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池袋
——什么?
——我……正在看什么?
那个男人——只是打架很强而已。
在她所属的暴力集团之类的组织中,他的强大也是十分出众的。
世间也传闻他很强,而且他对自己的力量也很有自信。
事实上,他也只是靠腕力,就在这个世界的暗处一路走来。
打架很强。
只凭这一点,自己就能生存下去,就能在自己的人生中拥有骄傲。
不在意社会上的知识分子、黑道或是反暴力法什么的。
的确,随大流是很重要的,但是那样到头来只会被人看扁。
而自己只不过是在自己的道路上一往直前罢了。
几年前——他同行的竞争对手的部下们,在面包店被一个小孩子灭了,他听说后,同情、嘲笑和愤怒各种感情同时涌上心头。他相信这只是玩笑,且坚信不疑。
虽然,之后这个孩子身穿酒吧侍应生服,成为了池袋小小的都市传说——不过男人对这将来的事情是一无所知啦。
然后,像是要给那些同行们示范一下什么叫打架似的,他爆发了。
暴力、暴力、暴力。
压倒性的暴力,男人想要得到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停止不了。
抑制不了。
这从身体内侧涌起的冲动。
这陶醉于暴力之中的心情。
这在实战中钻研出来的技术,锻炼出来的臂力,他不能不试一试。
不能不炫耀一下。
例如,对于眼前的事物只有破坏——男人顺从自己的欲望持续释放着力量。
直到有一天——
男人与那个怪物相遇了。
——什么啊,这是。
并不是时常谣传中那骑着沒有引擎声音的机车的无头骑士——
而是刚刚谣传于世的,手持日本刀的砍人魔。
——我,在看什么?
当时,谁都不知道。
都没能知道。
现在也是,除了这个男人之外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一部分人。
——这个是,真实的吗……?
那个斩人魔——真正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怪物”。
身体的所有部位都生出日本刀的刀刃、拥有非人类的行动、红色瞳孔的怪物。
男人并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名字。
“可恶……”
被称作“罪歌”,喜欢人类的妖刀之名。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恶——!”
面对男人的叫喊不做任何回应——
被红眼的人类握着的“妖刀”将刀尖向男人身体的一部分斩裂。
然后,时光流逝……
※※※※※
现在5月4日深夜市内某地某俱乐部
挑逗的音乐与暧昧的光线相互交错着的俱乐部。
按风营法的分类来说,应是列为“咖啡厅”,但实际上是接近“夜总会”、或者看上去像是以前的迪厅一般的店。
多种多样的“娱乐团体”一日一换,每天晚上将店内的出租空间间隔出来举行活动。
年轻男女们在这喧闹之中扭动着身体,沉浸于各种各样的愉悦之中。
被这震响在黑暗中的重低音所刺激,年轻人们的身心都兴奋到了极致。
有的人跟着音乐节奏扭动身体;有的沉浸在酒的味道和音乐的鼓动中看着那些人;有的顺从自己兴奋的情绪,向异性搭讪。
这些年轻人各种各样的行动,配合着音乐被刻在这忽明忽灭的光线中。
但是——若是这种店的话,也有一些不受这些外部刺激的影响,进行着个人活动的年轻人们。
在屏蔽了一半以上喧闹声音的俱乐部男厕所里。
“为……带来了吧?快点儿!”
“我有好好带钱过来啊,所以……快点儿,呐?”
化着浓妆的少女们的声音稍稍混杂着些焦躁。
虽说是男厕所,这些少女们也没有任何犹豫就来到了最里面。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他们的后劲露出纹着特殊花纹的纹身,虽然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但是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他们围在少女们的身边。
然后,他们之中一个身材细长的男子满脸笑容的凑到了少女们的面前。
“嗯,嗯,放心吧。有好好的带过来了哦。”
听到男人这么说,少女们显露出了些许安心。
“只不过呢,有点……你看,这个现在很有人气不是吗,到手也很不容易的说。你们明白吧?所以呢,嘛,价钱是不变动啦——不过这次的就是这么多了。”
男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带封口的塑料小袋,拿在女生们面前晃来晃去。这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然后,女生中的一人看着这袋子,表情绝望的说:
“怎么会……这只有平时的一半……”
“哎呀,其实就这些本来还想着送到老客户那里去的呢,不过啊,你们看起来不也挺不容易的嘛?我们啊,果然还是看不下去让可爱的女孩子这么痛苦啊。”
“……那……两倍……我们出两倍价钱的话,平时的量……”
少女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些错乱不搭调的话语。
看上去像是很饥渴似的,从刚刚开始就时不时的咽着唾液。
其中一个男子来回抚摸着女生的脸颊,接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也会帮你们找打工的地方。女孩子可不能露出那么阴沉的脸色哦。”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拿着塑料袋在少女们的面前晃来晃去。
那动作就好像是在马的面前吊根胡萝卜似的。
但是——那跟胡萝卜被突如其来的风卷走了。
哗——从厕所的一个隔间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
男子们皱起眉,向那个隔间望去。
那是离厕所入口处最近的隔间。在他们进来之前,里面的确是没有人的。
而且——虽然少女们不知道,但在厕所的入口处事先安排了两个人把风,对除了客人和同伙之外的人,都会以“正在清扫中”为借口挡在门外。本应是这样的……
“……”
难道是其中一个把风的人进来了吗?即便如此,为什么一点儿都沒有感觉到呢?也没有注意到有关门的声音啊。
“喂、喂、快点儿……”
“闭嘴!”
其中的一个男子厉声说道,让少女们安静下来,然后警戒的看向门的那一方。
短短数秒的时间,以数倍的感觉压抑着男人们的神经。
他们警惕着的是警察之类的人。
如果是一位客人碰巧在把风的人走神的时候无意中闯进来的话,就随便敷衍一下或者打发出去就行了——
但是,说到底连方便时候或是扯手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也就是说——隔间里的那个人,只是冲了马桶而已。
确认了那人是将门慢慢的打开,男子们又明确了这人进来并不是要使用厕所。
这么说来,那个人进入隔间只是故意冲了水而已——但是,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不可能乐观的考虑那人只是吐了口痰,然后冲了水。
原本,对于他们来说,在这种场合下有不相干的人在——这一点就出乎意料了。
他们聚集在这种地方,贩卖着某种“违禁药”——从他们这种警戒性来看,作为贩卖药品的这种经验还是积累了不少。
“喂、是谁?喂!”
用稍带有点儿恐吓的语气喊出这些话,男子走进了那扇半开的门。
然后——那扇门沒有发出任何声响地打开了,出现在里面的是一个男人。
但是,出现的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所警戒的搜查员之类的人。
尽管如此,也不是一般误闯进来的普通人。
“哎呀!”
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年轻人,那个、什么来着?有活力真好啊!”
看样子有三十多岁。
虽说不算很年轻,但是也称不上是中年人。
他属于身材高挑的那一型,但是脸上的那道疤不会让人有丝毫的孱弱感。
带着一副一看就知道很高级的墨镜,手上握着一根设计很华丽的手杖,就好像是旧电影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虽说握着根手杖,但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腿有什么问题或是什么原因。
男人嘿嘿的笑着,慢慢的从厕所的隔间走了出来。
面对这个散发着怪异氛围的男人的登场,纹着纹身的年轻人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两个人用嘲笑的语气说:
“什么啊,大叔?”“我们正乐在兴头上呐,可不可以不要打扰啊?”
“……”
只是,剩下的一个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看到男人的脸厚陷入了沉思。
不顾那些男子们,少女们一直拼命的将手伸向那个塑料袋。
“这个厕所正在清洁中,赶快滚出去!”
“哦呀哦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啊。哎哟,要是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话,可以会拔掉你的门牙哦。啊,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能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大叔?喂!”
“啊啊,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刚刚的意思是说啊,‘一边看漫画什么的去吧,小鬼就应该像个小鬼的样子,不要像大叔似的扮世故,要更加相信纯粹的努力、友情、胜利啊’。”
男人继续嘿嘿的傻笑,扭动了一下脖子,伸出没有拿着手杖的那一只手。
“……?”
男子们在一瞬间僵住了。
扭住他指尖的,是和刚刚那个纹身男子那个少女们看的同样的塑料小袋。
只是,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面度表情僵硬的年轻人们,戴着墨镜的男人继续笑嘻嘻的说着:
“哎呀,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在入口的小哥他们啊,往这个袋子里装了些脏东西,所以我才要冲到厕所里面的。你看,脏东西要要好好的消毒嘛,不冲到厕所时不幸的吧?虽说可能会堵塞马桶的东西不可以冲的说,但是那个的话,我想大概是可以溶于水的哦。”
“……!你这混蛋!”
可以想象得到的把风的那俩人遭遇到了什么状况,但在考虑这些之前,年轻力壮的手就将戴墨镜的男人的领子抓住了。
但是——
“你看你看,不行的哦,小哥。”
咔嚓——像是湿掉的棒子折断了的声音。
“不能像这样抓着长辈的衣领哦。”
笑呵呵男人慢慢的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在他的面前——
本应该是抓着他衣领的年轻人正划着一道优美的轨道做回旋运动。
而且——抓着衣领的手指没能跟上那个回旋,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但是,做回旋运动的男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嚎叫声。
“?!——!!??!”
不只是肺部。
那种错觉,就像是把身内血管中的氧气和二氧化碳全部榨出来了似的。
从指尖蔓延上来的感觉,还没分清楚是疼痛还是麻痹,紧接着像是追击一般,一记重重的冲击,喉结被贯穿了。
那是男人握着的手杖,扎进了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的喉咙中。
年轻人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还好大叔我是个武术家。要不然折断的可不止是手指哦。”
目睹到这发生在仅仅数秒时间内的事情,剩下的两个年轻人都停止了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个空间停止了似的,只有少女们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回响着。
“喂、喂!你们干什么!快点、快点儿卖给我啊!”
“我们和你们之间的打架毫无关系吧!”
但是,面对这些少女的叫喊,纹身男子中的一人怒声说:
“吵死了!”
“啊啊——”
瞪着打算从身后拿塑料袋的少女,男子用臂肘向她的脸撞击过去。
然后,当他的视线转移回来的瞬间——
“不行的哦。”
眼前是那个神秘男人的近距离特写。
在男人墨镜的镜片上,映射出自己睁大眼睛的惊愕面孔。
“呜哇啊?!”
男子下意识的扑打上去,但是这种毫无技巧、只凭腕力的胡乱挥打毫无作用。
“不可以——对女孩子动粗的哦。要必须更加温柔的对待她们。”
下一个瞬间——年轻人的耳朵被狠狠地抓住,慢慢地往下拽。
“等……下……要碎了……”
全身上下涌起了“耳朵要掉了”的危机感。在思考之前,第二个年轻人为了保全耳朵自然的降低身体。
墨镜男人顺势将男子踢倒,让他气势高昂地和厕所的地板来了个KISS。
“小看我……你这混蛋……哇啊?!”
