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虽然是有可能招致杀人或者绑架等杯具的跟踪事件。
但就算是撕裂嘴,也只能用“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评价——
因为针对艺人的跟踪行为,这样的事早已经毫不稀奇了,只要在其对圣边琉璃出手前将其拿下,一切就结束了。
塞尔堤的心中某处思考着这样的事。
而这,也许有些欠考虑。
也许有些疏忽。
她现在依然被流氓、飞车党或者警察追逐,昨天甚至要对付直升飞机和短机关枪。
正因为这样,跟踪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在她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但是如果在圆原杏里被赘川春奈袭击之后。
如果在新闻上看到跟踪事件之后。
如果当时能察觉到跟踪事件的异常性的话——
即使如此,但无论怎么设想事情过程,也无法改变结果。
而对塞尔堤来说,“结果”就是——
现在,新罗满身鲜血地在她面前发出无力的叹息。
※※※※※
——新……罗?
回到家中,塞尔堤打开了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让她难以置信的景象。
——“与你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吧!”
新罗平日总是穿着白大褂,骄傲地如此说道。
虽然那件白大褂沾上血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不过这次,倒在走廊上的新罗所穿的白大褂上沾的,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的血。
“——————————”
塞尔堤想尖叫。
想呼唤新罗的名字。
不过,没有头的塞尔堤自然无法震动空气发出声音,她能做的,就是慌忙跑到新罗身边抱起他。
这时候,新罗终于发掘塞尔堤了,他把眼球转向她。
“……啊……塞……尔……堤?”
新罗的头上和口中流着血,怎么看现在他都不应该说话。
不过——即使这样,新罗还是笑了笑。
看着塞尔堤的脸,;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那种微笑,也许并不是自己感到放心,而是想让吃惊的塞尔堤放下心来。
“没事的……貌似……没生命危险……只是……骨头……断了几根……啊,本以为被静雄扁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应该没事的……没想到那家伙……不厌其烦地……踢打了无数次……”
“别再说话了!我这就叫救护车!”
“别别,叫救护车……就糟糕了……话说回来,你怎么叫?”
——!
仔细想想,塞尔堤无法在电话里说话,也不能叫新罗说。
不过,只要拨了号,对方不是会查询号码的吗?塞尔堤记得自己听说过,医院可以为无法说话的人发传真过来。
——纸,纸在哪里?对了,把我的影子做成纸……不行!
——啊,新罗,千万别死去啊!别扔下我啊!
塞尔堤陷入了混乱,新罗无力地闭着眼睛,说道。
“给爸爸……或者艾蜜莉亚……打电话……”
新罗用尽全力说完之后,看着塞尔堤的头盔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
“塞尔堤……忧愁会让你那美丽的心灵蒙尘的哦……对我……笑笑……”
说完,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不要这样!
——别说得像自己要死了一样啊!
塞尔堤用影子温柔地抱住新罗,把他举了起来。
随后跳下楼梯,把影子张成蜘蛛网状,缓慢地落在地上。
在停车场的射手似乎也对新罗的状况感到吃惊,并低声嘶鸣。
塞尔堤用影子把新罗系在射手上,并把射手变形为便于运送刚出生的小婴儿的形态。
为了不让新罗的身体摇晃——塞尔堤将一个如同面店送货机车上安装的货物运送机般的装置安置在射手上,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停车场。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
——我真是笨蛋!对跟踪者太疏忽了!
——我……是如此的无力!
——和密医新罗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却连应急护理都不会……!
——我……到底看到新罗什么了!
仍然不知道凶手身份的她,带着强烈的怒气在夜晚的街道上疾驰。
尽管内心充满了后悔与愤怒,她依然祈祷着新罗的平安。
※※※※※
池袋某处
徒桥喜助目送着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黑色机车——发出诡异的笑声。
随后,他慢慢掏出手机,给某人发短信。
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仿佛自己的工作已经圆满结束一般。
徒桥的脑海中,浮现着比脚心被刺激更鲜明的影像。
那是毁灭的影像。
他期望着圣边琉璃这一“幻想”,在自己心中悄无声息地毁灭。
在他的视野中。
在肌肤的表面。
在脚下。
在指间。
在舌头上。
在震动的鼓膜中。
配合着灵魂律动的节奏——
毁灭——
将圣边琉璃的一切粉碎,组合进自己身体,使之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徒桥想像并期望着这种荒诞无稽的情景,感受着这样的“幸福”。
徒桥喜助爱着圣边琉璃。
与其说是爱,也许说成信仰更恰当些。
作为人身保险公司社长的儿子,喜助过着富裕的生活。
只是,他从小就因粗暴的性格,被人们当做惟恐避之不及的灾星。
知道父亲有时候会去参加可疑会议的他——一开始怀疑父亲是去会情人,于是跟在了后面。
可是,他所看到的——是当时作为模特被卖出的少女——圣边琉璃,被当作祭品的可怕情景。
——可怕。
那是当初看到那种情景的感受。
可是,同时他意识到了。
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类——而且,正被自己熟悉的父亲伤害,身心受到折磨。
在感受到可怕的同时,他也产生了兴奋。
那并不是单纯的扭曲性欲。
他的内心,涌起了把她的一切据为己有的占有欲。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不是由父亲,而是自己亲手殴打、玷污那个女神般的少女,折磨她的心,让她的存在毁灭。
可以说,在那一瞬间,徒桥喜助第一次爱上了别人。
他那充满爱意的眼睛一直看着圣边琉璃——在父亲被杀人魔“好莱坞”杀掉的时候,喜助立刻理解了。
杀掉自己父亲的,正是圣边琉璃。
正是沉眠于她体内的,超越人类的异形之力。
在理解了一切之后,憧憬化为了信仰。
