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中野某处 笑容咖啡厅“Roots”
位于东中野车站附近的小酒吧。
那是一间陈列着各式各样酒瓶,内部装潢以手工质感设计得恰到好处的店面。
店里头有许多年轻人,各自酝酿着独自的开朗氛围,喧闹声本身就成为一种背景音乐。
在这样的气氛中——在最内侧的桌位有两名男性对坐着。
其中一人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而另一人则是面无表情地喝着鸡尾酒。
面无表情的男性眼神冰冷,他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依旧面不改色地跟调酒师点了同样的鸡尾酒。
然后对着坐在他面前,似乎较为年长的男性,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金本先生,你不喝吗?”
“因为我之后还得回公司工作……”
另一方面,被称为金本的男性用温和的敬语对比他年纪还小的人回话。
至于青年,或者是少年——拥有一张就算被误认为是女性也不稀奇的美艳脸庞。这名男性非常适合用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来形容,可说是“美人”这个词的具体代表。
那一根根无数的绢丝,形成如流水般滑顺的秀发——他甚至留有就算是男性,以此形容也不为过的乌黑秀发。
乍看之下是让人误以为从少女漫画中跳出来的男性,然而——他全身却散发出冰冷无比的气息,酝酿出难以接近的氛围。
之后,刚才点选的意大利面端上桌子,青年继续冷冷地向坐在对面的男性搭话:
“金本先生,请用。”
“呃,嗯嗯,幽平先生也请用。”
听从对年幼的自己以“先生”敬称的男性,被称为幽平的青年默默拿起叉子。
意大利面的面条颇有弹性,浓厚的奶油酱搭配烤过后香味四溢的培根,是看起来十分美味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青年以熟练的手法用叉子缠住意大利面,卷成差不多高尔夫球的大小后,送进嘴里。
无声无息,并且仔细地将意大利面嚼碎——然后表情如一尊雕像般地夸奖道:
“……这里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真是好吃呢。”
被这么搭话的人双肩无力,轻叹一声后,将手伸向自己的那一盘。
“看到幽平先生的表情,还真让人摸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啊啊,这个是…这个真的很好吃耶!”
于是经纪人开始“狼吞虎咽”起意大利面。尽管吃得满脸开心,却还是抱怨了几句:
“话又说回来,这里不就只是在公司的正对面吗?可以去更…像是酒店之类的地方商谈也可以吧?既然公司都会出钱,为什么要选这里呢?”
“因为很近。”
“啊啊,是这样吗……那个,您是不是对酒店那类地方没什么兴趣?”
“因为没有想过这种事,也不便发表什么想法。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去考察看看。”
青年冷淡地回答后,金本再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一些工作上的联络事项将话题结束掉。
“我看看,那么就…那个…您知道明天的预定行程吧?”
“六点半开始在池袋的旅馆拍摄谈话访问,我在那之后直接回去。”
“……是的,就是这样。”
此时,对话又再次中断。
青年并非不会说话,只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冷淡而已。
也因此让这名叫作金本的男性无法拿捏对话该如何进行,更不清楚对方这样的情绪是不是正在生气。
“……”
“真是好吃呢。”
“……这…我已经吃完了…总之,明天的摄影是有关电影宣传的访问,有劳您了。”
“好的。”
幽平点了点头之后,接着就像机械人偶一样继续进食。
看着那样子的“工作对象”,身为演艺经纪人的金本平淡地思考着。
——……是因为卯月拜托我,所以我才接下来……
——不过…我应该没有被讨厌吧?
“那…那么…那么就…就是,从今天开始的这三天,请多多指数了。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只有卯月在新婚旅行的这一段期间……”
“好的,请多多指教。”
对于依旧机械式地以冰冷表情回礼的青年,金本恭敬地鞠了个躬。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做出失礼的举动。
因为在眼前的美貌青年——是能让自己公司赚进数亿,视情形而定,甚至可能有数十亿收入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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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网络百科全书《文车妖妃》。
撷取自【羽岛幽平】的介绍——
羽岛幽平——职业为演员兼模特儿,出生于东京都丰岛区。
关于他的诞生日期,因为“Jack o' Lantern Japan”的社长马克思·山德谢尔特总是对外公布“他是于3258年所诞生的仿生人”、“他是从一千年以前就活着的吸血鬼”,甚至有“从古代亚特兰堤斯大陆开始,没有转世而一直活到现在的光之战士”等等胡说八道的消息,因此不明。从出席成人式的时期来推算,认为实际年龄大约二十一岁左右。(注:成人式指的是在日本,满二十岁的人所参加的典礼,于一月的第二个星期一举行。)
本名是平和岛幽,隶属的演艺事务所就是上述的“Jack o' Lantern Japan”。
家庭是由双亲以及一名兄长构成。他似乎颇为尊敬兄长,在访谈时常常提起他的存在。关于其兄长的详细情形则是不明。虽然曾经有过记者对他的家族十分执拗地进行采访,结果却发生车子整辆翻倒过来,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件纪录,不知这之间是否有关联性。
只知道他的兄长似乎是名相当恐怖的人物,在羽岛幽平被男性星探搭话时,曾将对方打到半死。但也因为羽岛幽平救了那个人,才获得出道的机缘。
在当过几次杂志的模特儿之后,于出道作品的平价电影《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中扮演主角卡密拉才藏。他那美丽的脸庞与异常专业的怪奇演出,在某些族群当中获得不少人气,也在网络上逐渐打响名气。(注:平价电影原文为Vシネマ,多为低成本且制作时间短的作品;卡密拉——Carmilla。为爱尔兰小说中登场的女吸血鬼的名字。)
