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某地
“那么,是什么事来着?”
克里宁一边敲打卡住双手的壶,一边茫然地问道。
和他轻松的语调相反,他现在站在血腥味很浓的空间里。
如字面意思所示,那个房间充满血腥味。
不过火药味要更加强烈,硝烟使得充斥四周地面的红色显出几分艨胧。
克里宁的脚下躺着无数的尸体。
大概是之前说过的偷渡者集团吧。明显有着外国人外貌的男人们已化作头、胸部流血、飘荡着尸臭的肉块。
在那样的空气中,幸存的男人们的样子和之前完全没变。
龙一边拭去眼镜上的雾气一边站到克里宁身边,周围特种部队打扮的人们沉默地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四周。
“瓦罗娜和史隆的事,克里宁同志。”
“啊啊,没错没错。谈到一半他们来了呢。真是不解风情,所以才会没命的。”
克里宁长吁一口气嘀咕道。
他把卡在壶里拔不出来的双手伸展开,夸张地说道。
“没错,读懂气氛是很重要的。在这个意义上,丹尼斯和赛门就读懂了气氛呢。他们逃到日本的时间,就在我们即将迎来最大危机之前。”
“作为敌对商社的警告,袭击他们所雇用警备公司的时候呢。”
“那时我真以为会没命呢。不,那是我没读懂气氛。根本没料到全都是原特种部队的人。这边作为威胁故意射偏,对方却是真的想要我们的性命呢。”
龙而对哈哈大笑的雇主,刻意扶了扶眼镜,而无表情地冷淡说道。
“在伴随民主化的军备裁减中,大量的特种部队队员失去了工作。再就业时被警备公司和黑手党雇佣的人也很多,需要警戒……我从苏联解体起已经谏言过二十三次了,可克里宁同志似乎没有听进去。”
“不,因为我认识的队员们全都成了雇佣兵……再说,现在不是责备我的时候吧?龙也意外地不会观察气氛呢。”
“你的双手是现在最脱离现场气氛的,克里宁同志。”
他面对如同在渔猎蜂蜜壶的熊一般的雇主,没有表现出轻蔑、侮辱或愤怒,只是淡淡地陈述出事实。
克里宁缓慢移开视线,插科打诨般笑着回答道。
“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这样……”
紧接着——壶随着一声巨响被炸得粉碎。
从右手的壶中出现的,是一把闪着黑光的手枪。
枪口冒出硝烟,破裂的碎片像雨点般落到地而的尸体上。
紧接着,“砰”地响起某物倒地的声音。
龙仔细一看,只见装成尸体的偷渡者仰面倒在那里,嘴里流出鲜血,瞄准克里宁的枪无力地掉在地上。
“……精彩。”
龙耸耸肩嘀咕道。克里宁则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对啊……开枪就可以了!虽然可惜了这把壶,不过比起这枪要便宜……才对!”
“我首先对把枪装进壶里的必要性感到疑问。还有,为什么不松开手把枪拿出来?再说,既然能用子弹打碎的话,一开始就,朝墙上敲下去不就好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讲俄语。”
“我现在所说的话,难道听起来像是英语或者日语吗?我明白了。如果脑内控制语言感觉的Wernicke’ssarea有异常的话,只可能是你我之间其中一人。两人一起去医院吧。我很期待到底谁会被送到疗养院去呢。”
随着话语还会喷出干冰块。
因为似乎会看到那样的幻觉,所以克里宁再次移开视线,谈起了正事。
“是瓦罗娜小姐的事吧。虽然她年龄已经20,内心却还是小孩子。尽管很能干,但是却和赛门他们不同,不懂得察颜观色。”
“是在那之前的问题。他们触犯了我们定下的不可触犯的不成文规定。要是可以的话,我会亲手打爆他们的脑袋。”
“好可怕。这不是对亲生女儿该说的话吧。我已经没有在生气了,这件事关关禁闭就算了。”
“仓库吗……比起枪毙,饿死应该会更痛苦吧。”
克里宁笑嘻嘻地看着一本正经嘀咕着的龙,开始快活地饶舌。
“喂喂,处刑是前提啊。别这样,我们既不是军队也不是黑手党。再宽容一点啦,随便就要杀人。你是那种人吧,有点过于野蛮了。”
克里宁坐在遍布凄惨尸体的房间中央,仍然若无其事地说着话。
“第一……从实力上来说,你根本没法枪毙瓦罗娜吧。”
“肯定的。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办不到。所以才会把伊格尔送去日本吧?根据情况,也会找丹尼斯和赛门协助。……话说回来,那个伊格尔似乎也在前几天与当地人冲突时身负重伤的样子。”
“日本也有日本的可怕之处呢。我们的大总统阁下听说也是日本格斗技柔道的高手,难道对方是柔道的达人吗?对了,把这边的壶也打碎吧。”
克里宁把右手的枪口对准左手的壶说道。龙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但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琐碎的事我就不说了。因为左手会受伤,所以用枪柄敲碎会比较好。另外关于日本的事,真的很麻烦。如果知道伊格尔败给了当地人,瓦罗娜就更不会默不作声吧。”
“是啊。与像机械一样的你相反,瓦罗娜小姐真的很有人情味。为了自己的本能和欲望不辞辛苦,轻而易举地杀人。因为除了防卫本能以外的理由也会杀人,所以和野兽又有点不同。有种人类独有的感觉。、”
他左手的壶被枪柄敲碎。
里面的手上握着蘸过蜂蜜的牛肉干。克里宁边把它放进嘴里边嘀咕道。
“不过,她在人类中也是相当奇怪的家伙。”
“虽然不该在克里宁同志面前这样说,但瓦罗娜作为人还没有成熟。这是对失去母亲的年少期女儿,只给予书本长期放任的结果。尽管拥有知识,但她的内心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龙半自责地低声说道。克里宁挥挥手,用轻快的语气开口说。
“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正值青春年少,孩提时在外国吃点苦也不错。日本的话,春天比我们的国家要更热吧?好好享受就行了。”
“只不过,从我们这拿走了不适合小孩子的玩具就是了。”
※※※※※
5月3日池袋某地道路上
眺望躺在地而上的人影,身穿骑手服的女人——瓦罗娜静静地发动了机车。
“……”
同时响起擦过什么的声音,闪烁的微光反射到她腰间的皮带上。
不过,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那细微的光亮。路上的行人们被翻倒的机车和突然飞出去的骑手的身体吸引了注意力。
另一方而,后面的车只得停下,或者为了不卷入其中而转向横道。
瓦罗娜装成那种“旁观车”之一,驾驶机车驶进横道之中。
她通过后视镜确认路人们渐渐开始吵杂后,并来再多留意背后的道路,在夜晚的街道上奔驰而去。
她知道人们吵杂的理由。
自己也亲眼确认过了。
那“黑色机车”骑手的头盔高高飞起,失去头部的身体重重摔向地面的瞬间。
“……”
瓦罗娜在头盔内缄口沉思,不断地在夜晚的道路上前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少有车辆通行的道路上,停着一辆卡车。
那是绘有虚构公司标志、属于她的伪装卡车。
驾驶员史隆似乎已经在驾驶席上待机。在自己接近的同时,危险提示灯简短地闪烁了一下。
瓦罗娜静静地接近车体,绕到卡车的后部。
背面的门配合她的动作打开,像舷梯一样自动向地面伸出铁板。
瓦罗娜灵巧地驶上铁板,直接开进卡车的车厢内。
车厢内的一半就像仓库一样,包括放置机车的台子在内,堆积着各种货物。而前半侧则如同野营用车,放置着白色柔软兽毛的沙发和衣柜等。
瓦罗娜站到衣柜前,一口气脱掉头盔和骑手服。她下面只穿着薄T恤和紧身裤,匀称的肉体在荧光灯下浮现出来。
因为像真正的野营用车一样通了电,所以除了荧光灯,在空间的前方甚至能看到插座。
当她脱下T恤、上半身只剩下胸罩时,放在桌上的无线电中传出史隆的声音。
‘辛苦了。’男人应该是在卡车的驾驶席上说话,他用悠闲的语调问道。
‘现在在换衣服吗?’
“肯定。”
‘看不见,真是遗憾。’
“我并不遗憾。”
瓦罗娜淡淡地回答。她既没有害羞也没有生气,只是用简洁的动作穿上了新的T恤。
史隆因为太过冷淡的回答而无话可说,谈起毫不相关的事。
‘话说回来,待机时有1313牌照的车从前面开过……为什么13是不吉利的数字?我在意得要死。这也是13的诅咒吗?’
“存在各种说法。最后的晚餐,犹大列席笫13席这种说法最有名。不过,原典不单基督教。北欧众神的传承,12位神实现调和,笫13个出现的洛基扰乱了调和。古代,使用12进制的各国,13破坏12的调和。不吉利的数字。遗憾。”
‘原来如此,总觉得不痛快呢。还有……能用俄语说话吗?虽然我以前受过彻底的日语训练,所以能进行某种程度的交谈……与其说你的日语有些生硬,不如说奇怪。会引起误解,让人讨厌。’
“否定。工作的事能沟通,没有问题。被人讨厌,没有问题。”
而对回答干脆的瓦罗娜,从驾驶席也传来干脆的回答。
‘虽然不太明白,但没问题吗?那就行了。’
史隆停止多想,就那样发动了卡车。
瓦罗娜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完全换好便服,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太简单了。失望。黑色机车,太弱小。”
‘你说了什么吗?’
“史隆,和你无关。”
‘无关吗?那就算了。’
她确认轻佻的声音消失后,开始独自闭目沉思。
——好失望。
——如果是那影像上映出的怪物般的人类,本以为能够让我满足的说。
——根本没有警戒心。只不过是混混而巳。
——居然连缠在头上的特殊钢线和信号灯相连的习下都没有发觉。
——饥渴。
——……饥渴。
※※※※※
如果青春是表示“人生之春”这个时期的话,那个女人明明今年已经二十岁,却还未迎来那个阶段。
名为瓦罗娜的女人,未曾爱过人类。
恐怕就连自己也一样。
作为知识,知道有爱这种感情存在。
那对自己的人生是否重要,她无法做出判断。
因为她除了知识之外,从未亲身体会过爱这种感情。
从小时候起,她就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
可是,那并不代表憧憬父亲。
她那有着龙代号的父亲从未正视过自己。他只是给予她消磨时间的书籍,一直背对着她,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其他某个方向。
[那也是爱情呢。背对着小姐,从世间万物中保护小姐。因为龙既笨拙又固执,所以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父亲的雇主克里宁对少女那样说过。
对于不明白爱情含义的她来说,无法理解他的话,只是感到混乱而巳。
不过,她从未感到过寂寞。
父亲在家里存放了大量书籍,而她拥有自由阅读的权利。
而且如果少女希望,无论什么书父亲都会买给她。
克里宁对能以常人数倍的速度阅读各种书籍的她感到有趣,于是弄来外国的奇怪书籍送给她。
被书本包围的她,将所见之物全部装入脑中,哪怕是对人生毫无必要的知识也一样。
既未被父亲爱过,也未爱过别人的少女。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强烈的不满。
她和学校的孩子们没什么交往,周围的孩子们也被知道她的父亲在做某种危险生意的父母嘱咐“尽量不要靠近她”,一直过着孤独的青少年期。
可是对她来说,只要有书就满足了。
从未感到过渴望。
直到那个瞬间为止。
少女最初感到渴望,是在第一次杀人的瞬间。
用从书中获得的知识,杀死闯入家中强盗的夜晚。
虽说有一半算是偶然,但她还是用某种方法杀死了一个男人。
刚满十岁、连枪都开不好的少女,只靠一己之力。
比起读书所想象的要更加简单、不再动弹的人类的身体。
少女看到那光景,心中吹过奇妙的风。
她发现在自己心中盘旋的违和感是“渴望”,已经是数年之后的事了。
父亲接到联络赶来,看到化作尸体的强盗时——他沉默地抱紧了女儿的身体。
虽然父亲就像机械一祥,不过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面无表情地抱紧自己手腕的温暖。
年幼的她想到。
虽然不太明白,但父亲正视了自己。
想要关心自己。
为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打败了坏人?
——因为杀了比自己强的人?
——因为我很强?
那是非常孩子气、愚蠢的推测。
即使是幼小的心灵,也模糊地——不,是确实地感到绝对不是那样。
可是,她无法那解爱情。
因此,也就不可能明白父亲抱紧自己的理由。
她不明白真正的理由,一直把虚假的理由作为依靠。
正确的说,是装做依靠的样子。
在那之后,父亲的部下丹尼斯和沙迈开始教她书上学不到的事。
虽然丹尼斯和沙迈是比较年轻的部下,却不清楚他们过去的经历。商社社长克里宁不在意这类事情。即使经过调查,最多也只了解到丹尼斯过去似乎是军人。
但对她而言,只要有那些微的情报就足够了。
她想要从两人那学习各种武器的用法和战斗方法。丹尼斯坚持“不该交给女人和小孩”,沙迈也只教给她锻炼身体的方法。
即使如此,在她能够帮忙父亲的工作之后,也开始逐渐教给她武器的用法。虽然只是最低限度护身的心得——少女却将其变成打倒别人的手段。
最初是街上的混混们。
接着是手持武器的毒品贩子们。
然后是有着从军经验的落魄黑手党。
再接下来是同时对付那样的两个人。
接着是三人。
然后是四人——五人——六人——
像那样徐徐提升交战对象的素质,每次生还后都细细品味自己的力量。
某一天,她得知和父亲所属公司敌对的集团正打算消灭父亲的公司——一个人接近那个集团,独自全歼了他们。
克里宁接到报告,和部下们来到现场——发现了一边呼吸着充满血和火药味的空气,一边埋头阅读死者留下八卦杂志的少女的身影。
面对毫发无损的她,父亲给予的不是深情拥抱,而是耳光带来的尖锐疼痛。
然后——那个瞬间,她发觉了。
自己对当时挨了耳光的事完全没觉得受到任何的打击。
反而从心底理解了那是理所当然的。
从很多很多年之前起。
从最初杀死强盗的瞬间起。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形成了一个事实。
明知不会被父亲夸奖,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
为什么自已会不断和很多人争斗?