不过——他所信仰的对象不是琉璃,而是毁灭琉璃时产生的成就感与快感。纯粹的愉悦正是徒桥喜助信仰的“神”。
对他而言,圣边琉璃就是让神诞生的圣母。
将他引导进DOLLARS的网站的,是一名男子。
在父亲的葬礼之后,他独自谋划着接触圣边琉璃——他被教育过无数次,并被许多艺人事务所当做重点注意人物。
不过,在几个月之后,一名男子和他取得了联系。
那就是引导自己的父亲接触圣边琉璃的元凶——淀切阵内。
通过他,徒桥喜助逐渐踏入了社会的另一面。而接受了淀切提供的各种情报的结果就是,现在,他统帅着一个跟踪圣边琉璃的网络社区。
那是个只在会员间交换情报,即使在DOLLARS内部也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网络社区。他们的情报除了极少数会员以外其他人禁止阅览,而对于新会员,则在DOLLARS的社交圈中打出“贩卖圣边琉璃的秘密写真!”这样的宣传标语,通过观察他们的反应来寻找。
在表面上,这个社区由一个自称“哄地毯”的男子领导,所以并不引人注目。因此,他们将被宣传标语吸引的人们拉进最初的隐藏版面,随后再拉进隐藏在更深处的版面。
为了圣边琉璃不惜犯罪,甚至不惜杀死圣边琉璃。
徒桥喜助自己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召集了接近十个。和徒桥一样,他们都是被艺人事务所列入黑名单者。这个网络社区充满的,就是这样的人。
圣边琉璃竟然有让人狂热到如此地步的能力吗——
徒桥想不出答案,他只是忠实于自己的欲望而行动。
他们一边制造不在场证明,一边逐渐接近圣边琉璃。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不过这个社区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圣边琉璃有着“异形”之力,不过,知道杀人魔“好莱坞”秘密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这种优越感刺激着他,使他更加疯狂。
毁灭。
毁灭圣边琉璃。
以自己的手。
一般而言,要将杀人魔“好莱坞”从肉体上毁灭是不可能的吧。
但徒桥却这样想。
如果毁灭琉璃的深信就会让杀人魔“好莱坞”诞生,那么,对那个杀人魔的心施加更残酷的毁灭不就行了。
淀切给的那张照片,已经送到了她所在的事务所。
过段时间,将在出版社或者互联网上流传。
徒桥虽然想现在就为此做准备,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圣边琉璃与她的恋人羽岛幽平。
他们为跟踪狂的事感到烦恼而去找熟人和亲人商量。
徒桥本以为那家伙是无头骑士的同居者,要小心堤防,结果却发现那家伙只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弱小男人。在让他尝到不至于致命的苦头之后,徒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圣边琉璃是属于我的。”这句话。
如果那家伙还保留着那那时候的记忆,圣边琉璃应该已经听说了这些情况了吧。
现在,和她有关系的其他人也正被社区的其他成员袭击吧。
——真遗憾啊。
——可以的话,连猫我都想亲手干掉啊。
可是,关于无头骑士的事,由于受到淀切的要求而无法出手。为了完全毁灭圣边琉璃,为了完全地爱她,那个男人现在还有用。
尽管理解这一点,徒桥喜助的内心仍然被扭曲的欲望缠绕着。
——猫。
——圣边琉璃抱着的猫。
——真想把它捏死啊啊啊。
——真想连着琉璃的那份一起爱它啊啊。
把羽岛幽平养的猫带回来的,是来良的女高中生,她好像是独居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毁灭掉这个亲密到能把猫寄养到她那里的女高中生,并把猫杀掉,这会给圣边琉璃造成多么巨大的心理创伤啊?
徒桥一面羡慕着去实施这个计划的同伴,一面安慰自己似地想:就把这种元年留到毁灭琉璃本人的时候发泄好了。并且,一边想着一边在池袋的大街上发出诡异的笑声。
突然——他的手机传出了圣边琉璃的歌声。
徒桥一面听着,一面按下通话键,享受着终止琉璃歌声的快感。
不过,手机中传来的叫声破坏了他的快感。
“当初,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吧!”
“?”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不是淀切的。
而是他刚才嫉妒的那个人——
负责“破坏”那个女高中生与猫的社区会员。
这个男子以前是工薪族,经常穿着短上衣——他的声音充满了焦躁,语气中有对徒桥的恳求与愤怒。
“中、中计的是我!那、那些蒙面人是怎么回事啊!”
“蒙面人……?”
“那些家伙早就埋伏起来等我了!我到那个女高中生的公寓正准备点火!他们就突然袭击……啊,来了啊啊啊啊。”
“喂,怎么回事?喂!”
徒桥对着手机大声叫着,随后,他只听到一阵惨叫,接着,电话挂断了。
“……”
一定出事了。
这是可以确定的。
难道圣边琉璃为了那只猫为雇了保镖?
或者说,是其他相关者?
尽管可以做出无数种推测,但一想到事态迫在眉睫,徒桥就不由得呲起了嘴。
从刚才的电话中,可以知道一个事实——
那个女高中生和猫平安无事。
徒桥发着诡异的笑声,朝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他坐进自己的车,准备亲自去那个女高中生的公寓。
尽管同伴处于危险中,但他仍然从心底感到喜悦。
同伴毁灭的结果,使他更深、更浓地——爱上了圣边琉璃。
Sunshine60通大道露西亚寿司店附近
“你说跟在后面,是什么人啊,小流氓吗?”
汤姆一面向前走着,一面小声问瓦罗娜。
“结论很难得出,只是,和职业军人与暗杀者不同。虽然极可能是普通人,但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听到瓦罗娜严肃的回答,正臣紧张地一面走着,一面留意周围的声音,静雄也严肃地左右巡视。
尽管接近傍晚,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汤姆扶了扶眼镜,转动脖子发出响声。
“……被静雄修理的家伙回来还礼吗,还是把讨债的怨恨算到咱头上……不管怎么说,周围这么多人,什么都做不了,我去拜托露西亚寿司店老板,叫他让我们从后门走。……然后把望风的家伙悄悄……”
汤姆小声说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的话语被瓦罗娜打断了。
“来了。”
“啊?”
汤姆吃惊地叫了起来。
瓦罗娜立刻转过身。
只见一个男子拿着某种东西走了过来——这个男子见瓦罗娜突然转身,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
尽管男子的迟疑只是一瞬间,但对瓦罗娜而言足够了,毕竟,就算男子没有被吓到,瓦罗娜的行动依然快于他。
“哇啊……啊啊啊!?”
