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这座城市真是不知休息为何物——】
从电视中传出声音沉重的旁白,而画面则是播放着从巡逻警车中拍摄下来的街道风景。
【两个月前,发生了名为“撕裂者之夜”的连续伤害事件,让民众陷入恐慌。然而今天,池袋的夜晚依旧以同样令人恐慌的气息蠢动着。】
这是在年底之类的时节很常见到的特别报导。
在气氛和平的客厅中,记者靠着紧密跟踪员警的巡逻,才得以揭露的关键性画面正被播放出来。
不过那些都算不上什么能够动摇国家的大事件,几乎都是些打架斗殴,酒后与无照驾驶,或是取缔赃车等,就连地方报纸也不会报导的事件。
然而这些事件却因为影像本身具有的生动感,让在客厅中的人们有种凶恶的犯罪就近在眼前的冲击,并将“今晚的街道很恐怖”这种印象深植于心中。
不过——大王电视台的特别节目却有一点与众不同。
【在如同这座城市之血管的道路上,有个于黑夜中舞动的恐怖黑影。】
影像在这时候切换,开始播放起一段广为流传的影像。
【根本没有车牌与大灯,车体也完全涂成漆黑色的摩托。当然,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是危险驾驶了。】
果不其然,场面是夜晚的池袋。
虽说如此,那段影像与至今为止的影像不同,酝酿着一股特殊的氛围。
位于画面中心飞舞的,是正在追逐一辆车的黑色摩托。
正如同旁白所言,那辆摩托上并没有设置大灯与车牌,让人觉得像是将黑色的剪影给直接立体化似的。
然后,枪声响起,跨坐在那辆摩托上的骑士的安全帽大大地往后仰,而在那短暂的时间中,安全帽浮了起来。
可是——那顶安全帽立刻就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该景象就像是用黑色的橡皮筋给拉了回来一般,虽然光是这样就足以叫人毛骨悚然了,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那一瞬间所浮现的事实。
在安全帽浮起的刹那间——
在那下面什么也没有。
这不是眼睛的错觉,也不是用黑色头发之类的物品所做出的伪装。
在安全帽与骑士的脖子中间,摄影机的影像确实地拍摄出开枪男性所搭乘的车子。
若要简单形容那幅景象,只消这么一句话即可——
【跨坐在黑摩托上的骑士,脖子以上的地方空无一物。】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从空无一物的脖子断面中所伸出的黑影抓住了安全帽的底部,接着顺势往其脖子上拉过去,然后固定住。
此时此刻,这段影像就足够让人认为是捏造的了。然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与报导媒体结合之后,反而产生一股奇妙的真实感。
再加上——那名骑士还有另外一个令人畏惧的特征。
就是那柄在遭到枪击前便已经在挥舞,完全没有任何光泽,如同夏天拖曳出的长影黑色武器。
然而,若要称呼那个为武器,却又太过于诡异。
那是可能有骑士身高的两倍长,长度达三米长的握柄,以及有着相同长度之刀刃的漆黑大镰刀。
摄影师当初在开始拍摄到的瞬间,还以为那是暴走族在挥舞着族旗奔驰。那名骑士便是握着如此巨大的握柄在驰骋着。
就像塔罗牌中的死神所持有的镰刀,因为被车辆的灯光照到后,而在墙壁上浮现影子,再将那影子给裁剪下来一样——那便是会让人如此联想,毫无任何杂质的巨大黑色、黑色、黑色。
【不知道这是愉快犯,还是暴走族的成员,就连警方也依旧无法掌握他的真相。】(注:愉快犯是做出让人或社会恐慌的犯行,再暗中观察或想像人们慌张模样的犯罪者。)
虽然这已经不是那种层级能够形容的事物,但由于报导节目的规范,而没有使用像是“妖怪”或“怪物”这类单字。
虽然如此,他既非暴走族或愉快犯,是连“人类”也称不上的“某种事物”这一点,任谁都能一目了然。
然而,就算大多数人多半能够理解“那是超越人智的某种事物”,却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接受”。
正因为如此——有一半的大众传媒打算给予那个“某种事物”一种意义。
而另一半——为了要使人们接受其“让人无法接受的那一点”,开始了某桩买卖。
将箭头指向这个在现代都市中,货真价实的怪异存在。
借着数年一度的灵异风潮为契机,虽然当中也有包含为了否定那个怪异,抱有相反思虑的人们,但大家都为了查出没有头的骑士的真实身份,开始付诸行动。
拥有这么一段经过,至今被大众传媒不断追寻真实身份的“没有头的骑士”。
也有一部份记者大声疾呼那是“真正的怪物”。
观察电视摄影机里的鲜明影像,不论怎么看都确实没有头部。
然而若以虚构之说来否定,那过于生动的景象又有着奇妙的说服力,使得人们之间开始流传起一道谣言——
所谓没有头的骑士,是存在于现实与都市传说之间的人物,是从人们的谣传中所聚集产生的存在。
在现实中,只要在池袋游荡个几天,“任谁都能亲眼目睹的都市传说”。
今天依旧有许多探求者,追寻着这个处于如此敏感位置的存在。
不过是以成为关键的情报却依旧没有被报导出来。“没有头的骑士”的真相彻底被黑暗给包覆,成为“现代谜团”的代表,融入这个社会当中。
然后,该位“谜团本人”——
在练马区中的一个小角落,整晚做着一件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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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马区某处
令人目眩的光芒包覆白皙的肌肤。
那光线强烈到足以让现实与幻想的境界变得朦胧,而在那照耀之下——有个一丝不挂的女性躯体。
在适度锻炼过的腹肌上方,有着形状姣好的双丘在摇晃着,如同白鱼般的手指滑入了那柔软的山丘间。
正在移动着手指的人也是一名女性,金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明下闪闪发光。
她身上的打扮让人觉得是名女医师或是研究人员,然而那颇具特征的娃娃脸和一双金色眼瞳,却和穿在身上的白色大衣有些格格不入。
与脸蛋有落差的不只是服装,在白色大衣内,有着比躺在床上的全裸女性还要更加煽情的躯体,并在无意间妖艳地“扭动着”。
如果说金发女性拥有会让人挑起浓厚肉欲的身材,那么躺在床上的女性便是充满了健康美,这两具魅惑人心的肉体在强光中十分突显。
游走在全裸女性胸口上的手指,以滑顺的动作移动到腹部,然后在肚脐的周围间轻轻地抚摸着。
光是看到这一部份,就可以说是非常引入遐想的景象了,然而当中却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将那一切都“毁去”,或是将其构筑成极为性变态的景象。
话又说回来,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过显眼了。
毕竟再怎么说,躺在床上的那名女性——
从颈部以上的地方,不存在任何东西。
从颈部上方露出的断面,那种平滑的样子与其说是被切断,不如说打从最初就是被设计成那样的零件似的。
断面被黑影包覆着,无法窥见原本应该能看见的食道与脊椎骨。
可是即使先不提这点,从一旁看来,也只像是在抚摸尸体罢了。
白人女医师,以及被进行验尸的怪异尸体。
只不过是头部的有无,就能转变成那样毫无情色的景象——然而当穿着白色大衣的女性将手从没有头的“躯体”上移开后,开口说出的话却与情色或验尸等气氛天差地远。
“好了,终了结束是也!感谢您能够涉及此事也!”
