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某栋公寓
临也打开自己公寓的门之后,便有一个特异之处物映入眼帘。
一双不是自己的皮鞋被摆放在玄关。
另外还有波江的高跟鞋,看来是除了她以外,还有一名客人来访。
然而他并没有从波江那里听说有这回事。假设是像沙树那种追随他的少女,就算是哥特风萝莉也不会有这么大尺寸的鞋子。
眯起眼睛,心生戒备的临也,原本正打算先到外面去——
然而从屋内传出一道模糊的声音,打散了这份紧张感:
“你不觉得命运这个词实在很方便吗?”
虽然看不见身影,但是那道声音却明显是对着临也而来。
“将各式各样的偶然篡改成必然会发生的事……感觉合乎道理却又不合逻辑——我想要就这点询问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所谓命运的存在性,是否就一定得要是必然呢……”
“硬要修饰命运这个字眼,不仅不够帅气,也让人觉得不太聪明喔……岸谷森严先生。”
“喔喔,为何知道是我?你记住我的声音了吗?”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看见客厅中有名戴着白色防毒面具的男性,以及正一脸无奈地坐在他身旁的波江。
戴防毒面具的男性——森严左手握着手枪,顶在波江的侧腹上,可是右手竟然正在随意解答临也原本放在桌上的填字游戏。
然而看见这个景色时,临也却不为所动。
“虽然透过面具而有些模糊的声音是原因之一……会像那个样子夸张说话的人,我认识的就只有你而已。”
“唔嗯……话说回来,这本填字游戏的杂志里有不少非常狂热的问题,实在令人颇为痛快呢……唔嗯嗯,这个人名填字中的‘自夸能以绘画治好神罚之病的西洋中医师的画家’是……啊……是谁啊?开头是Gi,结尾是Ta。唔嗯……跳过。然后,横排的‘德国克罗瓦斯岛出身的艺术家’,这个好像有听过却想不起来。卡鲁……卡鲁纳……你知不知道是谁啊?回答给我听听看啊。”
“请不要乱看别人的杂志后,又在那里伤脑筋。”
临也将填字游戏的杂志拿走后,在森严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能一边用右手看书,一边左手拿枪顶着人,还真是灵活……该说……你拿着模型枪顶着波江小姐,是打算做什么啊?”
“喔喔……居然能看出来啊。”
“!?”
因为这两个人的对话而改变脸色的,是被模型枪顶着的波江。看来她似乎直到刚刚为止都以为那是真枪。
“……你骗我。”
“哼哼,在日本国内,像我这样的一般人是不可能轻易弄到枪的吧?非法持有枪械的刑责可是比你们想像中要来得重喔?不过也多亏波江小姐让我骗过去,我才能安全突破这栋大楼的保安系统。”
“真是太好了呢,那么就不送啰。”
临也面带微笑,以言语的刺拳攻击,森严对此则是隔着防毒面具干笑,以老样子的说话方式回答:
“你也别对高中同学的父亲这么冷淡嘛。现在想想,我儿子跟你和静雄总是混在一起胡搞呢。新罗会成长成那副扭曲个性,照我的分析来看,就是因为夹在像你跟静雄这样两种极端的人物之间吧?”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责任都推给别人了啊?还有,我跟静雄根本没有混在一起。”
“哎呀,说得没错。总是新罗被夹在中间,你们还真是水火不容呢。”
“……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似乎不想再提起过去的话题,临也面无表情地面对森严。
森严看见临也这个态度后,将模型枪收进白色大衣内,开口说道:
“嗯,不过,我想你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吧——”
“你到底把……塞尔堤的头颅收到哪里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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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袋近郊 某废弃工厂
黄色在蠢动着。
在充满生锈色彩的灰色工厂中,有一群缠着黄色布巾的少年们聚集在那里骚动,形成一股诡异的气息。废弃工厂的室内,布满了比平常的集会还要更多的人潮,在那中心有个空荡荡的圆形,法螺田和比贺等人正用嚣张的态度置身其中。
法螺田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皮革书桌椅上,一副自认是这个小集团的王的态度,睥睨着四周围的黄巾贼们。
“那么,法螺田老大,要怎么处理DOLLARS的老大?”
“嗯,首先从门田他们开始照顺序解决掉。把静雄跟那些家伙都干掉以后,剩下的DOLLARS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接着再来慢慢料理那个叫龙之峰的家伙就行了。”
法螺田头上包着绷带,用下流的笑容把玩手中的黑色块状物。
虽然让法螺田拿着,反而凸显它是非常陈腐的存在,但仍毫无疑问是凶器。
在这里的人们都非常明白,闪烁黑色光泽炮身的那个物体并非模型枪,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品。
其中有些人是在昨天目击了静雄被射伤,然而绝大部份的人,则是已经在怀疑前一阵子的便利商店抢劫案的犯人就是法螺田。
即使如此,之所以没有人去报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另一方面是因为跟随他的人异常之多,现在他是黄巾贼中最大的派阀。
如果他被逮捕,那个派阀就会崩解,同时也会导致黄巾贼本身的力量变得薄弱。在这种说不定要跟DOLLARS开始斗争的时期,有很多人判断若是因此造成组织弱化,将会变成致命伤——如果这样还是想要去公开他的罪行的人,多半本来就不属于会这么想的集团。
然而并非完全没有这种人存在。就像从法螺田口中说出正臣是叛徒的时候,从以前就认识正臣的人自然不会相信——然而,那些不相信的人现在全都不在这个现场。
他们几乎都在早上到接近中午的这段时间内被比贺等人给撂倒,手机也都被抢走。正臣的手机号码便是从那当中得到的,法螺田则是于不久前对正臣宣告“革命”。
在将手机切掉的同时,他转了一圈环视周围的黄巾贼们,沉醉在过去不曾到手过的力量当中,接着以身为黄巾贼新“将军”的身份,用嘲笑一般的声音开口:
“我说你们啊,黄巾贼再这样下去好吗?”
为了要增加气势,他握紧拳头,往放在椅子旁的汽油桶槌下去。
响起比预期中还要小的声音,而法螺田的手背却肿了起来,不过本人却一面隐瞒痛楚,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我们跟DOLLARS那种随便凑在一起的集团不同。他们所没有的,是被统领在一起的力量。现在就是把DOLLARS那些家伙给撂倒,让我们去报复那个无聊的砍人魔的残暴手段!”
他完全认定“DOLLARS=砍人魔”而做出发言,不过黄巾贼当中,早已经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件事了。
“如果用这股气势把DOLLARS并吞,别说是池袋了,我们连在东京内也能站上顶点,知道吗?想像看看!走在街上的家伙全部全部全部都得听从我们命令的模样!”
尽管自少年的斗殴集团当中站上顶点,实际上届时也只会被更上一层楼的力量——表面是被警察,背地里则是被暴走族或暴力集团给盯上。在那之后,就只有漂亮地让人给狠狠地修理一顿的结果而已。就算这样,法螺田依旧以那暴虐的梦想大放厥词。
法螺田虽然不断说出凶狠的发言——
他的内心其实相当“胆颤心惊”。
只是借由沉醉在力量当中来忘却那个事实。
他曾经听说过静雄的传言,也以为自己有理解到那个恐怖。
不过,就算是靠围殴也无所谓,只要能撂倒他,就能够一举成名。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带着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多的二十个人去挑战——
太天真了。
当看见有一半的同伴被瞬间击溃时,法螺田从朝自己近逼而来的静雄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死”——在过于恐惧之下,扣下了为了保险而带来的手枪的扳机。
在一年前左右,一名认识的男性打算从栗楠会偷出手枪来贩卖。自己在用酒灌醉他以后,问出枪枝暂时保管的地方,然后就从那里偷偷地摸出一支手枪与一盒子弹,接着就是直接去跟警察密报。以结果来说,犯下这个计划的那些人们被警察以及栗楠会的两方人马追缉,根本没有时间发现法螺田从中偷走一把枪。
就如同预料中的,法螺田将这把枪用在威胁手段上,做了不少坏事——然而昨晚还是第一次实际用来对人射击。
第一发在酒保服的的侧腹部位穿了一个孔,法螺田被比预料中还要强的反作用力吓到,在无意识中将枪口稍微往下再次发射,而下一发次则是太往下面,一发打在柏油地面上而碎开,另一发则是射入静雄的脚部。
脚被打中的静雄因为失去平衡而往前倒下。
此时此刻,那个脱离人类层级之暴力的存在,不是已经屈膝倒下于自己的眼前了吗?
(杀掉了。)
心中如此确信的法螺田忽然冷汗直流,硬是将发着抖的手从手枪上弄开来,然后慌张地为了确认周遭的状况而转过头去。还没有受伤的黄巾贼们纷纷以混杂了混乱与恐惧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在数秒钟之前还对着静雄的视线,现在则是对向自己。
此时,法螺田总算头一次理解到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一想到枪声有可能被其他人听见,他就觉得全身冷汗流个不停。
——再继续待在这里就糟了。
做出这个判断的他——
趁着可能是静雄同僚的男性开口说:“喂,你这小子……居然拿喷子出来,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耶?”并走过来的时候。
“要恨的话,就去恨下达这个指示,还有借我这把手枪的纪田正臣啦!”