隔年,大王电视的招牌节目“金钱玩家”中的企划——“以一百万元作为本金,一个月到底能赚到多少钱!”当中,然后借由各式各样的操作手法将资金增加到十二亿元,还发生了在节目播放之前,先被新闻给报导出来的突发状况。
因为规则是在有收益的情形下,赚了多少都归属于本人的资金,世人对他的认知就成了——一个月内就赚进十一亿九千九百万日元的幸运男孩。
而将他从“不过是一名美少年暴发户”评价改观的,是在这之后连续参加连续剧时发挥的演技能力。无论何种类型的角色都能够完美诠释,然后在其容貌的相辅相成下,一口气登上王牌明星的地位。
不只演技,他连歌唱与运动都十分拿手。是个在戏剧中,不论扮演歌手、杀手,甚至连女装和床戏都能熟练演出的全能演员。
虽然如此,在戏外时,感情部份却淡薄到几乎没有的地步。只会像个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地进行平淡的的对话。
基于此因素,他是个不适合参加谈话性节目的人。不过因为有很多粉丝觉得这样的他相当酷,他就顺势维持那样的冷漠性格了。据本人所说:“在年幼的时候,我也经常会哭闹或嘻笑。现在这样,是感情波动过于激烈的大哥成为反面教材,以致于造就这样的结果。”
也发生过在没有事先告知的唬人企划中,制作单位设计他被流氓逼迫切小指头的状况。然而当时的他毫无惧色,也不抵抗,很干脆地举起菜刀,作势往自己的小指头砍下,吓得工作人员慌张地跑出来阻止——像是这样的趣闻。
另外,他也曾经在假日时接到跟踪狂打来的电话,自己就和对方不发一语地通话二十个小时,最后让对方停止跟踪行为的趣闻(之所以得知此事,是因为跟踪狂无法忍受无言的压力,最后心理崩溃,跟警方自首)。
因为他那如同机械般的性格让人难以接近,在演艺圈几乎没有朋友。
私生活也因此成为谜团,住宅内部也不接受摄影。
他的爱车不只一辆,主要是外国跑车,喜欢类似光冈汽车的“Le Seyde”,或是“我流”这种充满高级质感的车子。最近也曾在电视的访问中回答过,想要同一家公司的跑车“大蛇”。
因为买东西不是依照价格,而是凭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身上有时会同时穿戴一百元商店买的饰品跟超过百万元的高级装饰品,据说本人对此不以为意(*需求证)。
由于能够轻松地“做到任何事”,网络上也称呼他是“黑历史编纂室长”。此称呼的由来,据说是因为他就像“初中时代所梦想的完美超人角色。只是这种角色等到成长之后再回头一看,就会觉得是丢脸到无以复加的黑历史”。
事务所的社长听闻这件事之后,就说道:“那么,必须让他更加完美才行。”于是让他装上天使的翅膀与恶魔的角,甚至还用彩色隐形眼镜让他的左右眼下同颜色,以这个造型拍成海报。之后再跟狂热派的杂志商谈,将这张图刊登在封面上。想不到因为异常合适,反而获得更多的粉丝,而且不知为何,那张海报在国外也相当受欢迎。
附带一提,这件事还有另一件趣闻。虽然对于这个事件,他完全是面无表情地面对,却不知为何出现“他该不会只是装成毫无表情,其实非常生气吧?”的谣传。马克思得知此事后,因为太害怕,于是便躲回美国两个星期。而这件小插曲,也完美地表示他那如同冰一样的表情有多么恐怖。
在名利双收之后,所有人都认为算是幽平的黑历史的《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提出制作续篇的要求,而他却很干脆地接受,对业界造成不小的震撼。
他在某本演艺杂志中的“不会挑工作的演员”排行榜上名列第三名。而当他因此被访问到时,曾亲身表示道:“卡密拉才藏是值得尊敬的角色。他了解真爱,是一名很优秀的忍者。”由于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回答,让周围的人弄不清这句话真正的意含。
从今年春天开始,好莱坞的电影导演约翰·特罗克斯要在日本拍摄的强档片《巡航地图》也决定由他主演。由此可知,他在国外也有一定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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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能够进入好莱坞的顶尖明星,让成为临时经纪人的金本紧张到连胃都开始抽痛。
原本从出道开始就跟着幽平,名叫卯月的经纪人因为要去新婚旅行,于是将这三天的经纪人工作暂时交由他代理。
——想不到个性真的跟机器人一样啊……
金本原本认为,幽平的铁面具只是荧光幕前的演技。
其实他在连续剧上饰演任何角色时,都能自然地表现出喜怒哀乐。因此一般看过他演出的人,多少会认为其面无表情的态度也只是演技。
然而眼前的青年却不普通。
“那么,我先失礼了。”
结束晚餐,走出店面后,幽平来到“Jack o'Lantern Japan”的公司大楼前,在那里坐进自己的爱车里。
今天的车是法拉利。
金本虽然不太清楚车种的细节,但从车体的鲜红色系,独特的曲线和跳马的标志来看,得以猜出那是法拉利。
副驾驶座上放着他在傍晚时去便利商店买东西的袋子,里头装着牛肉盖饭便当,应该是要当作宵夜吧。
——有八辆高级车的人,竟然会买便利商店的牛肉盖饭啊……
金本在心中感叹着,然后用像是看见仙人的眼神,目送这名较他年幼的青年离开公司。
羽岛幽平——对事务所来说是颗宝石,而且还是越磨越光的类型。
就是因为如此,绝对不能让他遭到任何损伤——金本脑中充满这样的念头。
虽然幽平不太关心本身具有的价值,但多才多艺的他很懂得保护自己。
即使理解这一点,金本还是忧心忡忡。他害怕这颗宝石寄放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会遭到损坏,因而倍感压力。对于早先自己一步结婚的同僚,他就各方面来说都恨得牙痒痒。
然而,他实在很不幸——
因为才隔天,那颗宝石——就被卷进池袋的假日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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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里——
如果人的一生,全都能制作成电影、连续剧、小说,或是童话来描写。
那么一来,自己的人生会是部怎么样的B级电影呢?