以身体为轴心而旋转的锐利一踢,正中男子的小腹。
男子粗壮的手中掉下来的,是一个小药瓶。
盖子已经打开了,液体从瓶子里溢出,洒到男子的鞋上。
“哇啊啊啊啊啊!”
男子惨叫着,一面捂着小腹,一面慌张地想把鞋子脱下来。
沾在鞋上的液体泛出小泡,那也许是硫酸类的东西。
“喂,在街上泼硫酸,开什么玩笑啊……”
汤姆吃惊地叫着,静雄感到太阳穴阵痛。
“你这家伙……打算用这个瓶子做什么……?”
说着,静雄朝前走了一步,正准备用一只手把这个壮男举起来——
正臣却忽然看到一个男子正悄悄接近静雄的身后。
这个男子个头很矮,右手拿着一把锐利的破冰锥。
——喂喂,不会吧!
“危险!”
语音未落,正臣就绕到了静雄身后。
他打算把破冰锥踢飞。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的行动变得毫无意义。
一个少年从旁边冲了过去,突然掏出一把电击枪——用力抵在了拿凶器的男子小腹上。
“——————兹兹兹兹!”
接近肾脏的位置被电击枪抵住的男子全身肌肉颤动,捏着破冰锥倒在了地上。
看到男子倒地之后,这个神秘少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啊?
——他是谁啊?
正臣茫然地看着少年离开,进入他视线的“某个物品”,使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那就是——神秘少年脖子上围着鲨鱼牙花纹的帕子。
正臣感到寒毛倒竖。
那并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纯粹的冲击。
——那家伙……
——蓝色……平方……?
正臣不待思绪整理好,就对静雄他们说道,
“对不起!我今天先失陪了!情况以后一定会对你们说的!”
说完,他低头行了个礼,就追着少年而去了。
“啊?喂!”
正从矮个男子手中夺下破冰锥的汤姆喊道。听到他的声音,正臣回头看了一眼,再次想起了自己回到这个城市的原因。
——为什么那些家伙要帮助静雄?
——出于好意?还是有所企图?或者是内讧?
——说起来,那条帕子只是样式相同吗?如果弄错人的话,我该怎么办?
——可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正臣努力把这些想法从脑中挥去,继续追赶少年。
追寻未必有答案。
即使这样,他依然不得不继续追寻。
——蓝色平方的家伙……
——这次又有什么企图……!?
※※※※※
杏里的公寓
听到短信声,杏里暂时停下了和独尊丸的嬉戏,拿起了手机。
——是塞尔堤小姐发来的。
她很担心猫的情况吧?
杏里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开始读短信——
“新罗受伤了跟踪狂来了杏里小心”
“!?”
看到这充满焦虑情绪的短信,杏里感到全身冰凉。
“塞尔堤小姐没事吧!?”
她这样回信之后,慌忙朝窗外望去。
目前,没有任何可以情况。
虽然刚才外面有响动,但她并没有注意。
杏里朝窗外看了一会儿,短信声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由于慌张,内容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没事正把新罗送往医院杏里小心”
——发生什么事了啊?
——希望岸谷医生没事就好……
杏里不安地想着,突然,她想到,对方会不会是以独尊丸为目标的,于是再次朝窗外望去。
为什么那个跟踪狂能够那样轻易地破坏我的日常生活呢。
明明深爱着,却为什么能做出伤害这种事呢。
杏里对这个与美香不同的跟踪狂的行动感到疑惑,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低头沉思。
——不伤害就无法爱……
她听着从自己心中涌起的“爱之声”,看着自己的脚边自语。
“和罪歌……是一样的吧。”
※※※※※
池袋某处
正臣追逐着那个可能是蓝色平方成员的少年。
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人追赶自己,因此继续跑着,并不时回头看看正臣。
正臣想起的,是以前受到袭击时酿下的自作自受的悲剧。
——不要停下脚步。
面对蓝色平方时,他产生了压倒性的恐惧感,而更重要的是,他没能救下重要的人。
明明是自己引起的纷争,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
——不要……停下脚步。
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奋力奔跑的正臣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脚发出悲鸣。
——可恶,体育课原来也挺重要的啊……!
正臣切身感受到了退学的坏处。即使这样,他依然追逐着蓝色平方的少年。
少年远离繁华的街道,在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少年用帕子遮着嘴,向正臣问道。
正臣站在离少年两米远的位置,手放在膝盖上,一面深呼吸一面说道。
“虽然不明白情况,不过,刚才的事得向你道谢,谢谢。”
“……我可不觉得你只是为了道谢才追过来的啊!”
“对了……如果我说错的话,我道歉,你是蓝色平方的吗?”
“!”
听到蓝色平方这个词,少年有了一丝反应。
“看来猜对了。”
“你是谁啊。”
少年增加了警惕性,充满敌意地看着正臣,正臣调整了呼吸,以坚定的目光问道。
“继黄巾贼之后,是DOLLARS吗?”
“…………”
“你们有什么企图?你们的老大是谁?泉井那家伙从局子里出来了吗?”
正臣如连珠炮般地发问,蓝色平方的少年咧开嘴,以挑衅的语气说道。
“你是与黄巾贼有关的人吗?”
“……那又怎样?”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还有,我只是帮助你刚才说的那个穿风衣的家伙,不是帮助你们。”
“听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因为没欠你们什么情,所以打架的时候可以尽情下手,这算是打架之前的询问。”
正臣把手关节的骨头弄得咯吱响,目光逐渐变得犀利。
“我与蓝色平方有仇,这是没办法的事。”
“哦哦,我好怕啊。有本事的话——”
依然笑着的少年的目光从正臣身上稍微移开了些。
而接着说话的——
是在正臣身后挥起警棍的,另一个少年。
“就放马……过来啊!”
警棍用力挥下,而正臣——
※※※※※
都内某处杏里公寓附近
“喂,那个纵火的家伙找到了吗?”