丢下临时胡扯的谎话之后,匆匆逃离现场。
其他少年们则是带着被静雄撂倒的同伴逃走。顶着雷鬼发型的男性跑到静雄的身边,似乎不打算立刻追上来。
就在他打算就这么逃走并躲起来的时候——
一个从没见过的号码打进法螺田的手机中。
他害怕地心想会是警察吗?该不会是栗楠会的人吧?然后接起电话——
在听筒深处之人告诉他的是——
DOLLARS的老大,以及他与纪田正臣之关系的情报。
然后事情便演变至此。
对法螺田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及时雨。
只要同时利用情报与力量,就能轻松地把黄巾贼占为已有了。然后,如果还能把那个DOLLARS给并吞——
——啊啊,对啊,只要有这么多人的话……就算有几个警察或栗楠会的家伙杀过来,也还能靠数量解决嘛。
只要几天就够了。只要维持这个势力,接着再跟栗楠会谈条件,应该就能找一个人来把射杀平和岛静雄的罪给扛起来。
法螺田甚至认为让纪田正臣握着手枪,再把他埋到山里或其他地方也是一个方法。
看着手上的手枪,脸上浮现狰狞的笑容。
忽然间,入口处的附近开始骚动。
——不会吧,难道条子已经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子,打算对手下的比贺等人下达指示时——
但在看见出现自门口的人影后,整个人处在不同意义的惊吓中说道:
“你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
站在入口处的,是在不久之前才宣告被放逐与处刑的少年。
他一面擦拭汗水,一面调整呼吸——
在少年们的视线交错之下,纪田正臣立刻找出少年们的“中心人物”。
然后,确认那个人物——法螺田的身影以后,正臣用尽力气狠狠瞪向他。
“啊?真搞不懂耶,不是才刚跟你说,你被撤职,明天以后就要宣布处刑了吗?”
“也就是说……今天还没宣布啰?”
正臣露出大无畏的笑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实在无法接受你那所谓的‘革命’啊,如果要被人当成叛徒,至少也该让我被从以前就在一起的同伴揍一顿才是……”
之后正臣再次环视周围的少年们,堂堂正正地述说自己的见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认识的家伙异常得少耶。”
方才用手机无法联络上的同伴们的身影,在这工厂内一个也没有看到。
而这代表了什么意义,正臣并没有笨到不了解。
稍微退去一些脸上的笑容,并拉低嗓子开口询问:
“难不成……你们……”
少数几名认识的人用满脸愧疚的表情退到集团后方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家伙率先包围住正臣。
法螺田因为占有压倒性的战力差距而悠闲自得,用反而比刚才还要冷静的声音对正臣搭话。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借由这样的方式来鄙视正臣:
“啊,有可能反对我当老大的那些家伙啊,不知怎么地,好像都被奇怪的集团给偷袭,手机被打坏以后去疗养了,大概是从昨天傍晚到刚刚的这一段短时间内呢。”
法螺田连借口都懒得解释,以打马虎眼的方式回应,并逐渐显露其卑鄙下流的笑容:
“好……好……好可怕喔……这一定是DOLLARS干的好事,你们说对吧?”
他的手一举起来,包围住正臣的人们便齐声笑了出来。
“在这之后……你们打算做什么?”
“啊啊?喔,首先就是先把你这小子给修理一顿……对了,就拿你当饵,把DOLLARS的老大,那个叫帝人的家伙找出来吧。”
“你……”
“哈!你还真是有够蠢的!或许你本来是为了朋友才来这里,不过这样就跟自投罗网来当人质没两样!我干脆也跟‘泉井老大一样’来玩一次那个好了!把你这小子的腿打断以后,再来说‘现在开始发问’就像这样!”
正臣瞬间感到错愕:
“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啊?所以说,要用你来解决DOLLARS的老大啊!DOLLARS这个组织的系统的好处,就在于连DOLLARS那一票人也几乎不知道老大长什么模样!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能夺取他的情报网——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下达指令,DOLLARS将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变成我们的手下!”
“不对……你……刚才……是不是提到泉井?”
正臣睁眉怒目,握紧拳头问道。
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过去从手机里听见的那个下流询问声,以及——沙树的悲鸣。
法螺田带着好笑注视正臣的变化,很开心地拉开嗓门大喊:
“哈哈!在那之后就这么做好了!要是用黄巾贼这个名字玩得太过火!我干脆就把队伍的名字跟颜色整个都换掉好了……对了,就像你这小子现在的脸色一样,一整片青蓝色!”
“你……不……你们……难道是……”
“总算注意到了啊。是啊,没错!在这里的是——”
对着嘴唇颤抖地说话的正臣,法螺田将说到一半的话说完:
“你最讨厌的‘蓝色平方’的成员啦!你可不要用什么残党这种小家子气的称呼来叫我们喔!黄巾贼现在可是被我们给吃下来了!”
“……”
“还真妙啊……一旦把蓝布拿掉,再随口说一句让我加入……就这么简单,你们的那些同伴竟然就接受了。听到你这小子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下糗大了,没想到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反正对你来说,黄巾贼的这些家伙们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吧,哈哈……呀哈哈哈哈哈!”
配合法螺田的笑声,四周围的笑声也益发膨胀起来,聚集成一整块巨大的声音往正臣袭击而去。
完全曝露在朝笑声中的正臣,暂时保持沉默——
不过最后还是抬起头,再度以和刚刚不同的眼神瞪着法螺田与比贺。
只是,不是像方才那样充满愤怒的表情——似乎是领悟到某种事情了,他的眼神中充满沉静的觉悟色彩。
发现正臣的气氛突然改变,法螺田呵呵笑着问他:
“怎么啦?终于有下跪求饶的打算啦?不过我可没打算救你喔。”
“不是……我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啊?什么啊?”
“我啊……有登录成为DOLLARS的一员,也是黄巾贼的一员。”
他往前迈进一步,并自嘲地说道:
“然而被黄巾贼革职,DOLLARS也不会相信我——现在就只是个爱泡妞的高中生。”
又往前迈进一步,周围少年们的警戒气氛也开始提升。
包围网缩小一圈后,有几个人为了不让正臣逃走,而将入口的门给锁了起来。
可是这名茶发带耳环,看似轻浮的少年——完全没有表现出动摇的态度,而是以沉稳的声音说出下一句话。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迈进一步,又迈进一步。
“我就只是纪田正臣。”
再迈进一步,确实地往法螺田接近,话语中的力量也逐渐增强:
“所以……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不是受到任何束缚的强迫,而是为了保护重视之人——正臣又往前踏出一步。
每当正臣静静地向前走时,都确实增加周围的紧张感。
然而——反而是正臣的气势压过对方。
——啊啊,没错,这个状况是——我的过去。
不断在追赶着我的过去,曾几何时已经超前我了。
【你逃不掉的。无论你如何挣扎,无论你去到哪里,过去都会如影随形。即使你打算忘却一切,或是以死来从世上消失,过去这玩意儿都会肆无忌惮地追着你跑。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随着曾经在医院里听到的这段话,正臣的心中浮现许多人的容貌。
杏里、帝人、门田、游马崎、狩沢、赛门——
以及……沙树。
【因为寂寞。过去、回忆或是结果,都是些非常害怕寂寞的家伙。】
正臣回想临也说过的话,呢喃低语:
“那么,这次该换成是我来追自己的过去了吧。”
“啊啊?”
“听说过去很怕寂寞——所以得早一点追上才行。”
“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啊?白痴!”
正臣处在这种情形下却丝毫不感到畏惧,法螺田对此相当烦躁,从身旁的一名少年手中抢下拔钉器,对着正臣的脸砸了过去。
正臣并没有闪开,拔钉的部位当场砸伤他的额头。
然而少年不为所动,只是用右手将滑落的拔钉器抓住。
血液从额头流至脸部,他也没有去擦拭,只是再次向前一步:
“我啊,做好的觉悟可不是‘只有’被杀而已。”
拿在少年手上的东西确实是凶器。
虽然就结果来说是自己给了他——法螺田对于现在的正臣握着那样的东西,心中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我是——做好杀人的觉悟才来的。不过,说穿了……具体来说就是要杀你。”
然后,不安化成恐惧。
明明自己的年纪比他年长许多。
明明体格也是自己比较适合打架。
明明这里还握有手枪这个最高层级的“力量”。
明明就有着可以让人笑到合不拢嘴,压倒性的战力差距——
“要我说几次都可以……”
正臣每接近一步,在法螺田心中的某种“可能性”就逐渐膨胀。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迈进一步,然后,再迈进一步。
“谁也无法否定这件事!”
法螺田确定这个可能性的真相。
在围殴眼前这名少年之前,自己……说不定会被他动手杀死——就是这些微的可能性。
在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不安确实化成恐惧。
刹那间,法螺田的口中,发出以命令形式的悲鸣声:
“你们还在做什么?快点把这白痴给我宰了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刻——跟法螺田抱着同样不安,因而僵直的少年们解开了束缚。
以数量形成的暴力,猛烈地往正臣压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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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 某栋公寓
隔着防毒面具的森严,将波江端出来的红茶的热气与香味吸进去后,平淡地说出直到刚刚为止的经过。
“也就是说呢,在波江小姐逃走以后,矢雾制药不是立刻就被尼布罗给合并吸收了吗?在那之后,公司独自调查头颅……应该说是波江小姐的行踪——结果从这附近许多旅馆的位置处,都有目击到她往你这个地方过来的情报。因此呢,我算好她今天会过来的时间点,用这把模型枪稍微吓唬她一下,就这么一起进来了。”
“临也,是不是应该报警啊?”
“喔,要是那么做的话,会有麻烦的人应该是你们吧?依照我的证词进行搜索,若是从房间内找出年轻女性的头颅……原来如此,这似乎能成为取代砍人魔的一则大头条呢。我也去网络的留言板上,不断拼命自作自秀来炒热话题好了。”
森严朗朗高谈着能够激怒临也的内容,然而临也则是挂着冷静的笑意,慢慢啜饮红茶:
“新罗那个扭曲的个性,果然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就算夸奖我也不会有奖品喔。反倒是你,快点把头颅交出来。”
“什么啊,这家伙……”
与明显摆出厌恶态度的波江相对照,临也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沉静地应付森严刚刚说的话:
“那么,如果你对我说‘交出来’,我也只能回答你‘然后呢’……这样的话,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若是那样,只会变成这栋公寓在不久后会遭到强盗集团抢劫而已……我若是这么说,你又觉得如何呢?”
