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4章 副部长

夜晚川越街道某处新罗的高级公寓

“说起来……这个伤痕,到现在还没有消失呢。”

在为新罗更换绷带、用湿毛巾帮他擦身的时候,塞尔堤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塞尔堤把新罗上身的睡衣脱掉,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身体。

直到昨天为止,她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新的伤口上而没有发现,不过现在仔细一看,在新罗的腹部还残留着一道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的伤痕。

“啊啊!被塞尔堤这样子仔细观察我的旧伤,虽然觉得有点难为情,但同时也有一股强烈的喜悦感涌上心头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说,塞尔堤!我到底该怎么办!?”

“给我好好躺着别动。”

塞尔堤把写着这样一句话的PDA递到新罗面前,然后默默地继续进行着更换绷带和擦汗的作业。

最后还是决定接受临也委托工作的她,由于被告知在接到联络之前可以先待机,于是就先回家去了。

听说了这件事的新罗叹着气说“他绝对是有什么不轨企图”,然后又反反复复地说了许多遍“总之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之类的话。

虽然塞尔堤也知道这次的委托内容可疑到了极点,但毕竟也不能随便拒绝。尽管内心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她还是决定先集中精神好好帮新罗养伤——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新罗的旧伤。

在塞尔堤更换完绷带、并将自己洗干净的睡衣给他穿上后,她又重新问起旧伤的事情:

“真令人怀念,已经是10年前的事了吧?”

“嗯,差不多啦,不过感觉就好像是最近发生的一样呢。这样算来。超过平均寿命衰老而死的日子恐怕也离我不远了啊。”

“你的年纪明明还没到那平均寿命的一半,到底在说什么嘛……可是,伤痕原来是会残留下来的东西吗……”

实质上是名为无头骑士的“异形”存在的塞尔堤,她的身体虽然跟人类非常相似,但还是存在着不一样的地方。

她有着比人类更难死亡的体质,就算被匕首或者手术刀切开,也可以凭着强大的复原能力毫无痕迹地恢复原状。

所以新罗残留下来的这种“旧伤”,感觉就好像耸立在自己和新罗之间的一道壁垒似的,让塞尔堤的内心产生了某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嗯,也许是一辈子的伤痕吧。”

大概是体察到塞尔堤的这种心思吧,新罗就好像在说“伤痕什么的根本就无关重要”似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腹部。

“呜呜……”

然而在他拍下去的瞬间,却因为牵扯到现在的伤口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只要塞尔堤留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自己的伤正在加速康复呢。”

“如果连那旧伤也能复原就好了。”

为了回报新罗的关怀,塞尔堤也半开玩笑地这么写道。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向新罗提问说:

“可是,你怎么会留下这种伤痕的?我记得是被卷进了同班同学的打架事件而受伤的吧。”

“嗯,稍微被刀子刺了一下啦。”

“刀子!?”

听了新罗若无其事的回答,塞尔堤战战兢兢地打出文字:

“怎么会是刀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因为你说是被卷入了打架事件,我还以为是因为被谁推下了楼梯之类的原因受的伤啊……!”

“那时候,我和塞尔堤之间毕竟还存在着壁垒呢。”

塞尔堤和新罗变成相思相爱的关系,也仅仅是一年零几个月前的事情。

如果只从“同居”这个关系来看的话,他们的关系已经持续了20年之久。

可是在当时的塞尔堤看来,只不过是身为跟自己似是而非的“人类”的同居人家里的儿子受了伤,虽然感到有点在意,但也不认为有深入追问的必要,甚至反而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加以深究。

“不过。我可是连塞尔堤的这道壁垒也喜欢的啊!”

“不,你这么说我也有点难为情,而且实际上也很高兴,但我并不是说这个啦。你说是刀子刺伤的,这根本不是初中生打架可以弄出来的啊!?”

“啊啊……是吗。也对啦,我好像还没有详细对塞尔堤说起这次受伤的经过呢。”

“说起来……的确是呢。”

——仔细一想的话,这也真是相当奇怪。

——新罗从小就经常跑来我这里,跟我说着各种各样的事。

——他受伤的时期也明明就是这个期间,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却没有向我说起受伤的理由。

塞尔堤感觉自己正踏入了新罗这个人类的新的一面,不由得对是否该继续追问产生了犹豫——

“不过,关于这次受伤的事情,因为我也有着各种复杂的想法……对不起啦,塞尔堤。”

仰面躺在床上的新罗,仿佛觉得很抱歉似的垂下了眼睛。

塞尔堤看到同居人的这种表情,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不再追问他的理由。

——那也对啦。

——虽然我很在意,但毕竟也不能给新罗的身心造成多余的负担啊。

——而且,无论是谁都会有些事情不想说出来的吧。

然而,仿佛无视了塞尔堤的这番自问自答似的,新罗低垂着眼睛讲了起来:

“开端好像是……对了,应该是升上初中时的事啦……”

“啊,你要自己说出来吗!?”

※※※※※

12年前来神中学1年3班

“我说你呀,要不要加入生物部?或者说要不要创立生物部?”

