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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章 “破窗效应。”

新宿某处

在人潮汹涌的大马路上,其一隅有一栋高级公寓。

人山人海的行人们行走于夕阳余晖下的大马路上,抱着纵横交错的目的与速度不断往来其中,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在这条路上停下来。

如果将视线往上一瞥,以都厅为首的高层大楼就会映入眼帘,然而充斥于这条路上的气氛,却与那样的商圈和车站前的繁华街截然不同。

眺望那样的街道——一名青年以沉闷的眼神叹气道:

“真无聊呢……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还真是无聊。虽然想从这个窗户来观察人类,却又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人才呢。”

将从窗户深处所看见的风景当成像是电影的一个场景来观察,青年——折原临也再次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就去工作啊?”

从带着沉闷气氛的男性背后,传来一道一板一眼的女性说话声。

相对于慵懒地眺望窗户外面的临也,以简洁有力的动作在室内来回走动的人——是身兼“情报贩子”的事务所,以及临也的事务所之助手两者工作的女性——矢雾波江。

对这名似乎与临也同年龄,却又好像稍微年长一些的女性,临也夸张地层开双手回答:

“现在这时候该做的工作,我通通都交给你做了啊!啊啊,真无聊。”

“……我可以揍你吗?”

“我拒绝。又没关系,关于这点,我可是有好好给付薪水给你耶。我认为对雇主动手可不算是好主意喔?”

“那么我就等收到酬劳以后再来揍你好了。”

矢雾波江以冰冷的表情说出这句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话。临也听到后缩了缩肩膀,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

继续默默工作的波江,在拿到刚才自临也桌上的打印机中打印出来的文件后,便一面处理其他文件,开口说道:

“这个奇怪的文件要怎么处理?”

“那份文件就跟平常一样,送到栗楠会的事务所那边就行了。啊啊,接着是……右边架子的最上面有个蓝色信封,要用双挂号邮件寄给在刀金市的山田先生……然后把在那下面两层的架子中,从上面数来第四张文件跟左边正中央的架子中的黄色信封放在一起;在那上面的绿色信封中有帐单,将那两个一起都送到在电脑中的住址录上的樱新镇的交易对象那边。做完那件事情以后,将我桌上的债务者名簿拷贝一份,弄成一包信件,寄给‘Fundle Feld Sand Riverside Finance’的砂河原社长;之后再寄一份电子邮件,署名【巧克力的下落依旧不明】给栗楠会的四木先生,然后直接将那份电子邮件的纪录与文件删除掉;之后翻开电脑旁边的填字游戏杂志中的第八十四页,在空白处填上‘破窗效应’、‘鲨鱼’、‘特兰西瓦尼亚’还有‘纳豆卷’,最后一个空位我也不知道,所以就由你来填入答案。”(注:破窗效应为犯罪心理学的一个理论。一个破掉已久的窗户会导致周围窗户也破掉的机率上升。意指潜在“纵容”的暗示,将引诱某些个体在社会秩序下所压抑的犯罪冲动;特兰西瓦尼亚是罗马尼亚的中西部地区。)

临也完全没有从窗户那边回过头来,不断下令如同脑年龄测验般的指示。

在全部说完时,他回过头一望,看见波江不抱任何疑问,持续工作的身影。她不发一语地继续工作,甚至还将交代下来的工作顺序改变成更有效率的方式,并且将每一个工作都正确地完成。

“……这个填字游戏的最后一个单字是‘生育胺琥珀酸钙’……什么啊,这个填字游戏居然把一般用语跟专门用语都混在一起,真是差劲透顶。”

“漂亮。”

看着将工作完全结束的波江,临也轻轻鼓掌称赞。

“……连看都不看一眼,还能指出正确位置的你也是啊。”

“多亏有你整理得很整齐啰。”

“话说回来……送给栗楠会四木先生的邮件中的【巧克力】是什么啊?”

“嗯?就是手枪啊,怎么了?”

因为临也回答的实在太过干脆,让波江瞬间停了一下动作。

“没有啦,大概是在一年前吧……在你来这里之后没多久,不是有些家伙从栗楠会那里偷走手枪吗?”