她的诡异日语才刚说完,就发生了更加偏离气氛的现象。
正当无头女性的手开始蠢蠢欲动时,某种黑色的物体跑了出来。
与其说那是气体,用混在空气中的液体来形容还比较合适。
比黑色还要更能减少反射光线的那道色彩,与其用黑色,更应该用“影子”或“黑暗”来称呼。
“影子”才涌出来就立刻包覆住全裸的躯体,并用会让观者以为拥有意志的动作吸附在白皙的肌肤上。
白衣女子兴致勃勃地观察这个情形,似乎没有对此感到惊讶。
又过了几秒钟之后——躺在床上的无头女性的打扮,从全裸变成穿着漆黑色的骑士装。
虽然如此,没有头部这个重点倒是一点也没改变。
对于没有头部这一点,穿着黑色骑士装的女性不以为意地坐起身子,将放在手边桌子上的PDA拿了起来。
异形般的存在灵巧地在上面输入文字后,让白衣女性看那个画面。
〈不是涉及,要用协助才正确。〉
“哎呀呀,我道歉是也。这可令我无比惭愧是也。”
〈……原来你看得懂汉字啊…难不成你的日语,只是为了塑造个人特色而故意装出来的吧?〉
“那可是以确实可疑的事实来说,是乃为虚无之事耶,PINKARARINOPUU。
面对展露天真笑容的白色大衣女性,没有头的骑士双肩无力,开始输入文字。
〈搞不懂你是在否定还是在肯定……算了,艾蜜莉亚,把这个星期的薪水给我。还有,正确念法是“TOPPINGPARARINOPUU”,PINKARARI是“ロバのパン屋さん”。〉(注:TOPPINGPARARINOPUU原文とっびんぱらりぶう是日本秋田县的方言,意思是故事到此完结;ロバのパン屋さん为日本老歌。)
“真是的,立时提起报酬之事,可真是会打如意算盘也。要立志提升更多的可爱度,方能真正成为融合东西洋浪漫气息的大和抚子啊。”(注:大和抚子是日本人理想中的女性象征。)
〈这…什么大和抚子啊…我是爱尔兰出身的……〉
对于无头女的反驳,被写作艾蜜莉亚的女性,以有些闹脾气的表情低头说道:
“现在乃为池袋人是也!还有,若能称呼小生为‘母亲’,那便是感谢电击三跪九拜如雨似岚,另外妈咪也是许可的,妈妈咪呀~”(注:电击三跪九拜如雨似岚正确说法为‘感谢感激雨岚’,意旨感谢的心情与言词像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不…那个就…呃…我的确与新罗正在考虑将来的关系,不过还没有到结婚那样具体的地步…但你想想嘛,别说是我了,就连新罗都比艾蜜莉亚年长,要称呼你为母亲实在是…〉
无头女似乎正以害羞的动作在扭曲身体,不过因为脖子以上没有东西,自然也不存在着能够泛红的脸颊,于是看起来就像是脑袋被打飞的僵尸之类的在挣扎,令人毛骨悚然。
〈总而言之,快点给我薪水!我就是为此才忍受人体实验这种讨厌的事情。话又说回来,最后那个触诊到底有何意义?〉
“啊啊,此乃因为刚出浴后之滑嫩肌肤无比光滑美丽,想要亲密Touch一番,借此沉浸于愉悦当中,如此罢了。”
〈……我懒得对你发火了…乖乖把这个星期的薪水交给我。〉
“是是是,请您冷静是也。慌张的居无定所无职业者可是拿得还比你少耶。”
说着像是要转移焦点的话,艾蜜莉亚静静将纸袋递了出来。
【谢礼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钧启】
在写有手写文字的信封中,装了一百位福泽谕吉。(注:福泽谕吉为印在日本万元钞票上的人物。)
无头异形让手指前端出现许多影子蠕动,借此快速地确认内容物后,心情随即转好,在PDA上输入混杂了记号的文字串。
〈确实收到了☆多谢惠顾☆〉
无头女——塞尔堤·史特路尔森收下以一个星期的工作量来说,实在有些过头的薪水后,以轻快的脚步离开那间研究室。
一进到地下停车场,塞尔堤将目光移到停在角落的一辆摩托车上。
那是一辆被紧紧包在遮雨罩下的摩托车,奇妙的是,遮雨罩并非随处可见的银色——而是与包覆在塞尔堤身体上的东西一样,不会反光的暗黑色。
当她的手一碰触,遮雨罩便在瞬间散成雾状,变成黑色的粒子并融入空气当中。
虽然可以说是如同魔术般的景象,塞尔堤本人却是神色自若。她跨上从当中出现的摩托后,将挂在把手上的安全帽戴在脖子上。
在夜晚街道上驰骋的没有头的骑士,以及没有大灯与车牌的黑摩托。
这个集世间好奇之目光于一身的组合,让人感受不到他们对于自己身为神秘存在有任何自觉——
只是让引擎响起如马匹嘶吼般的声响,冲入了池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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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并非人类。
是俗称“无头骑士”,居住于苏格兰与爱尔兰的一种妖精——会四处寻找天命将尽之人所居住的宅邸,然后告知其死期将近的存在。
将自己被砍下的头抱在腋下,坐在俗称克修达·巴瓦的无头马所牵引的马车上,拜访死期将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对方一不注意地将门打开,就会被泼上满满一盆鲜血。这个与报丧女妖一同代表着不祥的使者,在欧洲的神话中被传承至今。
在一部份的传说中,也有认为那是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堕落至地面以后的姿态,而实际情形却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说不清楚倒也不完全正确。
正确来说是想不起来。
当她在祖国时,被不知名人物偷走自己的“头颅”,丧失关于自身存在的记忆。为了取回记忆,她才追寻自己头颅的气息来到这个池袋。
将无头马附身在摩托上,将铠甲变化为骑士服,在街头彷徨了几十年。
到头来还是无法夺回自己的头颅,记忆也没有恢复。
如今塞尔堤觉得就算这样也不赖。
倘若能够与爱着自己和接受自己的人一起生活,就这么以现在的自己活下去。
没有头的女人将强烈的决心藏于心中,以行动代替不存在的容貌,表示自己的意志。
那就是——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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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袋 某国道上
摩托奔驰于通往都心的道路上,心情正好的塞尔堤思索着今后的打算。
——哎呀,真没想到,竟然能够只用一个星期就赚到一百万的临时收入。
——用这笔钱给新罗买副新的眼镜好了。
新罗是一名密医,同时也是她的同居对象,两人是相恋的情侣档。
他不只是对塞尔堤的内心,就连其没有头的外表也深深爱恋着。虽然是这样的怪人,塞尔堤却也同样发自内心深爱着这样的密医。
想像心爱的怪人开心的表情,塞尔堤的心情也益发转好,就这么继续想像该如何运用剩下来的钱。
——接着呢,买台新的行动笔记本电脑……
——对了,也差不多该买顶新的安全帽了。
方才的打工对她来说是笔预定外的收入,与积蓄不同,就像是红利奖金一样,让她能够尽情使用。
虽然她平常有以搬运工作为收入,不过那笔收入几乎都作为将来的运用而存了起来。
这次打工的发端,是因为她在大约一个月前,遇到为了追寻新罗的父亲而来到池袋的艾蜜莉亚。
隶属于海外大型企业制药部门的艾蜜莉亚,对塞尔堤堂堂正正地开口说出“让我玩弄你的身体吧”这句话。
最初塞尔堤当然是严正拒绝——不过在最低限度的解剖与细胞撷取,以及仅限于女性研究员的肌肤接触等条件下,最后只好勉强接受。
不过,艾蜜莉亚所提出的报酬额度让她大为心动也是原因之一。
——真是的,要是以前啊,就算手上有钱,也只能寄放在新罗那里。
——现在大多数的东西都能用网络买到了,文明万岁。
塞尔堤思考着一点都不像是妖怪会去思考的事,想像也逐渐往粗俗的方向前进。
——就我的情形看来,不用花钱在摩托上还真是便利呢。钱只要花在梳整“射手”的毛刷上就行了。毕竟这家伙也不喜欢贴纸。
那大概是克修达·巴瓦的昵称吧。她以射手称呼自己“爱马”的摩托,并轻轻抚摸。
似乎为此感到开心,平时总是无声地奔驰的摩托引擎部份,响起像是马匹的鸣叫声,让擦身而过的行人吓了一跳。
——呵呵呵,真是可爱的家伙。
听着爱马的鸣叫声,她就像是在远足的前一天购买点心的小孩子一般,梦想着该如何使用这笔一百万元的巨款。
——啊啊,这样还有七十万元呢。
——之前就很想要的DVD录放影机也买下来好了,买那种可以转换录影带的类型吧。
——这么一来,累积的“老师没教的事”、“发现世界不可思议”、“电视特搜部”、“月9连续剧”、“伙伴”还有“开运监定团”之类的录影带都可以集中转换到光碟中了。
——接着呢…接着我想想…对了,请新罗那家伙吃些什么好料吧。那家伙好像说过想吃鲫鱼三五八渍……不过这时候有鲫鱼吗?(注:鲫鱼三五八渍为日本秋田县名产,将盐、面、米以三、五、八的比例腌渍的料理。)
现在早已是四月中旬,已经过了鲫鱼的产季。不过在那之前,最令塞尔堤烦恼的问题在于应该如何料理。
因为她的脖子上方没有任何东西,也就理所当然没有舌头。
从自己的身体涌出的“影子”有充当雷达的功用,虽然原理不明,不过塞尔堤不只是视觉其听觉,就连嗅觉都具备。
不过却有一个问题——不知是否因为不需要摄食,她并没有连味觉也具备,也不明白自己对气味的感受是否跟新罗一样。
虽然只要依照食谱就能做出料理来,但最重要的味道调整却是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长年以来的训练总算是小有成果,芙蓉蟹和西式香滑炒蛋之类的蛋类料理能够做出新罗喜欢的味道。不过关于其他料理,就真的只能做出“跟食谱一样”的外型而已。再加上因为无法自己试味道,就算弄错砂糖与盐,直到新罗将它放进嘴里前都不会发现。
——得找个对料理拿手的人来正式学习才行啊……
——……不晓得杏里和狩沢擅不擅长料理呢?