“抱歉,我没有兴趣。”

对于眼镜少年的提议,另一个少年以极其平淡的口吻回答道。

那就是岸谷新罗和折原临也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入学典礼完成后,在包括自我介绍在内的班会已经结束的教室内。

在解散之后,在来自同一所小学的朋友伙伴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谈话、分别表达着自己对新的学校生活的期待和不安的气氛中,唯独是在那两个人周围形成了一种异质的空气。

虽然其中也有好几个出身于来神小学的学生,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跑到折原临也的身边找他谈话。

临也完全不会因此而感到寂寞,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确是一个优等生。

但是,他也仅仅是一个优等生罢了,并不一定是个模范学生。

虽然他表面上待人亲切,在女生之间也颇有人气——但是他本人却总是以保持一定距离的态度去接触所有的学校生活。

“感觉就好像外星人一样呢,虽然他的人是不错啦。”——他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后来笑着这么评价他。实际上,很多人都对他抱有类似的印象,其中必定会添上一句“虽然人是不错的”作为前提.这一点要说是符合优等生特征的话,倒也确实没错。

虽然并没有被男女同学们讨厌,但同时也说不上喜欢。

到了午休时间,当其他学生们在教室里闲聊、或者在操场上兴致勃勃地玩着踢球游戏的时候,临也都必定会出现在图书室,甚至给人一种他是主动想要孤立自己的印象。

在修学旅行分小组的时候,尽管他每次都毫不例外地成为“多出来的一人”——当这个事实被同学们知道的瞬间,所有小组都会纷纷说出“咦,剩下临也你一个人吗!?那就到我们小组来吧!”“不,还是来我们这组吧!”这样的话,最后还弄得要用猜拳来决定。如此奇妙的存在。就是小学时代的临也了。

而临也自身,也同样满足于这种跟周围人保持一定距离的状态。

他有着被称为优等生的自觉。

但是,他决不会把周围的人当傻瓜看,也不会用傲慢的态度对待别人。

他很喜欢学校这种集体生活的地方。

在他周围的同学们,有时候心平气和地谈笑,有时候又大打出手.有时候会悄悄商量欺负人的事情,有时候成为被欺负的目标而痛哭流泪——对这些多种多样的状况进行观察,就是他的兴趣所在。

但是如果自己深入其中的话,能看到的东西也会随之减少。

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究竟是坐在后方从整体上观看映像并同时体会观众席的气氛,还是明知难以看清整个画面却还是选择坐在最前面,让自己也融入到充满迫力的映像当中呢?在面临这样两个选择的时候,当时还是小学生的临也,就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的那种人。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处于孤立状态。对临也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他正在津津有味地观察着教室内将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集团分化现象——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称岸谷新罗的少年。

“因为母亲对父亲彻底死心而离婚了,所以现在正跟父亲一起过着三人生活”——当时以极其爽朗的口吻说出了自己复杂的家庭环境的他,也给临也留下了相应的印象。

——在母亲离婚后还过着三人生活,难道他还有兄弟姐妹吗。

在想着这些事的同时,临也正准备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对整个教室的观察上来——

“就算你没兴趣也没关系的,跟我一起创立生物部吧。”

“…………”

对于这个死不放弃地向自己搭话的少年。临也甚至感觉到有点厌烦。

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对别人产生这种想法实在是相当罕见的事.结果反而对岸谷新罗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

“你是岸谷君吧。”

“叫我新罗就可以了。……那个,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折原临也。”

“啊啊,对了对了!是折原君吧!我以后就叫你折原君,不过你叫我新罗就行了。”

看到新罗朝着奇怪方向说出的任性要求,临也在感到无奈的同时回答道:

“为什么你要找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跟你一起创立生物部啊。”

“就是因为刚才老师说过,在这个学校里,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就可以创立社团活动部了哦。”

“不,我是说,为什么要找我?”

他恐怕是看到自己在教室内处于孤立状态才向我搭话的屺

但是,他肯定是没有办法直接说出口。

因为对他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感到很有兴趣.临也故意抛出一个答案已经可想而知的问题——

然而最后得到的回答,却是远远超出临也想像的答案:

“你应该是很喜欢观察生物的吧?参加生物部就最合适了。”

“啊?”

自己刚才作自我介绍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说过这种话的。

他是不是把我跟其他人搞混了?——临也一时间产生了这个想法,但是刚才作自我介绍的学生中应该也没有人说过类似“喜欢生物”的话。

面对皱起眉头的临也,新罗反过来向他问道:

“咦?你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说过吧。”

“说什么?”

“嗯,就是‘我喜欢观察各种职业的人们’那句话啦。”

“…………”

自己喜欢的是观察人类。

虽然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兴趣就是观察人类,但又觉得在自我介绍中说什么“兴趣是观察人类”的话也只会招来不必要的注目。而自己也没有别的兴趣爱好,所以才换成了那样的说法。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根据这句话来邀他加入生物部。

“为什么,这句话会跟生物部扯上关系呢?”

“人类也一样是生物嘛。”

“…………”

对于毫不犹豫地说出“人类也是生物”这句话的少年,临也再一次产生了兴趣。的确,“人类也是地球上的一种生物”这种说法,在媒体频频呼吁人们加强环保意识的今天,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大概对这句话情有独钟的同学也不止一个吧。

但是,在提到生物部的观察对象时搬出这句话的人,却明显是有点不正常的。

临也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对眼前的少年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还是对生物部没什么兴趣。”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啦。”

看到对方一下子就放弃了,临也反而觉得有点意外。

“那么我明天再来拜托你吧,反正社团活动的申请也好像没有期限。”

“等一下,难道你不觉得明天再来问也只会得到同一个答案吗?”

他之所以把对方叫住并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单纯为了向他吐槽。

除了好奇心之外,他还产生了某种“异样感”。

他就是为了确认这种“异样感”才提出疑问的——而这时候的临也,还没能察觉到这种异样感的来源。

“那么后天怎么样?”

