痛痛痛痛,裂开了裂开了!脸颊快裂开啦!塞尔堤,你打算撕开我的脸颊以后,再穿洞缝起来吗?”
看着新罗似乎苦中作乐的模样,身为父亲的森严无奈地叹了口气:
“哼哼……俗话说近墨者黑……新罗会变得如此变态,应该就是因为太过接近你的影子了……现在想想,他从以前就是个在我进行解剖时,会笑得很开心的变态小孩啊……”
〈根本就是被你影响吧!〉
面对塞尔堤抗议的文句,森严微微晃动手指头,发出啧啧声响回嘴:
“不是‘你’吧?要叫我父亲!真是的,明明刚刚才告诉过你啊……塞尔堤还是老样子粗心。你就是这样,才会在我‘偷走你的头颅’时,完全没有察觉——…………啊————!糟糕!”
森严虽然即时发现自己口误而中途喊停,却为时已晚。
不久之前才思索着需要证据的塞尔堤,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这句实在太过于唐突而且毫无意义的自白。
然而随着逐渐意识到字句里的内容,她用颤抖的手指在PDA上游动。
〈你……你你你你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相对地,森严的表情隐藏在防毒面具深处,说着像是在挑衅对手的话:
“怎么办,不小心把重大的秘密说出口了……不过没关系!塞尔堤是粗心小妹,一定不会发现!”
〈 〉
塞尔堤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全身的影子都因为愤怒而不断在蠕动。似乎因为真相曝光的太过突然而且出乎意料,她无法顺利将愤怒和行动结合,进而表达出来。
站在那样的塞尔堤面前,白色大衣男子转变态度,大声嚷嚷道:
“粗心小妹塞尔堤……!粗心小妹塞尔堤——————!”
〈闭嘴!为什么要喊两次!〉
瞬间爆发出来的愤怒终于让手指停止颤抖,塞尔堤以流畅的动作打出愤怒的文句,同时用另一只没有拿PDA的手揍了过去,手却在半空中挥空。
“呼哈哈,要看破粗心小妹的攻击太容易了。”
森严轻松闪过塞尔堤的攻击——却被身旁的新罗绊住脚,画出一道漂亮的半圆后,猛然趴倒在地板上。
“嘎呀!”
“爸爸……就算是爸爸……我也不能原谅你将塞尔堤当成笨蛋。”
“不,慢着,新罗,粗心小妹其实是一种可爱的夸奖形容……咕啊!”
背部被塞尔堤猛力踏住,空气从森严的肺里一口气吐出来。
在这个状态下,森严已经无法看见PDA了,塞尔堤似乎也没有打算再输入新的文字,只有纯粹的怒意自塞尔堤的脚底传下来。那只脚缓缓往脖子的方向移动,可以让人感受到,怒气似乎正逐渐转变为杀意。
即使是森严,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慌张地向塞尔堤呼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慢着,塞尔堤!说明……我会好好向你说明的!脖子……我的脖子不太妙啊!如果将全身的重量自延髓附近压下去的话,那真的会造成颈椎受伤,快点住手!不……是请住手,求求你!”
几分钟之后,森严站在两人的面前,他因为全身冒汗而让之前的冲浴完全白费,态度甚是夸张地开口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也无法再隐瞒了……的确,夺走你的头颅,交给制药公司;然后装作不知情,让你跟新罗一起住在这栋公寓的——就是我喔。”
〈你在嚣张什么啊!〉
新罗好不容易才安抚塞尔堤的情绪,然而在看见森严一副堂堂正正,自己毫无罪过的态度后,塞尔堤心中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虽然对现今的她来说,头颅的去向已经无所谓了,她还是无法原谅这名元凶。再说,对方到底基于什么理由要偷走自己的头颅?要是背后还有其他黑幕,就打算杀去那些人的根据地,然后花上一整天对他们抱怨——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似乎察觉到塞尔堤的愤怒,森严以冷静的口吻开口说道:
“好吧……为何有必要夺走你的头颅……我就告诉你答案吧。”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背对两人,朝玄关走了过去。
“跟我来,我有东西要让你们看。”
塞尔堤与新罗,两人脸面对安全帽互相望着对方——然而在这个时候,森严已经自玄关开始穿起鞋子了。
两人也只好跟着追上去,看见森严打开了门,向外走去的背影——
啪当。
通往公寓走道的门突然被用力关起来,响起奋力奔跑的脚步声。
——!?