男子本想怒吼着站起身来,但是终究成为了没能完成的愿望。
头被劈下来的脚用力踩住,鼻子和门牙被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压断了——男子就这样抱着意识到了梦的世界中。
看到自己同伴的惨状,剩下的一个年轻人因为恐怖而扭曲了表情。
——想起来了。
但是,这种恐怖——并不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暴力。
——手握手杖、花纹西装的墨镜男人。
在想起了这个男人身份的同时,他也想到了那个男人所属的“组织”。
——没错的。
——赤林……这家伙是粟楠会的赤林!
“等、等一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墨镜男人回过头的时候,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已经跪在厕所的地板上了。
“喂喂,小哥。多脏啊?竟然把手放在厕所的地板上。”
赤林——这个墨镜男人一边用脚底把另一个男子的脸踩在地板上,一边笑嘻嘻的说出这些话。
“话说回来,男人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简单的下跪。而且啊,大叔我不需要那么廉价的下跪,呐?”
赤林用轻佻的语调说出那些尖刻的嘲讽。面对着他的年轻人全身冒着冷汗,苍白的嘴中颤抖的说道:
“真、真、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您是粟楠会的大哥!还、还向您挑衅……”
“不不,这倒不用道歉啦。你看,要说的话——刚刚挑衅的人也是大叔我啊。”
赤林继续嘿嘿、嘿嘿地笑着——
但是,那个笑容渐渐地退去。他一边蹲下来一边喃喃地细声说:
“要道歉的话,你看,应该是别的事情才对吧?呐?”
“嗯……”
赤林拾起了年轻人刚才掉了的装着药片的塑料袋,把这个拿到了他的面前。
“这家店啊,和我们公司有很多业务合作。所以呢,虽然是很老套的事情吧,但你是跟谁打了招呼,才在这里散发这些东西的?嗯?说给大叔我听听。”
“啊……不是……那个……”
“嗯?”
赤林歪着脖子,但是,视线并没有从年轻人的身上离开。
“那个是……那个。……!”
透过墨镜,隐约看到了赤林的眼睛,青年再次全身僵硬起来。
“我、我、我们不知道这里是粟楠会的地盘!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交保护费的……!”
“啊哈哈哈!”
只是从嘴角流露出的笑声在男厕所里回荡。
“哎呀,伤脑筋啊,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哥。”
“诶、诶……?”
“你不懂法律的吗?在日本啊,这样的药品可算是犯罪的哦?嘛,因为这也有可能只是一般的柠檬糖啦,所以大叔我在来这里之前拜托朋友查了一下哦。”
赤林夸张得摇了摇头,凑到了青年的面前。
“特别是,大叔我罩着的这家店啊,就是说,那个啊,也没有什么地方性法律规定可以做那样的生意。”
“等……”
——什么啊那是?
——那种事压根就沒有听说过啊!
在焦急的年轻人面前,赤林“啧、啧、啧”的摇晃着食指。
“嘛,不管怎么说吧,一被发现就哭喊着‘我们交保护费,对不起’,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这样就能打发的温顺组织吧?”
“呜……呜啊……”
“那么,来选择吧!”
“哎……选……择?”
年轻人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不由得剧烈喘息起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察觉到,不只是粟楠会,即使是眼前这个一直在笑呵呵的男人也让他觉得十分的恐怖。
想起怀中揣着的小刀,年轻人思考着。
应该用它吗?还是不应该用呢……
——能行得通吗?——对方可是黑社会。——行不通的。
——并不是因为知道了长相。——只有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能逃得掉。
——行不通的。——是逃不掉黑社会的追杀的。——但是,只有不暴露的话又怎么样呢?
——可恶,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是不是跑题了啊?
——话说回来,能过得了大叔这一关吗?——小刀。
对方说不定有匕首或者砍刀什么的啊。——行不通的。——行不通的。
——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
虽然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子闪过,但是完全没有有用的要素。
“哎呀,大叔我啊,是那种伪善者哦。那个嘛也是因为是这种职业的缘故啦,赌博的清帐啦,黑赌场的东家啦,来源可疑的‘螃蟹’的经纪人拉,各种各样的坏事都会做啦。不过药品啊,哎呀,可以说是个人原因吧,接受不了呢。对,可以说是好恶的问题。所以说,你可以依自己喜欢叫大叔我伪善者的哦。”
赤林一边摘下墨镜,一边慢慢的凑近年轻人的眼前。
——有一只眼,有些奇怪……
——………假眼……?
说到底,即使注意到这一点,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帮助。
“以前,大叔我喜欢的女人啊,她的丈夫因为嗑这种药,让这个女人吃了不少苦啊。所以我十分~十分的讨厌啊,手上的这种药。大叔我待在粟楠会,是因为那里对这种‘好恶’是很通融的。”
赤林“哈哈哈”的不断轻笑——
但是,忽然他停止笑声,笑容也渐渐消退,小声的低语说:
“……啊,对了对了。是要说‘选哪个’的事情对吧……你选哪个?”
“啊?……是?”
“……是作为粟楠会献给警察老板的礼物呢,还是就这样折断你的两条手臂呢?你选那一边?”
——!——!!
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有几秒的停顿。
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要把自己当做交易材料送个警察。
拒绝的话就会被折断手臂。
看到刚刚被干掉的同伴们,知道这并不是看玩笑。
“不要……不要……不……等……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人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不断用头磕向厕所的地板。赤林看着他,一边苦笑一边摇头。
“既然有纹身的勇气,就不要做那种丢人的事情。对纹身的师傅太失礼了。”
“这、这个、是贴纸!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平、平时是做正经事的,只是被、被诱惑了一下,想赚些零花钱而已!不是我!我只是听命于人的!所以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啊哈哈。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对做出纹身贴纸的人很失礼了。……这么一来,伤脑筋啊。”
赤林笑出来,一边站起身一边鼓弄手指怕胖作响。
这时——在厕所的入口处,出现了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
“诶?诶?”
“因为有黑幕,所以有详细询问的必要。”
面对陷入混乱的年轻人,赤林对身穿着西装的男人们招了招手。
“那么,拿去吧,后面的是就拜托风本了。”
“是。”“辛苦您了,赤林大哥。”
黑西装的男人们低下头,赤林一边用手杖咚咚的敲着地板,一边配合着节奏低声说:
“呀——因为大叔我啊,不擅长拷问和交涉啊。”
听到赤林十分轻描淡写地说出“拿去”这个单词之后,一直跪着的年轻人慌忙的站了起来。
——不逃不行了。
要是被带到事务所的话会怎么样啊
就算是用纹身贴纸来唬人的贩卖人,那种程度还是可以预想得到的。
他从怀中取出小刀,一边来回挥动着一边一口气往外跑。
“啊、你这混蛋!”“住手啊,混蛋!”
像是赤林手下的这帮黑色西装男人们叫喊道,但是,对于这个一心想要逃跑的男人来所,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看到反射着厕所灯光并乱舞着的白色刀刃,少女们躲进了厕所的角落里尖叫着。
“让开!真的会捅了你啊啊啊啊!”
虽然他明明是做的是来回挥舞着小刀砍人的动作。看来这个贴着纹身贴纸的男人已经混乱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程度了。
赤林喂喂的吐了口气。
并不是叹气。
是在一瞬间调整了一下呼吸。
面对堵在厕所中央的赤林,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让——”
——开!……啊?
拿着小刀乱挥这冲过来的男人的手“咚”的一声,遭到了轻微的冲击。
从男人视线的暗处——也就是死角的部分,有个类似棒状的物体伸了过来,打掉了男人手持的小刀。
——手杖?
觉察到的时候已为时已晚。赤林手杖的前端又从和刚刚不同的方向出现了。
赤林像是握枪一样两手拿着手杖,但由于突出左手的部分并不长,所以他本能的察觉到,那拐杖并不能打到自己。
当然,按理性思考的话的确是这样——但是,凭视角情报而产生的错觉可是致命的。
赤林右手握着手杖的另一端刺了过来。虽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在这个年轻人来看,就如同手杖突然伸长了似的。
“呜哦啊……”
震惊的惨叫因冲击导致的呻吟声几乎同时发出。
手杖的前头插入男子的喉咙,从皮肤外面就破坏掉了喉结。
既不是疼痛也不是麻痹。只是,某种要裂开了似的冲击支配着男子大脑和神经。
那一瞬间,年轻人的眼球剧烈的震动,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人偶般翻着白眼倒在了厕所的地板上。
“好了,带走带走~”
赤林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对西装男人们下达了指示。
确认昏过去的年轻人被带走后,赤林向厕所的另一面走去。
“啊,小姐们啊。”
“啊……”“那、那个……”
直到刚刚还充满对药品渴求的女孩们,因为眼前的光景和刚刚的场面愣住了。一无所知的她们也觉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什么身份的人了吧。
恐怖的情绪超过了欲望,她们互相靠在一起不住的颤抖着。
“啊——啊——不用那么害怕的啊。真是的,大叔我啊,刚刚在一个小时前,伤了一位漂亮的俄罗斯大姐的心啊,西装还处在神经过敏的状态中呢。”
一边嘿嘿的笑着,他一边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手绢,递给了其中的一名少女。
“你看,这不是流鼻血了吗?是刚刚那个男人打的吧?没关系吗?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哎、啊……不、不用了,没关系……的。”
少女们并不知道男人的意图,一边转移视线一边继续颤抖着。
“求、求您了,请帮帮我们,不管……不管什么……我都肯做的……!”
其中一个少女颤抖着,像是要哭了似的细声说这那些话。
“啊啊——哎呀,伤脑筋啊。大叔我打,真的长得那么吓人吗?”
赤林一边自嘲的笑着,一边用手杖“咚咚”的敲打着地板。
“小姐们,你们运气很不多哦。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大叔我,而是别人的话,说不定现在你们就会被带到不得了的店里,或者是不得了的派遣公司啦,要不就是不得了的DVD拍摄现场之类的地方去了哦。”
他笑着淡淡说出这些话。少女们听到后颤抖的更加剧烈了。
“啊啊,不是的,并不是要你们感谢我还是什么的。因为大叔我啊,是一个伪善者啦。虽然不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但还是要管一下你们的闲事。”
然后赤林——在某种意义上,管了对少女们来说是最讨厌的“闲事”。
“是什么呢,就是把你们送回家,然后向你们的父亲母亲转达一下,你们在吃些什么样的药。就是这些事情啦。”
“……!”
“之后就是你们家庭内部的问题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认为的都是要去医院的哦。”
“啊啊,之后是……嘛,看情况的话,时不时要我们和你们家人谈一谈呢?”