“啊啊……被那个可恨的无头骑士追赶的家伙啊。电视上也有播出那个怪物挥舞镰刀的画面,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嗯,那个时候,被那些家伙偷走的手枪虽然几乎都被塞尔堤成功地早先警察一步回收了,不过还有一把没有找到。看来似乎是被哪边的小鬼头给捡去,用在不久前发生的持枪抢劫案上面了呢,啊哈哈哈哈。”

“……我打从心底祈祷这个房间没有被窃听。”

临也露出爽朗却又让人摸不清底细的笑容,波江觉得这样的他有些恐怖,于是主动寻找起下一个工作。

就在此时,房间中的电铃响了起来。

“哎呀,会是谁呢?也没先打声招呼,如果是警察要搜索,我想也不会按电铃吧。”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不会是矢雾制药的追兵吧……?”

波江原本是矢雾制药的重要人物,现在因为某些缘故,处在被公司追缉的状态下。她皱着眉头,从附在电铃上的屏幕确认影像。

映出的影像不是房间门口,而是公寓门口的影像。这是一个没有得到公寓住民的许可,就连公寓内部都无法进入的系统,能够在这里将绝大部份的可疑人上隔离在外面。

“哎呀……是个小孩呢,差不多高中生左右吧。”

看着映在屏幕上的少年,波江觉得不可思议而细语。

这里常常会有小孩过来,不过大多都是那些跟随临也的女孩子们。其中包含哥特风罗莉到街头辣妹等各种类型,只是这些人大多把临也当成占卜师之类的。

不过会有男性上门就是很罕见的例子了。该不会是那些跟随者少女们的兄弟或有关系的人,因为愤怒而找上门来?

正当波江暗自猜测之际,临也“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手,发出开心的声音:

“啊啊,什么嘛,已经来了啊?通完电话后也才过了十分钟,我还以为搞不好明天才会过来呢。只是……或许来得太早了点……”

不知不觉间,临也已经从波江的肩膀边窥视屏幕上的影像了。看见映照在上面的少年后,毫不犹豫地将公寓入口的电子锁解除。

“……他是谁?”

“是我的朋友,就像我重要的弟弟一样……不过,一言以蔽之——”

对于波江讶异的询问,临也毫不迟疑地开口:

“就是弃子的……王吧。”

——————————

“嗨……正臣,我就知道你会来。”

几分钟后,望着眼前在房间中迎接自己的临也,正臣那包含万千思绪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了片刻,开口说道:

“嗯……上次见面,好像是去年春天在街上偶然遇到吧?”

“是啊……好久不见了。”

“真是令人怀念的表情呢,这是你以前的脸。没错,当时的你明明还只是个初中生,那副表情却根本已经是个成人了。为了怀念当时,我就这么对你打招呼吧……”

注视正臣脸上挂着的奇妙表情,临也笑嘻嘻地开口——

“‘欢迎回来’。”

仅仅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句话可说是最高等级的嘲讽,也是侮辱——同时这对临也来说,也是最高等级的欢迎词句。

正臣深知临也的性格,因此故意什么话也没回。

在眼前的这名男性,是会将人从语言开始吞食的怪物。

如果随便开口,临也就会以自己的词句作为爪子搭上那些词句,就这样一口气扯裂开来,最后将对方完全吞食殆尽。

在为了拯救沙树而不得不奔走之时——为什么自己会有只能倚赖这名男性的想法呢?

从那以后,正臣就开始极力避免接近临也,同时也会对朋友们不断叮咛——“绝对不可以接近他”。

然而现在非得倚靠临也,就算会被利用也别无他法了。

实际上,当门田以“曾经见过DOLLARS老大的男性”而介绍临也的时候,在正臣心中便兴起一股疑惑。

那就是——折原临也本人是否就是DOLLARS的老大?

像他这种程度的男性,应该能轻易规划出像DOLLARS这样的组织,并加以实现吧。

反过来说,如果是他,利用砍人魔们并使其构成组织来对黄巾贼们进行攻击,这种事情也能以轻松的态度做出来。

无论是在能力还是伦理观上。

都绝对不能对他松懈。

“别这样瞪我啦。”

正臣以强烈决心的眼神紧盯着临也,而打算开口时——

“你怀疑我是DOLLARS的老大吧?”

情报贩子的先制攻击命中了。

“……不,我并没有……”

正臣虽然这么回答,却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临也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展露温柔的微笑,将正臣带到客厅去。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室内,说客厅也只是徒具虚名,因为周围都被书籍的架子给堆满了。

在这四周被架子所笼罩的空间中,窗户外的光线也无法抵达,就只有昏暗的室内灯照明着室内,给予面对临也的人多余的压迫感。

“然后呢,我大概猜得到你想要问什么……嗯,虽然用电话回答你就可以了,不过感觉上不是可以轻松带过的话题呢。”

“……”

“听说你的朋友被砍伤了?呃呃,名字确实是叫作……园原杏里吧?黄巾贼的小孩似乎也有几个人被砍伤,不过对你来说,那个女孩似乎比较重要呢。”

对于这么轻易就听到杏里的名字,正臣并没有多大的动摇。

关于杏里的事情,他确实除了帝人与同班同学以外,几乎不会向他人谈起。然而如果是眼前的情报贩子,会在哪里打听到这件事也不算意外。

正臣虽然努力试图保持冷静并不说多余的话,临也却一副要打破他的努力似的,调戏般地选择了下一个话题:

“难不成,是因为跟沙树的印象重叠了?”