“逃命的速度倒是挺快呀,那家伙。”
几个少年在狭窄的巷子里徘徊着,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他们围着鲨鱼牙图案的帕子,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遮脸帽,在巷子里到处奔跑,寻找某人。
也许是跑累了,他们的脚步有所放缓,并巡视着周围。
附近的道路与繁华街离得很远,这条可称为巷子的道路尽管在二十三区内,却几乎没有人路过。
“青叶那家伙居然……”
“那家伙应该也在这里寻找……”
“喂,有车来了,到路边去。”
说着,少年们朝路边走去——
进入这条狭窄巷子里的车关掉前灯,并逐渐降低速度。
“?”
车在少年们面前停下,完全停止了引擎。
有些奇怪。
把车停在路中间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看到戴着遮脸帽的我们故意靠到路边,一般人不都是直接通过的吗?有必要专门停在我们这种可疑团伙前面吗?
在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虽然男子身材修长,但通过街灯那微弱的光线无法判断他的年龄和表情。
不过,从男子口中发出的诡异笑声,使少年们感到了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
“你想干嘛?”
一名少年问道。
于是——身材修长的男子立刻走到少年面前,耸了耸肩答道。
“我只是想找你们问问路而已。”
“问路?”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少年们面面相觑。
有人会向戴着遮脸帽,一看就是流氓集团的人问路吗?
这明显很奇怪啊,少年们把目光重新移向男子——就在这时,站在前列的少年太阳穴挨了一记重踢。
少年A立刻昏了过去,甚至没发出半声惨叫。
其他少年都僵住了,这个男子——徒桥喜助笑了一声,随后说道。
“那么,给我带路吧。”
“让我舒服地、舒爽地爱圣边琉璃的路。”
※※※※※
池袋某处
“……真是的,让我费好大劲。”
说话的,是头上正在流血的正臣。
虽然避开了警棍的直击,但皮肤还是被擦伤了。
他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血,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蓝色平方的成员。
“不过,我真是服了,两个家伙居然都晕过去了。”
他们绝对不是弱小的对手,尽管正臣擅长打架,但如果不迅速打昏一个专心对付另一个的话,两个家伙一起上,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不过,两个人昏过去这种事,实在是出乎意料,现在连问话也无法进行了。
——要是警察也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没办法,这个借用一下。
正臣从一个少年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浏览短信纪录。
虽然他极不情愿这么做,但为了知道对方的信息,这是无可奈何的。
至少,他希望查明蓝色平方潜入DOLLARS内部想做什么。
——这些东西,我想不会对帝人有帮助的……
正臣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继续浏览——
突然,他全身僵住了。
MIKADORYUGAMINE(龙之峰帝人)
因为——他从短信里看到自己想还人情的好友的名字。
而且,不是从发信纪录中——而是最近的收信纪录。
※※※※※
龙之峰帝人收到蓝色平方的成员有几个被打倒的信息时——他露出了悲伤的申请,但依然继续输入指示。
“在圆原杏里家附近多集合点人,继续加强警戒。不要让圆原杏里发现。”
帝人知道了徒桥他们的行动。
在DOLLARS的网站里,帝人发现了跟踪狂们的动向,并以管理员的全县获得了他们交流的内容。虽说那是不合法的,是类似于通过散播病毒而进行的黑客行为,但帝人依然好不犹豫地那样做了。
而今天傍晚之后获得的信息——标题为《疑似圣边琉璃的熟人的资料》,里面包含了塞尔堤所住的别墅照片和静雄的照片。
除了资料,还有准备派数人去袭击他们的话题。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是不敢这么干的,这个念头很快就从帝人的头脑中挥去了,因为从以往的交流纪录中,帝人非常明白他们是一群异常者。
帝人立刻打电话警告塞尔堤——
但并没有打给为自己隐藏DOLLARS创始人身份的杏里。
他不想让他担心,而是要通过自己的手,通过DOLLARS的手来守护她。
因此,他没有给杏里打电话。
尽管静雄没必要担心,但他还是派了几个人去阻止跟踪狂。
龙之峰帝人优先考虑的不是杏里的安全,而是DOLLARS的“理想”。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个人也没有,包括帝人自己在内。
除了黑沼青叶。
——混蛋。
——帝人……
——你在做什么啊……
——你在做什么啊,帝人!
正臣的内心呐喊着,这种冲动传遍他的全身,驱使他一个劲地向前奔跑。
前往的,是杏里家的方向。
奔跑。
奔跑。
奔跑。
从身体里涌起的冲动、不安、愤怒,全部通过脚心传向大地,他的身体艰难地前行着。
从短信的内容里,正臣知道了是帝人在向他们发指令。
知道了蓝色平方潜入了DOLLARS内部。
在魔手伸向帝人之前,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来到了池袋——
摆在眼前的,却是蓝色平方最先找到的寄主是龙之峰帝人这一事实。
——帝人……
蓝色平方的领导者,据说是叫黑沼青叶的少年。
可是,向他们下达指示的,却毫无疑问是帝人。
是黑沼青叶唆使的,还是暗中与折原临也有关。
尽管可以做出许多推测,但下达指示的是帝人这一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帝人似乎是想以蓝色平方为棋子,将DOLLARS内部的不良分子排除。
——可恶……
原因他很清楚。
那就是五月连休时期发生的,与To罗丸之间的冲突。
——可恶……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那时我要是出声该多好……
不过,现在回想那时的过程也无济于事。
——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下达指示,你以为自己是国王吗……
——不管是游戏般的感觉还是什么……
——你已经踏入这个世界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正臣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帝人的家里,不惜动用武力阻止他。可是,他不能那样做。
——杏里有危险,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收到的信息里出现了杏里这个名字,这让正臣非常惊讶。
看来,杏里被什么人盯上了,正臣没时间细想,立刻加速赶去。
——帝人……你在和什么战斗啊!
——可恶……可恶!
令他生气的是,是自己。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软弱,他继续奔跑着,责骂着自己,为了超越从前的自己。
——我……是那样的……!
——可恶……!
※※※※※
杏里的房间旁
“……可恶,刚才真悬啊。”
工薪族打扮的男子在杏里的公寓后面调整着呼吸。
——总算回到这里了,希望没人监视。
——那些家伙慌张地跑去什么地方啊,发生什么事了?