※※※※※
数十分钟后出租车内
向部下下达指示后,赤林单独处理了店内剩下的事情。
坐上出租车后,在行驶的车内舒服的伸展着身体,他喃喃自语道:
“把女孩子惹哭这种事,过后果然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啊。”
对于他的自言自语,司机反应说道:
“哎呀,客人,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就是啊。嘛,虽然沒有动手啦,不过稍稍伤到了对方的心啊。”
处理自己也看上去很伤心的摇着头说。老司机边笑边说道:
“不行的啊,不对女孩子温柔一点是不行的啊。”
“您说的是啊。”
然后,又过了数分钟后,赤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人气偶像,圣边琉璃的新歌。
“啊,不是那个女孩子吗?客人。”
“哈哈,要是她就好了呢。”
听了司机的话,赤林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喂,我是小欧哦。”
“喂,是我!你接电话不要那么恶心行不行?”
这是赤林的同伴——粟楠会的干部青崎的声音。
因为青崎一直到几个小时前,都在处理与某些俄罗斯人之间的纠纷,所以赤林觉得电话可能与此事有关。
“什么呀,是青崎啊。关于那些俄罗斯客人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这件事。你有没有听说大小姐的事?”
“哦,就是被平和岛小哥和黑机车所救的事吧?干弥先生他现在一定是一边对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进行说教,一边松了一口气吧。”
所谓的大小姐,就是指粟楠会组长粟楠道元的孙女,少主粟楠干弥的女儿。
这个叫粟楠茜的少女几天前离家出走了,之后又被那帮俄罗斯人绑架什么的,卷入了一大堆麻烦之中。不过收到消息说,今天傍晚已经被安全找回来了。
『不。实际情况是,大小姐好像,样子很奇怪。』
“奇怪?”
『……那个,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详细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对我来说只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大小姐小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她很多次吗?』
“算是吧。嗯,那我明天问问干弥先生吧。话说回来,你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挂在心上?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干弥先生吗?”
对于赤林的嘲讽,手机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别胡说,赤林。我的确没有完全承认干弥先生,但是茜小姐也是组长的孙女啊。要是有什么差错一定又是一场恶战。我当然担心了!』
“我看你更愿意那样吧,青崎。”
『……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用特意说出来吧。』
青崎带着奚落地咂着嘴,把电话挂断了。
赤林嘟囔着“真是的”,也合上了手机。
正在这时,司机突然开口问道:
“客人,在这一带停车可以吗?”
“哦,可以。到那边的转角好了。”
“多谢惠顾!”
这回司机脸上的笑容不似刚才,变得有些僵硬了。
好像是从赤林讲的电话中察觉到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好意思啊,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给你,不用找零了。”
“啊,不行!我不能收万元大钞!”
“没事没事。”
赤林几乎是把一万日元强行塞给了司机,然后下了车。
他扭了扭脖子,骨肉发出摩擦的咔咔声,又抬起头看向被都市的霓虹映得暗淡许多的星空。
“不过,最近还真是乖一点吧。”
黑机车。
砍人魔的复活。
DOLLARS这个组织的兴盛。
与圣边露莉的纠纷。
淀切阵内。
然后是这次俄罗斯人与茜小姐的事。
“不过,麻烦事件从来都是无孔不入,哪条街都有啦。”
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朝用来睡觉的公寓走去。
——不过就算这样,嗯,怎么说呢?
——最近这一段时间,城市好像有点黑白不分的感觉。
——还是说,对一直呆在白道上的那些家伙来说,黑白变得越来越难分开了呢?
赤林知道这些事想了也是无益的,于是抬头又看向星空。
看着那样朦胧暧昧的星空,赤林自言自语起来:
“到底是暗是明?弄明白点啊,真是的!”
※※※※※
6年前
投身暴力的男人,今天又伤了人。
男人每次看到自己在别人身上造成伤痕,都会感到一阵恍惚。
——那个伤痕,就是我。
——一定是那些人身上流出的血,鼓出的赤红皮肉,骨头折断的声音,才造出了我这个人。
这种想法与其说是一种什么自尊或是信念,不若说是单纯的妄想,要不就是白日梦之类的。
如果不去伤人,自己就会崩坏。
这个自己造出的错觉,使他的本能染上了一层凶色。
在别人身上留下的伤痕,也就是在这个城市留下的脚印。
年轻的男人沉醉于一次次的暴力所带来的越来越响亮的名声之中。
既不感到厌倦,也从不回头看自己的过去,似乎在说,这就是我活着的目的所在。
他身上的转机发生在接受某项工作的时候。
某个店铺老板借了钱,而其债务被男人所在的组织买下了。
虽说稍稍偏离了繁华中心,但总归是市中心的土地,价值不菲。
就是要把土地从借债人那里夺过来,简单得很。
但是计划被打乱了,因为店主不知从哪里筹集到了资金,把欠款还上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就完事了——
可不知道那个店主发了什么魔障,居然反过来对男人所在的组织要起钱来。
声称“不想以非法讨债的罪名被起诉的话就拿钱来”,居然威胁起了组织。
店主的脑筋已经不可以说是正常了吧。
碰到这种鸡同鸭讲的事情,男人就会被安排“工作”。
适当给其一点苦头吃。
这是个单纯、简单的工作。
那家伙好像有家庭,所以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不过,要是因此泄露出是男人所在组织下的手,反而会得不偿失,所以男人决定,伪装成强盗的手法,先给他一顿教训但又不至于让他死掉。
新月之夜,男人戴着套头帽,向着目的地的店铺走去。
那是个位于池袋外围的古董店。
店铺的名字叫——园原堂。
※※※※※
现在5月5日早粟楠干弥的宅邸
粟楠会的少主,粟楠干弥的宅邸。
它位于离池袋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乍看之下并没有与其他普通人家有什么区别,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什么正经人住的地方吧。
不对,要是遇到性格扭曲的人的话,说不定会想“这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的家伙,一定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坏事才弄到那么多的钱修建成这样吧”!——换句话说,这宅邸就是豪华到了这样的程度。
一迈进这宅邸——
就听到啪嗒啪嗒的可爱声音,一个小女孩向赤林跑了过来。
“赤林叔叔!”
“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赤林的确已经好几年没在这个家里露面了。
以前还经常过来陪大小姐玩啊什么的,但是粟楠茜升上高年级了,再加上干弥不想要孩子知道自己父亲的职业,所以赤林尽量都不在这里露面。
但好像是白费心机一场,关于父亲的职业,她好像已经知道了。
听说她就是因此而离家出走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平安回来了。
“……那么,听说你找小欧有事?”
“嗯!”
对赤林的询问,茜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点也看不吃她昨天才被绑架过,而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这一点反而有点怪怪的。
本来,是想向少主干弥问点话就好了的——
却在组织的事务所里碰到他,被他叫住了。
“……我女儿,说是有话要跟你说。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吧?”
“我吗?什么事啊?”
“我才想知道是什么事呢!可她不肯说啊。”
——果然,的确是“样子很奇怪”啊。
想起昨天晚上青崎打来的电话,赤林取消了下午的计划,决定去见茜小姐。
见到赤林的茜,眼睛里闪着光芒,一把抓着了他的衣摆。
“我有话要跟赤林叔叔两个人说!叔叔可以来我的房间吗?”
“这个,小茜……”
“啊,没事的,少主,我没问题。”
赤林阻止了正要加以训斥的干弥。茜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赤林正要跟上去。
而这次是干弥一把抓住了赤林的手腕。
“我有言在先,你可别给她灌输奇怪的念头啊!”
“我知道。”
“也不可以动手动脚!”
“干弥先生,你以为自己的女儿有几岁啊?”
赤林对干弥的话感到一阵无语,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对哦,对不起。我一心以为你会有这方面的爱好什么的……”
“……没有那种事,没有的啦,干弥先生。”
“唉呀……对不起啊。那个,多年前你不是有照顾过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女孩子吗?所以我就以为你有那方面的兴趣……诶,我脑子有点乱了。不好意思,而且,又不是说你一定对那个女孩子做了什么对吧?”
“啊,其实没关系啦。我没老婆也没情妇,所以之前还被传过说我是同性恋。哈哈。”
赤林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从干弥身边走开,向茜的房间走去。
然后,当他进入房间的时候,茜一脸认真地对赤林低声说道。
“这次谈话,我希望你对爸爸和妈妈保密。我希望这样……”
“是是,我明白!”
好像是为了让小姑娘放心,赤林低低地弯下腰来笑着说。
对着这个粟楠会的干部——
“嗯,那个……这个……”
茜说出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要怎么做……才能打赢别人?”
看着这双纯真无邪而又认真无比的女孩子的眼睛,赤林不禁感到:
——这下伤脑筋了。
赤林居然冒出了冷汗。他擦了擦汗,连呼吸都似乎变得无奈起来。
只有温和淡然的笑容,还是没有变化地保持着。
——这下子……好像已经不是“样子很奇怪”的问题了。
※※※※※
30分钟后车内
“……到底是什么事啊?小茜那个家伙,最后还加上一句‘待会儿见’什么的,难道还想今天之内再见一次吗?”
“什么呀,就是普通的聊天内容罢了。虽然也是必须保密的谈话内容。”
在向粟楠会事务所行进的高级车的后座上。
在少主干弥旁边,赤林嘿嘿地脸上浮现出一贯的笑容。
“……赤林。”
“诶呀,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好像,也是因为昨天的事引发的想法。说是想要锻炼自己的体魄。我嘛,有个朋友的道场,或者说是体育馆,下面的少年部里正好在教女孩子们一些防身术什么的,所以答应了下午帮她介绍去那里。”
“……哦,是这么回事啊……但是,这种事为什么要问你呢?”
“哈哈,这又是另一件有趣的事了。”
赤林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取出手机操作起来。
“喂,你干什……”
“大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工作的,你知道吗?”
“不……”
“就是这个东西!”
赤林把手机画面拿给干弥看,上面是某个网站的页面。
“……啊,是这个啊。”
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网络辞典。
『文车妖妃。』
是跟WIKIPEDIA很相似的,一个网络上的自由百科辞典,是一个借由普通人提交信息而建构起庞大数据库的一个网站。
虽然含有流言、假话和误解的信息也有很多,但是对其修正的工作,也一直在由很多身份不特定的人,以及所列项目相关者,持续进行着。
“不好说的内容部分,也已经让年轻人作了许多修改了。”
不分社会黑白两道,连与粟楠会相关的项目也赫然在目,从本部的“事务内容”到干部的名单,无一不齐全。
干弥从手机画面看到自己的名字,气得直咬嘴唇。
“……现在用手机也能看这些吗?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啊!”
“就是因为你想也不想就把能上网浏览的手机给了她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法挽回了。接下去要怎么做也与我无关了。”
干弥瞪了瞪笑着的赤林,又去看手机,画面——发现那里面也赫然印着赤林的名字。
简洁的页面上登有几幅剪影,其中一幅被这样注解:“拥有诸多传说事迹的武斗派,与之前提到的青崎并称为‘粟楠会的赤鬼与青鬼’”。
“真是的,怎么把我写得这么夸张!大小姐就是看到这个,所以才想到让小时候跟她经常见面的我,那啥,教她些防身术之类的东西。”
与苦笑不已的赤林不同的是,干弥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副面孔。
“……不过,叫你总比叫青崎强吧。小茜也是,她应该先跟我或者她妈妈谈谈这个事啊!”