“请不要再说了。”

正臣将视线移开。

临也则跟着他的视线,将身体微微倾斜。

然后仔细打量少年的表情,临也的嘴角因为开心而越来越歪曲:

“如果是因为被卷进DOLLARS与黄巾贼的斗争当中,使得你最喜欢的女孩子因此身受重伤的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件事确实是与沙树同样的状况。”

“……”

即使看到正臣保持沉默,临也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开口说话:

“也就是说……怎么样?你认为在这一次的事件中……没有逃离而面对敌人的话,就能够与过去的自己做个了结了吗?”

“我没有想过那种事。”

“那只是你自认为没有那么想而已吧?”

即使听见正臣的否定,临也却不认同。

他就像一名老练的演员在练习冗长的台词,用响彻这间房间的声音,推导出一个推论。

明朗而确实地分析。

可是与其说那是推论,还不如说与妄想、愿望较为接近。

“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自己确实喜欢着沙树,可是,那时候却害怕得连跑去拯救她都做不到。或许自己其实并没有心里想像中得那么喜欢她?自己的爱该不会是虚伪的吧?只不过是像性欲一样的东西吗?目的就只是为了要得到她的身体吧?’像这个样子,然后那就在自己深感烦恼的当中,转变成宁可希望是如此的愿望。那样的话,如果是为了真正喜欢的女孩子,自己应该能够赌上性命来战斗了——而那位名叫园原杏里的女孩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试金石吧?”

别说是提出反论,就连让人插嘴的空余时间都没有,临也平淡地继续说着话。

不停做着工作的波江在听到那一段冗长的台词后,在架子后方叹了一口气。

——还真亏他能把那些话给那么流畅地讲出来。

恐怕那名叫作纪田的少年本身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可是如今被临也的言词给压迫,就算他开始觉得“搞不好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恐怕也不令人意外。

波江好奇少年会做出何种反应,遂梢微将意识集中于架子另一头的对话中。

然而紧接在短暂沉默之后所说出来的话,却远比意料中还要来得冷静。

“……既然临也先生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也没关系……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将我想做的事情给完成。”

“你想要怎么做?对砍人魔进行复仇?还是毁灭DOLLARS?”

“依照临也先生的回答,可能两者皆是。”

“很好的觉悟呢。”

临也用十分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后,两手轻拍一声,然后站了起来。

他像个在演出舞台剧的演员,将身体回转了半圈,用了亮的声音开口:

“我知道了!为了要让你能够往前迈进,所以我会很乐意地将事实中的真实,以及那无法挽救,所谓的现实统统都告诉你。这就是原本相异的三个存在,有时却会合而为一的最佳例子!”

“……?”

正臣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意图,只能保持与方才有不同意涵的沉默。

“话说回来,正臣,帝人他还好吧?”

似乎是要对正臣的混乱进行追击,冒出幼时玩伴的少年的名字。

很唐突……

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

“啊……?”

“就是啊,去年春天时,你不是有介绍给我认识吗?你的朋友龙之峰帝人同学。”

“为什么在这时候扯出帝人的名字来?”

“没有啦,只是……我觉得他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应该会很担心吧?”

临也始终都以像是聊天的口气说话,让正臣逐渐无法忍受——然后开始被对方主导。

将沉默给打破了。

“跟那家伙没有关系吧!我完全没有跟他提过黄巾贼的事,他就跟平常一样,虽然晚熟但是很有精神。那家伙跟我不一样,很快乐地过着每一天。”

“哦?是这样子啊……你会嫉妒过着和平的日常生活的他吗?”

“所以说,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仅仅这句被诱导出来的话。

伴随着正臣逐渐明显的动摇。

临也却绝对不会放过,轻轻地将利牙给刺了下去。

“要是有关系的话呢?”

“啊?”