——可恶……打火机和油罐掉了一个。
——被那些家伙捡走了吧……那打火机很贵的啊。
——算了,预备火种还有很多。
——赶快把事情搞定,然后钻进被窝里想像琉璃小姐哭泣的表情。
——猫和女高中生被烧死的话,一定会上电视新闻的。
——播出了与琉璃小姐有关的报道,琉璃小姐议定会朝毁灭的方向走得更深吧。
——这可真是可惜啊,想想就兴奋!
男子一边想着这种扭曲的事,一边从公文包中拿出油罐,在杏里屋后开始喷洒。
点火之后迅速回到公寓前方,在女高中生逃出来的时候把汽油淋到她头上,连猫一起烧死。
——真是完美的计划。
男子笑着想道。
虽然这是铁定会被警察抓捕的计划,但男子的想像力有些欠发达。先不说他是否考虑到犯罪疾患是否完美或者计划的确定性如何——
他甚至连自己的行为是犯罪这一认识都没有。
——然后琉璃小姐将变得更加美丽。
喷洒完汽油之后,他从怀中掏出火柴,正准备点火——
他的鼓膜却突然受到了与眼下状况完全不相衬的声音的冲击。
“咪——”
“啊。”
那是突然从他身后响起的,毫无紧张感的声音。
他意识到那是小猫的叫声,于是急忙转过头。
这时,他看到身后站着一名少女。
“啊……什么?”
“你在做什么……?”
少女抱着一个装宠物的箱子,从想子里探出头的猫正朝他发出无邪的叫声。
“……!”
那就是琉璃疼爱的幽平的猫——独尊丸,男子立刻明白了这一点——并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汽油的宠物奶瓶。
“啊,啊啊啊,为了琉璃小姐,请变成焦炭吧。”
尽管有些慌张,但男子还是小声说着奇怪的话,并准备把汽油泼向少女。
可是——那个奶瓶却发出银色的光辉,从他手中掉落。
“哇……”
这时,男子察觉到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日本刀。
而少女的瞳孔,变得如晚霞般鲜红,光亮。
“这、这是干什么?用、用用用日本刀是犯规的啊,喂!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不可以用这种东西指着别人。”
眼前的男子尽管害怕,但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杏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缓缓把“罪歌”逼近他。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被烧死是为了琉璃。
另外,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想要杀死第一次见面的人和猫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
——连这样的人也能够去爱,罪歌真是太了不起了。
杏里只是客观地这样想着——
她好不犹豫地,用罪歌斩向跟踪狂的耳朵。
“哇…………!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声音”恐怕正从男子耳朵的伤口开始,进行着侵蚀吧。
对杏里而言,那是早已习惯的奔放的爱之旋律,但对初次听到的人来说,受到的冲击仿佛全世界被“声音”所取代了一般,那种压倒性的声音的雪崩,将“罪歌”的存在深深地刻在了男子的精神里。
虽然只是耳朵被斩下,但“声音”的冲击足以让男子失去意识。
杏里冷冷地看着他,瞳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说道。
“……忘掉圣边琉璃——至于袭击岸谷医生的事,请向警察自首。”
杏里并不知道。
眼前这个男子虽然确实是跟踪狂,但并不是袭击新罗的凶手。
另外,连跟踪狂不止一人这件事,她也并不知道。
正因为这样,她放下了心。
因为她认为跟踪事件已经解决了。
因此——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决定性的空隙。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杏里身后响起。
杏里最初以为是独尊丸在打喷嚏——
可是,发出声音的地方,明显是与宠物箱不同的方向。
“!?”
她感到浑身冷颤,于是慌忙想转过身——
可是,她的小腹却遭到了猛烈一踢。
伴随着尖利的金属声,杏里的身体飞了起来。
“…………!”
杏里之前曾经多次击退过袭击者——可是,这一瞬间她所承受的冲击,却远比赘川春奈和拿着园艺剪刀的蒙面袭击者的臂力大得多,如果正面迎战的话,她可以用刀完全挡下这一击,可是,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她无力闪避,她的身体被踢飞。
杏里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重重地摔到公寓的墙壁上,肺里的空气几乎全被逼出。
装着独尊丸的宠物箱被扔到空中,然后摔在地上。
如果感受到杀气的罪歌没有用刀刃在小腹部防御的话,杏里的肋骨恐怕已经断了。
可是——尽管刀刃锋利,男人的脚却没有被切断。
“吃惊吧……很吃惊吧……恩?”
突然袭击杏里的男子一面看着鞋上的刀痕,一面睁开眼睛说道。
“如果不是防护鞋,恐怕早被切开了吧……怎么,你不是人类吗?”
“……”
虽然杏里无法说话,但看到她那红色的双瞳,男子——徒桥喜助立刻开心地继续说道。
“果然,小琉璃不是人类,所以你们都集中在一起,物以类聚……!”
徒桥对杏里的目光没有半点怯意,并断定她不是人类。
他抬起装了铁片的防护鞋,准备给杏里致命一击。
可是——
“嘶——”
箱子摔在地上,打开了盖子,独尊丸从里面跳出来,朝徒桥发出威吓声,然后朝反方向逃开了。
“哦……别想逃……”
徒桥的兴趣似乎从杏里身上转移开了,他开始追逐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圣边琉璃抱过的猫”。
身体的麻痹还未完全消除的杏里,眼睁睁地看着徒桥从自己面前迅速消失——
剩下的,只有无法发出声音的杏里,以及躺在一边,意识模糊,嘴里依然小声嘟囔着“没事吧?妈妈”的双眼通红的男子。
※※※※※
“那么,我们接下来再去圆原的公寓。”
说着,这些蓝色平方的围着帕子的少年向一个戴着遮脸帽和防风眼镜的少年低头行礼。
——是那家伙啊,黑沼青叶。
正臣在暗处盯着这个被同伴用敬语称呼的少年。
去圆原的公寓时,正臣偶然见到了这些人,于是,他决定翻过附近建筑的围墙,躲在后面观察他们。
——这条路,是杏里被撕裂者袭击的地方吧……
正臣靠在围墙边,从通风口观察道路的情况。
虽然被人看到的话,他会被人以非法入侵罪起诉,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好的,等只剩下青叶一个人的时候,把他抓来问问情况。
——不,等等……我现在躲了起来,还是应该先去杏里那里吧?