“嗯,她大概是不想让父母再担心了吧。大小姐她很体谅你们,也很懂事呢。”
“被亲身女儿这样体谅不是更让做父母的担心吗?……对了,你说的那个体育馆啊道场什么的,可靠吗?”
“嗯,是正规场所。你看,就是那里!就在杂司谷陵园旁边一点的地方。那个,你听说过德国格斗家特拉格特·盖伊森德尔福的名字吗?就是他的道场之一,有点像世界连锁的性质——”
在高级轿车里面展开着这样的一场对话。
这个时候——赤林并不是完全在撒谎。
但是,他也的确没有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出来。
而且,茜也应该没有对赤林彻底地和盘托出吧。这一点赤林自己也明白。
但是他也没有对此刨根问底——看起来,少女茜正处于某人的影响和控制之下,精神正在逐渐崩溃。
赤林一边在心中叹息惋惜,一边觉得现在的茜所需要的,是来自家人、以及更多的不将她视作特别人物对待的人的帮助。必须让她多跟这样的人接触,所以赤林决定把她介绍到朋友的道场去。
——而且,那里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的吧。
赤林心中这样打算着:总之,关于这件事,就等着下午再详细问问茜吧,或者不要太追根究底,看看她的情况再说好了。
而在赤林旁边的干弥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起了另一件要事。
“……昨天半夜,你是不是把那个生意人的孩子给教训了?”
“唔,那件事啊,我已经全交给风本去做了。”
“……就是那件事,现在出了点状况。”
“怎么了?”
刚刚还为女儿的事情绪有些起落,现在却一点感情起伏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干弥用淡然的口吻慢慢说着。
“我原来还以为那帮家伙会有什么组织的背景……根本没有!只是个大学生社团而已!”
“社团?”
“那些人,是来良大学的学生……表面上只是普通学生,但其实被你教训的那帮人脖子上全贴着一次性纹身对吧?而且是同样的纹样。”
“嗯,是的!”
赤林回想起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以及那帮已经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年轻人的样子。
他们的脖子上的确都贴着夸张的一次性纹身,但是据他们自己所说,好像那就只是单纯的纹身贴纸而已。
“说到来良大学,好像还是一所偏差值挺高的学校哦。也就是说,笨蛋是不挑地方、无处不在的。”
“原来如此啊。那个东西是要表达‘这是我们自己栽培’或者‘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意思啊。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是富有创造力啊!”
赤林一边苦笑着一边直摇头。
但是他的眼中却并没有笑意。干弥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边看着赤林拿在手中的手机,一边低声嘀咕。
“小聪明倒是有一些啊。据那些家伙说,他们内部,商人以上等级的人只用手机互相联系,好像还会定期改变手机号码。大概用的都是假身份手机吧。”
所谓假身份手机,就是以他人名义登记,用来打匿名电话的手机。其方法是:利用微薄的报酬或者债券抵押等,诱使或胁迫他人与通信公司大量签订手机服务条约,然后回收这些手机用于自己的目的。
一旦手机费停付,或者被警察追踪,就马上不能再用这玩意儿了。不过每次遇到这类问题就立刻换一个手机,像这样进行手机诈骗的人也不在少数。
话说回来,干弥他们自己也是常要用到这种假身份手机。
“风本倒是说了要跟假身份电话贩子打个招呼问问情况,不过,跟我们合作的假身份电话贩子能不能追出那些人的总部,这个还没有把握。好像说那些人的首领本身也是一个大学生……”
听到这里,干弥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咂了咂嘴。
“现在的世道真是烦人啊。看起来不过是很普通的小孩子,却能用网络啊什么的轻易就涉足了我们的行业。‘精英黑社会,这个词虽然出现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那些家伙表面上看起来真的跟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嘛!”
“是的,昨天那些家伙也是,要是没有一次性纹身,怎么看都是一群正派家伙嘛!”
“……想起来了,那个,你知道一帮叫‘DOLLARS’的小鬼吗?”
“怎么了啊?突然说这个?”
明明自己也偷偷加入了这个组织,赤林却既不作肯定也不作否定的回答,倒反问起干弥来。
“不是……是昨天风本拷问那些家伙招出来的……好像是他们中的那些只用电话联络的高层组织成员招供的……”
“好像说他们是受了那个DOLLARS的感化才创立的那个,网上的秘密药店。”
※※※※※
同时刻粟楠会本部
粟楠会,是被俗称为“暴力团体”的一种组织。
就算是在日出井组系中,也算得上是属于中坚力量的一大帮派。
关于正式成员的人数,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无法得知,但是其名号在池袋一带的确是具有相当的威慑力。
在这个组织本部所在的办公大楼的深处,虽然看起来人影稀落,但是整个空间气氛凝重。有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来。
“哦,关于那件事,没什么问题!”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男人。
但是,这声音里却同时隐含着活力,透出一股像陡峭高耸的山石那样的威严感。
“作为我们来说,也不想跟你们把关系搞僵。只是,也不能由我们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到跟明日机组谈和的时间了,要是传出什么自相残杀的流言,也是不错的。那些家伙要是做蠢事就先暂且不管,但这次是你们单方面提出的希望。”
好像是在打电话,因为房间里并没有回应男人的声音。
“所以……不管你们要怎么调停,我们粟楠会保证不会干涉。如果是死于‘意外事故’或者闹失踪这类程度的话,也不会削弱明日机组的能力吧。”
声音和语气显得有礼有节,既不过于抬高对方,也没有贬低对方。
只是,这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一点私人感情,只是事务性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而已。
“……但是,你们也不能对组下手。除了‘那家伙’以外,要是牵涉到组里的人或者亲属的话——也请后果自负!”
那之后,又说了几句,终于结束了——那只布满苍老褶皱的手温柔地放下电话听筒。
在通话中呼吸平稳,给人一种坦然自若的印象,却——
“这个……电话机这种东西啊,再过几十年我也还是习惯不了啊。”
他几乎像叹了一口气似地,说话声音骤然变得很不一样。
房间里装饰有灯笼和神龛等,在这个伪装成证券公司办公部的组织本部,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截然不同,被营造出浓烈的“侠义老大的房间”的氛围。
然后,在这个“会长室”深处——刚才说话的这个男人在一张牛皮椅上幽幽地坐了下来。
摩擦发出哧哧的声音,房间里的气氛从凝重的压力下解放了出来。
房间的书桌虽然毫无装饰做作,但其木质纹理本身就显得十分美丽。男人笑起来,露出牙齿,轻声说道:
“我啊,牙齿也基本上都是假牙了。腰上的骨头也上了好几枚螺钉。也就是那种所谓的,那个,人工机械人,或者什么脏器移植人之类的。但偏偏我对机器类的东西还特别不开窍,真是的,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接着,男人一边抚摸着已经不再发出声音的电话机,一边说道:
“青崎你呢?你喜欢吗?电话机。”
这是他冲着站在房间门口附近的那个大个子男人说的。
房间里只有这两个人。一个说话的老人,一个大个子男人。
被叫做青崎的那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边低下头一边低声说:
“只要组长一句话,我立刻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砸坏!”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青崎的声音却很认真。
然后,被叫做组长的老年男人——粟楠道元,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
“喂喂,你得叫我会长才对,不然的话,干弥和四木他们可是会嘀咕很久的!”
老人看起来60岁出头的年纪。
准确的年龄猜不出来,不过从他蓄积的那一大捧白色胡须来看,还真是一个老翁的感觉。
但是,那纯白的胡须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与其说是像童话中的仙人,不如说是仿佛圣诞老人一般才对。
在这个老人面前,粟楠会数一数二的武斗派干部用恭敬的语调问答:
“反正现在又没有人听见。对了,组长,刚才的电话里,还是那件事吧?”
“嗯?啊,对。你说有事要说,也是指这件事吧?”
“嗯。没想到那些剩下的残党还在打那家伙的主意。而且这帮人还直接把电话打到组长这里来!只要组长您一句话,我保证一天之内就把他们干掉!”
虽然言语粗糙,但仍能感觉到说话人对对方的尊敬。
平时无论对谁都很傲慢的青崎,甚至对少主干弥也是十分轻视,但对眼前的这个组长却是满心尊敬。
“哈哈!这我相信你做得到!粟楠的青鬼要是动了真格的话……”
“您别这么说了!听起来好像我跟被叫做赤鬼的那家伙关系很好似的!”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很承认赤林的实力吗?”
“我是承认他打架的本事,不过那种本事,在组织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还带着一帮暴走族,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是适合呆在组织里的人!”
说到这里,青崎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眯起眼睛说道。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对青崎的嘟囔,粟楠道元呵呵笑着,回答道:
“算了。对那些残党来说,他们可能觉得只要杀了赤林就万事大吉了吧。”
“那些家伙,现在是被哪个帮派收留了?”
“你呀,这都没搞清楚就说出‘一天之内就把他们干掉’这种话?……唉,要说这是你一贯的风格那倒也没错。”
道元从椅子上欠起身,把双臂放到桌面上。
他又伸出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露出一种甚至可以理解为残忍的笑容:
“之前刚出狱的那帮家伙最近集合起来,好像把他们的组织重组了。不过表面上弄成了房地产公司的样子。”
“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的家伙!”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因为对他们来说,大概还是很怀疑吧。”
道元似乎是愉悦地扬了扬嘴角,一边捋籍白胡须一边接着说道:
“他们问说,杀了他们组长的家伙,是不是赤林啊?”
※※※※※
关于赤林,有一个传说。
他虽然是粟楠会的一个干部,但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粟楠会的。
在池袋,曾经有一个与粟楠会抗衡的组织,赤林就是那个组织的子弹。
其实,子弹只是一种叫法,他实际的工作,可以说是近似“万能武器”般的存在。
听说在组织内部也是被视为珍宝的——
现在,那个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其组长,被某人刺杀而死。
同时,组织大规模走私兴奋剂的事情也被查出来,组织里的大部分人被检举,组织在实际上就解体了。
只是,这个组织中十分有名的赤林,却不在逮捕行列之中。
更进一步说,组长被刺杀当时,其身边的护卫就是赤林。
这些事实,使得那些被逮捕的人心中浮起一个悬念。
杀死组长的人就是赤林,告发兴奋剂事件的人,当然也是他了。
这种怀疑不断膨胀,然而却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现在的赤林——成为了原本是敌对组织的粟楠会的干部。
不管杀组长的犯人是不是他,凭这一点就足够有理由把他当作是“背叛者”而仇恨他了。
但是,粟楠会正式成为日出井组的所属,已经不再是他们这些连组织都已经解体崩坏的人可以较量的对手了。
虽然现在被称为是“粟楠会的赤鬼”,可是被叫做这个浑名的理由,大半是因为他过去的功绩——
自从进入粟楠,虽然他还是重要战斗力,但是给人感觉他在武斗派里面还是属于比较温和的一类。
不过,把他这种表现看作是掩饰本性的假面,一直对他抱有戒备心理的人,比如像四木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
※※※※※
“不过,虽然参与兴奋剂事件的人大半都还没有出狱,但是最近出来的那些家伙,听说赤林成了我们的干部,原先的怀疑不得不成为确信了啊!”