“那么,你今天就不该来这里。在那种情形下,明天一大早,这里应该就会变成一间干净的空房子了。”
对着比自己年长二十岁以上的男性,临也全无惧色地回答。
“呵呵……好啦,开玩笑的。说老实话,我也没必要立刻取回头颅。”
“哦?”
“因为塞尔堤的影像被直接播放在电视上,我们公司的上头对此也稍微感到惊讶呢。于是做出与其研究头颅,是否应该先研究身体的结论。”
因为森严很顺口地将如同机密的事情说出来,让波江甚至怀疑他的脑袋是否正常。
虽然临也为了去评估对方说的话,因而保持沉默,最后还是浮现无法判断出对方意图的表情。
“所以,我会将搜索头颅的事用‘尚在搜寻中’先蒙混过去,因为你似乎用与我们不同的方式在对头颅进行试探呢。把女武神=无头骑士的这种说法作为前提,将头颅放置在势力间互相抗的特殊环境中,借此令她独自苏醒——这还真是有趣的想法。”
“哎呀……我还以为已经将窃听器全都拆掉了。”
“……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你是认真的吗?把那么冷门的学说……”
就算想要读取这名说话真假莫测的男性的表情,却被那副像是在搞笑的防毒面具给完全阻碍了。
临也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将现在自己正在尝试的事情脱口而出:
“算了,我是做了不少尝试。如果这样还是行不通,那也只能真的带到货真价实的纷争地区了——总而言之,如果你能采取合作态度,我会很高兴的。至于科学性质的变化观察,毕竟这边没有设备,我也束手无策。”
“唔嗯……好吧,你就多做一些尝试吧。由我出面的话,就能招待你到我们公司的设施中,当然我们也就必须监视你了……老实说,我对你的行动很感兴趣。毕竟我周围的人都没有想过要以神话性质的观点来做实验,虽然这也包括我在内。”
“多谢你看得起我呢。”
临也带着苦笑,啜了一口红茶后,将笑容转变成大胆的讪笑,对森严分享起心得:
“这次只要再差一点,就能到达一个还不错的阶段了喔。煽动几个队伍来形成敌对构造,然后让他们去互相击溃对方。而且那些队伍各自的中心人物,还互相是亲近的朋友或心中思慕的对象呢。”
“哦?”
“他们将被吞入斗争的漩涡之中,在当中互相思念对方,并跌落战斗的命运里……而且,其中一名还是与塞尔堤一样,是被隔离于这世间一步之外的存在。”
“该不会……是指罪歌吗?”
森严听完临也的陈述后,在防毒面具内的嘴角因为开心而歪斜:
“那与其说是对头颅的实验,还不如说——你只是单纯想要看而已吧?”
“我并不否定喔。”
“唔嗯……然后,你说还差一点就能到达一个不错的阶段。这么说就表示……到头来还是不顺利啰?”
对于森严的提问,临也用一派轻松的态度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反正,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因为塞尔堤……跟三个人中的其中两名有超过必要的关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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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袋 某处
回到公寓的帝人,打算先去杏里家。
少年心中带着些许紧张感,为了去杏里家做准备时,耳中听到绝对不会听错的嘶吼声。
要是在这个都市的中心区,听到会让人联想到马的嘶吼声的话,除了塞尔堤的黑摩托以外,就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而那声音在帝人居住的公寓前响起,就表示她有事情找帝人,所以过来拜访。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
对于这久违的“非日常”造访,帝人一方面感到高兴,一方面内心也感到些许的不安与异样感受。
该不会与正臣和杏里有什么关系吧?
帝人在忐忑不安之下将房间的门打开。
这时的塞尔堤正站在门口前,伸手打算按下电铃。然后又带着不对劲的气氛,将手从电铃前缩了回来。
“啊啊,塞尔堤,你怎么了吗……?”
发现帝人展露一如往常的开朗表情,塞尔堤以充满紧张的态度将PDA拿了出来。
〈我问你一件很唐突的事——你……喜欢——园原杏里吗?〉
“咦……?”
明明很久没见面了,却在问什么问题啊?
然后,因为之前认为或许跟杏里有关的那股不安成真,帝人陷入一股百感交集的的焦躁感之中。
光是看见帝人的表情,就可以清楚知道他有多么混乱。
然而比起对帝人详细说明——在他还一无所知的这个情形下,自己得先确认一件事情。
为此,塞尔堤像是追击似的再度提问。
〈为了那女孩的幸福——你能够对她坦白你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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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某栋公寓
“原来如此……既然有像塞尔堤那种程度的‘力量’与‘人际关系’的人,知道其中两名的真实身份的话……的确有可能无法形成你所期望,那种陷入泥沼状况中的斗争。”
从防毒面具的隙缝中插入吸管,森严一点一滴地吸着快变凉的红茶。
虽然从森严的外貌观察,无论如何都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不过在他将红茶喝完的同时,用认真的声音对临也说道:
“让我给你一个建议吧。”
“哦?”
“如果你打算在这个东京内引发拟似斗争的状况,来促使塞尔堤的头颅……或是对灵魂产生刺激,我觉得不该是将她牵扯进他人的斗争当中——而是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在其周遭投入灾祸会不会比较好呢?”
虽然他说的事会让听者觉得极为残虐而冷酷,临也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然后仅仅低语了一句:“我正有此意。”
听到这一句时,森严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无法窥见防毒面具中的模样,就只有令人发毛的沉默支配着昏暗的室内。
虽然不是因为无法忍耐沉默,临也还是打破沉默,再度谈论起目前与自己有关的事件:
“不过呢……说真的,这次的事件还颇令人玩味呢。相处融洽的三个人,却各自抱有秘密……偶然,加上些许的恶意……嗯,主要都是因为我啦。这些要素在互相纵横交错之下……以可以说是理想的状况下知道互相的秘密。话又说回来,如果能在斗争完全陷入泥沼以后才知道,那才真的是‘最糟糕’呢。”
“……最糟糕的应该是你的个性吧?”
虽然波江小声嘟哝,临也却故意装作没听见。
另一方面,森严在脑内整理临也所说的话,依旧用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将自己的意见整理出来:
“原来如此,在怀有恶意的偶然不断地累积下,误会又产生出误会……的确在这世上,充满着许多无法以偶然形容的事物,就如同人性一样呢。”
即使不是预谋,却也仍旧成为“偶然的连锁”一部份的森严,不知道对此是否有所认知,只是用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口气开口: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过,情报贩子,你要记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偶然的连锁并不一定都会往坏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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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工厂 内部
在发出哀鸣声之后,正臣的身旁又再次有黄巾贼——也或许是蓝色平方的少年的身体倒在一旁。
正臣的周围已经有超过十名以上的少年倒卧在地面上,各自都抱着手腕或脚部,也有人抱着头蜷缩在那里。
“喂……不过才一个人吧?你们是在拖拖拉拉些什么啊?”
回过神时——法螺田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他手上紧紧握着手枪,像是为了要远离逐渐接近的正臣,因此后退了一步。
他本以为当同伴一齐围上去的时候,胜负立时就能分晓——
然而眼前的现实却是正臣依旧还站着不是吗?
正臣当然不是毫发无伤。可是,能给予对手强烈一击的人却总是正臣。
我方队伍的人因为从来没有进行过组织战,为了抹去方才气势被压住的感觉,在法螺田的一声令下同时围了上去。并不是三、四个人一起从对手的死角开始攻击,而是像在挤沙丁鱼一样的状态下,举起铁管之类的想要一口气挥下去——然而,彼此的身体都造成对方的阻碍,威力自然也都大打折扣。
相对地,正臣并不是随意挥动手上的拔钉器,而是谨慎拿稳,直接面向对手,瞄准其肋骨、锁骨或是手肘等部位敲下去。
动作虽然说不上绝对精准,正臣的攻击却毫不留情。
仿佛即使真的用这一击把对手刺穿也无所谓。
黄巾贼们看见自己人被那毫不留情的一击给击中的模样,瞬间都在犹豫是否该突击过去。正臣抓紧这个空隙,这一次则是狠狠往一旁挥出拔钉器,攻势依旧果断且毫不留情。
面对这种一旦被打中,毫无疑问就会身受重伤的攻击,又有谁愿意抢先迎上去?如果有谁因此犹豫地对望,那两名互看的人就会立刻挨上拔钉器的一击,接着痛倒在地。然后倒卧在地上呻吟的人们的身体,又会成为牵制周围人们的障碍。
再加上,如果说法螺田的计划当中哪里有误算的话——太过小看正臣的力量这一点也绝对算在里面。
法螺田虽然判断正臣是名投机主义的领导人,然而再怎么说,黄巾贼都是因为正臣在干架上很强而开始聚集的集团。恐怕在不同的场合中,他都经历过数次的以一敌多的经历吧。
可是——损伤理所当然地不断累积在正臣的身体上。
已经不知道从额头流下来的血痕是第几条了。从被敲中肋骨的那一击以后,动作的确变得迟缓这一点来看——说不定已经有几根骨头出现裂缝。
然而正臣没有倒下。
无论挨了多少次攻击,他还是一步一步地确实往法螺田接近。
另一方面,几乎没有人围在法螺田的身旁来当作人墙阻挡,只是不断重复不加思索就冲过去的行为,而有几乎一半的人就只是远远地观望,甚至没有往前冲上去的迹象。
——这……这群没有用的废物们……
可是又不能在这种时候率先逃走——
在法螺田的脑海中,“死”的可能性又再度浮现。
——要……要是逼不得已……
他紧握住手枪,开始思考要制造出第二名牺牲者。
要是在这种状态下开枪击中,对方一定会死吧?到那时候再处理吧。
还是干脆一点,现在就开枪?