自己并不是想要爱情。
事情很单纯。
快乐。
愉快。
快感。
舒畅。
疯狂。
简而言之,自己以希望引起父亲注意这种显而易见的借口欺骗自己,其实完全沉溺于快乐之中。
讽刺的是,让她察觉到那点的是父亲因关心女儿而挥出的巴掌。对她来说,父亲关心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失去控制,迅速变强,然后开始崩坏。
克里宁看到那样的她,评价说就好像头脑聪明却渴求尸肉的乌鸦,笑着送她“瓦罗娜”的外号,正式迎接她成为商社的一员。
然后,她按照克里宁的委托排除了多名“敌人”。
不过,这没能抚平她的渴望。
因为不像最初那样被父亲拥抱吗?
否定。
她已经知道那不是理由。
那么,她是渴求鲜血的杀人鬼吗?
正确地说,那应该也不对。
她并不喜欢打倒别人。
并不喜欢杀人。
只不过——她喜欢殴打硬物、将其粉碎。
打破多重的防卫,用匕首的刀刃将锻炼出的肌肉切得粉碎。
想象从现代化武装的缝隙间,时而灌入瓦斯,时而射入枪弹,将壳中的嫩肉撕碎的瞬间。
确认。
她只是想确认罢了。
那也许是一种求知欲。
脆弱。
对她来说,过于——人类过于脆弱了。
不过,真的是那样吗?
比起读书所想像的,最初杀死的强盗要更加脆弱。
因此她才会渴望。
年幼时杀人的事实,深深地在少女心中留下伤痕。
不触摸疤痕就不舒服的性格的人——在故意撕开即将痊愈伤口的人类存在中,她属于不玩弄心中的伤口就不舒服的类型。
那时,自己杀掉的果真是人类吗?
人类真的很脆弱吗?
包括自己在内,真的很脆弱吗?
无论怎样锻炼,无论怎样重武装,无论经历怎样的战场的——
人类,不过是依赖于和石英相同硬度的骨骼,像装了水的汽球般的肉块吗?
为什么——不确认那点就会感到不安。
不明白理由。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不断寻求敌人——
尽管不是她的本意,但她现在是在远离战火的国家都市里,作为无所属的“万事屋”独自进行工作。
※※※※※
《好的!所以呢,就由大家的偶像、竹本?英治的问候开始!今天也精神地开始雷击俄语天国的广播!主持是能说俄语和日语两种语言,大家熟悉的这位Baby!》
《Сегоднятакжерадыудовлетворитьвсех(今日也很高兴能与大家见面)!我是田村纪惠理!喂,Baby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说!》
《喂喂喂,不对吧?那种单词不合适说俄语的人!要更加这样,希望纪惠理能排除江户人的要素,酝酿出俄罗斯人的性感!像这样,只有北国才有的!在厚厚的皮毛大衣下其实只有一件内衣之类的势头!》
《Замолчй.Трилобиты。》
《哎!?喂!你说什么啊!?刚才用俄语说了什么!》
瓦罗娜好像听到吵杂的广播声,慢慢睁开眼睛。
——半睡半醒。
似乎是在驾驶席的史隆随便放着广播。
看看时钟,并没过太长时间。
与广播声一起,从无线电中传来熟悉的傻笑声。
‘哈哈哈哈哈!听到了吗,瓦罗娜!电台的女人说‘闭嘴,三叶虫’呢!三叶虫这种脏话,就连我们平时都不用!哈哈哈哈哈!’
“肯定。可是,我认为那和你所理解的意思不同。还有,史隆能流畅翻译‘Трилобиты’的语言能力让人有点惊讶。”
‘被你的父亲彻底训练过了。读过的日语报纸和小说就像小山一样高。’
“我、逃亡了。父女的缘分、切断。下次见面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遗憾悔恨。”
从日常会话话题一转,瓦罗娜在说出危险的话语后,依旧而无表情地说。
“搭乘黑色机车的保镖、刚才杀掉了。”
‘那太好了。’
“发现孩子的所在地后会有联络。在那之前,需要完成其他工作。”
‘啊啊……说起来,也接受了其他工作呢。不过没问题吗?是不太想做的工作吧?’
瓦罗娜一边拿起放在架子上的书,翻到夹着书签的位置,一边淡淡地回答史隆。
“没问题。今晚就行动。”
然后,她拿起作为书签夹着的一张照片。
——这是目标。
——真的不太愿意。
——伤害这种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女生这种事。
——果然会涌起罪恶感。重要的是很无聊。
——也许是委托人的仇恨……没办法的事呢。
瓦罗娜干脆地说服自己,再次凝视起目标的照片。
特征是圆眼镜和一脸温顺表情的少女。
园原杏里。
对于所给资料上写将的名字,瓦罗娜并没有什么感想。
她来这里的时日尚浅。
而且,对池袋这条街道根本毫无兴趣。
不过即使是池袋的居民,知道那名少女是何种存在的人也只有极少数——
踏入那极少数的圈子中意味着什么,此时的瓦罗娜还无法察觉分毫。
——不过,那黑色机车真让人失望。
——可是,速度好像没有快到头会飞掉的程度……
——死了就没办法了。
——就算是魔术师也好,人类果然很脆弱。
淀切给她看的影像,只是一小部分。
所以她不知道。
那辆黑色机车——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被日本的媒体冠以怎样的名字大肆报道。
无头骑士。
想要砍掉塞尔堤原本就没有的头颅,无论怎样努力都是不可能的。
那种知识——她所读过的书里也没有记载。
因此,她才没有察觉。
无法对超出常识的情况都保持警戒。
要警戒到那种程度,就像是警戒被对方的幽灵咒杀,握着护身符工作一样。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存在,就是那种程度超出常识的存在。
而且——瓦罗娜直到最后,也未能发现自己机车的异常。
她机车的后部,缠着一根——头发丝般的细线一事。
漆黑的线通往卡车外部,延伸到夜晚黑暗中的某处一事。
还有影之线延伸的前端——异质的根源正在逼近一事。
※※※※※
5月3日夜晚池袋某网咖
“好了……”
那是非常清爽的声音。
用陈腐的说法来说,是让听者产生“青空向自己搭话”错觉般的声音。那就是如此消澈透明、泌人心脾的声响。
“稍微变得有趣了呢。”
声音的主人眺望手机上浮现出的文字,低声说道。
在网咖中休息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好青年。
虽然乍一看是个文雅的男人,不过面容却显得比较精悍,是完美体现出眉清目秀这个褒义词般的存在。他浮现出海纳百川般的微笑,另一方面却对自己之外的一切露出轻蔑的锐利眼神。从全身的服装来看,也没有充满个性的突出特长,是个给人无法捉摸的印象的奇妙男人。
青年——折原临也把联网的店内电脑抛在一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青年一边在自己脑内处理从掌中微小世界溢出的情报,一边静静嘀咕道。
“好怀念呢,不禁让人想起高中时代。”
他特意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不过自然是无人回应。
周围的席位是没有住所的年轻人以月为单位租用的“宿舍”,现在那席位的主人正外出打工。
临也和店主交涉,以年为单位租用了这个席位。
虽然不知道他和店家做了怎样的交涉,不过似乎作为特例被允许了。
他从得到的情报中整理现在的状况——慢慢站起身来。
——真的好怀念。
——不过我的街器时代,因为小静的缘故被弄得乱七八糟就是了。
——知果没有他的话,我会处理得更好。
——应该说,高中时代的劳力好像有一半都只为打垮他而用掉了。
临也朝店员招招手,直接穿过柜台走出店门。
他没有使用电梯,而是一步步踏着楼梯下楼走向夜晚的街道。
接近一楼的出口,春天温暖的空气和繁华街特有的喧嚣开始接触临也的身体。青年一边让那种空气流进自己体内,一边忍俊不禁地歪起嘴。
——不行啊,光是想象就笑出来了。
——这之后,事态会如何变化——
——只有我置身事外。
一个月前——
在池袋发生的某个事件中,折原临也这个存在完全处于骚动的外侧。
要说不懊悔那是在说谎。
因为自己陷入了人们抛下他而去的感觉。
折原临也喜欢人类。
并不是爱特定的某人。
尽管他本身也是人类,却爱着“人类”这个存在本身。
虽然可以看作是壮大的自恋,不过他所爱的“人类”中没有包含他自己。
如果换个更加准确的说法,他所爱的是“他人”。
明明是观察所爱人们的绝好机会,他却对此大意了。在塞尔堤被悬赏巨额奖金的事情件发生之际,他未能抢得先机。
说泄愤的话很难听。
虽然难听——但那的确成了他行动的契机之一。
为了发泄被孤立的愤怒而踢飞自行车。可以说,是那种小人物般的感情让他开始行动——折原临也麻烦的地方,是他完全理解自已这一点。
在完全客观地下审视自己所处的状况、自己的内心活动之后——
他故意去选择对“所爱的他人”来说最糟糕的选择。
折原临也既不是塞尔堤那样的异形,也不像平和岛静雄般怪力无双,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既不像机械那样沉着冷静,也不是杀了人不抱任何感想的类型。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普通人抱有的欲望、普通人会忍不住越过的禁忌。
他只是同时拥有那所有的一仞而已。
没有什么恶的天赋,只是纯粹地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抱有贪欲的生物。
岸谷新罗曾在高中时代这样评价临也。
[你是那种人。虽然比恶人更过分,却不是完全的恶人,但是也毫无善人的碎片。就是这样。如果用一句话评价你——“让人想吐”的感觉吧。这是在称赞你哟。]
虽然临也对少数友人的话嗤之以鼻,其实却对那中肯的评价感到佩服。
让对方随着呕吐露出各种各样的“本性”,自己站在不受波及的位置仔细观察。
仔细观察人类的本性。
吐出来的既有高洁的信念,也有让人唾弃的恶意。临也平等地爱着并欣赏它们。
因为无论哪一方,都是他所爱的人类的一面。
然后,他今天也——
为了让人类的本性被吐出,悄悄地开始“游戏”。
参加者已经聚集。
棋盘也已展开。
接下来,只需要掷出骰子。
“那么,就给来良学园的可爱后辈们送个礼物吧。”
“为了人性的成长,要适应危险的状况呢。”
折原临也在思考。
——置身事外也无所谓吧。
——睡在里面的人无法打死外面的蚊子。
——我就努力发出烦人的振翅声好了。
——慢慢地、一丝不苟地,直到里而的人发狂为止,一刻也不停息。
“说到青春时代,缺少惊险可不行。”
然后,折原临也边操作手机边迈开脚步。
平和岛静雄、赛门,作为天生麻烦制造者的两个妹妹。
池袋存在无数他的天敌。
不过,他却在那样的街道中悠然阔步。
同时将自己的存在融人街道中,无声无息、一声不响。
蚊帐外的飞虫,开始在夜晚的街道传播慢性的毒药。
然后——
作为第一声振翅声,临也向一名少年送去手机的来电铃声。
过了一会儿,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少年柔弱的声音。
“……呀,好久不见了,龙之峰同学。或者叫您田中太郎君比较好呢?”
临也做出开玩笑般的问候后,语气变得有些认真,谈起某个话题。
“我刚才看过聊天室的记录了。关于琦玉的事,我也稍微听说了一些。”
“……DOLLARS好像变得相当奇怪呢。”
※※※※※
5月3日夜晚园原杏里的公寓
园原杏里的公寓里其实很朴素。
憋沽得不像妙龄女子高中生的房间。
虽然认真的女学生通常会整理房间,不过就她的房间而言,却超出限度,整理得过头了。
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空无一物,就连出于兴趣阅读的书都没放一本。
电视和收音机只是摆摆样子,桌子上堆积着学校的课本等。
房间虽然存在生活感,但却完全无法想象其主人是怎样的人。
园原杏里,就是会把房间弄成那样的人。
在连电脑都没有的房间里,穿着睡衣的少女静静地注视着手机的画面。
画面上映出的,是偶尔会有人登陆的聊天室。
这是被塞顿邀请加入,由网名甘乐的女性(?)管理的地方。
虽然甘乐其实并未宣称自己是女性,但对疏于网络和人际关系的杏里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网络人妖”这个概念。
——今天,塞尔堤小姐……没来。
——好紧张……
杏里想起以网名塞顿上网聊天的无头骑士,长叹了口气。
在那个聊天室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知道塞顿=塞尔堤的存在吗?