在完全看不见四周的情形下,“她”静静思索着。
开头要从哪里开始演起呢?
一道声响后,感觉时间好像被扭曲了。她拼命维持住理性,在暧昧的记忆之海中,不停浮游前进。
——啊啊,对了…
——在孩提时代…
——年幼的自己所憧憬的是…
在电视画面中,来去自如地四处破坏,把高层大楼或东京铁塔给扫倒的巨大怪兽。
与其说怪兽,那应该是将人与爬虫类,以及不存在于这世上的某种生物所混合,同时拥有恐怖与敬畏等造型的怪物。它不会向任何人谄媚,也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蹂躏着一切。
对于电影中那样的怪兽,她抱有近乎憧憬的情节。
为何会如此吸引自己呢——对尚为年幼的她来说,那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现在的她就能理解了。
就是因为年幼,所以才会注意到……
自己“绝对无法做到那样的事”。
当然,任谁都无法成为身长超过一百米的怪兽吧。
不过并非那个意思——
能够做到像怪兽那样,不被任何事物束缚,随心所欲,不用靠别人的脸色来过生活——
她所憧憬的就是如此存在。
就算那是——“破坏”的行为。
然后,她在无意识中领悟到……
自己应该无法成为犯罪者,但就算走上正道——也绝对无法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她的家世,曾经是这附近屈指可数的富豪。
然而就算被称为名门云云——但到头来,也只是得时常戴着“家世”这个面具,持续做出不会违反“血统”的演技罢了。虽然她的双亲、家族还有四周的人也对这样的束缚颇有微词,但从出生前就存在的那股风气,不断对她的本能施加强大压力。
虽说是名门,但既没有财经或政治界的管道,也无法对某处施加压力。
只是这家族在好几代之前,曾经有人不小心大赚了一笔而已。
但也正因为如此,唯有秉持自己是身为“名门”,并做出符合“名门举止”的行动,才能保住家族的尊严吧。
话虽如此,那样的家世却早已没落。
她的祖父经商失败,而父亲为了扳回一城投入期货市场,却因此大亏一笔,导致破产。
母亲逃离家庭,现在依旧行踪成谜。
住家不知为何烧了起来。
欠了一大笔债务的亲人之中,有几个人上吊了。
没有积欠债务的亲人之中,也有几个人上吊了。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举债度日,失去从过去到现在所依存的“名门”自尊心,可能更令他们无法忍受吧。如果是真正的名门,即使失去一切,心中应该也能保有那份自尊才对。然而对不过是暴发户的他们来说,既然不论如何都无法再维持或舍弃那份自尊心,那么就只能被绝望逼到死胡同当中。
少女是少数存活下来的人,她为失去家族一事悲痛不已。
而补偿就是——她头一次获得自由。
之后,她被寄养于远房亲戚家,在几经曲折后,发现自己想要做的事。
那是——年幼时代的憧憬,有关怪兽的工作。
不光是怪兽,她也很迷恋如同电视影集中出现的杰森和佛莱迪这些杀人魔,或是异形那种没有感情的生物群。因为这些都是拥有“破坏者”、“杀戮者”属性,超越人类的肉体以及社会性的存在。而持续对此抱持憧憬的结果——就是她在初中一毕业后,便加入某间化妆工作室当学徒。(注:杰森和佛莱迪为恐怖电影《13号星期五》以及《半夜鬼上床》的角色。)
将怪物,也就是心中的憧憬用双手创造出来。
——让这些孩子们代替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
回想起这些往事——
她终于注意到。
——啊啊,原来…这是走马灯啊…
感觉到自己“被长椅击中,然后被打飞在半空中”——
她——杀人魔“好莱坞”,发现自己的人生轻易就被宣告终结了。
在弥足珍贵的短暂时间里,她静静地闭上双眼。
为何自己会成为杀人魔?