——可是,贸然去杏里的公寓的话,弄不好会被那些家伙发现……
思考了几秒之后,正臣决定先去确认杏里是否平安,于是,他准备小心地接近杏里的公寓。
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猫叫声从路边传了过来。
这只还是小猫的苏格兰折耳猫以比其他同种小猫更轻快的速度和毫无野性的动作奔跑在柏油路上。
“哦,那是什么,好可爱啊!”
“咦?这只猫……!”
蓝色平方的少年们一面议论着,一面看则这只猫从他们身边跑过——
可是,仅仅数秒之后,与可爱的猫有着一百八十度差异的存在出现在了正臣的视野中。
——!?
那是一个虽然身体修长,但肌肉结实的男子,他的双眼放着光——
男子跑近少年们背后,高高跃起,对其中一名少年使出了回旋踢。
“别挡路。”
随着徒桥那诡异的声音,少年被踢飞了。
戴着遮脸帽的少年也被顺势带倒,未着帕子的少年立刻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抽搐着。
被压在下面的戴遮脸帽的少年摇晃着他的身体,但他依然没有醒过来。
“干……干什么啊!你这家伙!”
其他几名少年立刻把徒桥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拿出警棍,他们准备前后夹击。
“别挡路,别挡着我,小子们!”
兴奋地大叫着的徒桥毫无惧色地走近少年们。
手持警棍的少年刚把武器举起,心窝就吃了一记凌厉的前踢。
他根本没时间把武器挥下。
甚至只能看到对方做出抬脚这个动作。
少年的身体曲成U字,胃液从裹着脸的帕子中喷出。
“什……!”
徒桥看着这些把注意力转到被打的同伴身上的少年们,却并没有趁机逃走——
他把每一击都想像成对圣边琉璃的折磨,带着陶醉的笑容实施着他的爱。
——糟糕。
——虽然不如静雄和门田,但这家伙也相当强啊。
看着一瞬间就被放倒在地的少年们,正臣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就是盯上杏里的敌人吗?
说实在的,正臣不认为与他正面交锋自己能获胜。
——去报警……叫杏里躲一躲?
万一出事,在杏里逃走之前,自己必须挡在那个暴力男子的面前……正臣一面想着,一面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影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就是被同伴压在下面的,戴着遮脸帽和防风镜的少年。
他把昏过去的同伴搬到路边,随后开始追赶袭击者——
他以一记现学现用一样的软绵绵的侧踢击向袭击者后背。
随着微弱的声音,袭击者好奇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
——青叶那家伙,完全是个外行啊!
正臣从来不知道。
黑沼青叶基本上不会打架。
如果那个被称为苇雀的负责打架的同伴在场,情况也许和现在不同,但不幸的是,在这关系到蓝色平方的成员安危的当口,那个人不在。
结果,在场最擅长打架的人,只有那个袭击者以及正臣。
而正臣——
徒桥缓缓回过头,盯着这个刚才似乎对自己做了什么的少年。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的身高……和圣边琉璃很接近啊,当然了,你没有胸。”
“?”
“好吧,你现在就是圣边琉璃了。”
“……?……!?”
徒桥用巨大的手掐住少年的脖子。
“……!……!!”
“不要回答,听到男人的声音,我就无法把你当成小琉璃了。”
说着,徒桥更加用力地掐住了他。
随后,他把手从挣扎的少年脖子上松开,抓住他的后脑。
把这个正在咳嗽的少年的头砸向围墙。
少年的防风镜出现裂痕,鼻子几乎折断。
“啊,你要真是小琉璃的话该多好。”
徒桥目放陶醉之色,继续把少年的脸砸向围墙。
开始的时候,他似乎还手下留情,并没有给少年太大的伤害——接着,他加大了力度,砸的节奏变得兴奋而疯狂。
看到血从遮脸帽渗出,徒桥更加兴奋了,他抓着少年的后脑,准备更用力地把他的脸砸向墙——
“连叫警察的时间都不给吗,你这……虐待狂!”
随着身后逼近的男声,徒桥的胯下挨了重重一脚。
尽管脚并没有伸展得太开,但正臣的脚尖还是擦过袭击者的膝间,刺向了他的胯下。
“嘶!!!!!!!!”
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袭击者痛苦地蹲了下来。
他的下体仿佛内脏被撕裂般地剧痛,意识几乎要游离出身体了。
——干掉他了?
正臣认为自己放着不管,黑沼青叶一定会被杀掉,于是,他决定不报警,而是翻过围墙,从袭击者后面猛踢。
受到突然袭击,胜负应该见分晓了,可是——
“哇呀呀呀呀!”
也许是精神力战胜了疼痛,袭击者尽管踉踉跄跄的,但还是以一记犀利的低踢击向正臣的脚下。
“啊啊啊啊啊!”
仿佛被浑浊的洪水冲击脚下一般,正臣旋转着摔倒了。
“你这家伙……也是小琉璃认识的人吗?”
正臣本以为对方会暴怒——但袭击者却笑着说出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袭击者用颤巍巍的右脚踩在正臣腹部。
“杀掉你,小琉璃会非常悲伤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小琉璃是指谁啊……?”
由于腹部被踩着,正臣回答的声音小得只有袭击者能听到。
“啊……不是的话也没关系……”
徒桥摇着脑袋,发出诡异的笑声。
“无关者因为自己而死,温柔的小琉璃一定会感到悲伤的。”
——完全不明白这家伙在说什么!难道嗑了药不成?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糟糕了!
男子逐渐增大了踩踏的力量。
——可恶,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踏进蓝色平方的责滩浑水。
——我怎么会跑出来……帮助他们啊……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原因。
因为,如果见死不救,他将在帝人、杏里和沙树他们面前抬不起头。虽然没有和任何人做过什么承诺,但他的尊严是不容许他做出那种怯懦行为的。
——我真是个笨蛋啊……静雄那时也是这样……我是自杀爱好者吗……
正臣感到胃液都要从口中流出了,这时,男子的背后响起了噼啪的声音。
“?”