虽然浮现出那个疑问,但是思考并未继续延伸。
那个聊天室,光是看着就很愉快。
不过因为在现实中唯一认识的塞尔堤不在,所以今天感觉比往常更紧张。
杏里以前都是在网咖等地上网聊天,不过最近塞尔堤教给了她用手机聊天的方法。此时她正处于用不习惯的指法拼命打出文字聊天的状况。
对朋友很少的她来说,那个聊天室是少数与人交流的场所。
这里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和学校的交谈不同。她尽管感到困惑,但还是渐渐踏入那个世界。
可是,塞顿不在的状况还是让人有点害怕。
杏里再次确认自己是无可救药的软弱者,叹息着关闭网络画面,把手机插到充电器上。
今天就早点睡吧。
她这样想着,伸手去拉电灯开关的瞬间——
玄关的门铃声毛骨悚然地响彻夜晚的房间。
杏里的后背打了个冷颇。
现在是晚上11点。
通常的话,也有人不会觉得这门铃声很可怕。
但是,杏里想不出会在这个时间拜访的友人。
尽管觉得害怕,可杏里还是没法无视那铃声,慢慢朝玄关走去。
从猫眼往外看,没有看到人影。
“……”
接着,她做了一件不可以去做的事。
她因为栓了门链而放松警惕,慢慢打开门锁。
在她从打开的门缝窥探外而情况的瞬间——
从门缝伸进巨大的园林剪,将门链剪成两半。
当听到“咔嚓”一声时,为时已晚。
门被顺势打开,从门外——出现一个女人。
——哎?
她没能马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出现在眼前的女人的身影,透过眼镜鲜明地浮现在视野中。
从单薄的衣服上显现出的身体曲线,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可是,相貌却看不清。
对方在蒙头帽上戴着滑雪用的护目镜,处于完全遮住头部的状态。
“嘿……”
杏里正要发出悲呜——在那之前,园林剪抵住了她的喉咙。
“安静。不会杀你。放心吧。”
从蒙头帽里传出尽管发音正确,却有着微妙不协调感的口语。
“你、这几天、将不能动弹。几个月的可能性、也有。”
女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淡淡地低声说道——
“不过,没有死的必要。”
“哎……”
“我会避开要害,帮你叫救护车。”
“那、那个……”
“你、很幸运。”
女人这样嘀咕后,瞬间抽回双手所持的园林剪——
瞄准杏里柔软的腹部,使劲捅了进去。
※※※※※
数秒前卡车的驾驶席
——真是的,伤害这样一个女生这种事,委托附近的混混不就好了。有特地让我们来做的意义吗?
史隆坐在卡车的驾驶席上,眺望着目标少女的照片。
——不过附近的混混也许会下手过重杀了她,让男人去做搞不好还会伤到多余的地方……让瓦罗娜去做也许是正确的选择呢。
他想着这些事,在发动引擎的卡车上度过倦怠的时间——
突然,史隆听到卡车的引擎声中混进了奇怪的声音。
“……?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他一开始没理会从远处传来的那个声音。
但是,那声音奇妙地让人感到在意。
因为他发现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在这东京的城镇中是很难听到的。
——刚才的声音是……
接着,同样的声音再次震动他的鼓膜。
——果然。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中浮现出更强烈的疑问。
——为什么城镇中会有马鸣?
传进他耳中的,是雄壮而诡异的马匹嘶呜声。,难道附近有赛马场或者马厩吗?
他本想这样认为,不过在这都市的中央听到那样的声音果然让人有些在意。
如果这里是美国纽约的话,则可以推测为是警察使用的马匹。
不过,在东京的池袋从未听说过那种事。
更重要的是——在史隆至今所听过的马鸣中,那马的嘶鸣是最诡异、包含有最强烈“感情”的嘶呜。
——怎么回事?
——这真的是马的嘶呜声吗?
在疑问转变为不安的瞬间,他察觉到了某件事。
察觉到了。
那声音正徐徐接近这边。
一……?
后背渗出冷汗。
他的脑内响起警报。
平常的话,这可能会是“也罢,怎么都好”般无视掉的疑问。
但他在武器商人克里宁麾下培养出的无数经验,让他本能地拉响警报。
他感觉到与克里宁和原特种部队所属的警备公司对抗时相同的紧张感。
一怎么回事……?有什么,朝这边来了?
史隆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注视着后视镜。
他在那看到的东西是——
比夜晚的黑暗更加昏暗的一辆机车。
以及跨坐其上、手持巨大黑镰的异形身影。
※※※※※
同时刻杏里的公寓玄关
马的嘶呜声在渐渐接近这边。
虽然瓦罗娜也对那嘶呜产生奇妙的违和感,结果疑惑马上被其他的声音挤到了九霄云外。
金属声。
她刺过来的剪刀深深地扎进了少女的侧腹,那绝对应该是需要住院治疗的重伤才对。
然而,罗瓦娜手中的触感,却并非是贯穿了柔软少女的感觉——
反而是宛如铁管一般,坚硬金属的恐怖触觉。
“……Что(哎)'”
在极度的震惊之下,不由得说出了俄语。
她再次抬起头来——只见剪刀在即将刺入腹部前,便已经被另一把刀刃挡住了。
——Японскиймеч(日本刀)?
长长的,并且光滑的刀刃。
微微翻转的刀身所产生的曲线,让人不由联想起自然界中水滴的表面。
——这是……什么?
少女藏着这把日本刀,并且用它挡住了一击。
虽然这个结论有些匪夷所思,但此时也只能这样想了。
然而,罗瓦娜眼中出现了更恐怖的景象。
“那个……不好意思。”
名为杏里的目标手持着直接从手腕处长出的日本刀,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不认识你呢……你确定没有摘错人吗……?”
※※※※※
园原杏里,只是个普通人。
至少,在5年以前都是。
在她遇到名为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异形”之后,她自己的身体中也开始栖息着“异形”了。
新罗的父亲,岸谷森严用以切断无头骑士头颅与身体的联系的妖刀。
简单来说,这就是只能用“妖刀”来形容的存在。
被命名为“罪歌”的妖刀,经由森严的手,卖到杏里的父亲所经营的古董店——又经历了种种事情,最终杏里失去了父母,而她成了妖刀的宿体。
双亲并非因为妖刀而死。
或者应该说,假如没有妖刀的话,自己与母亲恐怕早就死于父亲的暴力之下了吧。
虽然最终母亲还是死去了,每当想起这个事实,杏里都痛苦不已。然而她自己活下去的条件,则是与妖刀共存。
杏里是这样想的。
如果这把妖刀,能够像是时代剧里的千人斩一样完全占据自己的意识,那样也许会更轻松一些吧。
或者像是漫画中出现的那种饶舌又摘笑的刀的话,也许她也会开心一点。
然而,深植于她心中的罪歌实际却是个性质恶劣的系统。
“罪歌”的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爱人。
与人类相爱。
只是如此而已。
但是,“罪歌”的爱只有一种表达方式。
所爱的人类也只有一种结局。
让自己的诅咒波及地球上的所有人,诉尽爱语,埋尽让自己与人类意识融合的“女子”。
这就是“罪歌”这个系统的愿望。
但这个诅咒却在杏里的手里暂时停止了。
对于自己所见的景色通常都是“画框的另一面”的杏里而亩,罪歌那激烈的“爱语”也不过是遥远的风景罢了。
不被父亲所爱,在感觉到母亲之爱的瞬间,却亲眼目睹她用“罪歌”切开了自己的腹部。
这样的杏里在怀抱永无止境地爱着人类的罪歌时——在莫大的不安外,还有一丝友情。此外就是压倒性的羡慕。
——这个孩子……罪歌它能够如此的爱将某个人或物。
——好幸福呢。
在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杏里莫名地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产生了罪恶感。
另一方面,罪歌并不打算拯救这样的杏里。
因为无法杀死身为宿主的杏里本身,所以只有她不是罪歌“爱”的对象。
杏里恤憬着罪歌,而罪歌利用了这样的杏里。
并非共生关系,只是相互寄生而已。
罪歌唯一能够给予杏里的——
就是深刻于它意识中的无数“经验”。
※※※※※
在园艺剪刺过来的瞬间——
杏里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拉开了与女人的距离。
“罪歌”的战斗记忆已经刻在了杏里的心里。
她无意识地利用了这些经验,让自己孱弱的肌肉以最有效的方式行动。
“我不认识你呢……你确定没有摘错人吗……?”
低声说着,杏里的脑海中迅速将目前的现状化为了“画框的另一边”。
眼前的景色变成了远处停止的风景。
事实上,被一个遮住脸的女人拿着巨大的园艺剪袭击——就算不是杏里,无论是任何人都会丧失现实感吧。
杏里很希望事情能平安了结,于是一边祈祷着对方是认错了人——一边让撕破睡衣的刀刃有意识地向掌心附近移动。
宛知在白色肌肤上游泳的纹一般,日本刀的刀锋在杏里手腕滑落,她轻轻拨弄了一下刀身。随即,以日本刀形状现身的“罪歌”在她手中展现出了一个极其绚丽的模样。
“那个……如果你是强盗的话……我可没有钱哦……所以请回去吧。”
看着眼前的一切,罗瓦娜并没有开口,而是迅速观察着少女的身体。
随后,她发现目标的眼里开始闪现红光,就像是眼球整个都成为了红色发光体一般。
约翰,卡彭特导演重拍的电影《VillageoftheDamned》在日本的译名为《光之眼》——不久前刚看过的知识忽然在女人脑海中浮现。当然,这对于理解目前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帮助。
——怎么回事?
罗瓦娜的脑中出现了无数问号。
——眼前的孩子,究竟是什么?
然而即使一头雾水,身体还是贸然行动了。
它扭动身体避开日本刀的攻击范围,同时回肘向对方的下颚击去。
但是——
“唰”的一声。
她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啊,我,死定了。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几个单词。
罗瓦娜放弃了手肘的攻击,奋力向后跃去。
几乎是同时,刀刃从她鼻尖划过。
不过以滑过的位置和速度来看,这并不是一记杀招。
只是以伤人为目的的攻击。
——如果被击中的话……会怎么样?
她终于理解了眼前的刀为什么会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登场了。
因为如此恐怖的刀刃,任何与之相触的东西都会有危险。
——这孩子,究竟是什么?
——人类……?
她是以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来看完全未知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情景,罗瓦娜心里忽然涌出了复杂的感情。
——……有什么东西,好热。
——想起来了。
——这是……那时候的……
心中涌现的感觉,与她第一次杀人时——或者说是在即将夺取别人性命时的心情非常近似。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罗瓦娜进一步拉大了与对手的距离。
——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冷静。
在客观地看待自己之后,罗瓦娜想要强行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了卡车传来的高亢喇叭声。
——?!
回头一看,只见他们停在公寓前的卡车正迅速闪动着车灯。
——紧急事态。
心中一冷,罗瓦娜看着眼前的目标,说道:
“你真是不可思议,而且很奇妙。”
“……”
“我们还会见而的。到时请多关照。”
强忍着想与对手一决高下的冲动,罗瓦娜保持着对少女的警戒姿态向后方的卡车退去。
对方似乎没有迫来,在她为此事稍感安心后,耳边再次响起了异常的声音。
马匹嘶呜声。
在卡车后方,极其接近的距离响起的咆哮让罗瓦娜不由得感觉莫名的恐惧。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动摇之色,只是在冲过驾驶席的时候简短地。说了声“走”。
轮胎与柏油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飞速地冲了出去。
罗瓦娜一边跳上车厢,一边确认背后发生的“异常”——
只见身后追来的与其说是“异常”,不如说是“异形”。
一辆没有车头灯的漆黑机车正以平稳的速度向他們追来。
绝对不是多么快的车速。
反而宛如是在确认什么似地,缓慢,且非常悠然。
不会错的,正是之前被她剖下了头的骑手。
罗瓦娜立刻就察觉了这一事实。
并非是由于漆黑机车这一特征——
而是因为机车上的人——颈予以上的部分都不见了。
——……?
比恐惧更先浮现在罗瓦娜脑海中的,是疑问。
连续看到这么多的“怪异”,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喝了什么致幻剂。
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梦——然而现实感却又如此强烈。
——不管怎么说,危险。
不过也许是梦,所以没有轻举妄动的必要。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罗瓦娜在跃上卡车后部的一角后,灵活地打开了车门。
——?
同时,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发现有一根宛如丝线的东西从车门的缝隙伸了进去。
而且那丝线一直连接到件在车厢里的她之前所骑的机车的尾部。
就在车门打开,从外而能够看到这辆机车模样的瞬间——
马嘶声再次响起,同时机车开始加速。
——!
那马嘶声是从那辆机车……!
发现这一事实的罗瓦娜终于察觉了黑色机车的异常。
从一开始她就没听到任何排气声。
那辆机车——除了马嘶声以外,没有发出任何引擎芦了。
——危险!