塞尔堤的脑中虽然浮现几名认识的女性,但每一个都和“料理专家”的印象相差甚远。说到和食,艾蜜莉亚八成是出局了,至于其他认识的女性,也净是些与众不同的角色。
——真是的,主妇还真是厉害啊。
老实地对于人类感到佩服的怪物,看着太阳早已西沉的夜空,因而耸了耸肩。
因为街道的灯火而几乎看不见星星,只有月亮独自夸示着自己的存在。
——不过,能够思考着这些事情,说不定也算是一种幸福。
——上个月,当艾蜜莉亚来到家里时,我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艾蜜莉亚在形式上算是与他们同居,不过因为一整个星期几乎都在研究所过夜,实际上几乎不会来到家里。
相对地,实验台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但那也用最低限度的被害,以及名为收入的回报跨越过去了。
交通信号灯转红,她逐渐停下车来,并为了过着像人类般生活的自己感到安心。
——啊啊,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事物。
与心爱之人一起度过平凡的日子。
对身为异形的自己来说,她确实感受到这感觉是何等幸福,没有头的骑士觉得自己的情感逐渐被柔软的温暖包围,因而感到开心。
——说不定,真的喊艾蜜莉亚一声“母亲”也不错。
——新罗那家伙会有什么表情呢?
想像着恋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塞尔堤以平和的心情继续等待灯变绿。
但是——
人类们根本不会去理会塞尔堤的日常——
而是彻底将她当成非日常的象征,推入地狱的底部。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嗯?
因为突如其来的搭话声,塞尔堤将意识转向周围,安全帽也跟着一起左右旋转。
一名体格良好的男性正拿着像是麦克风的东西,对着在等待交通信号灯的自己。
——?是指我吗?这家伙是谁啊?为什么拿麦克风对着在马路上的我?
男性接近停在护栏旁的塞尔堤和摩托,从隔着护栏的人行道上,用认真的表情对着塞尔堤说道:
“我是大王电视台的福见,想跟您请教几件事情。”
——呃,不会吧……
塞尔堤发现在离男性有些距离的位置处,有一名拿着摄影机的男性,以及再更远一些的地方,有穿着便服的男性们伫立着后,直觉地察觉到这名自称福见之人物的目的。
“我们现在为了要制作关于池袋的特别报导节目而来采访…您的摩托既没有头灯,也没有车牌吧?这样不是很明显违反交通规则吗?”
播报员一边说着正确的观点,然后打量塞尔堤。
雪上加霜的是,交通信号灯完全没有要转成绿色的迹象。
——可恶,这边的交通信号灯要等很久啊。
没有装上头灯与车牌的摩托却在意交通信号灯的灯。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非常滑稽的景象,播报员却毫无笑意,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您应该就是从数年前就被目击到的黑摩托吧?在街道上驾驶着这么危险的摩托,您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刹那间——摩托的引擎发出短声嘶吼声。
吼噜噜——仿佛野兽在嘶吼般,这吼声有着让人打从心里发寒的压迫感。
播报员有一瞬间被这声音吓到,虽然对平常都不会发出引擎声的摩托感到不对劲,却还是立刻打起精神,继续质询:
“请您回答些什么好吗?您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罪吗?”
——啊……
——该怎么办……就算保持缄默,也会在社会上留下坏印象吧。
——我也就算了,但我不忍心看到那些被发现跟我在一起的人,被当成犯罪者的同伴…虽然如此,我根本不可能拿到什么车牌,射手又讨厌被装上头灯……
心里不断地深思熟虑,却怎么样也找不到打破现状的方法。
的确,既然从事搬运工这种工作,多少也曾运送过触犯法律的东西。这辆摩托也是明显违反了交通规则。
就算如此,也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出:“我是怪物,拜托你饶了我吧。”
——……嗯?
——说出来也无所谓吧?
——既然是报导节目,只要反而让他们看见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影带八成就会因此作废,说不定观众也会认为这是造假的合成影像。
——更何况,早就被拍过一次了。
塞尔堤似乎豁了出去,从怀中取出PDA,面对播报员,开始输入文字。
“……?这是什么东西?呃…这是怎么一回事?”
记者因为头一次由塞尔堤主动进行沟通而感到困惑,心中感到不明所以,并交互看着PDA上的文字,以及塞尔堤的安全帽。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排列在PDA上的文句仅仅一行,写着以下文字——
〈这孩子是匹马,所以既没有头灯,也不会有车牌。〉
“那个…开玩笑也该……呜哇……”
正当播报员眉头一蹙,开口说话之际,他全身上下伴随着惊愕声而僵硬了起来。
黑色摩托的形状开始歪曲蠕动,体积增加到将近两倍。
以明显违反物理法则的动作,“那个”从机械的外型转变成生物般的外型——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变成了一匹漆黑色的马。
不过,那匹马却有一处不对劲。
“咿…咿啊……”
不是变身的这个事实,播报员是对姿态改变以后的模样发出恐惧声。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吧。
毕竟没有头的骑士的爱车——没有头灯的摩托,完美地将那个特征延续了下来。
也就是——
那一匹马并“没有头部”。
——呵呵,自从在富士山树海兜风以后,就没有恢复成马的姿态过了吧。
抚摸着马匹在中途就消失的脖子,塞尔堤有点自傲地面对播报员。对方虽然站着并全身发抖,但塞尔堤似乎不太在意,以果决的态度在PDA上输入文字。
〈您似乎已经理解了吧?那么,我就先行失礼了。〉
——记得马匹确实是跟脚踏车一样,算是轻型车辆吧?