那些经过不需要在走马灯中看见。
那是她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去。
——不过,我很满足喔……
——在最后的最后…遇到真正的怪物。
——不是像我这样的假货,而是货真价实,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怪物”。
然后,她的身体被第二次的冲击包覆——
走马灯瞬间熄灭,仅剩的意识也被黑暗给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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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平和岛幽,也就是羽岛幽平——他会经过那里,到底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当他在池袋某处结束完专访,于归宅途中——
他坐在爱车Le Seyde当中,用轻巧的操控技术驾驭车体,以限制速度在夜晚的街道上四处环绕。
大概是因为在访问中不断被问起家人的事,他打算去拜访许久未联络的哥哥,于是开始寻找那套曾当作礼物送出的酒保服。
不过也没道理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正当他犹豫是否要打电话或发短信,还是干脆就别见面了,而一面让车子奔驰着的时候。
到了公园附近,转进一条小巷子时——车子的前灯照出一样奇妙的物体。
“……”
那是从天而降,眼球飞了出来,看起来像人的诡异存在。
随着一阵声响,“那个”掉到柏油路面上。虽然瞬间抽搐了一下身体,但那股力道似乎用尽最后的余力,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要说那个是人,似乎也只有轮廓相似。在前灯的照射下,看见有虫子从绿色的肌肤上爬了出来,活像在电影或游戏中会出现的“僵尸怪物”。
换作一般人,此时肯定会惨叫出声吧。
不过,幽平却只是缓缓地将爱车停到路肩,更为了确认那是生物还是人偶而走出车外。
在前灯的光线照射下,绿色皮肤“湿黏黏”的模样更是清楚。
似乎没有出血迹象,却一动也不动,看得出来全身受到相当严重的创伤。
虽然对方也有可能不是人,而是人偶,不过刚才一瞬间的抽搐否定了那个可能性。
虽然是彻头彻尾的异常事件,至少幽平——表面上看来完全没有混乱。
不过是人从天空掉下来而已,对幽平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只是,绝大部份都是被自己的哥哥给打飞的被害者就是了。
正当他准备联络救护车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杀人魔“好莱坞”。
回想起不断以怪物姿态出现的杀人魔传言,他开始怀疑,这个躺在眼前,介于尸体与躯体之间的东西就是那存在。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就会改变应该去做的事情,他果决地往前跨了一步——然后看到僵尸的脸部剥离了。
“……”
那张僵尸脸实在太过逼真,怎么看都是正在腐烂中的皮肤。然而,幽平却发现位于那里面的颜色——不是筋肉与血液的红色,而是没有血色的肤色。
一般人会因惊慌失措而没有注意到的事,青年却能察觉。他默默将手伸向那个头罩。
将它掀起来,看到在里面的容貌后,青年思索了一阵子。
虽然只有短短数秒钟,但在那段期间,青年美丽的脸庞丝毫未见情绪,反而让人觉得像个发现垃圾的清扫机器人。
最后,幽平竟然抱起打扮成僵尸模样的怪人,朝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走去。
灵巧地将门打开来,让怪人的身体躺到副驾驶座上。
然后自己也坐回驾驶座,拿起手机,开始与人联络——
在谈话结束,切断电话的同时,静静地发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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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里——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能理解自己正在做梦。
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为什么我会成为杀人魔?
为什么会做到原本绝对“无法做到”的事,变成怪物了呢?
明明是如此憧憬,又为什么会这么叫人难受?
好想吐。
每当杀死“那些家伙”时,都很想吐。
我很清楚。
真正引起呕吐的,应该是杀人的自己。
明明是自己动手去杀人…还亲手杀害,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分不清是因为后悔还是罪恶感,总之对这样的行为反胃——自己竟是如此恶心之人。
即使这么想,从背骨内部不断渗出的恶心感依旧停不下来。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怪物不可以后悔。
怪物根本不会感到恶心。
怪物不可能会有罪恶感。
电影中也不存在那种怪物。
但是,那样的怪物们,一定不是怪物。
是值得去爱的人类。又或者,虽然不是人类——却是像人类的某种东西。
如果那个东西能够跟人类心灵相通,那一定会有个人深爱着他。
即使外形是任何模样。
但我不一样。
不能够变成那样。
不能让任何人爱我。
要成为怪物。
成为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怪物。
这样才能开始把那些家伙…把那些家伙……
不,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只有一个人而已!可是……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是那家伙,那家伙…要…过来了…
是那家伙…把那家伙…杀掉…杀…那家伙…杀掉…把那家伙……
杀掉…那家伙…那些家伙…不对…那家伙…杀掉…
杀掉…杀掉…不要…要是不杀的话…会被杀…想吐…那家伙要…来了…别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别摸…我…别摸我…别摸我别摸我别碰别碰别碰别碰——
“真惊人,伤口的复原速度真快,大概只比塞尔堤和你哥哥慢而已。”
不要——是谁——那家伙…不对…是那家伙?——不对!
不对——那么是谁!叽——咿啊啊——被杀…别——啊——
声音…不对——不会的——被怪物——
“好厉害啊,果然是被塞尔堤吸引过来的吧?你觉得呢?”