园原杏里公寓前面的路虽然也属于池袋,但却是特別闲散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
不过这是到前面为止。
那之后就是东京中心,是熙熙攘攘的交通网所形成的闹市。
就算卡车能凭借重量挤开其他车辆行驶,但恐怕跑不了100米就会被追上吧。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罗瓦娜的判断出奇的大胆,并且行动迅速。
在她跃进卡车的同时,一把抓过了被盖在入口附近的“某个东西”。
黑色机车在此期间仍然持续加速,眼看就要追上卡车了。
而罗瓦娜在掀开覆益物的瞬间,机车的速度立刻减慢了。
下面的东西——是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攻击物。
是使用50口径子弹的狙击用来福枪。
这本来是战车或直升机狙击用的枪械,根据使用的子弹不同,其威力甚至能轻松贯穿1到2KM内的战车装甲。
这本来是准备在万一被警车或直升机追捕时用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罗瓦娜曲下右膝,将枪扛上自己的右肩。
虽然是超过10公斤的重量,但罗瓦娜早巳经习惯了,没费什么力气就摆好了射击的姿势。
顺帮一提,国际公约禁止用50口径的子弹射击人体。这是罗瓦娜不知从哪里看到过的知识,她还记得克里宁说过“因为会让人体像红色气球一样爆炸,所以最好不要用哦,清扫起来会很麻烦的”。
但是罗瓦娜并不认为没有脑袋还能行动的骑手是人类。
之所以没有立即开枪,是她还在犹豫究竟应该直接射击对方的躯体还是机车——
最终,罗瓦娜和以前狙击装甲车时一样——对准黑色机车,斑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轰鸣。
大炮一般的声音在池袋的街道上响起。在外面的行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而塞住了耳朵,一时间都不明白声音究竟是从哪传来的。
数秒之后,周围公寓的灯光也一个接一个亮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居民们纷纷打开窗户四处张望着。
另一方面——站在卡车上的罗瓦娜也着不消背后的状况。
因为来福枪所排出的大量浓烟掩盖了她的视线。
随着卡车的行进,烟逐渐散去,不过期间已经过去了数秒——
待烟尘散尽后,已经看不到背后的黑色机车的身影了。
然而——也没有看到机车的残骸。
虽然对方是特殊构成,不过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威力巨大的反击——就状况和情景来看,应该不需要连续补射。罗瓦娜将枪放下后警戒地环顾四周。
随后,在确认卡车车厢内自己的机车尾部全部被黑色丝线缠绕杵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园艺剪准备切断它。
然而丝线比想象中更坚韧,根本无法从中切断。
“史隆,后而的黑色机车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虽然理论上来说它应该是被消灭了,但是后视镜上却看不到。话说回来,你用了那个吗?罗瓦娜。’
“当然。毕竟是非常事态。”
说话间,卡车停了下来。
似乎是到了与大路连接的十字路口了。
罗瓦娜立刻关上了卡车的门,等到交通灯变绿之后,掉转方向盘驶向了大路。
她沉思了数秒,面无表情地玩弄着丝线,确认它将机车后半部分几乎全15缠住了之后,通过无线机对史隆下达了指示。
“附近应该有废弃工厂,开去那里。”
‘?为什么?’
“我的机车被标记了,得丢掉。”
再次思索了数秒后,她而无表情地嘀咕道:
“或者,也可以利用它。设个陷阱。”
※※※※※
杏里公寓前
“塞尔堤……!”
听到忽然响起的轰鸣后,杏里立刻冲了下来。
虽然之前的袭击还让她有些混乱,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个袭击者所乘的卡车后面紧追不舍的“异形”。
而且,仅仅数秒之后,让人联想起大炮的巨响传来。
在想到塞尔堤的身体也许遇到了什么事后,杏里不顾自己的危险冲向了大路——
‘危险哦。’
跃入她眼帘的,就是显示如此文字的PDA。
随即,从一旁忽然伸出的手将她一把拉回公寓的方向。
杏里慌忙回头,只见身后正是颈部以上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塞尔堤……诶?”
刚才塞尔抛的确实去追卡车了啊,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呢?
杏里歪了歪头,而塞尔堤则耸了耸肩膀输入新的文字。
‘不……好像……被袭击了……虽然张开了非常厚重屏障,但还是被抛回这里了……或者说……是被吹回来了……嗯……果然很危险呢……我觉得,被狙击……打得很惨呢。’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没整理好,塞尔堤的句子里用了非常多的“……”。
抬头一看,只见塞尔堤背后停着她的机车,手中则拿着一块扭曲的金属块。恐怕那就是向塞尔堤发射的子弹吧。
‘虽然我还想继续追,不过那是敢在城市中动用这种武器的人啊。如果再给予他们不必要的刺激,恐怕会危及街上的人……’
“枪吗……怎么会……”
‘杏里怎么会惹上那种人?’
“那个……我也……”
杏里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他们还会来这里,吗?”
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似的,塞尔堤“砰砰”地拍着胸口道:
‘没事的,为了安全,今天你就到我的公寓去睡吧。’
“但、但是……”
而对犹豫的杏里,塞尔堤抬起手在原本应该是脸的前方挥了挥。
原本应该是让人安心的手势,但因为没有头所以显得有些恐怖。
‘别在意,别在意。你以前不也住过吗?我一个人住那么宽的地方也太浪费了,而且也可以互相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那群家伙。’
听到这样的话后,杏里也难以拒绝了,只能低声说了句:“谢谢……”接受了无头骑士的好意。
另一方面,塞尔堤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像是才发现似的道:
‘话说,我的面罩或头盔都没有了呢。’
“诶?”
‘头盔在我从路上爬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了……等我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好像只有头盔被垃圾车辆清走了……但是备用品只有家里才有。’
塞尔堤语气平稳地道。而杏里稍作考虑后——
“那个……之前你不是用影子做过黑色头盔给我吗,如果那个可以的话……”
刹那——沉默包围了两人。
大约10秒之后,塞尔堤似乎有些害羞似的转过了上半身,一边用影子做头盔一边递过了PDA。
‘原来还有这招啊……’
※※※※※
就这样,黄金周的第一天结束了。
在各种各样的存在与各种各样的非日常交织中,互相安然度过。
黑夜过去,黎明照常来临。
与平常一样的阳光照耀大地——
太阳在池袋的街上升起,开始眺望一切异变。
※※※※※
5月4日早晨帝人的公寓
结果还是没能睡觉……
帝人稚在电脑椅上疲惫地盖住了脸。
从昨晚的聊天中听说“DOLLARS在琦玉暴动”这个话题后,帝人就开始了情报收集。
虽然并没有人强制他一定要这样,这也并不是帝人的义务——
但是帝人却总觉得自己非这样做不可。
对于身为“DOLLARS”创始人之一的帝人来说,DOLLARS已经是近乎他身体一部分的存在了吧。
这绝对不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不过却和手机和网络一样,一旦已经融入了生活,要再切断与它的联系就无比困难。DOLLARS对帝人而言就是这样的东西。
而且,虽然DOLLARS的人数增加率无法与以前相比,但目前还是在持续增加中。就连帝人也不知道现在确切的人数。
所以他经带害怕DOLLARS会暴走。
曾经有过封锁DOLLARS的HP的事。
最初在同伴建造组织的时候,杰克曾定过“DOLLARS的新加入者必须坦白至今为止所做过的最坏的事”这样的规定,并制作了新人登陆的主页。
现在那个网页已经不存在了。而撤销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坦白坏事的评语栏被当作聊天室使用了,最慘的时候还成了别人的揭示板,既有贴违法网址的,也有大谈游戏改造方法的,致使其完全丧失了本来的机能。
二是——最初杰克所主张的“坦白坏事”这个项目本身逐渐就无法顺利进行了。
一开始都是给小狗画眉毛之类的事,后来内容逐步升级,开始出现扒窃和暴力等。
甚至出现了蔑视其他人坏事的程度过低,为自己所做的更重大的坏事而自豪的家伙——“为了进入DOLLARS,出生以来第一次偷窃了。”在看到这样的留言后,帝人决定关闭网站。
毕竟DOLLARS一开始是为了快乐而建的。
真的破坏这个世界,希望这个世界道德败坏,聚集目无法纪的人——并不是因为这些而创立DOLLARS的。
因此,这次的暴动,如果能阻止的话就一定要阻止。
虽然他并不知道最终能否阻止,但是如果不深入调查的话,无疑是在逃避身为创立者的责任。
原本帝人是这样考虑的。
数小时前——
直到收到折原临也的电话为止。
※※※※※
“喂喂,我是龙之峰。”
‘……呀,好久不见了,龙之峰同学。或者叫您田中太郎君比较好呢?’。
“甘乐,你的确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我刚才看过聊天室的记录了。关于琦玉的事,我也稍微听说了一些。……DOLLARS似乎卷入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嗯,我现在正在调查。”
‘那么有什么发现?’
“大概……是DOLLARS的新人在胡闹吧。”
‘嗯。是吗?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想要阻止,不过……”
‘为什么要阻止?’
“诶……”
‘DOLLARS没有‘不许在其他县市引起纷争’这样的规定吧?所以现在也没有插手的必要不是吗?’
“但是……”
‘而且之前黄巾贼的事情不是被暴力组织惩罚了吗?我听说你和以往的朋友产生隔阂了。’“没有那回事。正臣现在还是我的朋友。”
‘对方如果也这么认为就好了。’
“……怎么了,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哎呀哎呀,只是对还能讴歌青春时代的后辈表达一点嫉妒而已啦。毕竟我又没有这样的朋友,只有一个孽缘的变态和暴力白痴而已啦。’
“……”
‘好了,回归之前的,话题。’
“好。”
‘身为创始人的你,无沦是不是你所期待的,现在的DOLLARS已经有了如此的规模与实力。而其中必然有想要蚕食周边势力以宣扬DOLLARS名头的人……这样一来,也能提升组织中他们自己的威名……有这样想法的人应该越来越多了吧。’
“……这我知道。”
‘不过没关系,DOLLARS与你的关系是很淡薄了。假如那样不知深浅的家伙典的对琦玉进行报复的话,你只要保持沉默就行了。DOLLARS原本不就是这样的组织吗?那些认为帮助应该帮助的家伙会很麻烦的人就任他们去好了。自由,没错,他们就是那样自由的家伙。’“……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样的事而打电话来的吗?”
‘啊啊,不是啦不是啦。琦玉的事只是忽然想起来的说。我听说上个月你们被暴走族袭击了是吗?’
“呵,是的。不过托塞尔堤和门田的福,平安无事……”
‘听说,那时的组织之一,也是在琦玉对DOLLARS出手的团体。’
“诶……”
‘那个组织的领袖是个喜欢女色的家伙……而且是个相当暴力的人,会在踢倒敌人后毫不犹豫地践踏对方的脸部。’
“很危险的人呢……”
‘YES。所以呢,最好不要在晚上带女孩子出门玩哦~你看,你的朋友杏里,最好让她小心一点呢。’
“……和园原无关。”
‘怎么说呢?举例而言,假如对方知道你是DOLLARS的一员,又知道有女生喜欢你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对方是不会把外人卷入风波的人哦。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
‘而且你也利用过DOLLARS很多次,矢雾制药时也是。现在你还想‘制止坏事’吗?’
“……那我究竟该怎么办?”
‘在问别人前先确认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我想制止’。之前就说过了不是吗?”
‘啊哈哈,又绕回来了呢。总之,如果你不想把杏里卷进来,并且你自己也不想卷进来的话,就忘记DOLLARS的事吧。彻底忘记,在你的热血冷却前最好忍耐一点。’
“但是……”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你真的按照你的意思制止DOLLARS的抗争……或者制止DOLLARS无规则地袭击别人……假如你真的实行的话,那DOLLARS将不再是DOLLARS。如果你一个人的意志能够控制一切的话,DOLLARS会变成另一种东西……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我明白。”
‘我认为啊,DOLLARS不单只是个暴力组织,它应该有更大的意义。虽然说什么国家民族有点夸张了……不过里面的确有很多有想法的家伙在呢。有好人也有坏人。虽然我并不知道由外人看来,这个集团整体是什么样子,不过在他们眼里,应该不会单纯以好的DOLLARS或是坏的DOLLARS……这样简单来判断。’
“……”
‘不好意思,从刚才起就是我一个在哕嗦,你很郁闷吧?’
“啊,不会。那个……谢谢你,各个方面来说都谢谢你。”
‘……’
“……怎么了?”
‘帝人同学啊。’
“嗯?”
‘你没有在高兴吧?’
“……诶?”
‘不,那个,我从刚才起就在想象电话另一边的你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因为你不是最喜欢非日常的吗?’
“但我并不是只要是非日常什么都好啊。”
‘真的吗?’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你一度关闭DOLLARS的网站时,曾经说过是因为登陆页的混乱和登陆必要的‘坏事告白’升级……不过前者也就算了,后者是为什么?因为新人的不谨慎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我不认为你能够维持DOLLARS这个组织哦。应该说,你是在想要消灭还没有发生的事,或者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让事情如你所希望的单纯。而这些东西你其实完全可以无视掉,也没有必要出手惩治。’
“但我身为创立者之一……不能那么不负责任。”
‘好了啦。DOLLARS里没有任何一个成员希望你承担责任。即使这样你还想要担负责任吗?那你也认真过头了吧……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吧?’
“怎么忽然这么说?”
‘算了,还是算了。也许还是不知道别人对你的看法会比较好吧?’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才忽然打住,实在是太过分了吧……请坦白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是吗?那么我就说说个人的推测,如果错了你也别介意。就当作是情报人的玩笑吧。’
“好的。”
‘……你害怕的,其实并不是DOLLARS的暴动吧?’
“诶……”
‘你害怕的是变化中的DOLLARS也带动着你一起前行,对吗?’
“才没有这种事!”
‘……’
“啊……”
‘否定得真快呢。这么激烈的否定反而让人怀疑不是吗?还是说你自己也多少有点自觉了呢?’