塞尔堤思考着这些事,继续等待交通信号灯转变绿。
要是把这些影像播送出去,从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只会揶揄地说:“那家电视台终于分不清楚报导与特摄节目的分别啦。”
在这个世界中,“异形”的存在并不会被完整地报导出来,说不定就是基于这些理由。
设立在交叉侧道路上的交通信号灯开始闪烁。确定信号灯再过一下子就会转变成绿色后,塞尔堤收起PDA,并开始思考该如何帅气地离开现场。
然而下个瞬间——
“喂。”
塞尔堤的背脊与心脏,窜起一道恐惧的寒气。
“给我站住,怪物。”
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塞尔堤本来不该有血液流通的全身,就像活生生被解剖的青蛙的心脏一样,怦通怦通地脉动着。
绝对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不回头。
本能与理性,交互对塞尔堤的全身发出警告。
背后“有那个”。
在她的背后,有着令她束手无策的“某种东西”。
认为该确认对方之后再做出对策的自己,以及觉得即使只有一秒钟也好,必须快点逃跑的自己,两者在塞尔堤的心中反复冲突。
感受到脊椎骨发出阵阵声响,塞尔堤缓慢地将意识朝向背后——
确认到在那里的,是骑在白色摩托上,脸上挂着爽朗笑容的交通机动队员。
过去在塞尔堤心中种下“恐怖”的人类交通警察,正带着喜怒参半的表情,开始催起油门,平淡地开口问道:
“你知道就算是轻型车辆,不开头灯还是违反交通规则吗?”
刹那间,交通信号灯变成绿色。
在此同时,也宣告塞尔堤平稳的日子结束——
以恐怖来装饰,怪物与人类的躲猫猫就此开幕。
不过呢,就这个情形来看——
鬼跟人的立场却是完全相反。
——————————
激烈的嘶吼声撕裂池袋的夜空,射手的庞大身躯则配合车道振动,踏出马蹄。
塞尔堤连要恢复成摩托这件事都忘记,紧紧握住由把手变成的缰绳。
塞尔堤的爱马——射手,原本就是附身在马尸体或是马车的残骸上,将其“融合”的使役魔。在来到日本时,更让它融合在废铁堆置场发现的废摩托上,现在能够形成三种型态。
单体奔驰的无头马。
再加上,让那匹马牵引着外型配合状况的马车。
以及,配合现代社会,没有头灯的摩托。
不过现在根本没空弄出马车来。
塞尔堤一边恐惧着从背后接近的白色摩托的排气声,一边将命运交给搭档所发出的强而有力的马蹄声。
看见在前面的灯号再次变成红色。
在交叉道路上开始有车辆行进,若就这样冲过去,绝对免不了引发事故。
虽然不用担心塞尔堤本身,但无视交通信号灯前进的无头马会惊吓到一般车辆,可能导致重大车祸。而塞尔堤无法那么冷酷无情。
——呃!
确认人行道上没有任何行人后,塞尔堤巧妙地操作缰绳,让爱马的方向大幅度改变。虽然在速度减缓的瞬间,从背后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不过已经没有空去感到害怕,她直接让克修达·巴瓦大力跳跃起来。
漆黑的巨大躯体飞越过护栏,直接往大楼的墙面冲刺而去——
无头马就这么在墙面上“着地”了。
无头马从每一块蹄铁中渗出影子来,并逐渐与水泥制的墙壁表面融合。
那动作就像利用了某种超乎人智的魔术胶带,将脚黏在墙壁上一般。塞尔堤所骑乘的射手以令人惊愕的速度,垂直奔上墙壁。
“哼!别想逃!”
虽然是明显超越常轨的景象,骑乘白色摩托的男性却不为所动。
他做出180度的回转,强制让奔驰中的摩托停下后,静静观察、判断塞尔堤的动作。
另一方面,塞尔堤感受着从地上传来的刺痛视线,盘算之后该如何脱身。
——惨了啦。惨了啦惨了啦惨了啦。不妙啊,根本就是没救了,完全没救,彻彻底底没救了,糟糕了啦。
塞尔堤根本无法统整脑袋中的文字,总之先骑上屋顶再说。
先在那栋像是小型公寓的建筑物顶楼上停下脚步,思索脱逃的方案。
——对…对了…不如干脆就——
之后,她实行了一条“策略”。
——————————
新宿区 某栋公寓
此时此刻,折原临也会看着电视,绝对不是出于偶然。
“池袋百日战线”——
对身为情报贩子的自己来说,虽然不期待能够从那种节目中得到令人眼光一亮的秘密情报——不过因为这次有以实况转播池袋当下状况的企划单元,他心想或许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因而以自身的兴趣在收看。
波江早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公寓,临也则是在不久之前刚完成一件大工作,正一边吃着亲手做的法国吐司,同时收看节目——
“……啊,就算是我,也料想不到有这种情形呢。”
画面是正在实况转播池袋夜晚的播报员。他身后有个因为交通信号灯而停下,摩托上没有头灯的人物。节目的宗旨也因为这个偶发状况,突然变成了恐怖电影。在那之后没多久,又转变成犯罪动作游戏。
将摩托变形成马匹的塞尔堤,还有追着她的白色摩托。
“那个白色摩托就是叫作葛原金之助的家伙吧?这时机还真不知道该说是好是坏呢。”
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佩服,他眯细双眼叹气,注意聆听播报员紧张的声音。
【各位请看!不知道是动了什么手脚,可疑分子骑着像是马一样的东西,从大楼的外墙跑到屋顶上了!现在这位交通机动队的警员似乎正在以无线电呼叫援助!】
“塞尔堤还真会做出超乎我预料的行动呢,不论是好是坏。”
折原临也是以新宿作为根据地的情报贩子。
他跟塞尔堤算是老交情,不但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无头骑士,也握有一个连塞尔堤也不知情的秘密。
那就是——塞尔堤“曾经”找寻的头颅在他的手上。
不过如今塞尔堤已经不执着于头颅……临也则是将其当作为了达成心中期望的状况,视情况会需要用到的道具,然后藏了起来。
“啊…明明塞尔堤那样的存在,在现代社会就会被当成‘不存在’…不过,如果她是电影中会出现的宇宙人,国家或军方八成就会亲自动手抹消掉了吧——算了,这不大可能…”
自言自语似乎是他的兴趣,临也看着电视画面,兀自咯咯笑着。
在他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哦?”