“都一样吧。”

“拜托了,我可以让你当部长的。”

“为什么要把那么麻烦的职位推给我?”

临也冷静地向他吐槽道。虽然这完全不像是初次见面应有的对话,但是临也跟别人进行这样的交流本来就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而且,你只要找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就行了吧?比如小学时的朋友什么的。”

这时候,新罗却愣愣地回答道:

“你看我像是有朋友的人吗?”

“……抱歉,的确是不太像。”

“真可惜呀!其实我有一个朋友!”

“唔~我可以揍你一顿吗?”

新罗对临也眯起眼睛说出的这句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说道:

“不,但是,那个朋友上的是另一所学校啦。所以。我在这个学校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看样子你以后也多半不会有吧,实在是可悲可叹。不,或者应该说是自作自受吧?”

发现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一连串的话,临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过,自己从小学生开始坚持的“跟他人不即不离离”的立场,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打破了。难道其他小学的学生都是这样的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有点失落.但是后来以“恐怕只是眼前这个名叫岸谷的少年是特别的存在吧”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

“唔,但是,喜欢生物的家伙,也总能找到一个两个吧?”

“嗯——不过我找你参加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呢,要是把真正喜欢生物的人拉进来,而且还变得干劲十足的话我也会很困扰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活动,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培养一下海猴什么的就算了。”

“?什么啊?难道你不是喜欢生物吗?”

这个学校并没有规定必须参加社团活动。如果没兴趣参加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回家的。究竟他为什么要对社团活动执着到这个地步呢?

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了,但是在他问出口之前,新罗就已经主动说出了答案:

“不,老实说,我本来也不想参加社团活动的……可是我喜欢的人却跟我说‘从小学的时候我就在想,新罗你交的朋友实在太少了,至少也该参加一下社团活动吧’这样的话……虽然现在还只是我的单恋对象啦,但我还是不想被她讨厌……”

“……你的单恋就先不说吧。我真没想到会有人为你担心到这种程度啊。”

“明明是初次见面,说话还真是够直接的嘛。而且对于你刚才说的‘有人为我担心’这句话也必须订正一下,啊啊,不过这个也无所谓啦。总而言之,我是觉得就算你参加了生物部也应该会对活动本身没什么干劲的,所以拜托你啦,我们两人一起去找槌之子怎么样?”(注:槌之子是日本的一种类似蛇的传说生物。外型类似槌。)

“我说。那应该不是生物部的活动内容吧?”

就是这样,临也在入学典礼那天一口拒绝了他的要求——

然而,他却很有兴趣了解岸谷新罗这个人所具有的“异样感”,所以从第二天开始就把他当作重点对象来“观察”了。

接着,他更顺理成章地跟新罗同一所小学的学生进行接触,打听有关他的?

“哟,那所小学的话……就是那个吧,跟岸谷君是同一所学校?”

“啊啊,对了对了。啊,折原君你跟岸谷是同一个班的?”

“算是吧。”

“那家伙是个很奇怪的家伙吧?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尽管得出的答案跟想像中的完全一样,但他还是毫不在意地继续问道:

“虽然这么说好像不太好,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的,但是他看来似乎没什么朋友啊。”

“我说,根本就一个也没……啊.还有小静呢。”

“小静?”

难道是女生的名字吗?说不定就是上次他提到的“为新罗担心的人”吧——临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马上就让他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

“有一个叫做静雄的不好惹的家伙……打架非常厉害,而且很容易发火,平时大家都会尽量避开他的,可是偏偏只有岸谷若无其事地接近他,而且还说什么‘让我解剖一次吧’这种话啊?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呢。”

“不过,那不好惹的家伙倒也跟新罗挺谈得来呢……可是他真的很不好惹啊,甚至还会把教坛也扔出来!”

——扔出来?

——啊啊。是推翻教坛的夸张形容吧。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那么危险的家伙,最好是早点抓进牢里关起来啦。”

临也就这样向对方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了走廊。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之后他却要跟那“不好惹的家伙”陷入一次又一次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

在那之后,他也依然过着跟小学时差不多的学校生活,同时也习惯性地对岸谷新罗这个人物加以注视——

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了。

其实也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契机。

就像突然间想起以前忘记的事情似的,那的确是突然在头脑中闪现出来的想法。

也就是说,岸谷新罗是跟自己相反的存在。

他几乎不会去注意人类。

说得极端一点的话,岸谷新罗就好像对人类本身完全没有兴趣似的。

就跟自己喜欢观察各种各样的人类那样——

他对人类本身简直是毫无兴趣。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究竟是看着什么东西活到今天的?

至今为止都一直在观察人类的他,如今却第一次发现了人类的“特异点”。

理解了这个事实后,各种新的疑问又依次被刻印在临也的脑海中——

在入学典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某一天,他对岸谷新罗这么说道:

“生物部,如果我当副部长也没问题的话,我是不介意的哦?”

很想知道为什么岸谷新罗对人类没有兴趣。

把这种扭曲的热情暗藏于心底——

来神中学的首个生物部,即将迎来诞生的瞬间。

※※※※※

12年后池袋来良学园游泳池内

“就是这么回事,阿临哥……我们的哥哥,听说这次又闯下什么大祸了呀。”

“……呆(真是拿他没办法)……”

暑假期间,来良学园的游泳池依然对学生开放。

有两位少女正坐在游泳池的边缘上,一边缓缓地用双脚在水面上打着水花,一边说出了这番话。

另一方面,她们说话的对象——背靠在少女们身后墙壁上的少年,视线不停地在她们的背影和其他地方之间往返。同时半带叹息地问道:

“……你们跟我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用啊。”

以平常跟帝人他们说话时更随便的口吻说话的少年——黑沼青叶,仿佛很困扰似的继续说道:

“而且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叫来游泳池呢?”