不是那家伙——谁的声音——这里是…哪里…那家伙呢…把那家伙…
不杀掉的——话——是谁——会被杀——咿——啊啊……
“毕竟起初连注射针也插不进去呢。嗯,不过,静雄当时也弄断我几把手术刀。简直难以置信,没有比手术刀更纤柔又有韧性的刀刃了,竟然会被弄断…老实说,就像以手术刀在削用铁做成的洗衣板呢。”
是谁…回答我…谁来…
哪里——那家伙——在哪里…
还剩一个人——可是——明明应该…结束了…咿啊——
“应该说…想不到像这样的女孩子,竟然和他很类似呢…明明就是个很适合柳暗花明街道的女生啊……”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在这里……结束掉——不要——不要——我不要…
救救我…妈妈——你在哪里…
拜托…救救我…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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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她睁开了眼睛。
“啊,她醒了喔。别说有没有生命危险,搞不好马上就能下床走动了。”
“非常谢谢你。”
“别客气,我可不能拒绝静雄弟弟的拜托啊,毕竟不想之后被揍飞到火星去。”
意识…还是有些模糊。
在朦胧的视野中,尚能理解眼前是一片乳白色的天花板。
虽然能听见从周围传来,像是对话的声音,但仍觉得眼前是如同遥远国度般的景象。
如果不是收看电视机的话,应该就看不到遥远国度的景象。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接收到电波的错觉,而意识也逐渐清晰。
在这段期间,能听到不带感情的声音,以及有点嘲讽意味的笑声。
“家兄总是给你添麻烦了……”
“哈哈,塞尔堤才是时常麻烦他,我反而想向他道谢呢。不过,要是塞尔堤迷上静雄,那就麻烦了。替我转告他,别经常让她看到帅气的一面喔。毕竟要是由我去说,绝对会被揍。啊,我有点口渴了,可以去弄点水来喝吗?”
“我去拿来吧。”
“啊啊,谢啦。至于她…能喝水吗?还是拿一杯给她好了。”
说着这些话的男性,正在窥探自己的脸孔。
是名戴着眼镜,有着知识分子气息的年轻人。
从身上穿着的白色大衣来看,似乎是医生或是相关人物。
然而就算如此,从男性身后窥见的景色却不像是在医院。
布满一整面墙壁的书柜,以及在时尚的高级餐厅中能看见的观叶植物。
虽然是一间很时髦的房间,房间的入口处却放置着用衣架吊着的洗濯衣物,一扫原本的时髦气息。
当看见饲养热带鱼的水缸,才注意到由空气泵传出的声音时,从房间的某处传来猫叫声。就是这样一间同时酝酿出奇妙高级感与生活感的房间。
——这里…是…
眨了眨模糊的眼眸,好让意识更清晰——
但在下一个瞬间,感觉自己全身正隐隐作痛着。
——……呜…
虽然不致于痛到会发出惨叫声,但为何到现在才察觉到这股痛楚呢?
她的眉肩因痛苦而皱起,像是医师的男性注意到后,开口说道:
“啊,你先不要勉强自己活动。就算我有注射止痛剂,再加上你的复原速度也很快——原本这伤势,可是严重到会让人意识昏迷呢。”
听到医生平淡的告知声,她静静地调整呼吸。
如果这里是医院,自己此时就得做出某种觉悟才行——
但在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现在,首先必须了解自己的立场。
“……”
“没问题吧?除了隐隐作痛之外,没有哪里会特别感到刺痛吧?”
“……”
点头回应后,白色大衣男性也安心地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认定眼前的医生不会危害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以蕴含强烈意志,却又柔弱无力的声音询问:
“请问……这里是……哪里……?”
少女的声音楚楚动人,实在难以想像她不久前还戴着僵尸面罩。白色大衣男性——岸谷新罗似乎对此相当感动,频频点头:
“啊啊,跟在‘电视上听到的声音’一样呢。”
“请…请问……”
“哎呀,真是失礼了。不过,请你稍等一下。虽然这是不同于恋爱的情绪,但在回答问题之前…请让我感受一下跟憧憬之人相会的感动。只要几秒钟就好了。”
“啊…嗯……”
躺在床上的女性为了避免疼痛,只好压抑着不说话,点头示意。
新罗很安心似的以双手轻抚胸口后,又夸张地将两手臂张开,在受伤的人面前发出打从心底觉得幸福的声音:
“虽然这世间总是好事多磨,但还是值得活下去啊!感动就在此处!请…请问…如果你能行动后,是否能帮我签名呢?可以的话,请给我两张!咈呀,我虽然知道这是赶流行,不过我的同居人也是你的大粉丝呢!”