【穿黑衣服的骑士自屋顶上消失后,现在依旧毫无动静——啊!那是什么?各位透过镜头能看到!星星从我们的头顶上消失了!黑色的!巨大的黑色布幕!呜…呜哇啊……】
随着播报员焦急的声音,电视摄影机拍摄到奇妙的物体。
像是巨大黑翼的东西从大楼的屋顶中飞出来,微微反射着路灯的光晕,就这么缓缓地开始在空中滑翔。
那是一面漆黑的悬挂式滑翔翼,中央处似乎吊着一个跨在马背上的人影。
不过即使如此,那翼面实在太过于巨大。
大小早已超越公寓的宽度,比一般战斗机还要大的翅膀硬是将星光给遮掩住。
无法看见骨架的滑翔翼,其重量与大小相反,轻到让人完全感受不到质量。它那在空中轻巧滑行的姿态,直让人联想到纸飞机。
支配平面天空的巨影,就这样搭上从公寓的山谷间吹来的风,以眺望池袋这座城市的模样,开始低空飞行。
【“啧!你以为是…鲁邦…世啊!给我乖——范!”啊啊!各位请看,交通机动队员似乎在喊些什么,开始进行追赶了!我…我们也将继续追踪那个神秘飞行物体!】
播报员一面这样喊着,坐进采访车中,并为了追上白色摩托而开始催起引擎的油门。
然而原本在前头,已经上路的白色摩托却开了回来,警告起采访车的驾驶。
〈“喂,你们这辆车不是紧急车辆,可别超速啊。”“咦?是…是的。”“另外还要遵守交通信号灯。”“好…好的!”呃…呃…司机似乎正在接受交通机动队员的一些指示,我们先将画面还给摄影棚!〉
下一个瞬间,电视的影像切换成在摄影棚中,正带着惊疑表情的主持人们。
他们注意到摄影机的镜头回到自己身上后,开始面面相觑地陈述各自的意见。
不过临也对这些看法没有兴趣,只是慢慢将放在桌上,插在充电座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然后,静静地拨出一组电话号码——
——————————
数分钟后 池袋某处 公寓内
在昏暗公寓的其中一间房间里,有两道影子在蠕动着。
在画面上播放的,是映照出池袋“当前”的一个真实。
影子在电视机前互相贴近,开始说出情绪截然不同的对话。
“奇(奇怪)。”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为什么?呐,摩托是怎么变成马的?呐,那不是电脑动画吧?绝对绝对不是!因为那样太有趣了!糟糕啦!跟无敌超人一样糟糕啦!跟雪曼将军树或是巨花魔芋的大小一样糟糕到不可思议吧!”(注:雪曼将军树是世界最大的树;巨花魔芋则是世界最大的花种。)
“静(安静)。”
“啊啊,抱歉抱歉!现在是关键时刻呢!不过要我安静,我可做不到喔!呐,这里是不是就在那附近啊?我们去看啦!呐,我好像已经快忍不住了耶!啊,真是的!自从看了肉食种蟋蟀Riock跟亚马逊食鸟蜘蛛的战斗以后,我就没有这么兴奋过了耶!我想看我想看我——想——看——!”(注:Riock为栖息于印尼的大型蟋蟀;亚马逊食鸟蜘蛛为世界最大的毛蜘蛛。)
影子中,情绪高扬的那一方,就像个搭上要前往远足的巴士的小孩一样喧闹着,对着在身旁的影子使出一记裸绞。
另一道影子直接挨了杀人技巧,脸色因而发紫,但依旧冷静地将右手举起来——将握在手上的小型喷雾器对准背后的影子。
“……镇(镇静点)。”
然后,将装在里面的液体,毫不留情地往对方的脸部喷去。
“……呜……嘎啊啊啊啊啊……对不起,九琉姐!我会冷静下来…咳…咳啵嘎哈…咳哈…别用辣椒喷雾啦……!”
情绪激动的那道影子开始咳嗽,并在地上打滚。
然后在地板上像在跳舞似的挣扎。直到不知何时用头顶着地板,开始像是在跳街舞一样地回转后,“中招”的影子总算才冷静了下来。
“哈!有够痛有够痛。九琉姐老是这么Spartanical呢!”(注:Spartanical原意为Spadarta。此为舞流自己造的单词。)
无视用奇怪造字说话的影子,被称作九琉姐的少女默默看着电视。
“嬉(好期待)。”
“啊,是啊,毕竟才刚开学嘛!一想到我们青春舞台的城市中有这种东西存在,就让人兴奋难耐呢!真是兴奋!真是神奇!真是恶劣呢!”
没有理会依旧语意不明喊叫着的影子,少女一动也不动地注视映照在画面上的巨大黑翼——然后静静地笑了。
在她的心底——与另一道影子一样,猛烈的欣羡心情正汹涌澎湃着。
——————————
同一时刻 东中野 演艺事务所“Jack o'Lantern Japan”办公大楼内
“哇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
位于地板被打磨得无比白净亮丽,整体给人一种洁净印象的空间里——响起一阵将那一切都破坏殆尽的声音。
“这该不会很不得了吧?这样很有冲击性吧?嗯~?有够Great的啦!若是拿电影来比喻的话,就是侏罗纪公园等级?还是哥吉拉等级啊?”
一名诡异男性的言词中夹杂着奇妙日语和英语,在电视机的影像前大声嚷嚷着。白色的肌肤加上一头向后梳的飘扬金发,深色的太阳眼镜搭配没有刮干净的胡子,纯白色西装以及鳄鱼皮皮鞋…另外戴着似乎很昂贵的戒指,嘴上还叼了根烟。这样的白人男性外表,看起来十足像是在好莱坞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坏人角色。
若要老实称呼在他面前的屏幕是“电视”的话,也未免太过巨大。光是画面的尺寸就将近一百寸,是对一般人来说超乎规格的尺寸。
那个空间就像是美国或近年来IT产业常见的办公室,个别的办公桌都以矮墙隔开来,在当中各自有人正在独立作业着。
不过,只有那个吵闹的男性与电视所处的空间不同,在宽广的地板上排列着几组沙发与桌子,方便观赏位于房间深处的电视,这样的摆设就像是一间会议室。
数个个别空间与大厅存在于同一个房间中,而在这间奇妙的办公室里,男性正愉快地仔细盯着电视瞧。
“啊啊,真想现在就冲去池袋呢!就是说啊!嗯!喂,Mr.幽平今天没什么事情吧?就让熟悉池袋的那家伙带路,带大家一起去观赏那个Mysterious的Sleepy Hollow传说,心血来潮的话,顺便再去赏个花如何?”(注:Mysterious、Sleepy、Hollow合起来正好是美国小说《The Legend of Sleepy Hollow》,该小说之后被改编成电影“断头谷”。)
男性的目光像个孩子般灿烂,然而坐在电视机周围座位上的男性们却和他成反比,表现出冷静的态度,纷纷与坐在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是大王电视台的表演吗?”“不,那类客层并不是那个节目的目标。”“去联络一下制作人……”“现场有没有营业人员啊?”“去找在摄影棚中的经理人确认一下……”
日本人男性们都用紧张的态度对待画面上映照出来的异常事态,看见此景象,白人男性摇了摇头,张开双手表示抗议:
“嘿!嘿嘿嘿!你们无视‘身为社长的我’的意见吗?”
“社长,看不见画面了啦,请你让开。”
“啊,好的…对不起。啊,不对吧!不是这样吧!为什么用像对待麻烦分子的态度对待我啊?啊,这意思是,你们不想在外国人底下做事吗?喂喂,日本不是一个注重和稳之心的国家吗?你们是在贬抑自己的国家吧?”
“社长才是,请别再贬低自己国家的印象了……还有,最扰乱和稳的人就是社长。难得幽平的电影拍摄得那么顺利。”
因为部下干脆的回答,社长不禁双肩垂下,并且眼神飘忽不定。
他的名字是马克斯·山德谢尔特。
是从总公司在美国的演艺事务所“Jack o'Lantern”派遣过来,日本分部的社长。
总公司跟电影发行公司McDonnell Company拥有强力管道,是间相当有能力的公司,不过实力在日本只能算是中间阶层。这是一间由数名能够和其他大公司相提并论的顶尖艺人,加上占大多数的不显眼新人所形成,奇怪的金字塔状演艺事务所。
乍看之下是一名无能的社长,不过却不知为何,只有身为制作人的技术与交涉能力,以及在千钧一发时的危机回避能力是天才层级,因此勉强被认定为社长。
话又说回来——通常把状况弄成千钧一发的主因,大多是社长本人。
“可恶,我的同伴果然只有将自己提升到艺术层级的可爱Idol们。唯有那些将幸福散布在世间的Angel们,才会Forever UnderStand我啊!”
正当社长哀伤地抱怨着,一名像是秘书的女性对他毕恭毕敬地开口道:
“请社长做好您份内的工作。还有,赏花活动在上个礼拜才刚举办过,羽岛幽平今天是从摄影现场直接回到位于池袋的住家。另外,社长明明是从美国过来的,为什么英语能力却这么令人怀疑呢?”
“啊啊啊啊,真是群无趣的家伙耶。啊啊,就因为是在这种时代,我才会想要新的Impact,我才会想看那名没有头的骑士……哦…我想到啦!”
社长完全漠视秘书说的话,突然双眼圆睁地大喊,然后用鼻子哼着曲调,拨出一通不知通往哪里的电话。
——又要搞什么莫名奇妙的名堂了……?