大概是并不打算游泳吧,青叶虽然换上了泳裤,但是上身却披着一件开襟的黑色短衬衣,还特意挑了一个没有被水弄湿的位置来站。

就在这时候,折原舞流故意用手掬水浇到了他的脚边。

在她那经过适度锻炼的身体上穿的是一件游泳竞赛用的泳衣,而坐在她旁边的九琉璃则穿着一套印有蜘蛛网图案的比基尼泳衣。

虽然两人穿的都不是学校指定的泳装,但是在授课以外的场合,也没有禁止穿其他泳装的规则。

来良学园拥有近似于大学的八层建筑的校舍,其中六楼的部分则设置着游泳池,是一种相当特殊的构造。为了雨天也可以正常上课,学校就专门建造了这个安装有玻璃制天花板的室内游泳池。通过墙壁的窗户还可以欣赏到池袋的街景。

在暑假期间,除了游泳部的活动时间之外,这个泳池都对全体学生开放,任何人只要出示学生证都可以自由出入。

今天似乎没有游泳部的活动,游泳池被分隔为竞赛泳道区域的部分和自由游泳区域的部分,而一般学生都可以按照目的选择各自合适的活动区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利用着这个室内游泳池。

九琉璃和舞流坐着用脚踢水花的区域当然是自由游泳区域了,在旁边玩水的男生们看到两人的泳装,有的就吹口哨跟她们开玩笑,有的就偷看一眼马上挪开视线。

青叶的反应本来应该是属于后者的,但是他区别于其他男生的优势,就在于他是被她们叫来这里的。

但是,由于青叶到现在还不明白她们的用意所在,所以他只有一边怀着郁闷的心情看着同级生的泳装姿态,一边装出平静的态度等待着少女们的反应。

这时候,舞流继续向青叶泼了几下水,同时又用双脚哗啦哗啦地打着水花,仿佛很开心似的露出了微笑。

“因为黑沼君你一直都很在意吧?关于我们家那个怪哥哥的事情。”

“…………”

听了少女的这句话,青叶也微笑着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先这么回答吧。”

对黑沼青叶来说,她们的兄长折原临也,是他感到厌恶的一个“敌人”。

过去曾经围绕多个事件跟临也发生过间接性的对峙,现在也因为“某件事”而跟他保持着互相敌视的状态。

虽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九琉璃和舞流,但是她们似乎已经掌握到某些蛛丝马迹了。

可是,青叶尽管对这一点感到惊讶,但也并不觉得是值得危惧的问题。

虽然青叶跟这对双胞胎打交道的时间只有4个月左右,但是他已经对她们是什么样的存在了解得相当透彻了。

跟普通的家庭相比,她们可说是极少跟自己的哥哥交流,但是她们似乎也拥有自己独立的情报网,对青叶目前所涉足的“城市阴暗面”的事情也精通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你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嘛。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会对阿临哥保密的啦。”

“你告诉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

接着。在确认了自己声音的到达范围内就只有双胞胎少女之后,青叶又小声说道:

“如果是普通家庭的话,一旦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应该会对九琉璃你们发出‘不要接近黑沼青叶’的警告吧。”

“听你这种口气。是不是过于自我陶醉了呢?”

“君(青叶君)……乐(真有趣)……”

听了双胞胎少女们毫无紧张感的回答,青叶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抱歉,我的确是太自我陶醉了。”

“嗯。不过,我们虽然已经稍微看穿了你的本性,但是也并不是讨厌你了呀?而且青叶君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嘛。”

“你们太抬举我了。”

“上次在来良学园的秘密网站上,有的人曾经打算欺负我们,可是后来那个人却突然从网上彻底消失了呢~”

看到舞流她们抬起眼珠看着自己,青叶一边挪开视线一边改变话题:

“真是败给你们了……那么,你们那个变态哥哥究竟被卷入什么麻烦事了?”

“总之。听一个叫汤姆先生的人说……也不知道是独色帮还是飞车党.反正好像就是那个集团的首领的女朋友被他抢走了什么的。因为阿临哥以前也经常会带着一大群女孩子到处走的耶,也就是所谓的花花公子?”

“色(真是好色之徒)……”

青叶从两人口中听说了事情缘由,不禁稍微思索了起来。

——是女人方面的问题吗。

——那个折原临也,真的会做出这种直接招惹他人怨恨的事情吗。

——……不过在牵扯到女人的时候,我也不太清楚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会被女人迷得找不着北的人,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正当他思考着这些事的期间,艳丽的双胞胎少女就在他面前嘻嘻哈哈地在水中嬉戏。

“九琉姐,你的胸部好像又变大了耶?我看早晚会变得跟园原学姐、美术部的黄根部长、还有副会长弓河学姐那样吧一”

“非(快住手)。”

“你嘴里明明这么说,却故意穿上比基尼泳装来这里耶,九琉姐你真是假正经的色鬼姐姐呢!我最喜欢了!”