“……”
‘你也许觉得不会打架也没关系,恐怕连抽烟喝洒都认为不该存在,甚至对于因偷窃而自豪的同伴感到厌恶——你只是个普通的、善良的人。虽然我认为这是可敬的精神,但你也正是因为对这种精神感到压抑才创立了DOLLARS并尽心维持着它不是吗?逃脱日常,这就是你的梦想吧。’
“……”
‘我很担心这样的你。’
“诶……”
‘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满足于日常通常都无法进步,而这绝不是一个人能承受的东西。’“甘乐……折原……”
‘叫我以赛亚好了。纪田也是叫我以赛亚的啦。不要忘记了,即使离开DOLLARS,你还有很多同伴。杏里,纪田……嘛,还有我,如果能帮得上你的话,我也会尽力的。所以这次的事你不必独自烦恼。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话。’
“……那个,临也。”
‘什么?’
“非常……感谢。”
‘不要对我说这神种话啦。’
“虽然也许你有所图谋……不过还是谢谢你。”
※※※※※
在想起之前的对话时,帝人不禁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临也真是个难以理解的怪人呢。
——不过也是个好人。
帝人非常单纯地被临也的话鼓舞着。
如果他真的参与DOLLARS的事件的话,也许就会想起最初来到池袋时朋友告诉他的话了吧。
【不要和折原临也扯上关系。】
这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忠告。
然而此时的帝人完全没有想起。
临也究竟在计划着什么,帝人根本无法得知其全貌。
少年在电话结束之后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的自已该怎么做——
“……完全一头雾水啊……”
虽然很感谢临也最后的话这是事实,但他的话给帝人所造成了冲击也是事实。
以致他完全摘不消自己的真心了。
——自己真的……是想制止DOLLARS的暴动吗?
实际上他连究竟是谁想在琦玉做什么都不消楚。
能确定的只是有人想借用DOLLARS的名头发起暴力骚乱。
——但是,自己真的在期待吗……
扪心自问,他没有自信。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从非日常中脱身,而且可以说现在也仍然是如此期待着。
在邂逅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最大的非日常后,帝人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躁动。
——……我,太卑怯了。
——正如临也所说,我……从没有真心和谁斗殴过,也没有被人群殴过。
这样的自己想控制DOLLARS,也许的确是太过狂妄了。
帝人心里充满了迷茫,惶然地任凭时间流逝。
当回过神时,阳光已经透过了窗棂,时钟指向早上9点。
“……没时间睡党了。”
和杏里与青叶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中午11点。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不过现在再补眠的话,肯定会赶不上约定时间。
幸好昨天从学校回来后有小睡一会儿。
总之先吃点什么吧,就在他从冰箱里拿出营养饮料时——
玄关处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
一—是准?推销报纸的吗?
因为经常有这样的事,所以帝人回想了一下平常应对的台词。对方应该也不会对住在这种破公寓的人抱有太高期待,所以应该能够轻松推脱吧。
不过话虽如此,其实也不是没有钱的原因。
帝人除了学费以外的生活费基本都是自己挣的。
对于反对他来东京的父母,他是以“学费以外的花费靠自己打工”来说服他们的。不过双亲多少也给了他一些生活补贴——他则把这笔钱存了起来。
虽说是打工,不过由于是各种网络交易,各种各样的管理也颇费时间。
虽然在学业之余也挣了相当多的生活费,但帝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多厉害,仍然过着平淡的日常生活。
像此时这样的铃声也是日常的一部分,所以丝毫没有迟疑地打开了门。
早晨眩目的世界跃人熬夜的眼睛,让他觉得刺痛不已。
他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眉毛处,遮挡住阳光后再凝目看去。
而面前出现的——是昨天才见过的,而且已经约好数小时之后再次见面的少年。
“早上好,学长。”
“啊……青叶同学。”
站在门口的,是约好一会儿去逛池袋的学弟,黑沼青叶。
“怎么了?离集合时间不是还有两小时吗?”
——哎呀?
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在帝人脑中浮现。
一我有告诉过青叶同学我家的地址吗?
“嗯,其实是在见杏里学姐之前,我自己有点事想找学长谈谈……”
“那打电话不就好了吗?话说是谁告诉你我家地址……”
“是关于DOLLARS的事。”
打断了帝人温和的询问,青叶带着爽朗的笑容这样说道。
“唰”的一下,帝人背后滑过一阵寒意。
而青叶凑近表情僵硬的帝人,以天使的笑容低声说道:
“是就在这里谈好呢,还是换个地方?”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帝人也发觉了一个异常的情况。
有个人的手搭在打开的门上。
当然不可能是已经进入玄关的青叶,也不可能是自己。
破旧的门上的谜一般的手指,静静地将门关上了。
看着无法言语的帝人,青叶微笑着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没时间让你换衣服了,大家都还等着呢。”
※※※※※
20分钟后池袋某地废弃工厂
是离池袋中心稍远的,比起繁华区来说没什么人气的区域。
无数工厂排列着,给人以特别寂静的感觉。
是炼铁工厂还是其他什么场所呢?
建筑物灰色的墙壁上浮现出锈迹,看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了。被红黑色的锈包裹将的废料四处堆积,而加工它们的机械已经完全被撤走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工厂里放着一辆几乎是全新的机车,那车体与周围的严重违和感更突出了四周铁锈的颜色。
一片杂乱的感觉,非常煞风景的建筑物。
在这个腐朽工厂的内部,响起了少年消脆的声音。
“啊呀,这辆机车是怎么回事?昨天都还没有的啊。”
青叶歪着头嘀咕道。他身边的高大少年也附和道:
“难道是偷车贼藏在这里的?”
这个少年身高大概与静雄蝗不多。
全身覆盖粉褐色的肌肉。从无袖衫的缝隙看进去,肌肉的线条非常分明。
面颊和鼻下长满了胡须,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高中生——但青叶却对帝人介绍说他是“自己中学同学”。
从他出现后,帝人周围陆续聚集了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对青叶说着话。
“真是的,这里摘不好有蟑螂啊蜈蚣什么的,超恶啦。怎么说也应该去高级宾馆嘛,至少去溜冰场也好。”
“你这小子出钱吗?”
“而且蟑螂什么的至少可以吃嘛。”
“你这小子吃吃看啊!”
“呵呵。”
“要吃的话你打算出多少?”“三百日元。”“太便宜了!”“成交!”“不是吧?!”
“好,决定了的话就去找蟑螂吧!话说谁有火?”“难道不是生吃吗?!”
“呜啊!”“我要吐了!”“真是的……我忍不住在想象吃蟑螂的情景啦……”
“喂,青叶,这些家伙吵死了,能扁他们吗?”“不行。”“哈哈。”
年纪大约和帝人差不多的各种类型的少年将青叶和帝人围在中央,帝人则只能随着他们一起往废弃工厂的深处走去。
不过之前还有几个明显超过二十岁的人,这群少年就是乘坐他们甥驶的车到达这里的。
——为什么会跟他们到这里来呢。
明显非常奇怪的气氛。
明知不来会比较好,但就当时的状况来看,他既无法拒绝,也不能逃走。
同时,帝人对这个废弃工厂开始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这个工厂……好眼熟……
——……!
稍作思考后,帝人想了起来。
——对了,这里……数月前……
但就在他正准备深入思考前——青叶在身边的废铁小山上坐下,抬头看着帝人问道:
“昨天晚上,学长在DOLLARS成员网站问了不少事是吧?关于琦玉的事。”
虽然青叶脸上仍然带着和以往一样的爽朗微笑,但此时此刻反而让帝人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自己说这话似乎没什么立场,但青叶真的相当娃娃脸。
看起来像是中学生的少年在一群面色凶恶的不良少年中间——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浮现出与以往一样的笑容,只能让帝人觉得恐怖吧。
“嗯,嗯……我的确问了。因为有点在意……”
“我非带了解详情哦,也可以告诉你。”
“!真的吗?!”
闻言,帝人一下子忘记了目前的状况,兴奋地问道。
一般而言,在目前的情况下,对方告知“非常了解详情”,只有一个可能性。
然而帝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对于帝人来说,黑沼青叶这个少年无论是外表还是感觉,都与这个“可能性”相差甚远。
因此,在突然得知这个“可能性”的瞬间——
帝人一瞬间无法理解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就是我们。”
“……诶?”
“就是我们做的。”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青叶告诉了他这一事实。
“就是我和这里的人……作为DOLLARS的一员,袭击了琦玉的人。”
“……诶?什么?”
帝人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消失,茫然地反问道。
他以为是玩笑。
然而青叶以孩子般的纯真表情淡淡地道出了事实。
“总之,不是有个To罗丸的人吗?上个月追着门田和那个黑色机车的家伙。”
“啊,诶?啊,啊啊,嗯。”
“我们把那些家伙的机车引燃了很多台,让他们二十多个人进了医院。”
这时,一个有刺青的少年补充道:
“就是直接往停车场丢火瓶吧,青叶。”
少年轻描淡写地道:“好像是这样呢。”这时,帝人总算明白了谈话的内容。
“……诶……啊……”
然而理性上似乎仍然无法理解,帝人张口结舌地看着青叶。
而青叶看着这样的他,更进一步地说出了事实。
似乎是在享受对手的反应似的,他盯着帝人的眼睛缓缓地道:
“我们虽然是DOLLARS——不过还有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名字?”
“蓝色色平方,听过吗?”
5月4日早晨聊天室
——巴裘拉进入聊天室——
巴裘拉:[早上好。]
巴裘拉:[YES!]
巴裘拉:[我说……]
巴裘拉:[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呢。]
巴裘拉:[不过一大早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巴裘拉:[呀~]
巴裘拉:[我来咯。]
巴裘拉:[有一周不见啦。]
巴裘拉:[暂时无法来聊天室,实在是很抱歉。]
巴裘拉:[有点工作……]
巴裘拉:[我是和女朋友一起到东北进行爱之旅的家伙哦。]
巴裘拉:[大家都还好吗?]
巴裘拉:[我去看大家在休假时的聊天记录咯~]
巴裘拉:[啊呀~]
巴裘拉:[昨天之前的聊天记录都被消除了……]
巴裘拉:[是发生什么纠纷了吗?]
巴裘拉:[算了。]
巴裘拉:[以后再见啦。]
——巴裘拉离开聊天室——
——聊天室里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里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里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间章或序章C黑沼青叶
3年前池袋近郊某公寓屋顶
“……究竟是什么话要说啊,我可没什么时间,明白吗?”
青年难以掩饰焦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
屋顶周围的景色已经逐渐被夕阳吞噬,青年与背对着太阳的少年对峙着,眉头紧皱。
由于逆光,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隐约可见他嘴角的微笑。
青年——泉井兰并不怎么喜欢弟弟泉井青叶。
一看到聪明伶俐、很会猜测他人心意的弟弟,他心里这总会浮现莫名的焦躁。
并非是弟弟对他做了什么,也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只喜欢弟弟。
父母的爱,老师的评价,孩子间的友情——弟弟无论哪一样都比自己所得到的多得多。
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是想要得到更多这样的东西,然而每当看到弟弟青叶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时,总会觉得焦躁不已。
也曾经对准弟弟的腹部揍过一拳,但对方并没有做什么抵抗。
但是——就在这不轻不重的一拳的那天夜里,兰的房间发生了火灾骚动。似乎是在他外出夜游时燃起来的,因此他回家时被父亲打断了鼻子。
最后归结为香烟没熄灭引起的。
虽然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兰根本没有离家前抽烟的记忆。
“哥哥没有受伤,实在是太好了。”、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弟弟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在那笑容的压力下,最终他没有继续深究。
然而自然地与弟弟产生了距离,之后因为父母离婚也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听说弟弟申请将名字改成了母姓,但这对兰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要能远离那个让他焦躁的弟弟,怎样都没关系。
对于有着一张远近闻名的不良面孔的兰来说,能够离开让自已微妙的不安的存在,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这个弟弟,现在却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什么“有事找他谈谈”。
被叫到屋顶的泉井,以轻蔑和警戒的目光看着弟弟。
他自己早就是习惯了斗殴的身体。
虽然有段时间没打架了,但是眼前纤细的弟弟估计一拳就能打飞了吧。
在脑海里确认了这一点后,兰稍微放松了表情。
看到稍稍放松了一点的哥哥,青叶笑着开口道: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哥哥。”
“啊?是要我接借你钱吗?”
“不是这样的啦……你看,哥哥不是在附近的高中都很有名吗?”
“诶?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着皱起眉头的哥哥,弟弟淡淡地说出了自己想要拜托的“事情”。
“我呢,和朋友一起玩笑式的建立了个组织……”
“组织?什么东西?学习小组吗?”
“起初是这样打算的啦……不过渐渐地加入了一些奇怪的人呢……比如高年级的人,最近有好多大人呢。”
听到弟弟不得要领的话后,兰觉得更加焦躁了。
然而青叶接下来的话使他的目光一变。
“你知道第三中学出身的法螺田和比贺吗?”
“啊啊……?”
他听过这几个名字。
是兰周围有名的声名狼藉的少年。
听说法螺田已经从高中退学了,所以他完全没想到会从优等生弟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虽然我没有直接和他们见过面……不过他们也是组织里的成员。”
“……什么?”