看见社长目光灿烂的表情,部下们都叹了一口气,再度开始交头接耳。
不过内容全都变成了对社长的抱怨。
——————————
同一时刻 池袋某处
在白色摩托的引擎声逐渐远去当中——
在无法动弹的塞尔堤的胸口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虽然身体在一瞬间颤动了一下,但注意到四周并没有警官的身影后,才战战兢兢地按下通话钮,拿到耳边。
【啊啊。总算接通了……嗨,塞尔堤,看来你似乎很困扰嘛。】
——临也!
对于这名情报贩子朋友打来的电话,塞尔堤不禁对他为何在这个时间点打来感到疑惑。而且从对方的口气来看,似乎正理解自己所处的状况。
【你应该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那边的情报吧?放一百个心吧,我没有在你身上装什么窃听器之类的。因为要是装了,马上就会被新罗给发现。那家伙啊,似乎真的很想独占你呢,所以绝对不会让我知道你们家的隐私。】
——很好,等一下就去揍这家伙一顿,接着要感谢新罗。
塞尔堤感觉自己没有的头部似乎正浮现出血管,继续将耳机贴在安全帽旁。虽然她与临也平常的往来都是用邮件短信在对话,但偶尔也会有像这样只有单方面在说话的电话打来。
【不过你还真聪明,没想到…竟然会用“影子做出滑翔翼,以及你和摩托的假货”,再让它们飞出去当诱饵呢。】
“……”
听到这句话时,赛尔提心头一震。
——他果然在某处偷看吧?
实际上就如同临也所说——她操纵“有质量的影子”做出自己与爱马的黑色简易替身后,让它们在夜空滑翔,借以混淆视听。
——还是泄漏马脚了?
塞尔堤原本打算趁着警察和电视摄影机追逐那个诱饵时,再朝着反方向逃走。在那之前,则先在屋顶上屏息潜伏一阵子。她对于这方法被临也轻易看破感到惊愕,也开始担心白色摩托队员是否也发现了。
然后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临也笑着开口道:
【啊啊,放心吧。如果不是很了解你的家伙,是不会注意到那个是假货的。毕竟我没有看见有颜色的安全帽,那种程度的速度也甩不开白色摩托,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虽然是一语中的,不过让这家伙一副得意地说出来,还真是让人火大。
——他该不会只是为了要炫耀自己的推理吧?
塞尔堤收回临也不会打没有意义的电话的论调,打算将电话挂掉。
不过她的特殊听觉还是从远离安全帽的手机中清楚地听到声音。
【好啦,我想从明天开始,事情会暂时变得很糟糕,所以想要先提醒你——】
——?
对着安全帽倾向一边的塞尔堤,临也从手机的另一端提出一个要求。
【在这些麻烦事沉寂下来之前,“绝对”不要来工作地点喔。虽然详细情形——啊?】
塞尔堤虽然打算询问那是什么意思,但因为在通话时无法使用邮件短信机能,她无法立刻传达自己的想法。
【那么就这样,我会祈祷你武运昌隆。】
——武运?
就这样在无法询问任何事的情况下,对方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那家伙搞什么啊?
塞尔堤觉得一头雾水。她决定先从屋顶上逃走再说,便将手机收进怀中——
此时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对劲。
用影子制作出来的骑士服胸口处,有个作为收纳用的口袋。
那里跟平常一样,除了手机以外,什么也没有。
但是什么也没有这一点,在此时却相当异常。
塞尔堤感觉一阵寒意,并将手伸向另一边的胸口。
那边的口袋就只有放着PDA,接着又将手伸往腰际的口袋,不过依旧跟平常一样,就只有放着公寓的钥匙而已。
跟平常一样的随身物品。
找不到的,就只有今天才会有的东西。
上头写着【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钧启】,颜色不起眼的信封袋。
她错愕地跪坐在地,在心中再次确认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
——装有报酬的信封袋: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一百万元…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啦——!
她不断祈祷并观望四周,却没有掉在屋顶上。
十之八九是在甩掉白色摩托时弄掉了。但是因为一心只顾着逃走,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往哪逃逸。
变成马匹形状的克修达·巴瓦靠了过去,似乎是要安慰主人。没有头部的脖子断面顶着塞尔堤的安全帽,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头的生物们在争取安全帽当头部一样。
维持这副滑稽的模样,塞尔堤的夜晚静静地深沉了下去。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今晚的行动会对城市带来什么后果。
也没有发现,自己弄丢的信封袋会引发什么样的机缘和巧合——
降临于现代的无头骑士,正因为极度人性化的惨事而不断哭泣着。
网络聊天室
甘乐【大家好~我是甘乐喔~!】
田中太郎【你好。】
巴裘拉【嗨。】
罪歌【晚安 今天也请 多多指教】
甘乐【好啦好啦~☆各位,都习惯这个新聊天室了吗?T
田中太郎【嗯,留言的开头加上了名字,比较容易区分对象呢。】
巴裘拉【的确,】
巴裘拉【这么一来,就能够更露骨地对甘乐围炉了呢。】
甘乐【露骨地……讨厌啦,大家要怎么对待我啊……】
巴裘拉【不断地重复围炉与漠视啰。】
甘乐【这根本已经超越欺负的领域,就只是单纯的集体霸凌而已吧……】
巴裘拉【就是这样啊,那又怎么样?】
田中太郎【巴裘拉,这样太过份了啦w】
罪歌【大家 不能够 好好相处吗】
巴裘拉【啊啊,不是啦,】
巴裘拉【罪歌,】
巴裘拉【我不是真的讨厌甘乐啦。】
悄悄话 甘乐【还是老样子爱说谎呢,明明就打从心底讨厌我。】
悄悄话 巴裘拉【闭嘴,去死。】
甘乐【对啊对啊!这是亲密表现啦!他啊~其实非常傲娇喔~☆】
巴裘拉【若是按照比例分配,大概就是TSUN TSUNDERE TSUN,DERE TSUN TSUN TSUN TSUN TSUN TSUN去死吧。】(注:TSUNDERE为日文“傲娇”的罗马拼音。)
甘乐【咿咿~那是什么比例啊!?】
巴裘拉【樱新镇商店街的小孩子们唱的歌。】
甘乐【而且还是用去死作结束!?】
巴裘拉【那是我的原创,那又怎么样?】
甘乐【好过份!】
田中太郎【还真是过份呢ω】
——塞顿进入聊天室。
塞顿【安……】
田中太郎【啊,晚安~】
塞顿【我已经不行了……】
甘乐【晚安☆】
巴裘拉【安啊。】
田中太郎【咦,怎么突然这么说?】
塞顿【我弄丢了一些钱……】
巴裘拉【……】
田中太郎【那真是糟糕…你有报警吗?】
塞顿【没有。】
塞顿【啊,不是的…我有报警,已经报警了。】
甘乐【咦~那你大概弄丢了多少钱呢?】
塞顿【这…大约是这一整个月的薪水……】
罪歌【你还好吧?】
巴裘拉【……】
田中太郎【那真的很不得了呢!这样没问题吗?】
塞顿【嗯,我还有不少储蓄,所以生活上不成问题,只是很沮丧……】
甘乐【请打起精神来!】
甘乐【对了对了,我有好消息给现在的塞顿喔~】
塞顿【是什么啊?】
甘乐【嘿嘿~请你看看‘这里’的网址!】
田中太郎【啊,文章中可以贴网址了耶。】
巴裘拉【嘿!】
悄悄话 田中太郎【啊,临也先生,这是什么啊?】
罪歌【那个 这是 怎么一回事呢】
悄悄话 田中太郎【这是怎么回事?塞尔堤为什么被人悬赏了?】
塞顿【不行,这对我来说太勉强了…竟然说要抓那个黑摩托…】
悄悄话 甘乐【你想一下,毕竟在电视台的实况转播时,塞尔堤被露骨地拍下来啦。】
悄悄话 甘乐【然后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家不具名的演艺经纪公司,说什么若有人能够爆料黑摩托的真实身份,就会提供赏金,似乎还想让黑摩托当演员出道之类的……】
悄悄话 田中太郎【这也太没有常识了吧……】
悄悄话 甘乐【算啦,毕竟塞尔堤本身就是个超越常识的存在啊。】
巴裘拉【一千万元啊……】
巴裘拉【这是不是很不得了啊?】
罪歌【不好意思 我 今天先失礼了】
塞顿【啊,我也要去洗个澡,先下线了~】
田中太郎【啊,晚安~】
甘乐【晚安啦~☆】
塞顿【晚安。】
罪歌【晚安 非常感谢】
——塞顿离开聊天室。
——罪歌离开聊天室。
巴裘拉【晚安。】
巴裘拉【呃,慢了一步……】
甘乐【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下线了吧?关于那笔赏金的事,就下次再聊啰。】
甘乐【那么就,晚安啦~☆】
田中太郎【晚安。】
巴裘拉【(〉_〈)/~~~】
——甘乐离开聊天室。
——田中太郎离开聊天室。
——巴裘拉离开聊天室。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翌晨 川越街道某处 高级公寓最顶楼
“我回来了。唉,真是有够倒霉的耶。”
这间高级公寓的居住空间,比起一般独栋住宅还要宽广许多——
把一百五十平方米的面积规划成5LDK的奢侈居住空间的男性主人——岸谷新罗,穿着白色大衣这种特征实在过于醒目的服装,回到有着心爱同居人所等待的住所。(注:LDK为日本公寓结构的简称,L为客厅,D为饭厅,K为厨房的意思。)
“啊啊,塞尔堤,你在哪里?我已经累瘫了,因为被卷进一起奇怪的事情中…虽然常常听人说‘舔盘子的猫在受罪’,但我不过是稍微牵扯到一点点关系,却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咦,奇怪?塞尔堤?塞尔堤?怎么了…还没有回来吗?不是说过实验到晚上就结束了……”(注:舔盘子的猫在受罪为日本成语,犯罪的本人没事,却总是旁边的小角色遭到惩罚之意。)
新罗侧头往走廊的深处前进,此时注意到屋内的变化。
明明开着灯,客厅却异常昏暗。
“?”