法螺田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咽下一口口水后,静静地握紧手枪——可是在那瞬间,事态却有了些许转机。
“去死啦!”
其中一名少年所挥下的铁条正中正臣的头部,他就这么颓然趴倒在地上。
“啊……?嘿……嘿嘿……嘿嘿哈!搞什么啊?少吓唬我啦,你这混帐家伙!”
法螺田将握住手枪的手放松后,往倒下去后便一动也不动的正臣靠近。
然后,当他打算由自己来给予最后一击,抬起脚的时候——
正臣突然奋力站起身子,用拔钉器往法螺田的脸部砸下去。
“呜喔啊啊!”
然而膝盖却突然一阵瘫软,拔钉器的前端在差之毫厘的距离挥空了。
“咿咿呀啊啊啊!”
法螺田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他没有停下动作。
他就像个受到惊吓的狗一样跳开,然后将手枪朝向双膝着地的正臣。
取代枪声的,是尖锐的金属声响彻四周。
从法螺田的手上传来冲击——握在手中的手枪往天空高高地飞舞后,就这么在工厂的一个角落落下。
就连正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位于法螺田身旁的男性突然将手上的小刀往上一挥,以超乎人类的猛烈力道将法螺田手上的手枪打飞。
站在僵直的法螺田面前,拿着小刀的男性以平淡的口吻说起话来:
“那个,不好意思……要是杀了这个人,‘母亲’好像会因此伤心。我就以自己的判断行动了,是的……”
“啊啊?你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见那名男性脸孔的少年们——个个都满脸惊恐地倒退数步。
拿着小刀的男性的眼睛——整个眼白的部份仿佛充血一样,有的就只是一整片深红色的红色眼球。
看到这情形的小刀男性在环顾一下四周后——用无机质般的声调告知:
“没有……我了解。不好意思,‘母亲’似乎来到这附近了呢。”
下个瞬间——从工厂的入口处响起猛烈的冲击声。
全员都往那里一望,看见锁在入口处的锁头正被漂亮地打飞在空中。
分成两片的锁就像被菜刀切开的蔬菜一般,直接掉落至地面。在此同时,工厂的大门被用力打开。
然后——正臣看见了。
从入口处跑进来的,是一名和前天晚上一样带着日本刀的少女。
一看见自己遭到围殴后的模样——
“纪田同学!”
便喊了这么一声。然后正臣看清楚少女跑过来的身影。
“咦……?”
——为什么杏里会来这里?
——为什么杏里会……拿着……那样的日本刀啊?
正臣的世界开始摇晃。
虽然现在的状况还不至于能够马上将“杏里=砍人魔”的构图组合出来,然而杏里与日本刀这个活像异常感觉的凝聚体的组合,足以将少年的心给推落至激烈的混乱中。
然后——给予这股混乱最后一击的存在,在正臣眼前随着巨响一起出现。
几乎是在杏里站到正臣眼前的同时,激烈的嘶吼声响彻这片工厂的土地。
——黑摩托!
为什么,杏里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手中拿的日本刀跟前天那名女人拿的一样?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听见黑摩托的嘶吼声?
疑问泉源而出,混乱毫无止境,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没有空闲思考。
然而最令他困惑,让送死的觉悟也松懈下来的是——
在嘶吼声之后出现的黑摩托,以及坐在其背后的少年——
那个人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面孔——也是最想要与之一谈的少年。
“正……臣……?”
“帝……人……?”
——————————
二十分钟前 池袋 某栋公寓
“咦……”
在听到塞尔堤是女性的瞬间,杏里心中有各种情感穿梭而过。
可是在杏里将那份情感给整理出来之前,隔壁房间传出的声音将她的思考给打断了。
那不是杏里昨晚休息的房间,是在公寓最里面的房间。
“奇怪?已经醒过来了吗……明明给他吃了还蛮强的镇静剂了。”
听到新罗口中说出的危险事情,杏里一阵呆愣。不过她觉得应该先了解发出声音之东西的真相,而将意识集中于通往里面房间的门。
然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出现一张男性的脸孔。
“喂,我的太阳眼镜在哪里?”
从中现身的身影,是披着衬衫的金发男性。
“哎呀,你弟弟刚刚出现在电视上了喔,听说要主演电影?恭喜啊。”
“啊……幽啊……这么说来,之前好像有听他提过。”
两名男性进行着普通对话的同时——杏里全身莫名激动了起来。
因为从她心中涌出的“诅咒的言词”,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欢呼”。
在那瞬间,她便理解并回想起来。
大约两个礼拜前,头一次见到塞尔堤时,将罪歌的其中一名“孙女”以压倒性的力量击倒在地的男性。
新罗没有注意到杏里已经僵直不动,一脸无奈地对着眼前的男性询问:
“该说啊,静雄……你因为被子弹击中,导致腿部与侧腹部的一部份筋肉有严重损伤……为什么你已经可以很平常地站起来走路了?”
密医感觉自己的人生被否定了一般,如是问道。而男性——平和岛静雄则是眉毛微微一皱,然后回答:
“你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可以站起来走路啊。”
男性诡异地说着答非所问的话。望着男性的身影——杏里心中的“诅咒的言词”便越来越激烈地嘈杂起来。
杏里将那些言词赶进“画框”的内部后,对着曾经从砍人魔手上救过自己的男性搭话:
“静……静雄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嗯……?啊——糟糕,你是谁啊?”
静雄似乎真的记不得杏里,认真烦恼了起来。新罗不理会他,开始说明在杏里睡着的这段时间中的经过:
“啊啊,他啊……昨天被枪射伤了。脚部跟肋腹部中弹,在因为失去平衡而跌倒的这一段时间,让开枪的家伙给溜走了,还真是有够逊的呢。”
“……你找死啊?”
“我打从心底对你道歉。”
新罗在被静雄瞪的同时跪了下来。
结果静雄似乎放弃回想杏里的事情,开口说道:
“没有啦,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下雨的地面很滑,所以才会跌倒……然后就看到肚子跟脚开始流血,才注意到,啊啊,我被开枪了,正觉得那么就该把对手给宰了的时候……那票家伙竟然就全都溜走了。接着汤姆先生就跟我说什么……要是不去看医生,就会因为铅中毒而死这种恐怖的事……”
“为什么会跑来找我这个密医啊?光是要切开你的身体,就弄坏我好几把手术刀了……”
“像这种枪伤,不是都会被警察问东问西的,很麻烦吗?与其这样,还不如来找你还比较便宜。”
静雄老实地回答,新罗则是大大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那么……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那还用说……”
对于新罗的疑问,静雄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
没有注意到那对杏里来说,是包含了多么残酷的意义。
“就是把开枪射我——跟那个下命令,叫作纪田正臣的家伙给宰了。”
——————————
现在 废弃工厂内部
然后杏里便来到这里。
她很清楚静雄有多么强悍。只要一想到再这样下去,正臣就会被静雄杀死——她判断与其说服静雄,不如先让正臣逃走才是上策。静雄与新罗虽然似乎还在谈论些什么事情,但那些话早已经无法传到她的耳中,杏里立刻用手机的短信来联络“孩子”中的黄巾贼成员。
她在这时候得到黄巾贼正在那个工厂集合的情报,甩开阻止她的新罗后,用她的双脚奋力跑到这个地方——
然而短信中并没有写下最重要的情报。
就是组织内发生革命,正臣早已经被黄巾贼给放逐这件事。
“纪田同学!”
就在杏里光明正大地表明真实身份,为了保护正臣而站在他的面前时———
“正臣!!园原同学!?”
坐在塞尔堤背后的帝人也从摩托的后座上确认了工厂内的状况,并带着惊愕的表情呼喊这两个人。
再怎么说,其中一个人拿着危险的刀刃,另一个人则满身是血。
在理解状况之前,感情便让他先呐喊这两个人的名字了。
帝人直接从摩托上跳了下来,跑到膝盖着地,全身是血的正臣身边。
然后,塞尔堤也是——带着复杂的心情探望现在的状况。
——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情形啊……
她接到新罗打来的电话,提到:“杏里好像因为看到手机上的短信而跑了出去。我现存虽然在追她……大概是往那间废弃工厂的方向,该说我已经不行了,呼吸……该说啊,好快啊!杏里她跑得好快啊!”于是便让帝人坐在后座,直接驾驶黑摩托朝着废弃工厂前进。
在路上奔驰的时候,她将PDA递给帝人观看——
〈你有无论看到多么不愿意见到的事物,都能够接受她的觉悟吗?〉
这样的文章。
在塞尔堤的想像中,她认为会看见黄巾贼跟名为正臣的少年,与拿着日本刀的杏里正相互对峙的景象——
——就是因为这么想,她才会带帝人过来……然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是黄巾贼老大的正臣,怎么会被同样是黄色布巾的同伴围殴呢?
“的确……这是最糟糕的景象了……”
看见正臣的样子,帝人不由得这么低吟。
为什么正臣会遭到黄巾贼围殴,以及杏里为什么会带着日本刀并出现在这个场所——
令他在意的事多如牛毛。
而这点,另外两个人也是完全同样的想法。
黄巾贼。
DOLLARS。
砍人魔。
虽然这三个记号差点要在三人的脑中浮现——却在彼此互相对望的瞬间,全部飞向九霄云外去了。
至今他们之间得到的所有情报——
他们之间所抱持的各种怀疑的念头——
都打从心底确信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只需要为了让彼此平安而行动。
陷入混乱的并不只有那三人,法螺田他们也同样错愕。
“终于给我死出来了啊,黑摩托……可恶……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我说你们啊,把这些家伙全都给我宰了!就算把那个两手空空的小鬼抓来当人质也无所谓!”
就在他这么喊的时候——
从集团当中发出另一道声音。
“就是现在……‘背叛’!”