“?”
正臣和袭击者都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两人都不动了——
但下一个瞬间,男子的身体燃起蓝白色的火花,将昏暗的巷子映成诡异的颜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发着声音蹿向耳边,由蓝色逐渐变成黄色和红色。
袭击者一边慌忙地脱衣服一边跑——随后,他的身影消失了。
当然,正臣没有余力去追他,只能一面为自己没死而感慨,一面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家伙……
他看到的,是奄奄一息地趴在柏油路上的戴遮脸帽和防风镜的少年。防风镜上裂痕累累,他应该无法清晰地看到前方。
他的身边是一个打火机油罐,手上捏着Zippo打火机。
——这家伙……
——如此果断地烧那个男人吗……?
虽说是正当防卫,但向别人泼洒汽油并点火这种事,是需要很强的精神承受能力的。正臣认识的人里,有一个也敢这么做——但就算忽略掉他是宅男这一点,那家伙也不能算做正常的人类。
——不想了,毕竟,游马崎是个令门田都头痛的人……
——就是他放任那些家伙,企图利用帝人吗……
“你是黑沼青叶吧!”
正臣盯着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少年,然后揪住他的衣领。
“总之,在确认杏里平安之前,请你跟我一起走。你们想保护杏里,这我表示感谢,不过,如果想利用帝人达成某种企图的话,就要做好吃苦头的心理准备!”
正臣目光严肃地用恐吓的语气说道——
可是,听到他的话,戴遮脸帽的少年却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少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正在看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般。
“?”
正臣对对方的反应感到非常疑惑——
他对眼前的“状况”所知甚少。
从其他蓝色平方的少年们的态度上,正臣判断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黑沼青叶——但他并不知道……
蓝色平方的成员,不会对黑沼青叶使用敬语。
正臣不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这个戴遮脸帽的少年,并不是黑沼青叶。
能够让蓝色平方的成员使用敬语的,到目前为止只有唯一的一人——
而这“唯一的一人”看着正臣,只说了一句话。
“————————————————————正臣?”
这是纪田正臣最想听到的声音——
也是他最不愿意从这顶遮脸帽下听到的声音。
——啊……
——帝……人……?
这是出乎意料的声音。
正臣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
被吃惊的正臣抓住衣领的少年慢慢脱下帽子和防风镜——露出了涂满鲜血的脸。
“正臣……?这不是在做梦吧……?”
“帝人……?这不是真的吧……?”
正臣不禁松开了手,跪在地上。
必须说点什么。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这意外的重逢使正臣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你……怎么会在这里……要做什么啊?”
正臣一字一句地,缓缓地吐出了心中的疑问。
帝人用手绢擦了擦脸,条件反射性地呻吟了一句“好痛!”。他的鼻梁或者颧骨,也许是两者,都裂开了。
“喂……你没事吧?去医院……对了,我去叫救护车……”
正臣慌张到说着,这时,他听到了从远处接近的汽车的声音。
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一名围着帕子的少年从后席出来,跑到帝人身边。
“帝人学长!你没事吧!”
接着,又有几个少年从车里出来,跑去确认其他蓝色平方的同伴的情况。
“恩……我没什么事。不过,其他人被打得很惨……”
“看脸上的情况,帝人学长你也伤得不轻啊……这位是?”
也许是察觉到正臣没有敌意,少年没有把他当作“敌人”,只是好奇地向帝人询问。
“……正臣……纪田正臣……是我的好友。”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眯起了眼睛。
“啊,你就是……”
少年的声音里包含了许多感情。不过正臣没有漏掉他浮现出一丝笑容这个细节。
只是,那种细节现在根本无所谓,正臣对扶着青叶的肩站起来的帝人说道。
“喂……帝人…………?”
帝人朝车走去——
随后,他回过头去,有些悲伤地说道。
“对不起,正臣,请你再等等。”
“啊?”
虽然他的表情悲伤,但并没有悲怆感,和小学时候借了游戏软件却忘记还时的表情是一样的。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虽然心里明白,但正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混乱的正臣,帝人笑了。
和从前一样,笑了。
像小学时候那样,笑了。
与在池袋重逢时询问“是纪田吗?”的时候一样,笑了。
他笑了。笑了。笑了。
那是和从前的帝人一样的笑容。
正因为这样,看到他的笑容,正臣僵住了,无法说出一句话。
——你真的……
——是帝人吗?
脸上流着血,骨头多处断裂的少年露出与平时一样的笑容。这种无邪的笑容,让正臣浑身直冒冷汗。
在屋顶都是被台风刮走的家中,穿着雨衣,脸上带着与平时一样的笑容。
从帝人的笑容里,正臣能感受到那样的诡异。
帝人带着与平时一样的笑容,对沉默的正臣说道。
“就快了。”
“啊?”
“就快建好了……正臣与园原的容身之处。”
正臣感到自己的脊梁发出被挤压的声音。
一阵冰冷的可怕气息从脚下蹿遍他的全身。
可是,他任然认为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于是走近帝人。
“喂……帝人……?”
可是,帝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背对着他,小声的说道。
“所以……在建好之前,请耐心等待,我一定……会帮助园原和正臣的。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这是决定性的话语。
正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跟踪狂呢?”
“一个被揍得眼睛红肿,然后逃跑了,另一个,我想就是袭击帝人学长他们的家伙,他开车逃跑了。总之,现在园原学姐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
上车之后,帝人从车窗探出头,若有所思的队呆站着的正臣说道。
“对不起,正臣,我有一个……不,两个请求。”
“请求?……是什么?不要说得这么见外!有什么就说吧!”
——说吧。
——现在的状况是你希望的吧?
——所以,尽管对我说“请帮助我!”吧!
帝人依然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说道。
“之后,我要去见园原……我的事,请你对园原保密。我来过这里的事,以及想帮助她的事。”
“啊……?”
“还有,另一个请求就是……请帮我把这只猫还给园原。”
“喵。”
一只看起来与人很亲近的小猫在他的脚下蹭着,仿佛在说“陪我一起玩吧!”