为了一探究竟,他往那里小跑步前进——结果在客厅的角落发现一个黑色的茧。
“什么……!”
那巨大的茧让人联想到蚕,应该是塞尔堤用自己的影子做出来的。
新罗直觉地认为塞尔堤应该在那个中心处,他抛下疲劳,慌张地冲进影子内。
突然间——茧像个食虫植物一样从中分开,将新罗的身体包了起来。
“哦哇……等等……!”
根本来不及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罗就被拖进茧中,并在此时遇上“幸福的事”。
塞尔堤就如预料中一样在茧里面,并且——
紧紧地抱住了新罗。
虽然在昏暗的茧中看不见身影,但那确实是新罗熟悉的塞尔堤的身体曲线。
“什么……!要…要是被这么大胆地诱惑,虽然人家说都‘出船不待船头’,但是我的理性已经脱轨,可说是‘不知手舞足之蹈也’……啊……咦……?”(注:出船不待船头为日本成语,把握时机之意;知手舞足之蹈也出自诗经,但此处为误用。)
即使陷入混乱,新罗的语气却依旧轻佻,不过在注意到塞尔堤的动作异常生硬后,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新罗的眼前突然出现刺眼的光芒。
注意到这是塞尔堤拿出来的PDA画面光芒,新罗眯细眼睛,看清楚在上头的文字。
〈抱歉,只要一下子就好,陪在我身边。〉
“不,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怎么了?塞尔堤,你情绪很低落耶。”
〈何只是低落,根本就是跌落谷底…说些什么来安慰我吧。〉
“哇啊,怎么会变成这种负面情绪的女王大人啊!”
幸好塞尔堤没有说出想自杀之类的话,这点让新罗放心不少。他轻轻搂着塞尔堤,并与她一起商量事情经过。
“……也就是说,不但弄丢一百万元,自己还被悬赏十倍的赏金?”
〈是啊,所以不能随便出门了…要是害得这里被发现就糟了。〉
大概是因为把话说出来而感到舒畅,塞尔堤稍微放松了心情,并开始回收周围的茧。
虽然对于失去两人独处的空间感到有些可惜,但新罗这次还是很识相地没有开口表示。
在那之后,他暂时继续安慰塞尔堤,最后为了让她安心而展露笑容说道:
“总之呢,你放心吧,塞尔堤。毕竟这栋公寓的保安设施很严格,而且我相信你弄丢的钱,总有一天会辗转回到你的手上。毕竟俗话说‘祸福如同纠缠的绳索’啊。”(注:祸福如同纠缠的绳索为日本成语,祸与福是表里一体之意。)
〈嗯…可是…真的很对不起你…〉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我本来想用那笔钱买一些电器用品。还有……那个……该怎么说呢…也想过要买礼物送给你……但全都没有了,对不起。啊,我并没有要卖人情给你的意思喔…那个…该怎么说…抱歉,你忘记刚刚的话吧。〉
她慌张地将PDA折叠起来,有些羞赧地将身子别到一边去。
看见塞尔堤这副模样,新罗整颗心完全被射穿,再一次紧紧抱住她。
“塞尔堤啊,你果然是最棒的唔嘎嘎嘎——”
〈谢谢你,新罗,不过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正当新罗要顺势往塞尔堤的胸部摸下去的瞬间,他被拉了开来,接着再次独自被关进黑色的茧当中。
不过他丝毫不沮丧,反而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啊哈哈,那么,我就期待你有那个心情的时候啰。”
〈彼此彼此。〉
新罗只有脸部露出黑茧外,他看见PDA上的文字后,心情更像名少年般雀跃。
像是被那鼓动给引导出来似的,塞尔堤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来是收到新邮件短信。塞尔堤在确认完后,将放在桌上的安全帽戴在脖子上。
〈有工作来了,我出门一趟。〉
“你没问题吧?今天还是观察一下情形比较好吧……”
〈搬运工最重要的就是信用。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就算给我添麻烦也无所谓啊,我们是家人,这算不了什么。”
新罗的笑容让塞尔堤一时感到小鹿乱撞,她对自己无法对新罗回以笑容这点感到一丝悔恨,遂在PDA上输入了不习惯的颜文字。
〈谢谢你(^^)ノ〉
——只要新罗在家里等着我…只要这样,我就拥有百人份的力量。
感受到自心底涌现的力量,塞尔堤用自信满满的脚步离开了公寓。
“哎呀~能够打起精神来,真是太好了。”
剩下的就只有——被黑茧给缠绕着的一名男性。
“咦……?呐,塞尔堤,这个用影子做的茧,好像弄不破耶。呐,塞尔堤,喂喂——?我没办法从这里出来耶——!?”
——————————
半天后 池袋某处
——是啊,只要新罗在家里等着我……只要这样,我就拥有百人份的力量。
回忆着今天早上的决心,塞尔堤让摩托全力奔驰。
——不过…我这个样子…回得了家吗……
散布在周围的是引擎声与喇叭声。
塞尔堤头也不回地将意识全数往周围分散。
光是能够感受到的存在,至少就有二十人。
身上穿着条纹花色特攻服的男性们,坐在稍为有些特殊改造过的摩托上。
三段座椅加上爆音排气管,还有各种杂乱的贴纸与明显没必要的零件。
绝大部份都是被改造成所谓的“族车”——
无须多加说明,他们是被称为“暴走族”,或是被戏称为“珍走团”的人们。
“这家伙!我有叫你停下来吧?啊?”
“你想要被我们宰了啊?啊啊?”
“呜呀~~!喝啊!喝啊!”
围绕在塞尔堤四周,坐在双人座摩托后座的男性挥舞着铁制的水管。
——啊啊啊啊,东京…东京竟然还有这么容易理解的家伙们啊!