“如果当时真的是自相残杀的话,一般情况下,他都不能在这条道上混下去了吧?就算只是有这种传闻也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但是组长你把那种人收编了。”
“可是,我在这条道上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啊。我可不会因为刮点小风就放弃拾到的金子!那家伙最近在年轻小子里,面子是出奇得大啊!”
听了青崎的话,老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青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是,刚才在电话里,组长您是要把这棵金子做的树砍倒吗?”
“是吧。”
『让我们对赤林进行报复。』
这是不久前“新兴组织”提出的要求。
也就是从监狱出来的从前的仇敌们的提案。
要是平常的话,直接拒绝就可以了,但是对方的口气好像是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我们现在并没有跟你们争权夺势的意思。只是,组长的仇一日不报,我们便一日死不瞑目!如果你们要袒护那个家伙的话,我们宁可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道元做了刚才的答复。
『只要是以意外身亡或失踪等形式,不伤害组织其他人,那么我们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这么做却不符合一般道理所说的义理人情。
并不是真的就接受了他们要为组长报仇的意愿。
对道元来说,如果因为这个引起战争而给目出井组抹黑,或者影响到与明日机组交好的计划,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并且,刚出狱的那些人的面孔,都是被警察作上标记。
那些人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叫嚣着要复仇,如果跟他们争斗,就算是照青崎所说的“一天之内干掉”,那也将是自寻危险的行为。
他们的组织,不可小觑。
果然,他们将再一次——成为制造城市暗黑的一种存在,这是确凿无疑的。
“我嘛,虽然背叛部下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见死不救还是可以做到的。”
※※※※※
6年前都内某地园原堂附近
对那个男人来说,这本该是一个与往常别无二样的夜晚。
扮成强盗的样子,给一个店主吃点苦头。
只是这样,简单的工作而已。
心痛的感觉,早就被扔掉了。
也绝不去思考关于罪恶感的问题。
只是家普通古董店的老板,没什么值得警戒的。
他的傲慢,就像是他暴力的象征一样。
对钱和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当然,也绝不是追逐清贫之乐,不是男同性恋。
只是,喜欢挥舞暴力,就这么简单。
“如果需要,对那家伙的老婆小孩出手也无所谓。”
虽然别人这么告诉他,但他却对此毫无兴趣。他一心以为只是要给店主吃点苦头就行了。
从不对女人小孩动粗——听起来是很好的名声,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心怀温情或者是男子气概,他只是觉得欺凌弱者并不能成为他的骄傲来源,无法对向女人小孩施暴这件事感兴趣而已。
他是怎么开始学习格斗战术和技巧的?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一点:他在一场接一场的实战中锤炼了自己。
说到底,他对人类本身就根本没有兴趣。
人类是他暴力相向的对象。他只是知道这点而已。
今天也是一样,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只是为了让对方身上的伤痕作为自身存在的佐证,他握起了拳头。
但——一步步走进园原堂所在,男人发现路上有人影闪烁。
新月的暗淡月光下,路灯一闪一闪的,照出了那个人影。
这种情形下,男人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干什么啊,你?”
他没能绕过去。
因为那个人影手中有一把长长的银色物体——他握着一把锋利的日本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以为拿把日本刀就可以取我的命吗?你太高估它了。”
男人扭了扭脖子,靠近了那个人影。
要是换作平常,男人早就什么都不说先下手为强了,但是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做。人影身上所放射出来的某种可怕的沉默,让男人心中微微一凛。
就在——离日本刀还剩十步左右的地方时——
人影所持的日本刀摇动起来,发出如同盛夏的阳光那样刺眼的光芒。
夜晚黑暗中的摇晃迷惑了男人的距离感,就在电灯明灭一次的短暂瞬间,日本刀已经挥舞着逼近到了只有五步远的地方。
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导致了靠近的速度如此之快。
——?!
——这刀……会伸长……
应该是日本刀的长度的刃器,就在那一瞬间改变了形状——伸长到了几乎原来两倍的长度。
由刺喉术和坐姿拔刀的技巧造成的距离上的错觉吗?
不是。也就是说,这不是男人积累至今的经验所能解释和理解的事情。
男人不能理解的是,刀真的伸展变长这件事。
下一个瞬间,街灯再次明灭,人影已经近到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眉目了。
——女人?!
那人影原来是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那双眼睛,闪着如同警车的红色警灯似的炫目的光彩!
——难道,这家伙是传说中的……!
简直像是将两轮红色月亮收入眼中一样的双目!
绚烂的,华彩流光。
——割裂……
光线再一次明灭的下一个瞬间,男人的思绪被更大的混乱搅动。
不光是从女人的手——就连她的肩膀处也赫然伸出了像日本刀一样的锋利刃器。那刀锋直冲着男人而来,似乎快要切入身体!
——!
男人立刻往旁边就地一滚,与逼迫而来的两只刀锋擦身而过。
但,正当男人想要立刻给予反击,一跃而起回头看时,他全身都不由得僵住了。
——什么?!
刀。
——我,看见的是什么?
不光是从女人的肩膀。
——这是什么啊!
从女人的手脚、背部、腹部,甚至是长长头发的发梢,都隐约透着刀光!
并不是像金针菇一样无尽无边地生长出来,而是在肘部前端等机要部位出现了无数刀刃,像身体铠甲的一部分似的。
——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全身都装载刀刃的机器人偶!
红色眼睛中的光辉,一定是因为那是红色灯泡做成的!
男人眼前所见的景象,离奇到了让他做出像这样荒唐无稽的想象的地步。
——这,是现实世界吗……
妖怪!
这个砍人魔——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从身体的所有地方生出日本刀的刀刃,做出非人类才会有的动作的,红色眼睛的怪物!
男人,不知道这妖怪的名字。
“畜生……”
人们称呼它为“罪歌”,这把爱着人类的妖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畜生!”
但是它并没有理会男人的叫喊——
握在红眼之人手中的“妖刀”,鼓动着拿刀人的身体,向着身体僵直的男人直直刺来。
简直像是,漫画中与恋人久别重逢的女主角,用尽全身的爱意勇敢地向男人的胸口拼命飞去。
只不过,那枚“刃”之唇所触碰到的,既不是男人的嘴也不是男人的脸颊。
刀的尖端伸得更长了——
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男人的右眼。
※※※※※
现在都内某处空屋前
这家店,不知怎么感觉被一层异样的空气包裹着。
离车站之类的繁华商业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与普通的住宅房屋混杂在一起,兼用店铺和住所的一间古旧而空置的房屋。
虽然挂着写有园原堂的招牌,但文字已经掉色残破,几乎辨识不出来。
古董店的样子还是保存着,能看到屋内的陈列柜上挤满厚厚的灰尘。
一点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空置了很久的房子。但是那空空的陈列柜、柱子上的奇怪纹样等,都让人感觉超越了奇怪,而是一种恐怖的味道。
就在这个建筑物前,有个男人却似乎毫不为这压抑的感觉所动,喃喃自语着。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还是没有卖出去啊。果然啊!”
把茜送到朋友的体育馆之后,赤林一个人来到这家废弃的店铺前面。
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隔着墨镜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家店铺——
“……你是……赤林先生吗?”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嗯……?”
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孩子身穿来良学园的制服。
看着这个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子,赤林不禁舒展开了笑容。
“……喂!这不是杏里小姐吗?你可是长大了啊。两年没见了吧?”
“嗯,好久不见……您为什么在这里?”
被称作杏里的女孩子猛地低下头,这样就看不到她害怕赤林的那副表情了。
“啊不,我只是碰巧经过这里。杏里你呢?今天休息吗?”
“今天,委员会有活动,我也有任务……刚刚结束,现在回家去。”
“原来如此。好不容易有个双休日,学生原来也这么辛苦啊!”
对着一脸笑容的赤林,杏里又一次低下头去。
“那个……那段时间,真是承蒙关照!”
“每次见面我都会说这句话,真的不用挂在心上!老板娘她……你妈妈也帮了我很多。”
“但是……那段时间,要是没有赤林先生为我介绍公寓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亲戚们也完全不管……”
杏里一边表达着自己真诚的谢意,一边露出难得的温柔微笑。
园原杏里,曾因为某事失去双亲。
后来,她被亲戚们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经历了诸多风波——最后,终于通过卖掉园原堂的众多商品,换得了到她成年之前都足够用的生活费。
当时在财务处理上给予帮助的,就是出现在双亲葬礼上的这个叫做赤林的男人。
还有,当考虑到亲戚们处境的杏里决定独自生活的时候,也是这个赤林先生给予了她很多帮助。对这个说是因为曾经受过自己双亲的帮助,所以总是无偿地对自己给予帮助的男人,杏里心中是无尽的难以表达的感激之情。
对着好几次低下头去的杏里,赤林一边挠着头一边改变了话题。
“啊,这就是来良的制服吗?是这样啊,杏里小姐也已经是高中生了!咦?现在是二年级,对吧?”
“是的,托您的福。”
看着又低下头去的杏里,赤林无奈地苦笑起来,抓了抓脸。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
想起中午的时候,干弥在车里所说的事。
——“不管怎样,不知道他们是闹着玩玩也好,还是认真的,但是就算是那种社团,他们的上层人物看起来也是很危险的!就算他们是跟我们一样专业干这个的,却以为自己是不会被抓住……好像也曾经跟其他组织发生过纠纷,组织成员也被袭击过。”
——“你也要小心点,也别老跟小茜在一起。晚上我会让别人去那个道场接她。”
——“无论如何,昨天才发生过那种事情,所以一定要派护卫跟着小茜。不过不至于把你也派去干这个。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事。”
干弥的话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后,赤林对有些事心存疑惑,便问起杏里来。
“那个,关于学校里的流行,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杏里小姐。”
“是,是……那个……不过我对流行的事也不大了解……”
“没事,只要在你了解的范围内告诉我就好了。那个……”
虽然觉得杏里不会知道,但还是随意地说出了那个“单词”。
“在杏里小姐的学校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DOLLARS的名字?”
“!”
女孩子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赤林发现了她的变化,于是语调变得认真了些:
“……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不是……只是,我听朋友谈起过而已……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
很明显,她在撒谎。
赤林虽然无意追究,但也不并不是毫无所谓。
他轻声说了句“这样啊”,然后笑着拍了拍杏里的肩膀。
“他们好像是帮很危险的家伙,你可别靠近啊!有什么事就马上联系叔叔,跟我说,好吗?”