“……公(大家都在看啊)。”

看着两个少女在水中互相胳肢对方互相取笑的样子,青叶尽管摆出一副平静的表情,但还是稍微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真是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啊。”

青叶在表露出跟他的娃娃脸完全吻合的稚气态度的同时,为了抹去内心那团扰乱心神的“粉红色迷雾”,又重新开始分析起刚才产生的对折原临也的疑念。

——那么。

——我已经知道那家伙回到了池袋。

——如果把他的住处告诉平和岛静雄的话,虽说也可以给他制造一场恶作剧……

——但是他多半会在脱身之后改变藏身地点,而事情就这样完了。

——与其让他躲到别的地方,倒不如由得他留在我们知道的地方更好吧。

——毕竟他也应该很清楚我们这边已经掌握了他的居住地点。

信任对手的能力,同时也会成为最大限度的警惕——青叶是这么想的。

——要不,就稍微去刺探一下吧。

——而且在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帝入学长被卷入其中的话也很麻烦啊……

青叶才刚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就突然被一团水淋湿了。

“好冷!?”

青叶就连上身披着的那件短衬衣也被淋湿了,瞬间给身体带来冰凉刺激的冷水,也开始逐渐转化为微暖的水滴。

他慌忙转眼向前一看,原来是舞流像小学生一样用水平劈掌在水面上劈水,把一团水块劈到了青叶身上。

“怎么搞这种小学生的把戏!”

看来她是趁监视员不注意的瞬间采取的行动,因此并没有响起警告的笛声。

“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你在泳池旁边摆出一副可怕的表情嘛!”

“什么对不起啊,这衣服都被弄得湿漉漉的,你要我怎么办啊,真是的。”

难道自己真的全部表露在脸上了吗?——青叶一边这么想.一边向舞流走近一步打算抱怨几句——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把什么柔软的东西压到了他的身上。

“戏(嘿)……”

“咦?”

在耳边响起的细语声,是一个虽文静却充满妖艳气氛的少女声音。

当察觉到那是九琉璃的声音的瞬间,青叶才领悟到自己现在正被她抱住。

——咦!?怎么?——九琉璃?什么时候?

——那么,这背后的柔软感觉,难道是!?——这是什么色情游戏?

——而且,还在推我?——咦,要掉下……

青叶露出兴奋和惊讶相交混的复杂表情,在掉落泳池的同时回头一看——

只见九琉璃正用双手把泄掉了部分空气的沙滩气球抱在胸前。

——啊。

——沙滩气球!?

——刚才的感觉,原来不是九琉璃的胸部吗。

——那是实在可惜或者说是太好了不我要掉下去了咕噜噜。

还没有思考到最后,青叶就从舞流的旁边掉了下去。

青叶慌忙在水中挣扎起身子,却看见戴着潜水眼镜的少女正嘻嘻哈哈地笑着,上面则传来九琉璃的“健(没事吧)……?”的声音。

“喂喂,你们那边不要胡闹!”

这一次似乎完全被监视员目击到了,警告的怒喝声响彻了整个游泳池。

“对不起~”

“……歉(对不起)……”

“啊,对不起……咦,我好像没必要道歉吧。”

在三人分别以自己的方式道歉后,青叶脱下了完全湿透的短衬衣放在泳池边上,然后用半眯的眼睛盯着九琉璃和舞流说道:

“真是的,我一直以为九琉璃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在恶作剧的时候,我们俩都是一样的嘛。”

“同(就是呀)……”

“难道九琉璃你在暑假和泳池的条件下就会变得比平常兴奋吗?”

九琉璃没有回答青叶的疑问,取而代之的是她也走下了泳池,和妹妹两人一起围住了泳装的青叶。

“喂,我要上去,我要上去啊。”

大概是对这种被两个少女夹在中间的状况感到难耐吧,青叶正打算从泳池边上爬上去,可是两人却从分别两侧将他的手抓住,又重新把他拉回到水里去了。

“明明是很高兴的嘛,黑沼君真是一个装酷的假正经呢~”

“……好(真可爱)。”

看到这种仿佛一个柔弱男生被女生欺负似的情景。同班男生们都纷纷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喂喂,什么嘛,青叶你真的在跟那两人交往啊?”

“只是被人家耍弄吧。”

“黑沼哪里有胆量跟女生交往嘛。”

为了掩饰嫉妒和羡慕,男生们都纷纷通过取笑青叶来保持内心的平静。他们当然是没有女朋友了。

可是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所以青叶也没有办法加以反驳。

虽然他是创立了名为“蓝色平方”的组织、把帝人拉拢进来、并且利用DOLLARS策划着什么阴谋的大坏蛋——但是却几乎没有跟女性交朋友的经验,在这对双胞胎面前可以说是完全被打乱了方寸。

当然,对不知道青叶底细的同班同学们来说,就只会形成“明明是个笨小子,却跟双胞胎美少女那么亲密,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这样一个印象。

没有理会无法反驳的青叶,同学们继续聊了起来。

“我说,这家伙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们接下来也到别处去找女孩子搭讪吧?”

“说起来,听说去年有个来良的学长在街上到处搭讪呢。”

“啊啊,我在上初中的时候也见过呢,不过好像已经退学了啊。”

“真的?”

“听说是跟女人私奔什么的。”

“不,我听说是为了筹集结婚资金去找工作了啊?”

“不管怎样,有女朋友还真是好呢。”

“……我开始越来越悲哀了。”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从青叶转移到别处。就这样失落地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同学们离去后,青叶把脸贴在水中,在水里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同时让脑子和情绪冷静下来。

为了防止左右两侧的少女把自己内心的恶意也彻底溶掉。

※※※※※

都内某处

“……就是这样,真是受不了啊。她们两个都那么可爱,我甚至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差点就这样扑进九琉璃的怀里了。”

“……杀了你!”