心中这么思考的塞尔堤本人也是一副怪模怪样。
虽然打扮得跟平常一样——但在她旁边,有一辆放着黑色货物的黑色侧边车并排着。
塞尔堤用“影子”在克修达·巴瓦的旁边装上伪造的侧边车,上头运送着比高尔夫球袋还要稍微大一点的黑色袋子。
是以坐着的样子摆放在座椅上的长型袋子。
塞尔堤虽然不知道内容物,但不论大小、形状或重量——
她觉得这里面放着的,是她不太愿意去猜想的东西。
故事回溯到大约三十分钟之前。
塞尔堤为了进行下午的工作,看着放置在长椅上的运动报纸,静静等待委托人。
——喔,静雄的弟弟真是不容小觑呢。
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大剌剌地写着“羽岛幽平&圣边琉璃,热情的深夜约会!?”内容也是相当单纯明快,就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顶尖男女偶像,竟在深夜密会之类的文章。
而且被目击到的场所,似乎还是羽岛幽平的自宅。
虽然同样是在池袋的事件,塞尔堤昨晚的新闻就没有登上头条。
比起UMA,世间还是比较关心现实中的男女关系吧。(注:UMA为未确认生物的英文简写。)
——不过,没想到竟然会跟那个圣边琉璃啊……
至于圣边琉璃,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其中一名女偶像。她是在几年前快速窜红,在演艺的各种领域上都很活跃的美少女。
她的卖点是柔弱而乖巧的外型。容貌虽然是日本人,却带着如同北欧系美少女的氛围。就连同样身为女性的塞尔堤,偶而也会因她而浮现出“真是可爱啊”的想法。
幽平与琉璃,虽说都已经超过二十岁,但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稚嫩。
这样的两个人热恋,没有人不会感受到一股罗曼蒂克的气息吧。事实上,就连报导也让人觉得是朝着这个方向在渲染。
正当要更详细阅读文章时,她的委托人来到现场,于是便开始按照其指示搬运货物。
原本心里预期的摄影记者或警察的袭击,直到这时候都还没有发生。
上午的工作就此平安结束,顺利到让她甚至觉得有些错愕。
却在此时——
正当放下心来时,却在离开大马路的地方碰上暴走族。
正当塞尔堤不明所以地感到困惑之际,却因为他们喊了一句“找到了!一千万元!”总算回想起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情形下。
甚至没有时间叹气,以池袋街道为舞台的大逃杀就开幕了。
“呜啦!”
“别小看我们To罗丸,喂!”
在塞尔堤四周,贴着像是某部漫画标题的贴纸的摩托队伍上,一伙人正粗暴地挥舞手中的武器。
虽然听说最近的暴走族有高龄化的趋向,但周围每一名男性怎么看都超过二十岁。
——呃……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在模仿什么赏金猎人!
——To罗丸应该是在埼玉的队伍吧……怎么会跑来这里!?
——这就是…这就是赏金的力量吗?
的确,光是抓到塞尔堤就有一千万元,实在是高到吓人的报酬。
如果自己上门也有资格领取奖金的话,就连她也会犹豫不决吧。
不过一想到在那之后会面临的事,就会觉得有些划不来。塞尔堤下定决心,决定先无视赏金的事情——
当她注意到时,周围已经开始能看见除了To罗丸以外的队伍旗帜。
“站住,喂!”
“少来碍事!那辆摩托是我们的猎物啦!”
“别小看Pylori啦!”
“会让你得慢性胃炎啦!”(注:Pylori菌是胃溃疡的原因之一,作者这时期正好得到胃炎。)
从四周传来这些人粗暴的互相挑衅叫嚣声,塞尔堤将速度更加提升。
——啊啊,可恶,干脆把他们全部都打回老家算了……骚乱再这样继续增大下去,真的会给新罗添麻烦:
——总之先逃再说,然后找个人商量一下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事情,要找谁商量啊……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快要被她甩掉的暴走族将高举的铁制水管随便挥下去。
“别想逃,喝啊!”
铁制水管的前端勾破塞尔堤所运送的货物袋子的一部份——
从里面“咚”的一声,滑出了一只“人的手臂”,不停摇来晃去。
——……
“……”“……”“……”“……”“……”
包含塞尔堤在内,四周围的暴走族瞬间沉默了下来。
——啊啊…啊啊…果然是这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是这样啊!该死!
她用手按着安全帽,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暴走族们纷纷感到困惑,继续默默地与塞尔堤并排奔驰,但是——
在这个时刻,一道声音传到塞尔堤身上。
“啊啊,这下不好了,你啊…这下子可不好啰。”
那是只有听过几次的声音。
然而声音主人的身份,却深刻地刻画在塞尔堤的灵魂上。
“这下子,就不只是交通道路法的问题啦。”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骗人的吧?偏偏在这种时候!
——不要在这种时候啊!喂!
塞尔堤的心情与其说是祈祷,不如说是怨恨这世上的一切。她将视线往旁边移过去——而存在于那里的,是她预料中最糟糕的状况。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插入这个奔驰集团的空隙中,骑着白色摩托的警察正眉头深锁,一同并排行进着。
“我还是警告一下好了…那边的摩托,给我靠左边停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尔堤从全身上下喷出影子来,打算以此掩人耳目,借机逃走。
然而白色摩托却一派轻松地穿过那些影子,紧贴着塞尔堤。
“我不是说过了…交通警察怎么可能会怕那种玩意儿……!”
——那是只有你吧!
每一名暴走族成员都被影子吓到,瞬间拉开了距离,唯独没有头的骑士的天敌——那名白色摩托队员完全不恐惧于怪物的外型,反而逐渐缩短距离。
“搞什么啊?条子给我闪边去啦!呜啦!”
其中一名暴走族成员举铁制水管再次接近,对着白色摩托队员挥下。
白色摩托队员轻松地闪开后——
在那之后发生的景象,塞尔堤决定当作没看见。
——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到。
在奔驰中的暴走族摩托被白色摩托队员用手抓住,并让它大大地倾斜,骑士的脸瞬间与柏油路面仅有一线之隔——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跑了五秒钟之后才被拉起来。
白色摩托队员所采取的行动完全超出常识范畴,塞尔堤虽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因为觉得后果不堪设想,为了自己好,遂决定忘个一干二净。
——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暴走族成员的眼神呆滞,口中流淌出口水,摩托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其他的暴走族看到这个景象也顿时哑口无言,不过——
“竟…竟…竟然敢小看我们,这个臭条子!”
“给他死!”
暴走族们将目标转移成白色摩托,一口气包围了他的四周。
时速将近一百公里的世界中的攻防战。
在以通常车速行走的车辆间穿梭——逃亡者与追击者,以及一次要逮捕双方人马之人的争夺战开幕。
塞尔堤趁着白色摩托与暴走族在交手时,逃进了岔路。
但在那里面对的,却是另外一团暴走族的人马。
——我真的…回得了家吗?
看见超过二十个人的集团,塞尔堤将摩托反转,再度驶回大马路的方向。
然后以此为开端,演变成新的暴走族集团加入了这场大逃杀。
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难不成,就连那架直升机也要追捕自己吗——心中抱持这样的疑虑,没有头的骑士就只能不断在傍晚的街道上行进。
塞尔堤确信自己要是有脸,这时一定是泪流满面了。当她想起心爱之人的容貌后,她回想起一件事情——
就是还没有解除裹住新罗的影子之茧。
——啊啊,新罗,对不起…
——要是我回不去的话…就太对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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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塞尔堤的思念,是否能够传递给正在公寓顶楼的新罗——
此时的新罗依旧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嘴角似乎颇为开心地上扬着,还带着恍惚的眼神自言自语。
“啊啊…这个是…某种放置PLAY吗……?”(注:意指刻意拘束或冷落处于欲求不满状态的对象,以此手法让对方的情绪更加攀升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