“不行……不能再给您添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啦!小欧的面子很大,也很吃得开,你知道的吧?所以嘛,不管是什么事,只要遇到麻烦,就打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电话找我。……只是,小欧的面子大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恨我,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要谈,那么就算在街上碰到我也要装作不认识,我不会介意的,知道吗?”
“啊?”
女孩子应该是不知道赤林的职业是什么,所以听到他说出这么一番奇怪的话,一定觉得很费解吧。
看着一脸茫然盯着自己的女孩子,赤林笑了出来,正要说些什么——
话却因为第三个人的声音被他咽了回去。
“这不是园原吗?”
循着这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砍去,那边站着一个青年。
“啊……是矢雾同学。”
那是杏里的好朋友张间美香的恋人——矢雾诚二。
确认是杏里本人后,诚二边打量着周遭,
“对了,那个……你跟美香那家伙的事,已经做完了吗?”
“啊?……”
杏里被问得一头雾水,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看着这个两人的确是朋友的样子,赤林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那么,小欧就告辞了。那个,要加油哦!知道吗?”
“啊……是,是的!谢谢您!”
赤林被恭恭敬敬一直鞠躬的杏里目送着,离开了“圆原堂的废旧店铺。
“谁啊?刚才那个。”
对诚二的提问,杏里静静地笑着回答说:
“他是赤林先生,是我妈妈的朋友……曾经帮了我很多。”
“他是干什么的?”
“嗯……听说是运送螃蟹啊,经营茶餐厅什么的,好像从事很多工作。”
“哦……感觉怪怪的人……”
诚二觉得赤林很特别。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来,向杏里问道:
“对了,有件更重要的事!说是刚才给美香打了电话的那个,是不是圆原你啊?”
“啊?……”
几秒钟后,矢雾诚二知道了一件事,然后便赶往某制药公司的仓库——
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
6年前
右眼周围,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也是男人理解范围内的事。
但是,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全然不知了。
——声音。
『我爱你!』
只是,只是,一个纯粹而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声音”,控制了男人的脑髓。
那声音的出处,就在剧痛横窜的眼睛周围。
——啊,原来如此!
男人顿时明白了!
——我的右眼,被那把刀……
仿佛是被刺中的右眼发出的悲鸣一样。
那“声音”从右眼窜至全身,好像在撕裂男人的神经、骨骼、筋肉、脑髓!
那是仿佛排山倒海而来的一股声音,其语言强大得仿佛自身已被忘却和迷失。
那感觉就像是语言拥有了形体,带着铅的质重在全身暴走!
感觉自身的经脉和肉体都正在被从内而外地吞食,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个述说着“爱”的声音,仿佛快要把我抹杀带走了!
仿佛我会被改造成别的什么东西了!
这种异样的恐怖,完全支配了一直以来都靠暴力生存下来的男人。
但是——
一边是巨大的恐怖,另一边,在男人的身体里面,却涌起了另一股强大的冲动。
这同样是男人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排山倒海的冲动。
——喂!
——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呀!
——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呀!
但是,那声音却对男人的“冲动”视若无睹,还在慢慢增强他的压力!
终于,那声音拥有了意义,在男人的心里,将“爱的语言”
将
将
爱
爱
因为
欢、喜欢、喜
们我爱你】【非
喜欢人哦】【别说傻话
【喜欢某人什么的悲伤的事
嗯,不对!我对所有的所有的人
——『给我静一静!』
喜欢吗?别问我那种傻话!全部啦!
喜欢血液】【喜欢刚强的男子】【是爱哦】【轻柔点,那个
所以原谅你】【所以大家也要原谅我哦?】【不原
到这里吧】【啊】【在没有比达到顶峰时砍开的肉的断面更好的了。我最喜欢软软的,但却硬硬的轻易就能切开的绷着筋脉的筋肉!】【爱是爱是像颤抖一样的柔软清爽地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纠缠着。接触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会叫出会叫出爱的啼鸣吧?真羡慕啊我没有什么可以述说爱的语言所以我希望你来爱我所以但是呢所以就算很想满足所以呢那个虽然说是喜欢你我只羡慕你一个人呢就算是死也要做出爱的形状就算是性欲也是很好的爱的形式啊呀不能去定义爱啊这种事是对心灵的侮辱哦我才不要什么定义只要有一个词语就好了爱着——
——『闭嘴!』
爱着……啊……?……?爱着……爱……爱……爱?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右眼!”
噗,突然,男人身体里回响的那个爱的语言中断了。
同时,男人的右眼附近,突然响起噗噗的声音。
只不过,后者是来自男人自己的鼓膜,真实的声音。
“……!”
看到男人的样子惊愕不已的人,正是“砍人魔”本人!
因为男人自己用手——把刺中的右眼亲手攫取出来!
男人把自己的右眼“咔哧”一把捏碎,挡住了砍人魔的去路。
刚刚那强烈的恐惧不知去了何处,男人用剩下的左眼,在渐渐平和下来的街灯映照下,用力地直直盯着砍人魔。
若是普通人,光是看到那眼神恐怕也会悲鸣不已。
但是,砍人魔却对着男人开口说话。
“……真厉害啊,你。”
“……”
“像这样子,从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里逃脱的人,你可是第一个。罪歌好像也受了惊,缩到我身体深处去了。可能是因为被触摸到了,所以受到了打击。”
女人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听起来能让人隐约感到一阵安心。
完全不像是一个砍人魔发出的声音。她向男人靠近了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女人身上的无数刀刃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手中所握的一把普通大小的日本刀。
“太好了……我还以为沒有人能阻止我呢……”
从闪着红光的女人的眼睛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泪珠反射着红色的光,简直像是血泪一样,把女人的脸颊都染红了。
“你……能不能帮我了结自己?”
这话似乎可以理解为女人想请男人帮助她自杀。望着眼前这个斟字酌句的砍人魔,男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不好意思,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似乎并不惧怕女人拿在手中的那把日本刀,向她靠拢过去。
“只是……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我只是让那个烦人的声音闭嘴了。只是这样。”
这下,男人已经进入了刀可以刺到的范围。
但是,女人并没有要刺杀男人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
“不,还是算了。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
终于,男人已经可以伸手碰到女人了,他停在了这个距离。
然后——面对着这个歪着头的红眼女人,男人缓缓开开口了。
为了如实地表达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那种从内而发的冲动。
“……爱上你了。”
“……啊?”
听到男人吐出了四个字,砍人魔睁圆了眼睛。
对着这个砍人魔,男人说出了拿一生做赌注的一句话。
一直以来靠给别人造成伤痕而积蓄起自己的存在。如今这个男人用一种仿佛要把那黑红色的碎片全部吐出来的姿势:
“女人,真是漂亮——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欲望——想要抱紧你。”
“……”
“不管你是人还是怪物,不,就算是鬼子母神都没有关系。我,还来不及想你是人还是妖怪,就被你迷住了。”
虽然在极力做出冷静的样子,男人还是无法掩藏住自己的兴奋,男人所得越来越快。
“我知道,我们刚见面,而且刚刚你刺中我的眼睛,所以现在说这种话,就算是你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已经不想这些了。拜托,请你跟我结婚吧!”
从见面到现在一共才几分钟。
对方是个妖怪。
而且一边眼睛被她刺中,永远地失去了。
谁都会以为男人是发疯了吧。
但是,他的脑子虽然忍受着失去右眼的痛楚和失落感,却是极其正常。
其实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但男人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一点。
一直以为不过是自己施以暴行的对象而已,不过弱者的女人罢了。而现在却成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可以将自己杀死的“同等存在”了。
泛着红光的眼睛显露的妖娆,和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线条,在黑夜里忽隐忽现的黑发——所有这些合成一股女性的美丽,牢牢吸引住男人的心。
告白时史无前例的。
无论男女老幼,男人这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这种纯真烂漫的热情,将一直缠绕在男人身上的“暴力”这个自尊,赶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
人生的初次告白,却以失败告终。
“……谢谢你。居然对这样的我说喜欢。”
女人哧哧一声愉快地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声之中却混杂着许多寂寞的感觉。
“但是,对不起。”
女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出了一番在某种意义上比刚才的刀刃更让男人心痛的话。
“我已经结婚了。”
“……?!”
“我还爱着我的丈夫和女儿。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在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男人听到了自己的膝盖打颤的声音。
是悲伤吗?愤怒?羞耻?还是说,连她用来拒绝自己的这番话,自己还是觉得好美?
男人用双手狠狠扇了扇自己的脸。从失去眼球的右眼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手,猛烈的痛楚向男人的脸袭来。
但是,就算如此,男人也不吭一声,而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腿上,去控制膝盖的振动。
“是那样……那真是遗憾。……那么,我还是,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丈夫和女儿做什么的。”
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是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哪里还有什么考虑的余地?
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之后,女人缓缓开口了:
“……嗯,如果你对我女儿和丈夫出手的话,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你的!”
“啊?……好的。”
“我的名字叫……园原沙也香。”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身体一颤。
园原。
这不是他要去打架的那个古董店的名字吗?
“……这真是,命运啊。你救了你的丈夫。”
“啊?”
“不,没什么。”
男人一边苦笑着,一边转过身去,把砍人魔留在身后,慢慢离开了。
“我的名字叫做赤林。那个,要是有天你不爱你丈夫了,记得告诉我哦。”
“一并照顾你宝贝女儿的气度,我还是有的。”
现在池袋出租车内
『喂,赤林吗?』
车里铃声大作,赤林掏出电话防到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青崎啊。你还真是的,总是在我坐出租车时给我打电话啊。”
『我管你在哪里干嘛呢!』
“有什么事,青崎?如果是大小姐的事的话,暂且已经平息下来了。”
『才不是,今天我是来跟你这家伙告别的。』
手机那一头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哦?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了我了吗?还是说你要发动谋反离开粟楠会?”
“白痴!做那种事有什么好处?”
“那倒也是。你这个人,也只有对粟楠会长时忠心耿耿的。”
“闭嘴,听我说。”
青崎似乎内心焦躁,但语气确实平静得很。
“你太大胆,做过头了!”
“5年前的亡灵们,现在可要杀你来了!”
※※※※※
5月5日夜晚某废弃大楼
这是一所离市中心较远的一栋大楼。
不知是什么缘由,原本是在重新改装,工程却中途停了下来,并且一直保持了这个样子。
一到二楼还是普通大楼的模样,二楼以上部分却因为建到一半就停止操作了,所以裸露着钢筋铁骨,在夜晚的黑暗中显得十分阴森。
就在这时——“他们”慢慢地围拢过来,到了大楼的周围。
“是那家伙吗?”
“对,没有错!”
一群脸上绑着印花手帕,一副傻瓜模样的男人们。略略露出的手腕和脖子等处,都印着同样纹样的一次性纹身。
他们手拿着铁制管子、小刀、或者无数铁锭的边角废料。在这座废弃的大楼里,说起来是在玩试胆大会,倒不如说是在扮演攻击人类的的妖怪一方。
“把那个大叔用沙子埋起来,真的能拿到二十万吗?”