听到青叶在电话里的讲话声,身材高大的少年一边咯咯地咬着牙关一边大叫道。

但是,青叶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却给人一种相当冷静的印象。

“吉桐说的这句‘杀了你’我都听厌了啊。那两人的真命天子可是羽岛幽平哦?而且似乎还不是普通的粉丝,而是真的以他为目标呢。当然啦,既然是熟人的弟弟的话,认为自己有机会也是很正常的事。”

“青叶你这家伙……竟然在我面前说出那个受欢迎男性的代表性偶像的名字,那是想挖苦我吗?你是在挖苦我对不对?”

“你对受欢迎男性的怒火,还是保留到收拾折原临也的时候再发泄吧。”

“那个叫折原临也的,真的是受欢迎男人么。”

“从高中时代开始就被许多像信徒一样的女孩子围着他团团转,而且还被九琉璃和舞流称呼为‘哥哥’和‘阿临哥’哦?”

“……好,我明白了。到时候就连跟那对双胞胎在泳池里互相泼水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整天的你一起杀掉。”

“原来把我杀掉已经是确定事项了吗。”

手机的那边传来了失笑声,而这更让被称呼为吉桐的少年暴跳如雷:

“你、你这家伙难道是因为想死才故意激怒我的吗?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给我打电话的吗?我说得没错吧,啊啊?”

“都说不是啦。跟九琉璃她们吃完饭之后,我也独自对临也惹上麻烦的那件事作了一番调查。”

“吃饭!?跟两个女生一起、吃、饭!?”

“话题的重点不在那里吧,你先听我说嘛。都内有些家伙在到处兜售名叫‘天堂奴隶’的奇怪药品,就是跟粟楠会发生摩擦的那帮家伙了。”

“……没听说过。那么,你们去吃啥了?”

“是露西亚寿司啦。……那‘天堂奴隶’没有在池袋流通,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池袋的治安基本上都很好,有可能流通这类东西的地方都由粟楠会的名叫赤林的人掌管着,而据说他是出名讨厌毒品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现在根本就不用药品,光是请两个女孩子吃饭就已经爽歪歪了是么?你看来心情不错嘛,混蛋。”

“不,是她们请我的,好像她们都挺有钱的呢。”

“是她们请你的!哟~!如果是从制的话还好说,你竟然被两个女生请吃寿司了,简直就是吃软饭的混蛋!是她们请你吃的吗!而且还光明正大地跟我说吗!哟——!我要杀了你!去死吧!”

“知道啦知道啦。然后,那所谓的‘天堂奴隶’据说既是药品名称,同时也是兜售这些东西的贩毒集团的名字,不过这也纯粹是推测啦。总而言之,那帮家伙似乎是正在查探折原临也的事情。”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

“在那帮家伙现在用作根据地的那家夜总会里,有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在调查临也的事情时,碰巧那个人知道这些事。他说整天窝在夜总会的个人房间里的那帮家伙,正大摇大摆地走出大堂到处刺探折原临也的事情。”

“等一下啊,既然连青叶也能掌握到他们的所在地,那么粟楠的那些家伙恐怕早就发现了吧?为什么还没有被铲除掉?还是说有别的组为他们撑腰?”

“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组给他们撑腰,但我想粟楠会也应该在等待时机吧。他们的成员中有个叫做四十万的家伙……那个大学生的父亲据说是拥有相当的财富和地位的掌权者。而且关于他们组织首领的情报也基本上没有任何确切的情报。虽然把那个四十万和身边的家伙抓起来逼供的话应该会很容易解决,但是他们恐怕是在等待最有效果的动手时机呢。”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也要插一腿吗?”

“现在还是先观望吧。虽然不知道折原临也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但是我们现在还是应该集中精力巩固地盘比较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无视。所以是在动用全力的前提下进行观望啦。”

“是吗,去死吧。”

“你好像开始有事没事都随口叫人去死了啊,吉桐……总之也没关系啦,总之最近确实是有许多不寻常的迹象。而且听说黄巾贼的残党也好像出现了奇怪的动静呢。”

“是不是你的老哥又干了些什么啊?”

“不……不是由以前的蓝色平方潜入黄金贼的那帮家伙……而是跟我们闹摩擦时的那帮家伙啦。”

“噢,是那帮家伙么。那时侯我们还是上初二还是初一吧。”

“吉桐就是从那时侯开始混在高中生里参加斗殴的吧。而且还几乎从来没输过。”

“我说啊,明明比我年长还那么弱,这才是不合常理嘛。难道所谓的论资排辈都是都市传说吗。”

“论资排辈根本不是用在那个方面的词语好不好。话说回来。吉桐你竟然知道论资排辈这个词,真是令人吃惊。是谁教你的?奶奶吗?”

“……杀了你!”

“总觉得你说的‘杀了你’越来越不值钱了啊。吉桐。或者说已经听惯了完全不觉得可怕……老实说,吉桐你的词汇量是不是太少了点?难道除了‘杀了你’和‘论资排辈’你就不懂得别的日语了?”

“……~~~~~~!”

吉桐狠狠地把手机捏得嘎吱作响,同时发出了不成声音的嚎叫。

这时侯,一个少年从远处向他搭话道:

“喂一吉桐,电话就抛过来这边吧。”

“…………”

“我这边已经解决了,就只剩下‘那家伙’了啊。”

于是,吉桐在咯啦地咬了咬牙关后,就把手机抛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挡住了从旁边向自己袭来的金属球棒。

“喂喂?是我,是我啦!快给我汇钱嘛。”

对于这个轻佻的男子声音,电话那边的青叶以平淡的口吻回应道:

“啊啊,是银吗。吉桐呢?”