密医在受伤之人面前欢欣鼓舞,做出与绅士天差地远的行径,然后在憧憬的存在面前慎重地行了一个礼。
不过,就算不是他,应该也会有很多男性采取同样的态度吧。
说不定,还会有人因为紧张而张口结舌。
“没想到做这种无法搬上台面的工作——”
新罗将手臂张开得更夸张,然后说出眼前“患者”的名字——
“竟然会有一天,能替大家的偶像‘圣边琉璃’做诊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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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自网络百科全书《文车妖妃》。
撷取自【圣边琉璃】的介绍——
日本女性演员、偶像歌手兼模特儿。隶属于演艺事务所“淀切Shining Corporation”。
本名与艺名相同。
初生年未公开,出生日是8月8日。
原本是特殊化妆工作室“石榴屋天神”的弟子,但是答应淀切Shining Corporation挖掘,以模特儿的身份出道。
在出道之前,就已经实际担任过几出国片的特殊化妆,其中以《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的评价最高,与师父一同被排名进世界电影村联盟的“湿滑的特殊化妆师百选”之中。
在那之后,她便立刻以模特儿的身份在杂志上出道,仅半年的时间,就于电视连续剧上担任配角,因为独特的气质而拥有许多忠实粉丝。
虽然并非以其演技,而是“本质”的特性在吸引人气。
但雪白的肌肤,以及有些阴沉的秀丽容貌,酝酿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魅力。另外很自然地,饰演的也多为有些阴沉个性的柔弱角色。
传闻她是一名完全不化妆的“素颜美人”,至于真假则不明。
另外,据说本人在银幕前后都是一样的个性,属于柔弱而纤细类型的人。曾经在接受访问时提过,自己因为不擅交际,所以没有朋友和男朋友。
虽然被认为是靠脸蛋而受欢迎,但因为业界也没有和她同性质的演员或模特儿,因此尚未出现竞争对象。而她虚无缥缈的风格,不论男女都会被吸引成为粉丝。
一般认为她不擅长运动,所以从未参加电视上举办的游泳大会之类的节目。
在参加综艺节目时,因为被认为是容易捉弄的阴沉个性,所以常常被邀请参加谈话性节目。不过几乎不会主动说话,都是由担任主持人的艺人们来突显她的角色特质。在那类节目中,她也曾表明自己不擅长运动。
虽说如此,却有报告指出,她在就读小学时,曾于田径之类的个人竞技当中获得优异成绩,现在的柔弱角色只是演技——此一说法也受到很多粉丝支持(*需求证)。
然后,由于其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贴近二次元世界的角色,因此相当受到一部份漫画迷或动画迷的喜爱,更荣获“希望她能够角色扮演”的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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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罗眼前的,毋庸置疑就是那名偶像“圣边琉璃”。
褪去僵尸化妆后,就另一层意义来说,她让人不觉得存在于现实之中。
目前脸上理所当然没有化妆。就算如此,她的肌肤仍像绢丝似的滑顺,五官更如同绘画中的人物一般精致。
——嗯,感觉上……如果幽平是从少女漫画中出现的男生,那么这女孩就真的可说是从西洋的天使之类的绘画中出现了。
新罗老实地感到佩服,并对没有带签名用的厚纸板过来一事深感悔恨。
——算了,毕竟事出突然嘛。
当他跟平常一样在家里打扫,等待塞尔堤回来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题不着让人怀念的电话号码。
从同学的弟弟那里传来一通【有一名不能给普通医生看诊的患者,希望你能来一趟】的短信。因为正好有空,他便过去露个脸——
就结果来说,他觉得“当密医实在太好了”,并打从心底感激。
望着如此情绪亢奋的白色大衣男子,圣边琉璃默默思考着。
——到头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里…看起来像是哪里的房子…话又说回来…好宽广……
从房间的内部装潢来看,与其说是独栋建筑物,不如说是公寓的一间房间吧。不过,坪数就房间来说实在太宽广了,这点让人很在意。
——对了…我怎么会……
——被那个…穿酒保服的人用长椅打到…然后就……
依稀还记得,自己就是在那时候失去了意识。
有人把自己带到这个房间,并且找来这名似乎是密医的男性替自己治疗。
借由男性聒噪而亢奋的说话内容判断,大致上应该是那样才对。
“……”
琉璃决定先保持沉默,思索关于自己当下所处的状况。
——这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圣边琉璃的身份是早就被一眼看穿。
不过,重要的是,他是否发现——自己就是杀人魔“好莱坞”这件事?
再说,光是没有叫救护车来这一点就十分可疑了。虽然要是找来救护车的话,自己的立场会变得相当危险,不过要是放着不管,自己应该会有生命危险吧。
她感受着自全身传来的痛楚,反复思索——突然间,有一只猫爬上她的腹部。
“呜……”
因为猫脚的冲击,痛楚一瞬间变得剧烈。
她打算赶走对方,却发现爬上棉被的那只猫相当可爱,因而打消念头。
头上的一对耳朵往前折,是只还没长大的苏格兰折耳猫。
那个生命体仿佛一团有生命的毛线球,它歪着头注视琉璃,然后叫了一声。
杀人魔觉得对方实在太过可爱了…瞬间忘记痛楚以及跟前的烦恼。
但是——
一名男性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进到房间中,他从白色大衣男性的身旁伸出手来,轻柔地将猫抱了起来。
“过来,不可以这样吧,独尊丸。不能爬在受伤的人身上。”
“什么独尊丸?”
因为白色大衣男性的这个疑问,青年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它叫作唯我独尊丸,很可爱吧?”
男性轻柔地将猫递出,白色大衣男性则畏缩地退了一步:
“……像这种时候,应该要笑着递过来啦,不然很恐怖耶。”
“…?我是在笑啊。”
“要是我爸爸看见你,一定会很想解剖你。”
男性面无表情到如此地步,令密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注视这两人的一来一往,琉璃注意到——
穿着便宜货T恤,腰上却绑著名牌腰带的青年,拥有一张自己熟悉的脸蛋。
“羽岛…幽平…先生?”
因为这小声的细语,让幽平面无表情地转头回望,并将猫放在地板上,开口道:
“太好了,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有精神呢。”
除了嘴巴以外,其余部位完全没有动静。虽然由他来说这句话,实在让人分不清楚是否真的觉得庆幸,但是——
她知道这名与自己“同职业的男性”,是个几乎完全不会表露情感的人。
虽然实际上见过几次面,却还称不上是朋友。
因为在幽平的出道作《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在摄影之时,替他设计吸血鬼装扮的人正是琉璃。
当她以女演员出道以后,彼此也曾经在同一出连续剧上共演两个小时。
那是一出刑警系列连续剧,由幽平主演刑警,琉璃则是客串演出犯人的女儿,结果也只有那个时候有过交集。
——为什么……
比起再见面的讶异,首先在脑海浮现的是疑问。
为什么眼前会遇到同行的人?