“不光如此。我听说可以优先分到赃物呢!”
“我听到的是卖赃物的时候能够多捞点提成!”
众说纷纭的传闻之中,有一件是这些印着一次性纹身的男人可以达成共识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刚刚走进这座废弃大楼的男人杀掉。
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知道对方是“粟楠会”干部这件事。
顺便说一句,还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粟楠会的存在。他们也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一群人。
但是,他们是接受杀人拿酬劳协议的生意人的同伙。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他们知道粟楠会的事,恐怕也会抱着“只要不露出马脚就没问题”的心态,毫不犹豫地来这里干这个勾当吧。
一言概之,他们就是生意人集中中随用随扔的棋子。
但就是这群人,跑到了“赤林”所在的地方。
“真是,DALLARS还真方便啊!”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手机画面说。
今天傍晚的时候,他就把“我在寻找这个恩人,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到他的人请跟我联系”这个消息和上层发来的赤林的照片,一起贴到了DALLLARS的BBS上了。
于是——今天傍晚,就收到了消息,说是这个男人的休息场所就在这栋废弃大楼里。
“真是的,居然是住在这种地方的流浪汉!”
“但是,听说那家伙超厉害的!”
“不用担心!”
另一个男人掏出攥在手里的东西,拿给感到不安的男人看。
那是个自制的燃烧瓶。
“我带了好几个呢!到时候就随便把这大楼给烧了就行了。”
这声音干脆而冷酷。其他的家伙也立刻叫起好来,夸赞这是个好注意。
其中有些沾染了自己所鼓捣的毒品的人,眼神涣散着去取了燃烧瓶拿在手里。
“接下来就等着那家伙往这边逃过来,把他搞定,搬到山里就行了!”
“没错!”
“快点烧起来吧!”
眼神正常和不正常的都咔咔大笑起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他们印上那独特的一次性纹身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心智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
同时刻废弃屋内
“……你可终于来了啊,赤林!”
一个长相恐怖的男人一边坐上了废弃大楼角落里的圆桶罐,一边嘟囔着。
在他周围有十个左右的男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止呕痞气,没有半点正派的样子。
与他们相对的,是仍旧一副平常打扮,手执拐棍的赤林。
赤林对着这些用憎恶的眼光盯着自己看的男人们,用悠然的口吻说道:
“什么啊,原来是以前的前辈们叫我出来。那我可不能不来。”
“……说话口气也变了很多嘛!也就是说,以前的你是披着伪装,就是为了欺骗我们吗?还是说,你在装出一副老实样子,打算把粟楠会也从里面进行摧毁?”
“不不,人嘛,总是会成长的。虽然我之前以为人一旦过了20岁,人的性格就不会再发生改变了。但是冲击性的经历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赤林一边踏着地板,一边淡淡地这么说。
“比如说,被砍人魔袭击啊,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人一见钟情之类的。”
“少贫嘴!”
“不过,不是说要一对一谈话的吗?那么现在周围围满熟人面孔的这个状况,是我多心了吗?还是我的幻觉?”
赤林一边扭着脖子,一边看着周围。长相恐怖的男人嘴角露出笑意地说:
“对啊,谈话的话是我一个人来。谈话以外的嘛,我可就不保证了!”
“原来如此。不过,大楼周围并没有车子,难道你们是步行过来的?”
“……?”
虽然面临的是千钧一发的危险场面,赤林却仍然不失自信平和的微笑。
男人对赤林的这种态度感到讶异,回答说:
“……不是,我们是怕吓到你,万一你一害怕就跑了呢。所以车就放在其他地方了。不过,还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还打算实在不行,就从你的朋友那里绑一两个来呢!”
“我不喜欢那,所以就来了啊。不过,不管怎样,没有车子就好。”
赤林抓了抓脸颊,笑意更深了一些。
“……?”
“那个车子要是太多的话,就可能害怕而逃跑嘛,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
“我跟你们的想法一样。谈话的话两人单独谈还可以,要说对砍的时候一对多,那我没有英武到那个程度。”
“?!”
这帮男人脸上骤然紧张起来。
——难道,粟林会背叛了我们?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们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为了探听对方的真实意图,变相向赤林打探起来。
“……你好像没有发现,你已经被粟楠会给抛弃了的事实啊!”
“……啊,难道说,你们已经跟我们会长谈过话了?”
听到赤林的回答,男人的思路更加混乱了。
“他们答应,你和我们之间的事粟楠会是不会干涉的!可能你叫了什么人来帮你,但是你身后现在是谁也……”
咚咚
男人一心想要动摇对方,而赤林则为了掩盖这个声音,用脚敲击着大楼的地板。
“啊哈哈哈。我也没有说是粟楠会啊。”
“?!”
“我在粟楠会之外也是有势力的……你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不、会吧……!”
他是杀死组长的人!
一直抱着这样的怀疑,把赤林叫到了这里。
现在再仔细想想目前的状况,男人们的背上都开始渗出汗水了。
——难道,有别的组织的家伙……?
“你是在虚张声势吧!”
“你要这么想的话,就看看窗外好了。”
听到这话,男人对他周围的某个人使了个眼色。
被命令去看外面情况的光头男屏着气向窗户那边走去。
大概是在提防着被狙击吧。他猫着腰向没有装玻璃的窗户靠近。
哧啦!
玻璃裂开的声音响起。
因为还在施工之中,所以窗户上并没有玻璃。
那么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想都不用想了。
因为光头男刚刚尖叫一声,就瞬间突然被大火包围了起来!
“鸣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呵呵啊啊!”
与此同时,地板上不知散落着什么液体,一下子开始燃烧。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那是燃烧瓶。
但是,在他们明白这一点并采取行动之前——
从窗户外面不断出现一个个带着红色吹焰的瓶子,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打着拍子一样发出回声。
“外面!外面有人!”
光头男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扑打自己脸上的火。
他在挨到燃烧瓶的攻击之前,已经发现了四周围满了人。
随着这些喊声,有人往房间角落退却,有人反而向窗户那边走去。
其中,一个男人藏身在墙壁之后,站在窗户旁边——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外围的人影开始射击。
※※※※※
“砰!”突然响起一记巨声,那些毒品贩子们还以为是大楼里面的什么东西爆裂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的一个同伙全身哆嗦着瘫倒在了地上。
“喂……喂……”
“好、好痛啊!腿,我的腿……”
他所穿的牛仔裤在大腿附近开了一个孔,从里面汩汩流出红色的血,染红了一片。
就在他们刚刚意识到这是被子弹所伤,第二、第三声的爆裂声已经响起!
“糟了!是手枪!这个王八蛋!他有枪!”
“杀了他!”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这伙蠢蛋,还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
至少,只要是对他们正在进行的袭击活动有些经验的人,都起码会先确认下人数或者进行事先侦查吧——而他们半是因为手生,半是因为嗑了药脑子正处于不正常状态,所以是不可能要求他们思路清晰行动到位的了。
有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的人往外逃去了——
其他亢奋不已的人则叫嚣着要复仇,几乎都朝着废弃大楼里面冲了进去。
此时,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小小的战争。
在离市中心略远的这座大楼中。
混战中的各个组织都不清楚自己在跟谁打。
※※※※※
在这幢陷入混乱的废弃大楼里,一个男人站在一片火焰之中,对着赤林大声喊叫着:
“赤林!王八蛋,这是你设的圈套!”
他在火焰的围裹之中打量着四周,却已经看不到赤林的影子了。
准确地说,赤林在光头男被烧着的那个时候——就在这帮人的视线全集中在光头男身上的时候,已经不知去向了。
“杀死组长的人,果然是你吧!赤林!”
听到他歇斯底里般的喊叫,赤林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可没有杀组长。”
他淡然自若地从大楼的后门走了出来。
“我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原来负责在后门把风的两个家伙,现在躺倒在他的脚下。
然后就这样,他离开了大楼。几辆警车从对面方向开来。
“哦,来了来了。时间刚刚好啊。幸亏提前报了警啊。”
赤林躲在阴暗处,等警车开过去后,绕进了小巷子,更大步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与警车擦身而过的瞬间,还分明看得到一个拿着无线对讲机的警察从车窗里向大楼那边张望着,似乎在锁定大楼和枪声所在位置。
等警车开走后,赤林掏出手机。
他打开DALLARS的页面,按下了删除键,把自己的回帖清除掉。
【这个人啊,就在溜冰场前面那幢废弃大楼里住着!】
删除了这个附有大楼照片的回帖,赤林将自己的假身份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之中。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夜空,露出了平时云淡风清的一贯表情,自言自语地说道:
“DALLARS的确是很方便,但是,也是可怕。”
※※※※※
5月6日早粟楠会本部
【暴力团伙与一群青年市区火拼!十六人伤亡!深夜上演的壮烈追捕!】
老人读着这份醒目头条的体育报,声音低沉地说:
“喂,看啊,青崎!圣边琉璃要出写真集了!”
老人完全无视头条,而盯着演艺圈的新闻一栏,呵呵直笑。
“说是要出3000套限定版哦!那可是必涨不可。要是全部买下来,然后在雅虎网上拍卖的话,那不是能赚很多吗?”
“嗯……这方面的事要听四木或者风本才行,我是一点也……”
“是吗……那好吧,跟下面的年轻小子说一声,给我先买上三套。”
“请你也考虑一下自己的年龄吧,组长!在那些毛头小伙子面前,得保持威严啊。”
青崎默默摇了摇头。他看着报纸头条的巨大标题,说道:
“……组长,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这当然指的是跟赤林有关的那两件事的结局。
事情的结果是,刚刚出狱的那些同行们以诸多罪名被全部逮捕收监了。印着一次性纹身的小子们也全部被逮捕,接下去,警察和媒体一定会就这个大学生中的隐形组织展开大力追查吧。
对粟楠会来说,这两个组织虽然称不上仇敌,但也是相当棘手,现在一下子都被解决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警察的注意力也会被那边吸引,正是称心如意。
对青崎提出的问题,老人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有,猜中一半吧。因为那帮家伙最多也就给赤林擦擦屁股的水准——而且,赤林也不缺关照自己的人啊。”
“……什么意思?”
“应该是谁把他被盯上了的消息事先告诉了他吧。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做好这么充分的准备吧。”
老人从报纸上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青崎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不过恐怕也只是跟他说了说,并没有出手相助吧。”
“哦。你好像开过玩笑说,要亲手跟赤林作个了结什么的,对吧?”
“那是真的玩笑话啊,组长。”
青崎边笑着边摇头,这样答道。
“如果是以前的他也就罢了,现在他变得这么圆滑,就算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圆滑,同时也是一种可以接纳万事万物的很好的姿态啊!咦?”