“现在正在收拾最后一个人。”

在被称呼为银的少年视线前方,吉桐正在用鞋跟猛扣着一个看样子像是不良分子的男人的门牙。

“那家伙也真够神的,为什么可以一边打电话一边打架啊?”

银转眼一看,只见吉桐周围还躺着好几个男人,有的已经失去了意识.有的则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看来他在跟青叶通电话的期间,都一直在用单手、双脚和头撞来跟多个男人交锋。

“真是的,我这边光是收拾三个就已经是极限了啊。不过我和那家伙上次也没有赶上收拾跟踪狂的现场嘛,竟然被一个跟踪狂干倒了好、几个蓝色平方的成员,简直就是耻辱啊,耻辱。”

“别那么说啦,那一次是因为跟踪狂强得有点出乎意料。比起那个,我反而对在别处干掉了我们两个成员的黄巾贼感到在意呢。”

“嗯,那边两人一起上也败给了人家,真的是很丢人啊。伙伴的耻辱就是我们的耻辱PE?就因为觉得很丢人,我和吉桐今天干得特别卖力哦。不过啊,我本来以为今天集合了那么多打架厉害的家伙会很容易取胜,没想到狐鲛兄弟却说要看动画片不来了,阿猫又去了女人那里,宝城又在睡觉,害得我们实质上只能凭两人来干掉这帮家伙啊。”

银的脚边虽然也躺着好几个男人,不过他自己头上也受了伤,从太阳穴的位置流下了一条血痕。

从那被血弄脏了的手机中,传出了青叶若无其事的声音:

“不过嘛,吉桐虽然打架很厉害,但是脑子却不怎么灵光呢。打电话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说什么‘杀掉你’之类的话啊。”

“什么嘛,青叶,你到底跟他说了些啥?”

“就是我跟九琉璃和舞流一起去游泳池玩的事。”

“去死吧你.真的快点给我去死。我说,为什么你没有来这里啊!”

听了银的率直反驳,青叶笑着说道:

“总有一天会死的,毕竟我也是人嘛。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活到80。”

“你还要活80秒那么久吗?真是烦人。”

“蓝色平方的成员为什么尽是这些嘴巴不干净的家伙呢。”

“有人肯跟你结伴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像你这样的坏坯子,要是没有我们在的话肯定会因为寂寞而走上犯罪道路了结一生的啊!”

仿佛要取笑大骂出口的银似的,青叶回答道:

“因为我在学校一直都装乖巧.所以也有不少朋友哦。”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去死吧,用英文来说就是S、H、I、N、E!”(注:日语中“去死”的罗马字拼音是SHINE。)’“那不是罗马字吗。SHINE什么的,你要发什么光嘛。”

“我是叫你在体内引发核融合闪闪发光地去死啊,快灰飞烟灭吧,你这笨蛋!”

银开始像小学生似的斗起嘴来,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个完吧,青叶稍微换上了认真的口吻切入正题道:

“……那么,怎么样?帝人学长还好吧?”

“噢噢,还活着呢。我说,他打架也真是弱得离谱啊。因为他昏过去了,现在正让他躺在车里。我看他跟你和八房正好旗鼓相当吧?明明是这样,还老是在DOLLARS的‘肃清’行动中露面,真是莫名其妙。坐神轿就该有坐神轿的样子,在后面一个劲地傻笑就行了嘛。”

“哎呀,就算是打架我也不认为能赢他呢。”

青叶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因为帝人学长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我也没有办法预料呀。”

※※※※※

挂掉电话后,青叶又注视着自己左手手掌上的伤痕嘀咕道:

“我真的很期待看到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帝人学长。”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银在不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要是没有人跟我结伴的话……吗。真是不敢想像呢。”

浮现在他头脑中的形象,是自己怀有好感的双胞胎的兄长——只能对他怀抱敌意的男人。

“不管如何。我也不想变成像那混蛋一样啊。”

在眯细眼睛收起手机之后,他忽然想到:

——说起结伴的人,那个密医究竟跟临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在跟无头骑士接触的时候,用手术刀抵在青叶脖子上的那个充满危险味道的白衣男人。

——“你啊,就跟折原临也一模一样。”

青叶一边回想着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男人的容貌,一边思索了起来。

——…………。

——要说是单纯的朋友……也不太可能吧。

因为对他感到在意,青叶也曾经调查过他的事情。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

在初中时带,折原临也曾经刺伤了密医——岸谷新罗的腹部,害他受了重伤的记录。

——一般来说,这都应该是怨恨的对象,或者是敌人……

——但是,有传闻说他们高中也是在一起的……

——真是的,那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

12年前暑假来神中学生物室

“哎呀~我真是对你充满期待呢,副部长!”

面对笑嘻嘻地拍着自己肩膀的新罗,临也则面带苦笑地回答道:

“总的来说。你是什么都不打算干……没错吧?”