这时候也许应该一笑带过吧。
然而兰无法做到。
如果真是玩笑的话,从弟弟嘴里说出法螺田的名字时就已经很奇怪了。
“我恐怕做不下去了……如果被法螺田那种家伙知道组织的中心居然是我这样的人的话,我不知道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事呢……我很害怕。”
——骗人。
在听完青叶这些话后,兰立刻做出了判断。
青叶在说谎。
虽然疏远,但他们仍然是兄弟。这种程度的事他还能察觉。
然而他并不会戳穿。
多半什么组织不是在说谎吧。
法螺田之类的也不是。
弟弟的谎言只有一个。就是“我恐怕做不下去了”这句话。
于是——兰也说了个谎。
对于弟弟的虚张声势。
他随着浑浊的鼻息,吐出了几乎能骗过他自己的谎话。
“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你就……那么希望我帮你吗?啊?”
“我很害怕啊,至于组织什么的怎样都好……哥哥,你来做组织的新头领吧。”
“……”
不能被利用。
既然已经察觉另有内情,那么绝不能上钩。
在这里被牵着鼻子走的话,一辈子都会被弟弟踩在脚下了。
确信这一点的兰心中波涛起伏。随即,借机利用弟弟的念头在脑中浮现。
“……那个组织,名字叫什么来着?”
听到哥哥的话后,青叶露出了纯真的笑容,非常高兴地说出了名字。
“啊啊,那是朋友取的。”
“叫做蓝色平方。”
※※※※※
一年后。
在与黄巾贼这个组织发生争执时,青叶也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
当时兰周围直接的同伴没有对他伸出援手,而且或许出于年长者的自尊吧,他也没有向弟弟求助。
在听到哥哥被警察逮捕的时候,青叶一言不发。
只是在听说栗楠会与和平岛静雄发生冲突,蓝色平方面临解散时——
那个还是中学生的少年,以冷酷的表情说了一句话:
“……没用的东西。”
※※※※※
数年后4月下旬琦玉县某地
“我说啊,真的要以DOLLARS的名义做吗,青叶?”
站在燃烧的机车前,手持喷雾器罐子的少年问道。
“没事的,只要在别人赶到前做得利落点就行了。”
青叶露出了与平常在帝人面前截然不同的阴冷表情低声道。
深夜的停车场。
周围的店已经全部关门,也看不到行人。
少年的外貌看起来与这样的场所很不相配。他周围是数台正在燃烧的机车,而几个看起来像是机车主人的男人倒在柏油路上。
被火焰照亮的墙地上,画着一副骑在老虎上的艳丽美女,并标着“To罗丸”的记号。
虽然是几乎可以陈列在高级场所的近乎艺术品的作品,然而那手拿喷雾嫩的少年却毫不留情地开始在上面喷上黑色的印记。
冷眼看着这一切,青叶转头向附近的众多少年道:
“不许透露蓝色平方的名字。”
“大哥是怕太出风头吗?”
听到同伴的嘲讽后,青叶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蓝色平方是八房那家伙取的名字呢。”
“这样啊,那有什么由来?”“呵呵。”
“八房那家伙说我们是什么‘困在浅水的鲛’,这名字是指由四个人形成四角的蓝色广场,而我们就是守护着小小领土的鲛啊。这就是名字的由来。”
听到青叶的话后,周围的同伴有的恍然大悟地点头,有的则是一脸不解地歪着头,也有只是笑而不语的家伙。
“什么意思……?”“长知识了。”
“喂,青叶,八房不是把我们当傻瓜吧?”
“呵呵。”“白痴家伙。”“你的确是傻瓜没错呢。”
“也许吧,不过我的确很中意这个名字。”
青叶冷冷的微笑忽然有一瞬间的暖化,然而在周围机车的烈焰映照下反而更让人觉得恐怖。
但有一个少年完全没注意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了看四周低喃道:
“取这个重要名字的同伴现在去哪了?”
“八房的话是病假,这很平常吧。”
“那家伙总是体弱多病嘛。”
“喂,留名的那家伙是用平假名在写‘达拉兹’啊。”
“谁去阻止他吧!”“算了啦。”“呵呵。”
“话说,青色,你打算怎么对付DOLLARS?”
看着周围吵吵嚷嚷的少年们,青叶淡淡地道:
“大型的鲛,最终会被困死在浅滩。”
背对着火焰,同伴们看不消青叶的表情。
但他们都知道。
这时的青叶,一定正露出会心的微笑。
“为了充分享受青春时代,DOLLARS这片大海是必要的。”
“那为什么要特意到琦玉制造骚乱呢?”
“……DOLLARS是个浅显而广阔的集团。它的广阔让人感到惊讶……”
“对于鲛而言,越是深海越能如鱼得水。你们听过这个说法吗?”
接续章
5月4日早晨新宿某公寓平和岛静雄站在一扇门前,烦躁的紧握着拳头。
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很难想象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只跳蚤……居然让我白跑一趟……”
他脸上的血管爆起,从肺里挤出这样一句独白。
要是周围有人听到这句话,毫无疑问会认为他的肺连接着地狱。
令他如此怨声载道的,是贴在门上的一张纸条。
[事务所搬家了!新地址是——]
本该是临也家兼事务所的地方,似乎已是人去楼空。
从房间门口的这张纸条来看,眼下应该还没人搬进来。静雄极其想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并在里面大搞破坏,但考虑到会给公寓主人带来麻烦,才拼命将这一腔愤怒憋在了肚里。
“……既然你让我白跑两次……那我就杀你两次……”
回忆着最憎恶的仇敌的脸——静雄带着脸上的青筋离开了。
在那之后刚过了几十秒——
在静雄离开公寓的同时,一个女人揭去了门上的纸条。
“……这点小花招都能骗得了他,那个静雄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单细胞生物。”
女人——矢雾波江站在公园的走廊悠然望向楼下。
视线定格在那个身穿洒吧侍应生服大步流星的男人身上,波江对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为了追踪那个男人,还真是不辞辛劳啊。”
波江兴致缺缺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同时冷淡地吐出了这句危险发言。
“用刀杀不了的话,就下毒。”
※※※※※
为什么平和岛静雄会去临也的公寓。
他的动机,就要从四天前的早晨说起了。
“啊,她醒了!”
那是在早晨六点,这个声音在新岁的公寓内响起。
开口的既不是新罗也不是汤姆更不是静雄——而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高中生。
静雄和汤姆都亲眼看到塞尔堤,请求新罗“她被歹徒袭击了,请让她住下吧”。
尽管新罗表示杏里什么都不用做,但因为过意不去,她还是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照顾那个熟睡少女的责任。
新罗听到杏里的话,从弹子机边缓缓站起身。
“明白了,这就来。”
新罗在水池边洗了手,拿起已经杀过毒的检查镜向卧室走去。
“对了,我忘了对塞尔堤说那个女孩的事了。”
——算了,看她好像很忙的样子,以后再说吧……
密医睡眼惺忪地边这样思考着边朝向少女的房间迈开了步子。
推开房门,眼前的光景却与新罗的想象有些不同。
他本以为少女睡得很熟,却不想她却从床上移动到了屋子的一角,并且浑身微微发抖。
不过,行来并不是因为发烧才发抖的。
少女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先新罗一步进入了房间的静雄身上。
而静雄见少女十分害伯自己,不禁蹩起用头大咧咧地站在了原地。
“……是不是我别说话比较好?”
“我想你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她,还是别说的好吧,嗯。”
新罗说着向少女伸出手去。
“没事吧?我见你脸色不太好,先量个体温吧。”
但少女却依旧死死盯着静雄,愤恨的责问道。
“你打算把我也杀了吗?”
“……什么叫把你‘也’杀了?”
静雄依旧蹩着眉头反问道。他面前的新罗静静摇了摇头。
“你大概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给……”
“……要不让你成为被我杀死的第一人如何……”
静雄的头上已浮现了几条青筋,汤姆在背后一个劲地劝他:“在孩子面前,这事以后再说。”
新罗伸手轻轻碰了碰充满警惕的少女的额头,安心地说道:
“嗯,烧退了。”当然,用手试的体温不够准确,所以他也带了体温计。但为了解除少女的警惕性,新罗还是选择了用手。
熟识新罗平日作风的人看来,现在的他根本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如果塞尔堤也在场,或许她会大喊糟:“他这种普普通通的笑容连我都没见过……哇啊啊啊啊,新罗你个萝莉控!”然后冲出家门。
此刻他的微笑,就是如此的平和而诚恳。
“……大哥哥你是谁?是那个平和岛静雄的朋友吗?”
“我和他只是损友而已,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对你出手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见新罗以一般医院里的医生使用的温和语气说话,静雄只觉得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眼下,能从少女口中得到情报的只有这个男人。
静雄压制着浑身发冷的不适,决定走到稍远处旁观。
新罗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少女持平,接智用哄自家孩子似的口吻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茜。”
“小茜,你姓什么?”
‘……”
这位自称茜的少女闻言,立刻陷入了沉默。
新罗立刻判断是她不愿说,便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痛或者肚子痛之类的,真的没事了吗?”
茜点点头。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你愿意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少女思考了片刻,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她带着一丝胆怯看向了静雄,在透过墨镜与他四日相对后,少女立刻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别怕,他什么都不会做。虽然这家伙很暴力,但其实人很好。
要是他真的恕欺负你,你现在也不会平安无事了,对吧?”
“……”
“还是说,那家伙已经对你做了什么?所以你想杀了他?”
“……不是。”
少女小声嗫嚅着摇了摇头。
新罗疑惑地歪下脑袋,直击关键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希望那个带墨镜的哥哥消失呢?”
“……”
少女陷入了沉默,但在看到新罗柔和的微笑后,她又慢慢开了口。
“……因为他是杀手。”
“啊?”
“大家都说,一个叫静雄的杀手想杀死我的爸爸和爷爷。可是,我又没法回到爸爸他们那里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问出“为什么没法回家”之前,新罗只觉得浑身直打冷战。
或许自己背后的那个身穿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也有蔚同样的预感吧。
似乎从静雄的方向传来一阵骨头的咯咯声,但新罗决定还是不要回头的好。
“……那么,那把电击枪呢?”
“有人给我的,说用这个能杀了他。”
“是谁?”
“是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告诉了我很多事情的人。”
预感更加强烈了,新罗的脑海中逐渐浮现起了某人的脸。
“是那个人说静雄是杀手,还给了你电击枪?”
少女点了点头。新罗带着紧张,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具有决定性的问题令少女踌躇了片刻,但或许是这短暂的接触使她对新罗产生了相当的信赖感,最终少女还是怯生生地开了口。
“……临也哥哥。”
新罗背后寒意顿生。
他有了种错觉,一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神就诞生在了自己背后——新罗冷汗直冒地缓缓转身,看向自己背后的男人。
而在那里——
静雄的脸上笑容可掬。
——咦!?
新罗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但这反而让他感到了绝望。
——对不起,塞尔堤,可能今天我就要先走了。
正想着,却见静雄依然带着那温柔的笑容说道。
“哈哈,这是误会啊,小茜。”
“啊……”
“是临也误会我了,我才不是什么杀手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和临也是朋友,只是吵架了。”
静雄缓缓摇头,并耸了耸肩转身背对少女和新罗道。
“我现在去找他和好。”
静雄向茜抛了个天真无邪的媚眼,吹着口哨走出了房间。
察觉到自己已是浑身冷汗,新罗为了不让茜担心,只得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临也这家伙……是不是活腻了……
走到玄关反手关了门,汤姆对走在他前头的静雄开口道。
“……亏你忍住了,你真该得个国民荣誉奖。”
“……谢谢你,汤姆先生。”
静雄没有回头,只是以淡漠的语气回答公司的上司道。
“我有个请求。”
“什么?”
“请替我转告社长,如果我今天因为杀人而被逮捕,那就算昨天我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
尽管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汤姆只是默不作声地目送静雄的背影离开。
随后,他在公寓的走廊站了一会儿,眺望外面的景色——并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汤姆重重的吸了一口自己最爱的烟草,伴随着烟雾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得联系社长,告诉他今天静雄休息……”
※※※※※
5月4日上午池袋某地商业画廊
在美丽的墙纸包围的空间里点缀着无数画框,整个店看起来很是高雅。
而在画廊中,却有人在谈论着从某种意义而言与艺术二字相去甚远的内容。
“……您想想,只是每天一罐咖啡的价格,您就能将这幅名画,或者应该说是您的幸福拥入怀中。我认为,这是一个人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啊。”
女店员带着商业性的微笑说完,只见那个脸上包着绷带的青年为难的回答道。
“嗯,不过啊,我花那么多钱,会被女朋友骂的。”
“我想,您的女朋友在看到这幅画挂在客人您的房间时,也会觉得非常美好。与画作的相遇,就像和命中注定的女孩相遇一样。尽管只是版画,但卡尔纳多?修特拉斯布鲁克的作品流出可是非常罕见的!”
看来是在推销画作。当着那幅被搬到桌边的画,女性已经对那位男客人介绍了一个小时。
但是,那位青年却几乎不曾看那画一眼,而只顾盯着女店员的脸。
“对我来说,眼前的这位美女比画更吸引我。”
“啊,我倒是觉得,买下这幅画的男人都很有魅力。”
“真的?”
“真的!你想,愿意为了梦想花钱的人难道不帅吗?”