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响了。
道元急忙去拿起话筒,一边清着嗓子一边把话筒贴到耳边。
从话筒另一端,传来的是一阵悲痛的叫喊。
看来是在昨天的事件中被逮捕的那个新兴暴力组织的家伙们,打电话来想向粟楠会求助吧。
道元一改之前的口气,冷淡地回答道:
“我们也很为难啊。不是约好对你们的活动,我们一概不加干涉的吗?就算你们袭击赤林不成反而被他设下陷阱,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这些家伙的组织并不容小觑。
他们将再一次——成为制造这座城市的黑暗的源头,这是确凿无疑的。
放下电话后,道元再次拿起报纸——脸上露出冷酷的笑意,对青崎说:
“我嘛,虽然背叛生意伙伴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见死不救还是可以做到的。”
※※※※※
5年前
自从遇到砍人魔,男人就变了。
虽然他坦白说出了“被砍人魔所伤”的事实,但却谎称那是一个“身高超过2米的白头发老人”。用的借口出自他当时所读的漫画里的部分台词,但是谁也没有怀疑,大家只是笑他“到头来,这家伙也只是个普通人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然后,以受伤为理由,男人要求推迟对园原堂一事的处理工作。
因为是自己接手的工作,所以想要自己做个了断。
说着这祥的托辞,其实是在调查园原堂事情的详细情况,努力想要找出能够帮助这一家人,帮助那个美丽的“砍人魔”的办法。
某天,他突然得知了园原堂的两位主人被砍人魔杀死的事情。
据说丈夫的脑袋被削下,伤口干脆利落;妻子则是被以切腹的形式刺死。
留下一个女儿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还没有缓过来,一直处于一言不发的状态。
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无可挽回的失落感,包围了男人的全身。
他陷入一种自己的人生整个都被夺去的情感之中,这样的痛苦,与失去右眼的痛苦根本不堪一提。
但同时——他意识到。
妻子——园原沙也香是自杀而亡。
因为她就是砍人魔本人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砍掉了她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丈夫的头颅,并且切腹自杀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是说女儿跟丈夫一样重要的吗?
并不是殉情,而是杀掉丈夫留下女儿一人的自杀行为。到底她身上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
正当他为此不堪忧烦的时候,他当时所在组织的组长某天夜晚在街头说了这么一番话。
“喂,赤林!已经不用为园原堂的事情操心了!”
“……啊?”
赤林因为身手不凡,所以被看中,经常负责做组长的贴身保镖。
这一天,组长也是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往自己疼爱的情妇家走去——
“园原堂的那两口子,不是死了吗?这下子,什么都不用做那块地就落人我手中了。真是托砍人魔的福!”
“……”
“对了,你被砍人魔弄瞎过眼睛,这话不应该对你说。”
那位组长一边猥琐地笑稽,一边接着说: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那户人家也肯定是完蛋了的哈!”
“……?”
“我呀,让那家店主尝了尝药的甜头。”
“……?!”
药,是什么药,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对赤林来说,一直以来,暴力就是自己的全部,所以很讨厌“自己搞垮自己”的那些吸毒的家伙——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阻止组织所大规模经营着的这类生意,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这样做的后果——由组长的口中说出那样的话,伴随着他卑鄙的笑容。
“我早就拿到借款证明,数额大到足够换他那块地了。但是我觉得还有其他油水可捞……就怂恿那个家伙说,‘给你家里人买点保险,然后捞点钱怎么样’?”
“……!”
“不过,他之前就好像一直在家里对老婆和孩子暴力相向的嘛。自从吸上药以后,好像就更严重了。应该是头脑已经不大正常了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还是想对自己的保镖炫耀一下,组长絮絮叨叨符说着这件事的始末。
“报纸上也没有写这些,听说剩下来的那个小鬼的脖子上有被掐过的痕迹。警察说是砍人魔所为,但是我想应该是那个老爹想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吧,为的就是弄钱向我们买药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不是发生在同一天。”
“……”
“是吧,是吧?是个蠢货吧?都跟他说了要是由他亲手杀掉的话,是不可能拿到保险金的了!还是说他以为不会被查出来是自己干的?
不管哪个吧,反正就是笑死人了!”
这位组长仿佛沉浸在自己说的话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到周围了。
“还有呢,那家的女儿嘛,看起来还是一个美人坯子呢!到时候随便伪造一份借据,就能利用那个小鬼再赚上一笔!也可以让我来开个苞。12岁的小姑娘我还真是缺少经验呢!哈哈哈!”
所以你才会看漏很多的东西!看漏太多了!
一、旁边这个保镖身上的气场在急剧冷凝。
二、你正在一个没有人影的小巷子里。
三——面前出现的这个手执菜刀杀气腾腾的男人,正在靠近。
“……?”
最后一个情况,实在太明显了,所以这位组长终于也发现了。
拿着菜刀的男人用无比仇恨的眼睛,狠狠盯着情绪高涨的组长。
“就是你……”
“干什么啊你!你是什么组织的?!”
组长厉声喝道。对面那个拿着菜刀的青年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就是你……把姐姐……那个样子……”
“啊……?……哦,原来是你啊!上次那个女人的弟弟啊。说起来,那个女人手里拿着的家庭合照上好像是有你啊。”
“就是你……给我姐姐药……!就是因为你!姐姐已经……可能再也不能坐起来了……!”
看起来,这个人是因为毒品的关系而仇恨组长。
“哈?她最后不是靠着毒品好好去天国逛了一大圈嘛,我觉得她应该感谢我才对啊!喂,赤林,你有活干了!妤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你……你……”
下完命令,这位组长就回头去看赤林——
但是,他立刻全身僵硬。
那眼神像是看着蝼蚁一般轻蔑——
个子高大的赤林在一旁看着事件的发展,但是那视线,仿佛是想光用眼神就将眼前的蝼蚁碾碎一样,笼罩着强烈的蔑视和愤怒。
明明只是被那视线俯视而已,不知为何却觉得双肩都被用力摁住动弹不得。
就连右边的假眼,也发射出这种令人无所遁逃的巨大的压迫感。
“你、你干什么……你这……眼神……什么……”,这位组长被赤林的气势所惊,不禁叫出声来——但是,由于赤林视线的巨大压迫,使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可不是东张西望看别处的时候!
几分钟后。
组长卧倒在了地上,倒下的身体还在抽搐着,鲜血从上半身流出,在地上积成越来越大的一滩。
在他旁边,一个青年拿着一把滴血的菜刀,震颤着身体瑟瑟发抖。
“……”
赤林刚向青年走近一步,青年就挥起菜刀相向。
但可能是看到赤林的眼睛,觉得“毫无胜算”吧。完成了复仇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杀我……杀了我吧!已经,什么都……哼。”
赤林一掌打在青年的脸上,说:
“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你姐姐?啊?”
“……!……?……啊?”
青年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一边颤抖着一边茫然抬头看着赤林的脸。
“……走啊!把菜刀藏好再走。要是运气好的话,这桩命案可能会算到砍人魔的头上。”
“……?!啊,哦哦,谢……谢谢……您!”
青年慌忙站起来,把菜刀藏人怀中,就离开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他一马。
但是,脑子里一片混乱的他还是借由姐姐这个词找回了一丝理智,为了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而飞奔起来。
“什么?谢谢?”
赤林低头看着组长的尸体,吐出一句话来。
“干嘛要跟我道谢……你应该恨我才对。”
“是我……让你成为了杀人凶手……”
※※※※※
现在山手线某车站周围闹市里的小巷
“诶,琉璃要出写真集了啊。那我可得预订!”
赤林一边走在小巷子里,一边读着跟粟楠道元那份一样的体言新闻。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的一个单词上。
“哦,对了,现在已经到新的事务所了。还没有找到淀切啊。四木老大也真是辛苦啊。”
那个单词,就是圣边琉璃所属的新的演艺事务所的名字。
“Jack-Lantern啊。”
看到这个很特别的事务所的名称,赤林不禁自我嘲讽似地笑了起来。
——说的,不就是我吗?
Jack-Lantern,就是万圣节上常用的南瓜脸的妖精。
据说起源于爱尔兰传说,说是一个干了坏事所以死后无法进入死者之国,又因为欺骗过恶魔所以也不能堕入地狱,只好终日提着用蔬菜制成的提灯,在大地上彷徨的一个亡灵。
在侠义的世界里,谋杀首领是一个绝对的禁忌。
虽然并没有直接杀死,但是见死不救的事实是无法更改的。
所以,理所当然地,赤林从不认为自己可以上天国。
在这个城市里,他既没有走在完全的黑道上,也不是白道的人,他只是一个悠然彷徨的亡灵一般的存在。
不过,自命“Jack-Lantern”这种称号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赤林一边走,一边脑子里闪现着这样的念头。在他身后,一个小个子的人影在向他靠近。
人影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但是——
“诶!”
“!”
不知赤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转过身去一把抓住人影的手,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明晃晃的小刀。
定睛一看,那人影是一个还只不过15岁左右的少年。
“喂喂,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要拿这种东西当玩具!躲在家里玩玩游戏什么的吧。可不能伤到别人!”
“啊……呃,哇!”
少年就这样逃走了。
赤林也并不追赶,而是把那小刀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种小刀,是分到不可燃垃圾这一边吗?还是分到金属那一类?”
赤林一边这么嘟囔着,一边想着刚才的少年。
刚才看到他的脖子上贴着一次性纹身,恐怕就是昨天那些家伙的残党吧。也有可能是被告知,只要杀了赤林就可以加入那个组织也说不定。
——真是的,要是没有纹身,可真是根本就没法看出有什么问题的一帮孩子啊。
同时,想起DALLARS的人和昨天杏里的反应,不禁感觉连城市的空气都漂浮着一股半温不热的微妙味道。
——最近的孩子,真是连黑夜白天都不分清,什么都是这么暖昧模糊。
——不过,我这个南瓜妖怪大概是没有资格说这句台词吧。
想着想着,赤林自言自语道:
“也只能是祈祷一下了。”
——要是可以的话,千万别让杏里小姐和茜小姐卷到麻烦事里去——希望她们至少能分清基本的黑自来吧。
他想起自己初恋对象的女儿的脸来。
看着这个长相酷似她母亲的女孩儿,赤林常常会想起那位“砍人魔”。
有可能——
有可能,像Jack-Lantern一样,既不堕入地狱,也无法成为善人,一直飘荡在“交界线”上,就会有一天,再一次见到砍人魔。
——怎么可能呢!
——漫画看太多了吧!
赤林再一次嘲笑起自己的愚蠢念头来。他挥舞了一下手杖,向前走去。
“不过,要是小姐们说自己就是‘喜欢黑的一边’……我也没有阻止她们的资格啊。”
然后,男人迈开了大步。
走在傍晚的城市中,走在城市的黑白界线的正下方。
当初一见钟情的瞬间产生的冲击,就这样铭刻在了失去的右眼上——
男人露出平和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再一次消失在城市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