正臣不知自己站了多长时间。
实际上,帝人他们坐的车刚离开,按时间算连一分钟都不到,可是正臣却感觉好像过了数小时一样,被犹如沉睡了数日般的“失落感”包围着。
帝人他们的汽车从视线中消失——从杏里从暗处摇晃着出现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杏里。”
戴着眼镜的杏里看着小声呼唤自己的正臣,一拐一瘸地走了过来。
“纪田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隔半年多的重逢,使杏里吃惊的大叫起来。
正臣的脑海中模糊地想着“杏里大叫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随后,他决定敷衍她的提问。
“啊……这个……我是偶尔路过的……”
尽管这个借口很不可信,但是杏里并不在意这个。
她笑着问道。
“纪田同学……一直以来,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纪田脚下的独尊丸就叫了起来。
“喵。”
“!独尊丸……纪田同学,难道是你救了小猫?”
这时,杏里才发现,正臣身上有多处伤痕,尽管刚才的伤害造成的后遗症使她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从造成腹部的鞋痕来看,他怎么也不可能是“偶尔路过这里捡到小猫”的。
早询问状况之前,杏里决定先道谢,可是——
“谢……”
“抱歉,杏里!”
“啊?”
她的话被正臣打断了,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下次我一定会对你说明情况!所以,请你……请你再等等。”
正臣以坚决的表情,将刚才的失落感挥去。
看着满脸疑惑的杏里,正臣想道。
——刚才我的表情,和杏里现在是一样的吧。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杏里。
——可是,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话。
尽管认为自己没资格和朋友说话,尽管他的尊严阻挡了他的欲望。然而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并严肃地对杏里说道。
“我……一定会回到杏里你们身边的。到时候,我会说明的……抱歉!”
说完,正臣背对杏里,奔跑进夜晚的城市中。
“啊……纪田同学……?纪田同……!?”
杏里虽然想追过去,但最终还是以自己的意志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着手中的罪歌之刃——
心中唱响了强烈的“爱之声”。
——“斩掉吧!”“斩掉吧!”“斩掉吧!”
——“爱吧!”“爱吧!”“爱吧!”
——“那个孩子,还有帝人,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所以,把两人都——”
“…………!”
杏里用力摇了摇头,把从身体中飞出的罪歌强行按了回去。
——不。
——不是的……
杏里通过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世界的景色逼到“画框深处”,保护着自己的内心。
可是——帝人和正臣确实地进入了——画框之外。
正因为这样,少女感到了不安。
当自己无法客观地看待他们的时候。
希望他们成为自己世界的一部分的时候,罪歌的魔爪将伸向他们。
杏里聆听着心中的罪歌之声,正因为聆听着这个声音,她才感到害怕。
如果自己爱上了谁——自己将完全化为罪歌之声的一部分,伤害到重要的人。
因为,对于认为自己是寄生虫的她而言,失去宿主是非常可怕的事。
独尊丸仿佛担心着被不安困扰着的杏里似的——
在她的脚边蹭着,发出愉快的叫声。
池袋某处面包车内
“青叶,我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
帝人小声对耸着肩提问的学弟说道。
“我想,我要暂时离开家,在漫画茶屋之类的地方过一段时间,所以,联系方式也要改变。以后就在那些地方见面吧。”
“离开家?为什么?”
“……因为,正臣说不定会跑到我家去,在DOLLARS的‘整理’完成之前,我觉得尽量不要和他说话比较好……”
帝人看着窗外,带着与平时一样,但混杂了几分落寞之色的笑容说道。
“可能的话,我不希望正臣和圆原被卷进来……因为,这是必须而且只能由DOLLARS内部成员解决的问题。”
“在圆原邀请正臣的时候,必须把DOLLARS更加……”
话还没说完,帝人就平静地低下头,微笑着。
这种微笑不知是感怀与正臣和杏里在一起的过去时光,还是对未来的想象,也许,两方面都有吧。
“……”
青叶从帝人的微笑中感受到了些许疯狂,他也无言地闭上眼睛。
想象着即将发生的未来的种种——平静地笑了。
不过,他的笑容与帝人的相反,是充满恶意的微笑。
※※※※※
池袋某处
池袋车站旁的某个能够看清楚来良学园的教学楼的公园。
正臣靠在行道树上,沉思着。
夜已深,在这条几乎没人的路上,正臣拿出手机,准备给沙树打电话。
在告诉对方自己今天晚些回家之后,他又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喂,是谷田部吗?”
“!?是将军吗?”
被叫做谷田部的男子惊喜交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说过不要叫我将军的……”
正臣一面苦笑着,一面继续说道。
“听我说……我现在在池袋……难得来一趟,能见见你吗?可以的话,也叫上其他弟兄……”
“其他弟兄……是指黄巾贼最初的成员吗?”
“对,我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另外,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当然我也做好了被你们痛打一顿的准备……也许这么说比较好,我想利用你们。”
“真见外啊,将军的任性我们早就习惯了!还有,我们知道,那个叫法骆田的家伙,在被捕之前被将军狠狠地教训过的。”
听到怀念的同伴的声音,正臣不禁露出了笑容。
在半年前,他曾经决定再也不与这个同伴联手。
那时候,连和他说话都尽量避免,而现在,不知为什么自己却能与他比从前更自然地说话。
——我说,帝人。
——如果你坠入了那个世界……
——我一定会把你挽救上来的。
就算动用武力,也要把你拉回来,直到刚才,正臣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在实际与帝人见面之后,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天真。
帝人既不是像玩游戏似的操纵DOLLARS,也不是任由青叶摆布的棋子。而且,就算打他一顿,也不可能把他拉回来。
对方没有向自己求助,自己却自作主张地想救对方。正臣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和把善意强行推给别人的帝人是一样的。
可是,尽管意识到这一点。正臣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意。
——就算是自作主张,我也要救你,即使你哭着喊着说不愿意。
——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吧?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性家伙。
※※※※※
正臣与帝人、杏里与正臣。尽管各自在那个时候重逢,但那并不意味着三人即将再度聚首,三人各自抱有的理想与不安,将成为他们之间的沟壑。
在池袋这个城市里,不安定的嫩芽正在成长——
少年少女依然没能找到自己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