“……啊?”
法螺田因为搞不懂这句话的含意而环顾四周——
然后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喂……搞什么啊……
——这是在搞什么啊?
眼前所见的景象,让法螺田用干渴的喉咙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
将两位少年抓住当人质,借以阻止黑摩托与日本刀女人的动作,然后来个一网打尽——那就是在他的脑中所浮现的画面。
只不过,如今在他眼前发生的,是他压根没有想像过的景象。
黄巾贼的成员们在互殴。
逼近两位少年的人,被从一旁跑过来的成员给揍倒在地上,而冲向那名成员的人,又被另外一名成员赏了一记飞踢。
放眼望去,在工厂内四处都发生类似的现象——现在黄巾贼的成员是不是正一个个倒在地上啊?
在那当中,看见一名挟带慑人气势在击倒黄巾贼成员的人。
那是一名脸部绑着黄色布巾的黑发男性——
他在跟一脸呆滞的法螺田四目相交的同时,便将黄色布巾给扯了下来。
然后,出现在那下面的是——
“嗨。”
“门……门……门田!你……你这小子!”
“果然是你这家伙啊?我听说泉井那一票人被逮捕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顺利逃走而没有被起诉……真没想到,你竟然学会弄这么大手笔的花样啦。该说啊……这点程度的伪装就能混进来,硬是要增加人数还真是个败笔。”
门田带着贼笑说完话后,接着就面对正臣的方向:
“刚才还真让人吓出一身冷汗呢。我还以为你会挨子弹……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次还真多亏了砍人魔。不好意思啊……在把那把枪处理掉之前,我们也不能有所行动。”
正臣一时间摸不着头绪,用拔钉器代替拐杖而总算站起来后,他对门田问道:
“门田……先生?这到底是……”
“没什么啦,我一直很在意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法螺田的名字……所以就稍微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啦……我去找了大概三十个DOLLARS的同伴,随便找块黄色的布绑着混了进来。游马崎跟狩沢因为太显眼,所以就没带来了。”
一面这么说着话,门田又将一名“敌方”黄巾贼给击倒。
虽然嘴巴上说得轻松,但是要找到三十个愿意混进敌阵中的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凑到的人数。正臣呆望这名过去曾经救过沙树的男人的背影——感觉到他那股连自己和法螺田都望其项背的领导气质——现在就只能对他心生惊讶与感谢而已。
门田召集的集团全都互相认识。然而,对法螺田所召集的黄巾贼来说,在这场混战当中,他们根本就是处于敌我不明的状态。
“该死……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喷……喷子呢,喷子到哪里去了!”
战况已经开始呈现一面倒的状况——法螺田依旧想着要如何活下来,于是开始找起刚刚被打飞的手枪。
可是地板上完全找不到类似的黑色物体——
“喂……”
取而代之的是从正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你……那个时候……跟那个叫泉井的家伙在一起吗?”
感觉心脏要被捏破似的。
法螺田的动作与呼吸虽然完全静止下来,冷汗却还是不断流淌而下。
“把沙树的脚打断的人……是你吗?”
“不……不是……我……”
牙齿不断打颤,法螺田想起站在身后的少年的模样。
虽然个子比自己矮小——全身是血却依旧毫不留情地——将拔钉器高高举起的模样。
“让沙树哭泣的人……是你吗……?”
“……可恶啊啊啊啊啊!”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转身的同时用力突刺——
然而正臣那绑着黄色布巾的拳头,却以交叉反击拳的方式陷入法螺田的脸孔中。
“原本可是……要用拔钉器把你敲个脑袋开花的喔?”
看着在地面打滚的法螺田,正臣静静地开口。
然后,感觉背后有两道不安地看着他的气息,头也不回地继续说着话:
“帝人与杏里……不是属于这边的人吧……”
正臣沉静地说着,就是不愿意让那两个人看到自己的脸。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看尸体……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可是,心中却涌起想要见这两个人一面的冲动。
即使是与DOLLARS或黄巾贼都无关,只是纯粹聊聊天也没有关系。
只是……就只是想要说说话——
忽然,他看见法螺田被他的学弟们给拖着,然后逐渐逃走的身影。
“给我站住……”
正打算要追上去而往前踏出一步的瞬间——
正臣的身体,因为紧张感在突然间散去而到达极限,就这么不支倒地了。
——————————
“正臣!正臣!振作点,正臣……!”
“纪田同学!”
周围的声音膨胀了好几倍在脑中作响。
映入正臣眼中的,是眼眶泛泪,不断摇晃自己的帝人,以及用同样的表情凝望自己的杏里的身影。
凝望这两张并排在一起的脸,正臣将DOLLARS和砍人魔的事情全都抛向一旁——
就只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很相似。
——搞什么啊……
——这两个家伙,不是对相当合适的情侣吗?
忍耐袭击全身的痛楚,正臣逞强地做出苦笑。
——那么……适合我的对象……又是谁呢……
——不……那还用问……无论合不合适……都没关系……
“要送我到医院的话……可以让我拜托一件事吗?”
正臣在全身伤痕累累的状态下说话,而发现正臣还活着,帝人与杏里就像那是切身的车情一般喜极而泣。
——搞什么啊……高兴得像是自己的事情似的……
“要送我去的话,就选来良综合医院……”
——结果——怀疑这两个人的人,就只我啊……
“有个女人‘在等我’——拜托了……”
正臣已经处在意识和嘴巴上说的话不一致的状态中,却还是听到在旁边看着这情形的门田,用一副拿他没辄的声调说话:
“真是的,虽然我叫你不要逃……你竟然是直接冲上去?有点分寸吧。”
门田虽然苦笑着说话,眼神中却浮现对正臣感到敬意的情绪。
“放一百个心吧,我马上把你送到来良医院。”
听着门田强而有力的发言——正臣静静地失去意识。
——————————
废弃工厂外面
法螺田等人坐进稍微有点旧的自用车之后,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立刻把门关起门,然后用力将油门踩下去。
轮胎虽然在原地摩擦了一下,他们的自用车还是在数秒钟后猛烈地向前行驶。
“啊!法螺田老大,比贺不见了!”
“不用管他啦!”
同伴明明还被留在废弃工厂内,坐在驾驶座上的法螺田依旧毫不留情地让车子前进。从后视镜中看着废弃工厂逐渐远离——然而从那一块土地中,竟确认到有一台黑色摩托冲了出来。随后车子内立刻陷入半疯狂状态。
“追……追……追上来了啦!是……是……是黑摩托!”
“闭上你的鸟嘴啦!”
法螺田激动地将油门催到底。
“我要逃……我要逃我要逃!什么啊!搞什么啊!该死!”
“法螺田老大,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总之先逃啦!没什么,看来警察还没有动静,就这样先逃到什么地方以后,等事情冷却下来……等到泉井从保护管束中出来以后,就能卷土重来了!”
工厂的道路是一条既冷清又笔直的道路,很幸运地,没有任何车从对面开过来。
像是要利用这股运势,他以直线车道来做出与黑摩托的差距,然而——
“啊……法……法螺田老大!前……前面!”
“啊啊?”
从副驾驶席上传来同伴的声音,法螺田因此将视线往前一看——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似曾相识的男性。他将手靠在道路标志上,并怒目横眉瞪着自己。
“那……那家伙!那件酒保服……!静雄!是平和岛静雄!”
“什么!?竟然还活着!?”
静雄没有死。
在确认这件事的瞬间,浮现在法螺田心中的念头,比起不会变成杀人犯的安心感——现在已经近在眼前,那一瞬间涌起的绝对恐怖反而更加深刻。
而且现在还没有枪。即使有枪——也没有自信能赢。
——可恶!就这样把你给撞死!
法螺田开始自暴自弃,直接把油门踩了下去——
“奇怪?可……可是那个地方怎么会有道路标志……”
就在副驾驶席上的男性这么说的时候—
在不远的前方,站在道路旁的静雄——将手靠着的道路标志给“扛了起来”。
“啊?”
在车内所有人都异口同声时,静雄也在同时间确认到,车内有一名头上绑着绷带的男性——于是脸上青筋毕露,并展露凶残的讪笑。
紧接着,道路标志被全力挥出,朝他们的面前近逼而来——
无法形容的破坏声在冷清的住宅街上响起。
“呜咕喔喔喔喔嘎喔喔喔喔喔!?”
车内所有人在发出惨叫声的同时将身体缩了起来——不过除了袭击整辆车的冲击,以及从头上洒下来的细碎玻璃碎片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
——!?
法螺田为了知道发生什么事,于是立刻抬起头来,在眼前的是跟不久之前一样的一般道路风景。
——静雄到哪里……啊!?
他们为了从后视镜确认静雄的身影,所以确实知道这辆车上到底怎么了。
车子变得非常通风,取而代之的是,后视镜消失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再怎么说,“车顶完全从车上失踪了”。
情况变成只有在窗框的位置上,总算还留着仅剩的残骸,剩下破裂的玻璃的下半段还残留在那里。
坐在外型实在是过于扭曲的敞篷车上,少年们发现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的脑袋就会整个被击飞这件事——全身都陷入脑袋一片空白的恐惧之中。
法螺田在不到一天之前所犯下的“过去”——
绝对无法挣脱。
“不准给我……逃走啦啊啊啊啊啊!”
从遥远的后方响起怒吼声。
当法螺田听到那声音的同时,激烈的冲击刺进车子底盘。
从背后飞来的冲击,其真面目是非常简单的事物。
在驾驶座与助手席中间,“禁止进入”的道路标志深深刺在那里。
从那瞬间起——他们的记忆就暂时混乱了。
法螺田回过神时,自己正一边大叫,然后在无数的车阵中以疯狂的速度奔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啊啊啊啊啊!”