那画确实出自名家之手—但却只是丝印,也就是印刷的廉价品而巳。
女性强调两点,一是那是“版画”,二是,它是带有系列号的贵重品。
其实它的价值不到三万日元,但女店员给出的价格却是128万日元。
如果是卡尔纳多?修特拉斯布鲁克的画,这个价格足以买到石版画这类贵重品而不是丝印品——但店员却强调,印刷品才是真正的贵重品。
——差不多了,抓紧时机。
远远地观察着店员工作的男负责人,确信男人很快就会掏钱买画。
如果最后对方还是不情愿,那就恐吓他“都怪你害我浪费那么多时间,赶紧负起责任来把字签了”,以这种方式来强买强卖。负责人已经计划好了这一系列手法,但——
青年接下来的反应,却和他所预料的大相径庭。
绷带男在看到那负责人之后,开始招手示意他过来。
见青年的心情不错,一心以为已经签下合同的负贵人乐颠颠地走到了桌边。
“客人,您有什么事?”
“哎,我呢,要钱没有。但如果不买下这画,这位美女就会很难办。所以呢,我决定帮她个忙。”
“是啊,是啊,非常感谢您!”
负贵人笑容灿烂,满心以为对方已经同意贷款购买。而肯年也带着笑容开口道。
“那么,来。”
“什么?”
青年伸出手,像是在示意对方拿出什么东西来。负责人不禁感到疑惑。
合同和圆珠笔都已经放在了桌上。
还需要其他什么呢?
难道是名片吗——负责人想,却见青年满不在乎地开口道。
“128万日元,没现金的话用卡也行。”
“……哈?”
负责人根本没弄清青年的意思,于是他淡淡地解释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位美女说她很难办,可我又没钱。身为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为难呢?所以我就想,你应该挺有钱的吧,可能是这个画廊的店长之类的?你都能买下这么多昂贵的画,钱肯定不是问题。”
“那、那个……”
“钱就得花在女人身上。如果你也是个男人,就为这位美女买下吧。只要给我128万,剩下的我来解决。”
“客人,您真会开玩笑。”
负责人拉长了脸盯着对方,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啊?……玩笑?”
青年自下而上睥睨着他的表情——犀利而冷漠,有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残酷。
青年的恐怖表情让人根本无法和之前那个与女性交谈的人联系起来,负责人见状不禁确信道。
——糟了,这家伙不简单。
“我开玩笑?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啊?”
青年缓缓站起身,把脸凑到负责人的鼻尖。
女店员这才弄清了事态,她脸色苍白地开口道。
“那、那个,客人?”
青年闻声忽的扭过头,微笑着竖起大拇指道。
“放心吧,美女,这人会买的。你说得对,能被女生围着尖叫的人生才算成功,有钱的男人肯定愿意买。”
负责人责备的目光中写着“你怎么把这种人弄进来了。”
而女店员则哭丧着脸用眼神辩解“不是我叫他进来的,是他找我搭讪,自己进来的”。不过毕竟只是眼神交流,双方只能明白大致意思。
不过——见到女店员哭丧着脸的另有其人。
当然,那是包着绷带的青年。
“喂,大叔。”
“什、什么事!?”
“刚才你……瞪她了吧。”
面对莫名就怒气冲天的青年,本该负责恐吓客人的负责人反倒被他的气势吓得退了几步。
“哈……哈?”
“我不知道你是她上司还是什么人,这位美女即使面对我这样的粗人也还在努力推销,你居然敢瞪她,你算什么东西?”
“不……不是,那个,这算我们的内部事宜,和客人您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我要揍你也是我的自由了?”
青年咯咯地扭了扭脖子,向前踏出一步。
“等等,我、我要报警了——”
负责人说着,却在脑中得出了“啊,在等警察到来之前,我就会死吗”这样的结论。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应对那些奇怪的客人,但眼前的青年和之前那些客人的气质根本不能同日而言。
就在青年弯下身子像是就要做出什么动作的瞬间——
他胸口的手机响了起来。
青年停下动作,从胸口取出电话放在耳边。
“是我……是吗,现在在哪儿?啊?不就在这幢楼前面嘛。不,你们所有人都进来,这里有个不解风情欺负女人的白痴……啊?切……知道啦,我这就出发。”
包着绷带和眼罩的青年挂了电话,瞪。l负贵人开口道。
“下次我会来确认你是不是买了她推荐的画……”
※※※※※
池袋某处画廊大楼前
“你说找到DOLLARS的人了?”
走出了画廊的青年——六条千景向To罗丸的同伴询问道。
那个身着皮夹克的男人小声答道“是”,并开始传达自己获得的情报。
“据说是DOLLARS里的名人,名叫游马崎沃克,是个混血。”
“名字挺奇怪的,现在人在哪儿?”
“这个……”
皮夹克男顿了顿,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眼前的画廊道。
“就在千景你出来之前,有个女人把他带进了这幢大楼。”
※※※※※
画廊内
——还以为死定了……
见青年离开,负责人摸了摸胸口舒了口气。这时,一个陌生客人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那听上去不像平时推销时的对话,似乎是在争执。
——这又怎么了?
在一位名叫司姬安田的著名女画家的作品前,一位青年正在滔滔不绝地辩解道。
“因为这个是丝印啊,这样的大小就算加上画框成本也不过2万4吧?我非常尊敬这位作者,为她花上一百万根本不算什么,但至少得证明其中有80万是这位作者亲手画的吧,不然我无法信服。”
“呃,嗯,这个……”
“而且说到底,这幅原画根本不是为了做成印刷品而作的。现在厂家给它加上系列号以印刷品形式来销售,本身就是降低了这幅画的真正价值。作者司姬真的允许了印刷销售的形式吗?就这样的?最后,你的解说里漏洞太多了!根本连司姬百分之一的魅力都没表达出来!这是对司姬幻想的破坏!你的水平也太差了吧!听好,首先,作者司姬作画的根源在于……”
“负、负贵人!”
见店员用眼神向自己求救,男人立刻跑了过去——
眼前的是一个看似西洋人、双眼细长的青年。一看到他,男人立刻抱住了头大声喊了起来。
“客人,怎么又是您!请您出去!”
在将青年赶到口八丁之后,负责人才用严厉的口吻告诫负责拉客的女性说。
“你是新人,不知道也难怪,但那个混血的客人是上了黑名单的,不用拉他进来!哪怕他看上去很容易被蒙!”
“是、是。”
接二连三的争吵让这位黑心商人用手捂住了胃部,他疲惫地嘟囔起来。
“这种生意……要不还是别干了……”
“刚开张就被个穿着洒吧侍应生服的家伙砸了店……栗楠会的家伙还恬不知耻地要我给他们原版画……”
※※※※※
就在这位负出人开始感到胃痛的同时,六条千景开始尾随在了走出大楼的游马崎身后。
“……就是那家伙?一点都不像。”
“听说DOLLARS里都是这样的家伙,不能光凭外表判断……上个月,我们的几个弟兄在池袋闹事,就是被这家伙的一个叫门田的同伴给摆平了。据说那个门田,在DOLLARS里相当吃得开。”
“哦……”
千景边回答边打量起了对方,不过一一
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开始向那个叫游马崎的人搭话。
她身边站着的头戴绒线帽、容貌精悍的男子,则亲切的与游马崎开始了交谈。
“就、就是他!戴绒帽的就是那个叫门田的。”
“……还带着女人。现在先算了,看看情况。”
“是。”
就这样,貌似DOLLARS成员的三人沿Sunshine通大道向前走去——直到,TOKYOHANDS附近,门田对游马崎和女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便离开了二人开始单独行动。
游马崎和女人继续向前走过红绿灯,向SunshineCity方向前进,门田则孤身一人沿首都高下的大路向南走去。
“剩下的我来办,你去和其他人汇合。”
“但是……”
“别废话,快去。”
“是。”
千景命令同伴离开,自己跟踪门田。
但走了没多久,出现在眼前的建筑物吸引了千景的注意。
与此同时,他停下了脚步,差点将跟踪门田的事忘得一千二净。
“……居然……在池袋还有个女子学校……”
To罗丸的首领,就这样在来良学园边上的某女子学园建筑物前呆站了几十秒。
因为正处于长假,乍一再周围似乎没有女高中生的身影。
——但是,总会有所期待……
——不对,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千景回过神来,一个劲地摇头说这样不行不行,与此同时——
“……你找我们有事?”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
千景回过头,只见背后站着的居然是那个原本被自己跟踪的头戴绒线帽的男人。
“哈,你发现我跟踪你了啊。”
“是啊……不过在你停在女子学校门前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感官变迟钝了。”
门田扭了扭脖子,叹了口气问千景道。
“那么,你们是?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不过我放心了,首先你们不是那种会对带女人的男人出手的垃圾。”
“我叫六条千景……好像和你挺合得来啊。”
千景勾了勾嘴角,而后,又落寞地摇了摇头道。
“不过……你是DOLLARS的人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
“很遗憾。我听说平和岛静雄也是DOLLARS的人,是真的吗?”
千景用确认的语气间道,而门田倒也直言不讳。
“……算是吧,不过那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团队意识。”
“啊,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也不够团结啊。”
“?”
“……算了,就算是这样,也和我们没关系。”
门田的手机在此时正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接吧,我等你。”
“是短信。”
门田边说边带着警惕向手机画面看去。
刚才的短信提示音是“DOLLERS”专用的,内容或许会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联,于是他立刻打开了短信。
“……”
门田读完短信皱了皱眉,接着,他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千景。
“怎么了?”
“……你这个混蛋。”
手机画而上显示的是——
紧急警告,现在池袋DOLLARS的成员正遭受袭击。
“话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门田的表情里交织着紧张和怒气,他用锐利的目光睥睨着对方。
而千景则毫不退缩地承受了他的怒火,耸耸肩低声回答道。
“别多心,只是有人来找碴,我总得把这帐给算清。”
“零钱就不必找了,全收下吧。”
※※※※※
同一时刻废弃工厂内部
从青叶那得知了爆炸性消息的帝人,正努力从记忆的回路里搜寻蓝色平方这个词组——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音。
几乎与此同时,周围的少年们手机的短信音和铁管声也一齐响了起来。
——!
从自己的短信提示音是从DOLLARS处获得专用提示音来看,帝人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果然……
——这些人,也都是DOLLARS成员……
集合在同一个地点的团体。一齐响起的短信音。
帝人回忆起一年前的某个场景。尽管规模不同,却扰乱了他的心绪。
而那短信更是上加霜——
DOLLARS成员正迎受袭击,又是这样一个极具冲击力的消息。
“看来开始了。”
确认完手机收到了同样的短信后,青叶不改脸上的爽朗笑容说道。
“什么开始了……”
“琦玉的家伙……To罗丸的复仇啊。”
青叶轻松的回答,让帝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是……现实吗?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那个在学校里总带着无邪笑容的少年吗?
哪怕是现在,青叶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但是,帝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青叶口中的话语与自己所认知的“现实”联系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袭击琦玉的人……这种事——”
“都怪他们,我和帝人学长还有杏里学姐的池袋之旅泡汤了……所以要复仇……这个理由行吗?”
“……”
帝人语塞,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只怕在这个问题上,自己问不出对方的真心话。
帝人当即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左手握着手机,开始尝试与青叶“对话”。
“蓝色平方……这个词我很耳熟……记得是曾经……这附近的独色帮……在和黄巾贼抗争交锋之后,有几人就那样被吸收进了黄中贼……我记得。”
听了帝人的话,少年们中的几人吹起了口哨,就连青叶也带着一丝惊愕,双目放光的回答。
“……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要多呢,真不愧是学长啊!”
“为什么要把那种事情告诉我……我这样的人呢?”
“因为我相信学长啊,这不行吗?”
“这算什么回答……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完全弄不清对方意图,帝人愈发显得混乱。
“是啊,我本想让你先多了解我们的事情……不过先把想拜托你的事情说了倒也不坏。”
坐在钢筋上的青叶静静地抬起头注视着帝人,两眼放光地说道。
“首领……”
“啊?”
“我不是让你当DOLLARS的首领,那样会破坏DOLLARS的理念。”
有人在笑。
也有人嗤之以鼻。
不知青叶的话中有什么笑点,周围的少年们纷纷哄笑起来,以某个节奏回荡在工厂中。
青叶的话语仿佛配合着节奏吟唱出的诗句一般,完美融合在了工厂的空气中,震撼着帝人的心。
“……所以,我说的是,想让你成为我们蓝色平方的首领。”
“啊……”
“我们总的说来还挺听话的。”
话题跳跃的太快了。
帝人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有种突然被人要求“明天起,你就是阿拉伯的国王了”的心情,要是被游马崎他们听到,或许会说这是某部漫画里的情节。
青叶的提案对于帝人而言,就是如此唐突。
“为什么……要我来当?”
“嗯,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因素是学长在DOLLARS里占有特别的位置。”
“特别的位置?”
帝人像个机器人似的重复。青叶见状,便亲切地解释道。
“直说吧,因为学长是DOLLARS的创始人。”
“……”
“吃惊吗?是不是没想到我们的情报网也很发达?”
在这位瞠目结舌的DOLLARS创始人面前,青叶却显得不卑不亢,只是淡淡地阐述起了自己的想法。
“学长可以自由支配我们……如果你想结束这场纷争,命令我们‘全员给To罗丸的人下跪,任他们打’……那没办法,我们也接受。而作为交换,当我们平安回来顺利出院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真正的首领了……相反:如果你说‘保护DOLLARS的同伴,干掉那些在池袋闹事的To罗丸’,那我们也会尽一切力量去完成这个任务。”
“这……无论哪种……无论哪种选择!我都不可能办到啊!”