——难道是……“那家伙”的…诡计……
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却立刻摇头否定。
——“那家伙”跟羽岛先生应该没有任何关连。
那么又是为何?
女演员美丽的脸庞上浮现疑惑的神色。幽平静静地问道:
“要喝水吗?”
然后以像是机器人般的表情递出杯子。
琉璃有种自己会被下毒杀死的错觉,但还是默默接过杯子,缓慢地让水流进胃中。
虽然在起身之时,全身都传出痛楚,不过还不致于妨碍到喝水。
看着琉璃那副模样,密医对幽平搭话:
“嗯,筋肉方面虽然残破不堪,不过内脏似乎没有问题。但为了安全起见,可以下床走动之后,还是去做一下X光检查或MRI(核磁共振检查)吧。毕竟颅内出血之类的都是之后才会出现影响。虽然若能借到尼布罗的研究所,我就可以帮她作检查了,真抱歉啊。”
“不会,今天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跑一趟,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不不,倒不如说,能够如此近距离接触偶像,我还真是赚到了。这些话不可以跟塞尔堤说喔。塞尔堤也是她的粉丝,但在吃醋之前,她恐怕会先卯起来嫉妒吧。”
密医脸上浮现恋爱中的傻笑——
突然从他的怀中传出手机震动声,他便走到房间的角落,开始小声地通话。
被留在原地的两名艺人也没有特意对话,诡异的寂静造访现场。
最后似乎是忍受不了,琉璃打破沉默,用细微的声音询问: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因为我在回家的路上时,你掉在我的车子前面。虽然我觉得有些自作主张,还是带到家里,请认识的医生替你诊疗。”
“为什么不是医院,而是这里……?”
“虽然是基于某些考量——”
此时幽平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琉璃小姐也会觉得‘不要送到医院比较好’。”
“……”
“如果我的判断有误,我会立刻道歉,并且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不…没关系。”
面对毫无表情,平淡说话的幽平,琉璃持续保持警戒。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很客套,寂静没过多久后又再次降临。
密医在此时回到房里,摇头叹气道:
“抱歉,又有急诊了!真是的,一个晚上就有两个人,居然有这么稀奇的事。啊浮,真不甘心,难得可以趁机和圣边琉璃打好关系……”
男性一边叨念着,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并在幽平耳边悄声说道:
“可以请你帮我跟她要签名吗?要连塞尔堤的份一起喔,拜托了!”
“我会拜托她的。”
“谢谢你!那么当成回礼,今天的诊疗就算免费吧!”
“不…怎么能这样……”
“没关系啦!我会从打扰我的幸福时光的那一个患者身上,好好捞回来!那么,替我跟静雄打声招呼喔!”
男性依旧笑容满面地说话,然后穿着白色大衣走出房间。
猫咪仿佛要送客似的,也跟着白色大衣男性走出房间——只留下两位赫赫有名的偶像。
然后在没有任何粉丝的状况下,时间就在毫无动静的沉默中不断流去。
而这次打破沉默的人,是坐在床铺旁的椅子上的幽平: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琉璃坐起上半身来面对幽平——却因眼前的景象而错愕。
幽乎的手上,正握着自己直到不久前都还戴着的僵尸“皮”。
琉璃不禁紧张了起来,幽平则说出她预料中的事:
“琉璃小姐…就是杀人魔‘好莱坞’吧?”
虽然这句话的口吻相当笃定,琉璃仍打算出声否认,但是——
“你的身体‘不同于一般人’,这是刚刚的医生告诉我的。”
——这个人…已经确信这件事了。
就算说谎或转移话题也没什么意义。
注视着眼前的扑克脸,琉璃低下头,开口说出模糊不清的回话:
“……如果你这么认为…为什么…没有将我交给警察?”
“你希望我将你交出去吗?这样的话,我会劝你自首。”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这样不就好了。”
态度冷淡地说完后,幽平站了起来。无法从双方刚才的对话中,判断他是如何看待“好莱坞”这个真实身份。他默默地从琉璃手中接过空杯子。
刹那间——
“……那么…”
正当琉璃静静地开口时——
她的手腕像装了弹簧似地伸出去,抓住幽平的脖子。
然后顺势将幽平拉到床上。她不理会从全身四处传出的痛楚,将身体翻转,跨坐到对手的身上。
琉璃将伸直的手指抵在幽平的喉咙上后,对他提出询问。
即使语气平淡,声音中还是蕴藏沉重的气势:
“那么…你没有想像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吗……?”
“……”
即使如此,幽平依旧面无表情。琉璃似乎有些烦躁,语调也跟着加重。
“我老实对你说好了,幽平先生。我很清楚,你这种个性并非演技……但老实说,这样很不正常。”
“是这样吗?”
“是啊,竟然让杀人魔进到家里,你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对着被压制在下方,偏着头的青年,琉璃默默举起手刀——开口问道:
“自己说不定会被杀掉——你从没…想到这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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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 池袋 SunShine60通大道
“真是的,受不了受不了。三头六臂就是指这样,一个晚上竟然就有两件工作。”
新罗嘴上说着要是给真正的医生听见,就算被痛殴也无话好说的话。他将收到的报酬放进诊疗包中,在夜晚的池袋中行进着:
“还有一些时间,再回到幽平的公寓一趟,拿了签名再回去好了。”
心中这么盘算,在夜晚行人逐渐稀少的商店街中闲逛时——
(喂,是不是那个人啊?)