这辆快速成形的敞篷车逃进大马路上,完全没有在意喇叭的噪音,就只是莽撞地不断向前突进。
——搞……搞什么……我是什么时候跑到这种大马路上的?
精神回复正常的法螺田无法理解自己所处的状况,就只是穿过前方车辆间的缝隙,漠视红绿灯,不断为了逃离从背后感受到的恐惧而疾驰。
到底逃了多久呢?
忽然有道引擎声传进法螺田的耳朵中。
那不是车子会发出的声音,是二轮车独特的引擎声。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脑中充满黑摩托印象的法螺田,因为太过恐惧——想要将黑摩托压扁,而将车身猛力往二轮车的引擎声方向靠过去。
可是,法螺田并没有注意到。
黑摩托的引擎声与一般的引擎声不同这件事。
然后,会接近以疯狂速度奔驰的法螺田的车子的摩托,当然就是——
塞尔堤从遥远的后方看见那个情形——身体因此颤抖了一下,然后替法螺田等人双手合十祈祷。
然后像是害怕被卷入后会无法脱逃,保持在无声的状态下离开大马路。
对于好死不死,竟然对这附近的白色摩托找碴的法螺田等人,她真的是打从心底替他们觉得可怜。
“竟然对要提出警告的白摩托压过来……胆子很大嘛!”
“咦咦……咦咿?”
对于歪曲的敞篷车的压车攻势,白色摩托队员在绝妙的时间点上闪开——
而在安全帽下的眼神闪烁,并自言自语地说出跟法规没有关联的话。
“可别小看交通警察啊……小鬼头们。”
然后法螺田等人——品尝到今天以来最大的恐怖。
结果,他们在这出恐怖的脱逃剧中以被逮捕收尾,用与道路标志发生冲撞事故以及肇事逃逸来处理。
当事人们虽然坚持是“被人用交通标志砍了”,但被判断为由于发生事故而产生的错乱言行——之后虽然从标志的破坏痕迹,以及现场的状况看出与车祸事故完全不一样,却还是没有人认为这是人类空手进行的破坏。
也或许是因为警察有可能猜想到是静雄——却因为关在拘留所中的法螺田所犯下的诸多罪行一一浮出台面,结果就没有去逮捕静雄。
无论如何,法螺田都得暂时待在牢中一阵子了——
黄巾贼的身影也从这一天开始剧烈减少,池袋的街道取回一时的平稳。
只有一件事让警方颇为头痛——
认为有可能是法螺田所使用的枪枝,始终都是不知去向。
——————————
同一天 深夜 新宿中央公园 富士见台六角堂
位于中央公园的一角,被树木包围,有着六角型屋顶的凉亭。
在丑时三刻(凌晨两点到两点二十分)这个要过不过的时间。
周围高楼的窗户依旧有许多灯光明亮着,让人丧失对时间的感觉。
在那当中,在区民之森的小高丘上——有两道人影安静地对峙着。
身形较小的影子将袋口绑紧的拉绳背包交给对方后,另外一个人影灵巧地将绳子解开来,在确认内容物的同时展露笑容说道:
“嗯,没有错,我确实收到了。哎呀,这么一来,就能跟栗楠会收取酬劳了。”
说着这些话的临也,他手上拿着的是——原本应该由法螺田所持有的手枪。
“是……虽然没办法……连子弹都回收……”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回收枪管的镗线,就算子弹被警察给回收去了也没问题。不过还真是辛苦你了,‘比贺’。工作这么迅速,真是感谢你。”
“是……”
应该身为法螺田的后辈,并跟在他身旁的少年,现在却对临也毕恭毕敬地低头。
这举动跟他平常面对法螺田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在对临也的那份敬意中,包含着不同于恐惧之类的情感。
“原本打算立刻将法螺田的事告诉他们,交给栗楠会的人去处理就好了……想说反正都这样了,要是能用枪把小静给杀掉就太幸运了。”
“嗯,所以才经由我来告诉法螺田关于静雄的情报。”
“是啊,至少也该打中头部或心脏才说不定会死,真的很可惜呢。”
然而下一个瞬间——比贺转过身去,对着与临也反方向的空间说话:
“是,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母亲’……”
比贺对着柱子的影子这么说完后,用与刚刚更不同的敬意鞠了一个躬。
在此同时,临也的鼓膜上响起一名少女战战兢兢的声音:
“那个,真的很谢谢你……那么,接着就请你回家,过着普通的生活吧……”
那是一道不太适合这个深夜公园的声音。
在比贺迅速离开后,代替他出现的是一名少女。她的打扮与声音同样和这个场所不搭调。如果是在大白天,说不定反而非常适合——以在深夜的公园中与男性两人独处来说,少女的服装实在太过乖巧了。
“那个,你就是……折原……临也先生吧?”
对着说话有所顾忌的眼镜少女,临也有些开心地对她笑道:
“是啊,园原杏里小妹妹……还是该称呼你为‘罪歌’呢?不,毕竟你没有被夺走意识,还是叫你杏里好了。话说回来,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乍看之下似乎是毫无接点的两人,在过去却有几次接触。
才刚入学的自己被总是欺负自己的集团虐待时,他与帝人一起闯入现场,将进行虐待的女孩子们给赶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因为静雄在那之后就立刻出现,所以双方根本连招呼都没有打过。
“原来你就是……那时的临也先生啊。那个……当时真的很谢谢你。”
在对临也鞠了一个躬之后,杏里表情瞬间变得严肃,面对他说道:
“那个……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便从手掌中出现银色的刀刃。
以让人联想到居合斩的流畅动作,一把刀出现在临也的眼前。
“请让我……砍你吧。”
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当中没有任何感动,只是不断听着罪歌诅咒的言词,重复做着同样梦境的每一天。因为遇见帝人、正臣和塞尔堤,她从乍看之下,像是日常的非日常生活中脱离而出——
虽然期望每一天都能有所变化,却从未期望带给帝人和正臣不幸。
为了要得到自己所期望的日常,为了要得到帝人与正臣的安稳生活——
过去是将刀对向“罪歌”的“小孩”,而这一次是操弄着DOLLARS与黄巾贼,让自己周围的生活陷入混乱的黑幕。
杏里为了“支配”那名黑幕,摆好握刀的架势,面对眼前的男性。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把纪田同学……还有龙之峰同学卷进来……”
“嗯——我什么也没有做啊?也没有从后面推一把。我只不过是指引一个方向而已……说得也是,如果是要对我的行为找出理由的话……”
对杏里来说是非问不可的问题。可是对临也来说,却像是被人询问今天午餐的菜单一样,以非常轻松的态度回答:
“因为我喜欢……喜欢人类啊。”
“……?”
杏里不了解对方的意图而侧头表示疑惑,临也则是张开双臂,心情愉悦地开口说道:
“对,就只是因为喜欢人类。不论是美德或是恶德都平等地喜欢。唯一讨厌的,就只有平和岛静雄一个人喔。说不定,我只是为了想要看见人类的各种不同面貌吧……接着是问题,刚刚的答案是认真的还是胡说的呢……?”
对于像在戏弄自己的临也,杏里静静地眯起眼睛:
“只要支配了你……就能知道了……”
杏里用她平常几乎完全无法想像的声调说话,并以锐利的动作朝临也直冲而去。从跨出第一步到挥刀,刀刃的轨迹都以极为精准的弧度在滑动。这个让人联想到已经出鞘的居合斩法的动作,应该能够让临也对距离感产生些微的错乱才是。
然而临也像是看穿了这件事,甚至用会让人觉得他很胆小的速度飞快地向后退,从六角堂中跳进高丘上的草丛内。
“听说某些居合刀法与其说出刀速度快,不如说会使人的距离感出错……是真的啊。”
临也老实地发出赞叹声后,对再次摆好持刀架式的杏里投以挑衅的言词:
“好了……你打算怎么做?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既平稳又幸福的日子,就用那把刀去砍每一个你认识的人不就好了?你来成为女王,这么一来,即使是和平的世界也能轻易到手。”
“那样子……那样子做是错的……!虽然我……无法去爱上某个人……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那是错的。”
“哎呀哎呀,那样的话,无论帝人还是正臣都对你怀有喜欢的心情……你却不做出明确回复的态度,这是否能算是正确呢?”
“……”
对着一语不发的杏里,临也继续戏弄:
“还真是让人觉得好笑的自我满足?你只不过是单方面认为自己无法去爱人,并拿这个当成理由,然后对现在的立足点感到满足罢了。罪歌会代替你去爱人?说什么蠢话。到底要如何才能证明,那把刀的诅咒跟人类的‘爱’一样?”
“请你……闭嘴——”
这句话还没说完前,杏里的身体已经动作起来。
她挥出的这一刀造成比起刚才还要更加锐利的轨迹,临也却用从怀中掏出来的小刀,硬是将它弹了开来。
同时利用杏里的死角来移动,绕到她的背后。
看穿这一点的杏里,将弹开的刀身一转,朝背后砍去——
然而临也并未做出施加攻击的动作,在拉出比刚才还要远的距离后,继续对她说话:
“我说你啊……要是太小看我,那就麻烦了。我能够跟小静打架势均力敌,可不是没有原因的。还有……嗯……至少不应该把这个交给我。”
临也一面贼笑,一面将刚刚从比贺那里收下的手枪对准杏里。
不过杏里不为所动。她不可能没有预想到这个情形,所以早就已经将子弹从那把手枪中取出来了。
可是临也似乎早已看穿杏里的行动,面露微笑地——一只手握着手枪,而另一只手则拿着小小的透明袋子。
“……!”
在透明的袋子中,装着几颗像是子弹的东西。
“好了……在刚刚的一来一往当中……我是否能够将子弹装进这把手枪中呢……?”