帝人激烈地摇着头,用强硬的语气反驳青叶。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答应……如果想要回避纷争,那你们只要绝口不提自己是DOLLARS的成员不就行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根本不可能站在你们上面领导你们!”
这是他真心的呼喊。
至少,帝人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听到帝人的回答后——青叶却缓缓站起了身,把脸凑了过去。
而后,用只有帝人才能听见的细小声音道。
“……没有的事。”
多么愉快,多么愉快——
“因为学长……”
“啊?”
“帝人学长,你现在……
——不是在笑吗?”
※※※※※
同一时刻废弃工厂厂区内
这是在除相关人员以外没有闲杂人等的地方采用的权宜之计。
在那之后,无论帝人作出了怎样的选择,按理说外人都不得而知。
但是——有第三者在现场旁听了他们的对话。
其实,要说起来那人并不算是外人。
——嗯。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站在废弃工厂的建筑物外——躲在一扇窗下,看起来就像窗子的阴影。她静静地思考起来。
——这算什么情况。
塞尔堤的听觉已经完全获取了工厂中的对话内容。
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不良少年特有的不正经的对话,但谈话的中心却是个自己认识的少年。
——难道我居然亲眼目击了帝人在人生重要的道路上踏入歧途的一幕?
事实上——她会在这里完全是个偶然。
昨晚,塞尔堤回到新罗的公寓后只呆了几分钟。
回到家后,她发现不知为什么静雄和他的上司也在。在简短向新罗作出解释并将杏里托付给他后,塞尔堤便立刻离开了公寓。
理由很简单。
她要去寻找照片上那个据说是栗楠会组长孙女的少女。
根据四木的话来看,少女似乎流连于24小时营业的漫画网吧和家庭餐馆。
一名少女半夜待在餐厅里居然没人报警,塞尔堤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又想餐厅或许也是为了做生意而用了点小手段吧。
那么洗澡该怎么办呢。当塞尔堤去漫画网吧找了一圈之后(带着头盔的她因为形象夸张,当然没少受其他人的白眼),发现现在的漫画网吧里居然都配备了浴室,这让她吃了一惊。
除这两处以外,她还想辗转于朋友家或是网友家,至于地点,就连四木的情报网也没能找出头绪。
尽管已经告诉四木他们“一有消息就联系你们”,但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带着那样凶恶的武器四处行动,塞尔堤不禁开始担心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少女来,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就这样,她在池袋找了整整一夜。
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位少女其实就在自己的家里。
塞尔堤在各个家庭餐馆寻找到天亮,也没找到照片上的女孩——于是抱着不如先找出袭击者们真实身份的想法,才循着黑线到达了废弃工厂。
——话说……我的影子还真能延伸啊,这都多少公里了……。
见所有的黑线都完整的连着,塞尔堤再次惊叹于自己的能力。
细长的黑线在落到地面的同时便变得像真正的影子一样,既不会缠上其他东西也不会绊到别人。
并且黑影还能够根据塞尔堤的意志随意变换成液体或是气体等形态,所以哪怕已经绕了一幢大厦一百圈,对塞尔堤而言也只需要几秒就能让它复原。
—一我怎么觉得自己像那个来自未来的猫型机器人。算了,这先不想了。
塞尔堤将性能超群的“影”的事抛在一边,着眼于目前的情况。
——话说回来,我和这座废弃工厂还挺有缘的。
塞尔堤边朦胧地思考着这些,边整理起头绪来。
对于帝人究竟会做出何种选择,她非常好奇,可是她想,自己在这里偷听真的好吗?
尽管带着强烈的罪恶感,塞尔堤还是一动不动地继续听了下去。
而正在偷听的她,同时也受到了他人的监视。
※※※※※
同一时刻露西亚寿司店内
‘怎么说。’
‘有证据表明那二人进人了池袋周边,我想也应该告诉你—声。’
这是一段由俄语组成的对话。
听了幼年好友也就是来访者伊格尔的话,寿司店店长拉长脸问道。
‘……你说过,是我不认识的家伙对吧。’
‘是的。’
‘那个叫史隆的家伙我确实不认识,但另一个叫瓦罗娜的,应该是龙的女儿吧。’
‘那二人你确实都不认识……她已经不是丹尼斯你所认识的那个少女了。’
由于赛门已经外出担任白天的拉客工作,开店前留在店里的只有伊格尔和店长二人。
‘不管再怎么变,她还是她。克里宁大佐肯定也会这样说。’
‘这,哎……以克里宁的性格来看这确实没错,不过……’
面对佯装漠不关心的店长,伊格尔叹息着开口道。
‘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声像是狙击枪响的声音。’
‘我也听见了,恐怕那是瓦罗娜他们干的吧。还有,不是像,那根本就是从我们公司带出的狙击枪。’
‘……’
见店长只是默不作声地磨着菜刀,伊格尔摩擦着脸上的绷带严肃地吐出了一个结论。
‘必须得尽快阻止她。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瓦罗娜本身,为了龙,为了这座名为东京的城市,当然……也为了深爱这座城市的你本人。’
※※※※※
同一时刻废弃工厂旁边的大楼屋顶
“被弃用的废弃工厂,这情报并不准确。这地方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
“那个骑黑机车的,好像在躲着那群孩子……要狙击吗?”
史隆边窥视瞄准镜边问道,而瓦罗娜则静静地摇了摇头。
“昨天的狙击都没能杀死她,那是个真正的怪物。贸然狙击只会暴露位置,这是致命的错误。”
瓦罗娜和史隆在离工厂不远处一座大楼的屋顶上待命。
这二人站在几乎能够俯视整个工厂的位置,观察着沿黑线跟踪到了这里的塞尔堤。
如果只想弄清对手的位置,当然也可以追随黑线进行反追踪——不过既然双方正处于敌对状态,如果在追踪时万一与对手撞个正着,一切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于是,他们选择将机车留在废弃工厂中,借此引出了神秘的骑手,但——
在骑手出现后,一群怪异的少年也来到了工厂,黑色骑手在见到他们后却立刻蹲在了废弃工厂窗外,像是在躲着他们。
当然,从瓦罗娜的位置看来,她的身影根本一览无遗。
观察了片刻后,瓦罗娜深吸一口气,而无表情地低语道。
“跟踪那个怪物,或许她能替我们找到目标,那个孩子。”
史隆闻言,叹了口气道。
“瓦罗娜,你好像很享受。”
“当然,这越来越有趣了。”
瓦罗娜微微扭曲了她不输父亲的冷淡表情,吐露出了扭曲的爱的告白。
“我喜欢池袋。一半失望,一半嫉妒,些微希望。这,就是爱。”
“我决定了,要爱池袋。这是肯定。”
※※※※※
同一时刻池袋某处商务楼
“这个混蛋……早和他说过不许再来池袋……”
静雄一边登上远离商业街的商务楼,一边怒气冲冲地抱怨道。
“居然还厚将脸皮,在这种地方搞什么事务所……”
沿楼梯登上三楼的静雄看向面前的一间办公室。
纸条上写的地址看来的确就是这里。尽管没有招牌更没有别的标示,但这幢楼里只有这一间出租房屋。
——总之,先装成客人让他开门吧。
静雄这样想着敲响了门。
没有反应。
门边有个看似门铃的东西。静雄按了按——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是没人?他这样思考着,却在倾听之下发现从屋里传来不知是电视机还是录音机的声音。
——居然敢装不在家耍我!
静雄不禁怒火中烧,一把抓住门把手企图用蛮力打开门——
——啊?
门根本没锁,而是轻而易举的开了。
——什么嘛,原来开着呢。
静雄从已经被拧成手掌形状的门把上松开手,毫不掩饰脸上的愤怒闯进了房间。
办公室被划分成了几个区域,第一间屋子里有一面书架组成的墙壁,上面陈列着无数资料。
——……情报屋的办公室就是这样的?
尽管感到了些许异样,但静雄还是搜索着仇敌的身影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
“……”
“…………”
“………………啊?”
在看到“这个”之后,他愣了,就这样不知过了几秒。
一开始,静雄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那场景其实非常单纯,如果是当事人以外的人站在客观角度观察的话,肯定能在瞬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对当事人而言,这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
“存在”于他眼前的,是三团身着笔挺西服的肉块。
一团在开着的电视机前。
一团靠在椅边。
一团被嵌在用来隔断房间与房间的薄壁中。
无论是哪一团肉块,都足够让人联想到“没救了”这几个字。
电视机前的肉块,被扯下了半边脸。
靠在椅子上的肉块,脖子被扭过一百八十度,转向背后。
嵌在墙壁里的肉块,脊椎和整个躯干被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通过三者的共通点,静雄明白了一件事。
这三人是被人空手,或是类似空手的方式杀死的。
“……”
许久不见尸体了。
静雄并没有杀过人,但因为与过去相关的几个事件,让他从高中时代起便数次亲眼见过尸体。
若非如此,或许就连静雄这样的人都会感到反胃。现场的情况就是如此凄惨。
静雄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
——喂喂,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临也的事务所里会有尸体?
疑问代替了静雄心中的疑惑,而疑惑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我说,这里真的是临也的事务所吗……
正当思考的当口,一声怒吼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你干什么!怎么自说自话就进……来……”
静雄回过头,只见背后站着一个光头青年。
尽管青年看起来很强势,但或许因为静雄实在太出名了,在看到他的脸时青年明显僻出了怯色。
光头青年继而将目光从静雄身上移向了他身边的肉块——
他顿时瞪大了双眼,嘴巴像金鱼似的一张一合起来。
“你、你、你这个、你……你……”
青年用手摸着背后的墙壁,狼狈的逃进了入口附近的房间。
静雄根本来不及解释。
他疑惑的“嗯”了一声,用手抵着下巴开始思考——
此时,静雄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会如此简单地就被人陷害了。
在那之后过了十几秒——光头带着手枪回到了房间,用充满恐惧的双眼搜寻静雄的身影。
但是——静雄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从三楼窗户涌进的风的呼啸声充斥着办公室。
又过了几秒——
光头朝电话听筒发出的怒吼声响彻室内。
“静雄……是平和岛静雄!肯定没错!现在立刻给我联系四木先生!”
“那个小子……把我事务所里的三人都杀了!”
就这样,平和岛静雄的“日常”,和对于平静生活的“希望”——
在今天这个瞬间,彻底与他说再见了。
※※※※※
5月4日中午池袋站东口地下猫头鹰像前
“别害怕。等下要来的是——是个非常好的人。”
杏里用柔和的声音安慰茜道。茜闻言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茜的烧退了,而静雄的离开也让她消除了精神压力。
新罗也说“她已经没事了”,所以为了让心怀恐惧的少女打起精神,杏里决定带她出去走走。
虽然少女借机逃跑的可能性仍在,但既然她已经表示“等那个叫静雄的人回来以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杏里便选择了信任她。
然而——少女口中居然吐出了折原临也的名字,这让杏里很介怀。
杏里和临也曾经对峙过。比起杏里,他更明显是“罪歌”的敌人。
同时,由于杏里自己昨天也遭受了袭击,少女的那句“想杀爸爸和爷爷”则让她愈发放心不下。
尽管新罗认为外出可能会有危险,但杏里觉得,敌人再凶恶也不会挑大白天、在池袋拥挤的人群中发动袭击吧。
在告诉新罗自己还和帝人等人有约后,新罗答道。
“那么,等下我联系塞尔堤,让她趁工作空下来了就去你们那里。我本来还想如果静雄在的话让他当你们的保镖呢,哈哈。”
新罗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允许了二人的外出。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杏里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太简单了。
如果昨天的暴徒们无视人群仍发动了袭击——和自己在一起的茜或许也会受到牵连。
杏里带着这样的不安,等待着。
等待能够给自己安心的“平常生活”的帝人和青叶他们,能够尽早赶到这里。
杏里还不知道。
池袋的——特别是她们所处的“日常”,早已被破坏殆尽。
事实上,自己也已经踏入了这个战场,然而对于此事——
园原杏里,也尚未能察觉。
※※※※※
池袋某处阴暗的地方
折原临也的手机上,也收到了DOLLARS被袭的信息。
并不仅仅如此。
从他一手培养昀数个“情报源”处,也接二连三的传来了内容相同的联系。其中偶尔还掺杂着其他种类的情报。
临也一一查看了这些情报,在黑暗中自言自语道。
“蓝色平方的臭小子们,居然直到中途都和我的目的一样。”
柑着半是愉快半是发怒的表情,临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少年的脸。
“也好啊,现在想来,黑沼青叶也是可爱的来良后辈啊。这挑战……我接受。”
临也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说道。不知是对周围的黑暗,还是对他自己。
“今后,就是堂堂正正的奇袭,完完整整的对战了。”
在向几个人发送信息后,临也把手放在了照暗中的门把上。
“大家可都是淹没在名为DOIJLARS的海洋中的杂种……”
打开门,几近正午的阳光射入他的眼中。
他眯起眼,厌恶地望向太阳——
“不如自相残杀吧。”
折原临也嗤笑道。
对于黑沼青叶等人他到底了解多少,这不得而知。
他已有了击溃他们的计谋,抑或,败在他们手中才是他真心的愿望——
临也的笑容与普通人无二,但正因为如此,反让人觉得看似普通人的他太不自然了。
由此,以他的嗤笑声为信号——
扭曲的故事,将再次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