(啊啊,对对对!)
(绝对没有错!)
(喂!摄影师摄影师!)
他感觉到有吵杂的声音突然接近,将视线往上移——
脸部突然沐浴在照相机的闪光灯之下。
“呜哇!?”
“那个…不好意思!您大约在两个小时之前,从羽岛幽平先生的公寓里走出来吧?”
“……!?”
注意到这些人是所谓的狗仔队时,已经是被闪光灯照射了超过五次的时候。
“可以请教您一下吗?因为那栋公寓全部的房间都是归羽岛幽平先生所有,您是羽岛先生的朋友吗……”
——呃呃!?真的吗!?他有钱到那种地步!?
虽然曾经听说,他利用赚到的那笔接近十二亿的钱,靠着资产运用而越滚越大。然而,豪华程度足以媲美他和塞尔堤爱巢的高级公寓,竟能将整栋都买下来,自然令他无法置信。
不过现在不是考证这件事的时候。
“请教您一下,距离现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羽岛先生与女演员圣边琉璃在公寓前面接吻,您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吗?”
“这么晚的时间,到底是要进行哪种诊察呢?”
“您的专门诊疗科目是——”
“难道是妇产科吗……”
如怒涛般的大量声音,同时从好几间杂志社的人口中蜂涌而至——
“等等!等一下……请等一下!”
——什么……什么……
——那两个人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就接吻了!
——签名呢……有拿到签名吗……
新罗一团混乱,脑中浮现好几个疑问——不过他很清楚,质询与闪光灯的连续轰炸正在夺走冷静思考的能力。
“我知道了…总之,针对各位询问之问题的回答,请容我在广告之后的落跑代替发表,敬请期待!”
话还没说完,新罗就立刻冲刺,逃离现场。
“啊,逃走了!”
“请你等一下!”
“一句话!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看着依旧在背后追赶的记者与摄影师——
岸谷新罗——睽违数年的肉体劳动就此揭开序幕。
他没有注意到,在同一天的夜里,塞尔堤也被电视摄影机追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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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小时后 川越街道旁 某栋公寓
“真是的,现在回想起来,昨天还真是恐怖。”
新罗像是被黑色丝线捆成的稻草捆,在地上随意蠕动,等待塞尔堤回来。
“话又说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等我重获自由后…总之先看新闻好了。不过我逃走的时候,还一边喊着会控告他们侵害肖像权,所以应该不会登上我的照片吧。”
自言自语的他真心想差不多要到播映歪斗秀的时间,便像只黑色的毛毛虫般,寻找电视的频道。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频道的时候——
时运不佳,门铃偏偏响了起来。
——啊啊,糟糕。我现在这样子,就算想见人也做不到…
——等一下!要是有两个人同时动手,说不定能就解开这些丝了。
新罗一面如此盘算,暗忖要找什么借口让人来解开这些丝线。
但在他想好该怎么应门之前,传来大门的锁被打开来的声音。
“啊,是塞尔堤吗……得救啦!不过,只要想成是放置PLAY来让自己感到刺激,就能够跨越许多事……”
他用热恋中的傻气表情去迎接,然而——
眼前却出现几名粗壮的男性,以及一名较瘦的男性。
那些粗壮的男性,一看就知道非正经人士——
至于位于中心,体型较瘦的男性,若只论气质,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纤瘦的男性毫不顾虑地踏进新罗的家里,用冰冷的口气开口道:
“放置PLAY啊…我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是四木老大啊,今天又有什么贵事吗?”
被称为四木的男性,对眼前的男性浮现警戒中带有安心的微笑。
不用说,眼前这些人都是名为栗楠会的暴力集团一分子,而四木是在那当中,以相当年轻的年纪便当上干部的男性。
“看起来…也似乎不是有急事…”
实际上,他也只有交给四木这里的备份钥匙。
他们由于职业因素,是最常倚赖密医的常客。为了在紧急时刻,即使是新罗在睡觉的时候也能求助,才会只有四木持有备份钥匙。
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枪伤之类的伤患。
正当他疑惑楚怎么回事之际——四木用严肃的表情将运动报纸扔在变成黑色毛毛虫的男性面前。
今天发售的运动报纸上,大标题清楚地写着《羽岛×圣边,深夜的‘有了!?’秘密的约会……》而内容当中明显有写到自己。
大致上是写着——有人目击到在他们接吻之前,一名像是妇产科的医师从公寓中走出。
新罗仔细阅读那篇报导,先因为没有登上自己的样貌而安心。
但是——
“你啊…在这附近会穿着白色大衣在街上闲晃的人,除了你以外,还会有谁?”
其中一名跟班这么说道。接着,四木在新罗眼前蹲了下来,开口询问:
“我们想问的只有一件事,医生…”
“什么事?”
“你…该不会是替‘圣边琉璃做诊察’吧?”
“嗯嗯,算是啦。”
对于新罗干脆的回答,四木平淡地露出在不同意义上,与幽平不同的冷淡表情。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吧——她是‘什么东西’?”
虽然冷静,却强而有力,光是声音就足以压倒对方。
新罗避重就轻,依旧以轻浮的态度说道:
“……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对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新罗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然后将目前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说出口:
“可以请你们…把我从这些黑色绳子中救出来吗?”
“因为我从刚刚开始,就很想上厕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