临也挑衅般地问道——杏里一方面让心情沉静下来,一方面将意识集中于看出对手的动作。即使那里画装有子弹,只要将一切都交给“罪歌”的记忆与经验,就有办法处理。
当然,这么做会使杏里陷入死亡的恐惧当中——不过她将自己的视野都往画框的内侧推挤,将恐惧心也硬是塞了进去。
然后——注视着透露冷静视线与稳固架势的杏里,临也静静地开了口:
“啊啊,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瞄准你。”
“……?”
“我会瞄准比贺。”
“……!”
“啊啊,或是在那附近走路的情侣好呢?”
他的一句话将杏里的心拉进画框内。
临也的视线没有落在杏里身上——而是对着位于她背后,正走下山丘的比贺。她不知道临也口中说的人们距离有多远。她听不见脚步声,也不知道临也手上的那把手枪,到底能杀伤距离这里多远的人?
杏里和罪歌对枪械都没有足够的知识。
“即使将毫无关系的人卷进来……因为你无法去爱人,所以不会感到有多痛心吧……?”
面对身体僵直的杏里,临也平淡地将事实坦白出来:
“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老早就知道比贺是砍人魔事件中的被害者了。他是在对小静找碴以后,在伤痕累累地逃跑时被砍到的。可是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会命令这一位比贺来进行回收手枪呢?”
接在后面所说出来的话——
“是你呀……是为了要像这样跟你说话……想要对你提出宣战布告。”
并非针对杏里,而是对着她手上的刀。
“我可是非常非常爱着人类……”
临也微微一笑,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怎么可以把人类交给不过是一把刀的家伙?”
那些话正是是对罪歌提出的宣战布告。
“因为人类是——我的东西。”
最后,临也又贼笑地补上一句话。
让到刚刚为止都像是恐吓般的言词,全都变得像是一场玩笑:
“啊啊,不过只有那个你偏爱的小静除外,因为我不想要,所以就给你吧。我会祈祷你能够早日将他切成丝,加油喔……那么就再见啦。”
用爽朗的笑容说完后,临也若无其事似的背向杏里。
在杏里转过身时,比贺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能看见在公园中有几对情侣之类的人在走动。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遥远的暗处中,杏里与临也的这些一来一往——不过情况若是继续发展下去,没人知道结果会如何。
假设比贺已经远离,临也就会将枪口对准那些人吗?
杏里判断临也是与自己至今所遇见的人完全异质的存在,并缓慢地将“罪歌”的刀刃收回身体内。
说不定,罪歌也从临也身上感受到某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就像为了证明这一点——平常总是能够立刻就听见的诅咒声,在完全看不见临也的背影之前都完全保持着沉默。
就好像——罪歌打从出生以来,头一次对人产生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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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 新宿 某处
将杏里留在公园,在回到自己公寓的路上——
“嘿……”
忽然被人从后面搭话。
因为是似曾相识的声音,所以回头望去——站在那里的,是有着能够融入黑夜中的鲜艳黑色肌肤,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
“赛门……?”
临也叫出名字后,赛门对他投以跟平常一样开朗的微笑。
——为什么赛门会来这里?
很难得地,临也的心陷入“疑问”当中。
平常都是在给予他人疑问与混乱的临也,这次立场相反了过来。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对赛门来说却很足够了。
正当临也要开口说些什么的瞬间——
伤痕累累的巨大拳头,陷入临也的面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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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新宿 某栋公寓
“你还真是慢呢。那么,那样东西……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
看见临也那张左眼瘀青发肿的脸,波江不禁目瞪口呆。
他一副跟拥有一击必杀能力的对手打完比赛的拳击手,一边的眼皮肿了起来,在周围则是扩散着浓浓的瘀青。
“……只是挨了一记很不错的拳头。虽然不至于昏过去……但在还没办法站起来的时候,被人用俄罗斯语狠狠地说教了一番。真是的,什么‘我没有打算对你说教’……这根本就是在说教嘛。”
“什么?俄罗斯语是什么意嗯……?你就算跟那个叫静雄的人打架,不是也不会弄成这副瘀青的德行吗?”
静雄的名字突然被提出来后,临也便自嘲地笑了笑。
然后用那名最令他不高兴的人来比较,嘟哝似的分析刚才的拳头:
“力量的话,当然是小静占上风……不行啊……那个……那是有学过相当程度的某种格斗技的拳头。虽然能做出反应却还是闪不掉……呵哈哈,这下子,那些他是俄罗斯的黑手党或是前佣兵的谣传搞不好是真的了。”
“可恶……正因为恶整到罪歌,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个特别的存在而洋洋得意时,马上就遇到这件事……”
“你没事吧?应该没有脑出血吧?”
波江很难得说出替他担心的话,不过却没有传进临也的耳中。
只不过,感受着许久未曾尝到的直接性“痛楚”——
临也依旧无比开心。
看着镜子检查瞳孔,在确认应该没有脑出血的症状后,临也喜孜孜地笑着面对波江,对她开口询问:
“呐……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把帝人的情报泄露给法螺田的人……是你吧?”
“你说呢……就算真的是这样,反正你也一定早就预料到了吧?”
看见波江泰然自若地回答,临也一阵苦笑,然后很高兴地仰望天花板说道:
“真是的……有像你这样会采取跟我的预料中一样行动的人……也会有像赛门、小静那样完全颠覆我的预测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对人爱着爱着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啊啊,没有错,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继续做这种该死的工作……让我高兴到想要吐呢。”
就只有一点点。
在他所说的这些话中,仅仅参杂了一丝真心话。
然而,波江面对临也,听完他的真情流露后——
“虽然已经对你说过很多次了……”
用冷彻声调来否定临也这个人:
“对人类来说,最讨厌的应该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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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前 路上
临也挨了强烈的一击,在感到颜面疼痛的同时——也感觉到身体有飘浮起来的感觉。
但那股飘浮感立刻就被宣告终结,他飞到距离数米外的公寓墙壁上,背后遭受强烈的撞击。冲击从背后穿过腰部,直达到手脚的末梢,血管像是要从全身喷出来一般的痛苦与麻痹感袭击着他。
意识虽然开始朦胧,却又由于冲击而引起的内脏疼痛与呕吐感而强制清醒过来,开始听见眼前蹲下来的黑人所说的话。
“嘿……可以听我说一些不是很好听的话吗?”
冗长的自言自语从这句友善的话开始。
“你还真是个卑鄙胆小的家伙耶,让人觉得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中听着这些用俄罗斯语说出来的讽刺与嘲笑,临也往眼前的壮汉看过去——并缓缓地开口:
“啊……是很卑鄙啊,我也这么认为。”
这句话毫无疑问也是俄罗斯语——在水泥地上,形成了一幅东方人与黑人在用俄罗斯语交谈的诡异画面。
“可是呢,赛门……我可是很喜欢自己的这种卑鄙喔。”
临也背靠在墙上,依旧以轻松的态度对赛门询问:
“我了解赛门很重视这座城市……不过呢,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这应该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没什么,这很简单。”
对着难得会老实询问他人的临也,赛门毫不隐瞒地开始述说真相:
“正臣有个女朋友吧?”
“……是啊。”
“那女孩跟我的搭档说了,包括你的事还有刚刚发生的事。”
听完他的陈述,临也回想起三岛沙树的容貌。
的确有对她谈起一部份这次的计划。从很久以前——为了要利用纪田正臣,在有万一的情形下,需要将她拉回来当棋子使用。
——啊啊,是这样啊……沙树她……是真的喜欢上纪田了啊……
沙树背叛自己。
对于这个事实,他并没有感到太惊讶。
——那样也好,我会祝福他们。
不如说,这依旧还在预测范围之内,不过还是有一件事让他无法释怀:
“她为什么要联络你们?这种事情,直接跟纪田本人说不就好了?”
“哈!就算对他说,现在的纪田也不会就此罢手吧?而且……她也没有其他能够打电话的对象了。恐怕就连门田等人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那又为什么会找你们——”
话说到一半,临也注意到了。
为何赛门会出现?沙树并没有跟赛门特别交好。她虽然也会去那间寿司店,但交情应该不至于到足以交换联络方式。
然后临也才发现……
沙树的确不知道能够求助的联络方式。
然而——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拜托——她才会跟赛门,或者是那位白人厨师取得联络。
也就是说——
“我们寿司店的生意还挺不错的。”
因为这实在是个过于愚蠢的结论,临也不由得哑口无言,不过赛门还是面带微笑,将答案告诉他。
“不管医院还是哪里……只要是有电话簿的地方就可以找到我们。”
电话簿。
这答案真的太过简单,太过单纯了。
对着拿起话筒说:“是,您好,这里是露西亚寿司。”的厨师,沙树到底要如何开口来求助?
一想到这里,临也很自然地嘴角一扬。
赛门俯视临也的笑容,自己脸上也浮现冷笑,并继续说道:
“结果在白天时没有赶上,现在就只能像这样给你一个警告。”
“……”
“我说临也啊,你这小子……别在这座城市乱搞。”
“赛门你啊……”
临也用已经开始肿起来的眼睛仰望黑人,然后用日本话嘀咕:
“你啊……用俄罗斯语跟日本话说话时的印象,也差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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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还真是个……让人觉得没救的卑鄙家伙耶。”
在离开时,森严一面穿着鞋子,然后用平淡的口气这么说道:
“因为……这两天调查了不少关于你的过去……就连两年前的那起斗争事件,也全部都是你在背后操弄吧?”
“你是指哪件事呢?”