“没有啦,这样啊这样啊,帝人很有精神啊。明明作为他朋友的你是如此痛苦,身为原因的他却快乐地在享受人生啊。”

“等一下……临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只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正臣的直觉却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将某种解答组合起来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向临也开口询问,为了让自己所想到的答案得到否定。

可是在心中却如此呐喊着。

——不要说。

——拜托,什么都不要说。

临也虽然从正臣的表情中,将那些细微的情绪全都看透——

结果还是基于“折原临也”的本性,将正臣的愿望从最根本处践踏。

“你明明就知道。”

极为残酷地,就跟告诉正臣“蓝色平方”的情报时一样,挂着和当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DOLLARS的老大,就是——你最重视最重视的好朋友……龙之峰帝人呀。”

“话又说回来,会认为你们是朋友的人,说不定只有你自己而已呢……”

——————————

当正臣完全沉默的那个瞬间。

在架子背后继续工作的波江突然停下手上的作业,开始深思起来。

——龙之峰……帝人……

从临也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让波江的肩膀颤动了一下。

让她觉得可恨的存在有三个人。

一个是无头骑士——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一个是纠缠着弟弟不放的害虫——张间美香。

然后最后一个,是把自己的一切全部夺走的DOLLARS创始者——龙之峰帝人。

黄巾贼与DOLLARS的相互关系虽然已经了然于胸,但彼此的创始者却是知己关系这件事,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波江轻轻闭上双眼,过了数秒钟后——再次开始作业。

一板一眼地,持续以精简的动作进行工作。

默默地……安静地——压抑住心中的各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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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 池袋某处

在池袋的街道上,常常有只是通过一条巷道,气氛就会变得完全不同的情形。

直到刚刚为止都还是已经看习惯的街道,却因为好奇心驱使而转进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巷弄,然后陷入一种像是搭电车来到了另一条街道的错觉中。

只是从繁华街稍微离开一些距离,有时候马上就会看到遍布公寓与住宅地的空间。这情景将东京这个把各式各样的空间聚集在一起的外貌,表现得一览无遗。

“啊啊,该死,雨根本没有停过嘛。”

在那当中,其中一条特别安静到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小巷子里,顶着雷鬼发型并戴眼镜的汤姆仰望天空这么抱怨着。

“算了,下一个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了,赶快收一收就结束吧。”

身穿酒保服的静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完全不同于昨天和赛门打架时的沉静表情,迈开步伐回答。

“就是说啊,赶快结束吧。”

汤姆很清楚要是在这个时候随便摆出前辈的态度,自己会遭遇到何种下场,也只做出最基本的回答以后就跟着向前进。

走在这条路灯稀疏的小巷道当中,两人并没撑伞。在车子开不进来的地方,就必须一步一脚印地去拜访,是这次收费场所最麻烦的地方。

“应该是住在这条巷子中的公寓里。不过才二十岁,就在电话交友上砸了二十万元,而且才刚开始一个礼拜而已喔?到底是在电话上黏了多久啦?”

汤姆嘴上不断碎碎念着往前走——

忽然因为注意到周遭的异常而停下脚步。

在狭窄的巷子前方看见人影。

而且还是复数。

看了看外表,全都是比自己年幼的少年们,然而全员都有用黄色布巾缠在身上。虽然马上就能认出是黄巾贼,不过照理来说,他们不是会常常待在这种小巷道中的家伙。

察觉不对劲的静雄与汤姆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从巷子的另一端,有十名左右的少年们朝这里接近。

“咦?这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汤姆虽然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脸上却不见一丝焦虑。

他们就这样停在巷子中央观察形势——少年们逐渐接近,这时也注意到其中有几个人与其说是少年,还比较接近青年这个词。

其中特别显眼的,是一名头上包着绷带的高大男性。

他乎是受了什么伤,绷带的一部份染上红棕色的血迹。

“你们这些家伙要干嘛?”

当少年们接近到五米左右的距离时,静雄不耐烦地开了口。

接着,绑绷带的男性便咬着牙,嘲笑似的对静雄开口说道:

“你就是那个叫静雄的喔?听说不久之前,你好像竟然敢照顾我的小弟嘛?平和岛静雄先生——”

“啊啊……?”

听到这句发音有些不自然,以及打从一口始就充满挑衅意味的日本话,从静雄的太阳穴附近明显浮现出血管来。

“谁管你是干架人偶还是什么东西……总而言之,我们‘黄巾贼’已经决定要彻底修理你一顿啦!要是你不想被我们宰掉,就给我乖乖地跪下来道歉,然后再把那个包包里的钱全部都给我交出来。”

“啊啊?”