对于门被关起来的声音,塞尔堤一时之间还无法反应,只是呆立原地。
——咦?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
以时间来看,虽然仅仅只是数秒钟,却成了致命的延误。
“咦?逃走了!?”
塞尔堤因为新罗的话而顿时理解,火速冲到门边,以影子构成自己的鞋子,然后以接近踢开门的气势将门打开。
眼前是死气沉沉的公寓通道,然后就只能从通道的窗户看见对面公寓的灯火。脖子左右转动,便看见位于新罗房间旁边的电梯,上面的楼层显示灯正逐渐往下降。
——那……个……变……态……混……蛋……
——别想逃!
塞尔堤将注意力对着通道内部的楼梯后,开始全力奔跑。
虽然跑起来的速度与人类毫无二致——
但那全身冒出黑影的身形,却让人联想到死神的身影。
“走掉了吗?”
新罗呆望塞尔堤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与此同时,在他背后响起透过防毒面具而模糊的声音。
“呜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新罗的身体一阵颤动,并回过头去,从门的阴影中看见森严的脸。
“爸爸……装出逃走的样子,其实只是躲了起来吗?”
“是啊,差点就要被用力打开的门给撞到了。”
森严一面摆正防毒面具的位置,洋洋得意地看着塞尔堤消失的方向。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按电梯按钮的作战成功了。电梯刚好停在这一楼,是我的运气好才会胜利。”
“你在做什么啊……”
相对于满脸错愕的新罗,森严拍了拍白色大衣上的灰尘,冷静地开口:
“嗯,只要把白色大衣的前面拉起来,就不会被发现只穿内衣了吧……就是这样,我要趁现在偷偷离开公寓,等哪一天塞尔堤不在时再来拿行李吧,在那之前就先放在你那里。”
“……还真敢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你不打算让塞尔堤变成杀人犯吧?”
“塞尔堤才没有那么暴躁。”
“那么我也有救了。”
父亲在防毒面具下露出贼笑,静静地在通路上迈出步伐:
“啊,对了对了,我想最近应该会有客人来找我,跟对方说我要暂时避一下风头,告诉对方我的手机号码吧,就这样。”
话语方休,森严便往和一般楼梯反方向的紧急楼梯走下去。
“等一下,爸爸,客人是指谁?”
“来了就知道啦。”
看着父亲头也不回的背影,新罗呆愣地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没有出手阻止他。
新罗忽然注意到周围的声音有了变化,往通道外望去——
似乎刚好下起了雨,雨声将夜晚的街道包覆了起来。
——————————
——可恶……跑到哪里去了……?
塞尔堤到达下面时,电梯已经抵达。
她判断对方应该还没走远,于是边跑边检视周围——却连森严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要是就这样让他跑掉,那家伙很有可能就此逃亡海外。
——绝对要抓到他!让他体验我昨天看过的恐怖漫画里的情节……!
正当塞尔堤流于愤怒,打算骑着黑摩托往外奔驰的那一瞬间——
从她用影子做成的黑色皮夹克口袋中,响起手机接到短信时发出的声响。
塞尔堤因为那道声音而暂时恢复冷静,心里想说不定是新罗传来的,便手脚敏捷地确认一番——然后直接往搭档黑摩托所等待的停车场全力奔跑。
公寓的周围不再喧嚣四起,仅有雨声静静地不断回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