“让两票年轻人所组成的队伍……嗯,算是日本版的独色帮吧?在他们两边都打好关系,非常顺利地在他们之间周旋。而你自己本身则是完全不会弄脏手,确实地将情报贩子的好处都收下。”
回头看向临也浮现的轻松笑容,森严在防毒面具之下讪笑:
“不但如此,还指使那些信奉你的少女们混入那些少年当中……据我所知,似乎是因为当中的一名少女受了重伤,事件才就此落幕……”
森严在此时暂时顿了一下,以嘲讽的口吻指出一项推论:
“我呢,认为就连那件事也是你所指示。是否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对那名少女下达了故意让敌对组织给绑架的命令呢?不过我是不清楚,有哪个女孩子会听从那种或许会让自己受重伤的指令就是了。”
沉默瞬间扫过。
临也特意不去回答那个问题,只针对少女的事情,参杂着微笑谈论起来:
“沙树她们是……可怜的女孩子们呢……她们就是这点惹人怜爱。”
“那些是你悲哀的玩偶们啊。你似乎从高中时期就总是在搞这一套。‘那家伙不了解真正的爱’——新罗总是这么说你呢。”
“我可不想被喜欢没有头的变态这么说……算了,这就先不提了……包含沙树在内的那些女孩子们,都是被家人或情人施以强烈暴力的女孩。而且,程度都远比想像中还激烈……”
仿佛是想起了少女们的过去,临也用着悲悯与恍惚交互混杂的复杂表情将接下去的话说出来:
“即是如此,还是无法讨厌,也无法去憎恨那个对象。她们就是因此而走投无路的女孩子们。也因此——操纵起来才特别简单。与其说她们是深爱着那个家人或情人,不如说是抱有一种类似信仰的感觉。将那份信仰——切换到我身上,就只是如此而已。假如我希望她们去死,她们即使会有迷惘,最后也一定会去死吧……”
“嗯……说得还真轻松。你这样说,几乎会让我以为操弄别人的信仰是很简单的事呢。”
森严同时表达佩服与惊讶的感受,并确实了解眼前的青年是彻头彻尾的坏胚子。
正当森严思忖在这张笑容的背后,到底将多少人的人生给毁掉时,临也突然改变口气,说出一个单字:
“你知道……凉南希吗?”
临也的这个问题,让森严似乎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
“…………”
“?”
“不,没事。所谓的凉南希,是指在爱尔兰与苏格兰的传说中出现的妖精吧?据说是会诱惑并杀死喜欢上的男性。”
“对,诱惑男性。要是男性接受她,就给予他才能并夺走生命……相对的,要是男性拒绝她的爱——一直到那名男性回心转意为止,都会像是奴隶般勤奋地付出的女妖精……沙树她们就是像那样的存在。”
临也说的话让森严有些认同。
的确,如果被临也刚才说的那些少女们真心喜欢上——不管会不会被授予才能,会因此不幸的机率应该比较高吧。
“可是呢,沙树现在已经变成纪田的人了。所以……纪田就会如同传说中的诗人一般削减自身的生命。至今为止是这样,从此以后也是如此。”
临也为那名叫作纪田的少年发表悲哀的说词,森严对此则是暂时沉默片刻。
然后,想起亲身儿子与某个“怪物”的情侣组合——
说了一句反对的话:
“不过……对诗人来说,生命被夺走会是不幸吗?”
森严这句话,让临也露出一笑置之的笑容,然后轻声叹了口气:
“如果是真心喜欢那名妖精……说不定就是幸福……”
“即使注意到自己会不幸,却连这一点也会一并包容……这不是很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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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良综合医院 某间病房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臣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虽说吃了止痛剂,全身上下依旧隐隐作痛。
虽然还算不上是无法忍耐的痛楚,但也不到能够忽视并入眠的程度。
会面时间早已经过去。因为不是会造成生命危险的伤势,他就先请帝人和杏里两人回去了。正臣被安排至一间偶然空出来的个人病房中,因为觉得无聊,便一面望着天花板,一面回想在这间医院中发生的过去。
两年前——
为了要提出“分手吧”而进入沙树的病房时,她静静对着自己微笑。
“谢谢你……有过来。”
她的笑容跟入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因为能见到正臣而打从心底高兴的表情。
然而,就是那张笑容——比任何事物都更能激烈地伤害正臣的心。
——不行……我无法忍受……
——还是……得告诉她……
——说啊……快点说啊……我……
“我知道……”
“……咦?”
正臣全身冒汗地愣站在原地。看到这样他,沙树仿佛要给他台阶下似的——从口中说出阻止他的话。
“我知道……正臣其实……没有来吧?”
“……!”
“嗯……我从临也先生那里听说了……正臣一直都在打电话给临也先生吧?打了好几通好几通……他笑着让我看通联记录。”
——那个……那个混蛋……!
对临也的愤怒涌上心头,然而瞬间却又被另一个感情给压抑下去。无论是将愤怒的矛头针对谁,最后也一定都会转回自己身上。临阵逃走这个事实,胜过其他的任何情感而束缚住正臣的心。
少女似乎看穿正臣的内心——
“可是你不用在意。对我来说,在那之后不论你有没有来……也没多大的差别了。”
“……别再说了。”
“因为这样,正臣才能够不受伤……那就是最好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正臣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我们分手吧。”
仿佛要打断对方所说的话。
沙树的安慰,只会让他感到痛苦。
对当时的正臣来说,为了从那种痛苦中逃走,只好—
利用这一句“分手吧”。
“冷静想想……我这样好像是非常糟糕的男人吧……”
正臣回想两年前的事,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沙树她……到底是看上我的哪一点,觉得帅呢?”
还是说,这全部都是因为临也的指示才装出来的?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知道了。
虽然这么认为——
“大概就是像这样,对奇怪的地方很老实这一点吧。”
“呜哇!?”
从房间的旁边传出对这句自言自语的回答。
正臣慌张地朝那个方向望去,结果看见沙树靠在墙壁上的身影。
虽然没有注意到,看来自己与沙树是在同一栋楼层。搞不好,这还是已经熟识的医生们的善意安排。
“搞……搞什么啊……沙树……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想说别把你吵醒。”
沙树的脸上不见平常的表情,她用认真的神情注视正臣:
“我从门田先生那里听说了……全部。”
“什么嘛……你果然会恨我吧?你一遇到事情时就逃走的我,今天却一个人冲进敌阵中……不过,却奇迹似的只受了这点程度的伤就是了。”
正臣带着自嘲的笑容将眼神别开,沙树表情更加阴沉地开口说道:
“真笨呢,正臣真的是笨蛋呢……”
“这从以前就该知道了吧。”
语毕,正臣便不再开口说话。
沉默暂时支配这间病房,而最先无法忍耐的人是沙树。
与其说无法忍耐——不如说下定决心或许比较正确。
“我跟你说,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正臣道歉才行……”
话才说完,沙树便缓缓走近正臣躺着的病床。
不仅没有拄着靠在墙壁上的拐杖,连平常坐的轮椅也没用到,只依靠自己的双脚。
“那天晚上……其实我是……照临也先生的交代,让那些人抓到的……我很清楚……自己会被如何对待。可是……可是,因为临也先生这样跟我说——这么一来,一切都会结束……所以我,那一天晚上……是自己到那些人的聚集场所……附近……去……接着……就……由临也先生……将情报……告诉给……那些人们……知……道……”
仿佛在恐惧着某种事物,沙树一脸惨白地坦白。
然后因为声音过于颤抖,无法再把话说下去,寂静再次于这间病房安坐下来。
对于始终放弃步行的少女能够行动,正臣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静静地将上半身立起,痛楚虽然贯彻他的全身,却绝对不显露在表情上,只有浮现出大胆的笑容说道:
“什么啊,就是这件事吗?”
“……咦?”
“‘我知道’……”
他说了谎。
“因为我是超能力者啊。”
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在理解这些事情后——正臣一点也不想让沙树发觉,其实自己始终对让沙树无法行走一事深感愧疚。
他装出一副早就知情的态度,满脸得意地开口:
“你是被临也那家伙指使的吧……?为了将我留住……要你一直假装成不能走路。对那家伙来说,是打着将我留在手上当棋子的主意吧。而那目的,应该是为了某个不知名的实验……真是的,别把医院当成旅馆住啦。虽然这间医院好像有蛮多间空病房……应该不会介意。”
看见正臣打算将自己的谎言蒙混过去的模样,沙树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笑道:
“我第一次……违背临也先生交代的事情……”
那么她是否相信正臣说的话呢?这一点连正臣也无法查知。
只是,那被病房的灯光所照耀的笑容和泪水——真的好令人疼惜。
“现在……我觉得总算能说出口了……”
“什么事?”
“对不起……我没有去救你……”
直到两年前的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
害怕去承认,而一直避免说出来的话。
最后还说出另一件——因为害怕而始终不敢说出口的事。
“可是……我果然还是喜欢沙树。”
“……”
“求求你,别跟我分手。”
因为这句不可思议的告白,病房再次为沉默所笼罩。
也不知道经过了几分钟后,就在正臣犹豫是否要再说一次时,沙树的上半身隔着棉被压了上来。
“咕喔……!”
冲击贯彻全身,让正臣不由得叫了出来:
“喂……你做什……”
正要开始抱怨而往少女的脸上一瞄——却因为看见沙树认真的表情后,不自觉呆掉了。
“没有错……正臣真的是笨蛋呢……真的很笨呢……”
少女的眼眶噙满泪水——凝望这样的她,正臣将过去这名少女曾经说过的话,直接对她说了出来:
“没办法啊……不过是一个缺点,你就容忍一下吧。”
听到正臣的话——沙树也将正臣对她说过的话,模仿起来后说回去。
两人面对面,仿佛要确认互相的过去一般。
“你自己也知道的话,就改过来吧。”
“一起……改过来吧。”
外头似乎又再次下起雨来,冰冷的雨声包覆着病房。
然而,雨声已经不再令任何人的心情感到阴沉郁闷了。
不再打击任何人的意志,也不再有任何事物被改变。
雨就只是单纯以雨的身份在坠落。
沙沙……沙沙……沙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