他在太阳眼镜深处的眼睛逐渐眯细,眉间开始出现深刻的纹路。

看见静雄那副模样,汤姆很自然地往旁边退开一步。

对着毫不隐藏烦躁和愤怒的静雄,有一名摆出天不怕、地不怕态度的少年走了过来,将特殊警棍伸长后,从口中吐出威胁的话语:

“我们知道你这小子在收电话交友的钱啦。然后咧?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之前被你弄断前齿,总之你先给我跪下——”

刹那间,少年看见从自己的视野右下方,有个小小的肤色块状物体逐渐接近。

等到注意到时,穿酒保服的男性不就近在眼前吗?

——咦?

冲击只有一瞬间而已。

而疼痛是要迟一些才会抵达。少年感受到这件事时,已经是他醒过来以后的事了。

仿佛被人用铁锤往上击飞的冲击,让少年的意识在一瞬间就跌入黑暗——剩下来的身体则是与意识相反,往高高的天际飞舞。

从少年的口中流泄出一道气息声,还伴随着几个白色的碎片在半空中飞舞。

少年们眼前所见的,是变成那种状态的同伴——紧紧握着警棍,然后漂亮地在天空中飞舞的模样。

一秒钟过后。

发出一股将装了生鲜垃圾的袋子往地上丢的声音。脸被揍扁的少年,其身躯在绷带男旁边掉了下来。

“全部都帮你折断,你会比较好咬合一点吧……?”

静雄咬牙切齿地发出“叽哩叽哩”的声响,将脖子往旁边扭动,响起“叩叽”一声。

只有一击。

这是改变气氛最佳、最简单也最有效果的一击。

将近有二十名的少年们全都在那里屏息以对,僵直不动。

明明同伴被人解决了,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最初是因为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在理解之后——则是对这个事实感到恐惧。

“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被少年们包围的静雄连一滴汗也没有流,气息毫不紊乱地开口询问。

对于这句不是挑衅,只是纯粹因为感到疑问而质询的话,少年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回答。

似乎是对没有反应感到烦躁,静雄缓缓地对着绷带男踏出脚步。

绷带男见状后,随即摇晃了一下身体。为了要隐藏自己正在发抖一事,他大声对同伴们下达指示:

“你们怕什么啊?又没有必要跟他单挑,一口气给他来个围炉啦!”

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少年们一齐动作了起来——

可是静雄却早已有所行动。

在被人从四方包围之前,从靠近他的少年开始——以轻快的步伐一个个赏拳头。

“嘎。”“叽。”“等一……下……噗。”

一阵阵击中人的沉重声响随着节拍响起,少年们逐一被打在巷子里的墙壁上。用手腕防御的人,会感觉到手腕被打烂的异常感与激烈痛楚;先动手殴打的人,会觉得自己的拳头骨几乎发出悲鸣声;而打算逃走的人,则是被抓住领口后,感觉自己在空中以猛烈的劲道飞行,最后尝到压倒性的冲击——这种简单的结局。

感觉就像在跟推土机打架一样。

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而态度悠哉的少年们,以及头上绑着绷带的青年,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那种轻松的态度了。

这位名为平和岛静雄的男性,可以说是恐怖的具体形象。

看见那股只会让人觉得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压倒性“力量”,绷带男因为和刚才的轻松态度差别太大,反而被无法言喻的恐惧给虏获——

因而轻易地松开了某道“锁”。

虽然绝对没有打算使用它,但原本为了让对方乖乖掏出钱,而预定作为威胁用的那个东西,青年却在无意识下握紧了它。

然后——

“糟糕了,这下真的糟糕了。”

对着把自己当目标而迎面揍过来的少年,汤姆朝对方的下体猛力一踢,然后看向开始暴动的静雄,并不耐烦地说道:

“这下子,条子会认为这是正当防卫吗……要是有谁挂了,不就糟糕了?”

要在事情变麻烦之前先溜走吗?

在他认真思考,而将目光往大马路的方向移过去的时候——

碰!碰!  碰!

明明是在雨中,却有道异常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

因为不是很熟悉那道声音,所以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这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与刚才有着不同意义的“糟糕”感觉在背上窜过,汤姆慌张地回过头去。

“静雄?”

映照在回过头去的他眼中的是——

在雨中被不搭调的烟雾所围绕,绷带男手上的黑色块状物。

以及——静雄趴倒在巨大水洼中的身影。

从静雄身体中流出来的红色液体,在水洼中产生歪曲的大理石花纹。

即使如此,雨依旧毫不留情地下着——残酷地为这情势增添更为紧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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