“没有那回事呀!我至少会为你鼓劲的啦。”

新罗坐在生物室的旋转椅子上,仿佛把椅子当成游乐器具似的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他们最后还是创立了生物部,而这个生物室就是作为“活动室”分配给他们的活动地点。

职务分配方面。部长由新罗担任,而副部长就是临也。

主要的活动是植物栽培,但是由于主要培养品种是食虫植物的缘故.所以完全不会给人以华丽的印象,人们要不就对捕捉虫子的植物感到稀奇,要不就是感到恶心,几乎没有人会积极加入他们的活动。

当然,因为也有好几个兴趣奇特的同学在生物部创立的同时加入.并且通过轮流的方式照料植物,所以每个人的工作量都被减轻了不少。当然,毕竟这也是新罗他们的目的,所以他们也是挑食虫植物中比较容易培养的品种进行栽培。

因此,他们的闲余时间虽然仅次于放学回家族,但实际上也在花盆和花坛上培养出了植物,所以很少有人会怀疑他们在干着有名无实的活动。

但是,在即将进入暑假的时候,顾问却向他们下达了“我会在文化祭为你们准备发表的场地,你们就趁现在制定好展示计划吧”这样的指示。本来为了照料植物,他们在暑假期间也不得不回校,不过这项任务却由临也一手包办了(当然,他们交给学校的报告是写着每人轮流照料的)。

而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本来计划上是由包括部长在内的所有成员进行商议的,但是为数不多的普通成员们似乎都不想在暑假第一天回校,于是在散学礼那天就跟临也或新罗说了一句“都拜托你们了”。所以今天都没有出现。

“其他成员都没来的话,也就是说由我们自己决定也没问题吧。那么,我又打算全部推给副部长来决定,所以实际上由你一个人决定就OK了。太棒了!”

“这个嘛,如果你在这里死掉的话,我就观察你腐败的过程,然后在文化祭上发表好了。”

光听这句话就好像一个猎奇杀人犯的台词——但是如果把“在日本无法凭个人实现这种行为”这个事实忽略不计的话,这在临也的知识中也是一种很正常的研究之一。世界上还存在着把尸体放置在各种状况下观察其状态变化的研究设施。

——嗯,那个好像是……

临也正打算在头脑中搜寻相应的记忆。但是新罗却仿佛要替他节省工夫似的点头说道:

“啊啊,那个实验就在美国的田纳西州某个大学研究设施内进行的呢。就是被人称为尸体牧场的地方吧?把捐献的尸体放置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下,将其腐败或者被虫子啃食的数据详细记录下来,并以此作为警察在杀人事件的尸检活动以及推断死亡时间的根据吧。”

听到新罗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临也也不禁稍感吃惊。

“……你知道得还真多呢。”

“因为我爸爸是尼布罗的研究员啦。在吃晚饭的时候,他总是会对我灌输这方面的知识。”

“竟然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怪不得你的母亲会对他死心而离家出走了。”

“我看是你的记忆力更厉害吧。还记得我的自我介绍。”

即使被人拿家人的事来讽刺,新罗也毫不生气地哈哈笑着。

但是,他在保持着脸上笑容的同时,却向临也提出了一个奇妙的问题。

“不过啊,如果……没有腐败的话该怎么办呢。”

“咦?”

“我不是说尸蜡化现象啦,假如尸体在真正的意义上没有腐败的话.那究竟能不能成为跟人互通心意的对象呢?”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啊?

临也原本以为他打算向自己表明尸体性爱之类的特殊爱好,但这对临也来说也同样是颇感兴趣的话题。

所以他继续保持沉默,等待着新罗继续说下去。

另一方面,新罗则没有表现出任何“重要表白”的气氛,只是以平淡的口吻继续说道:

“……假设现在有一个心脏停止了跳动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尸体吧。”

——果然是尸体性爱吗?

想到这里,临也就以为终于能听到这个从入学时开始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少年究竟持有什么样的古怪癖好,于是满怀期待地继续听了下去——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似乎偏离了方向。

“那具尸体,一直都没有腐败。只是一具给人以‘真漂亮’这种印象的尸体。但是,你并不能跟尸体互通心思。就算你喜欢上她,对方也不可能回应你吧?毕竟那只是一具尸体。”

“嗯,那是当然了。不过如果你有丰富妄想力的话,也可以一个人用口技来演绎对话啦。”

“那么反过来说,如果那个尸体动起来的话,又会怎样呢?”

“……啊?你是说丧尸吗?”

听到如此突兀的问题,临也不由得这么回答道。可是新罗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那种存在着部分腐化含义的名字还是不太合适……总之,假如那具尸体在完全没有腐败的情况下动起来的话……也就是说。从本来应该会腐败的普通尸体。变成不腐败的丧尸的话……能不能跟艮她互通心意……也就是说,喜欢上她呢?”

“你在说什么啊?”

“假如那具丧尸不会啃食活人的脑浆和血肉、是一具很老实的丧尸呢?假如那具丧尸可以理解人说的话,像狗一样聪明的丧尸呢?假如那具丧尸是一具能露出温柔微笑的丧尸呢?假如那具丧尸只是心脏停止跳动,但是却能跟人进行正常对话或者互相开玩笑的话,那又会怎么样呢?”

一边敲着食虫植物的花盆一边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的“生物部部长”。

他以平淡的语调说出来的这番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可是如果要认真去想的话也太缺乏现实感了。

“……一具不会腐败的、漂亮的丧尸,如果还能开玩笑什么的话……那就单纯是一个心脏不会跳动却能自由活动的、拥有特异体质的人……就是这样吧。”

“那么,如果那具丧尸没有上半身呢?如果那是一具扭动着性感肚脐附近的腰部、以纤长的脚在纸上写出文字来跟人进行交流的丧尸呢?”

“那不管怎么说恐怕也很难称之为人类了吧。”

因为完全搞不懂对方想说些什么,临也不由得陷入了混乱。

平时他也很少会因为其他人的言行举止而陷入混乱,可是眼前位少年所说的话实在有很大的迷惑性。

名为岸谷新罗的这个少年,果然是有着跟自己至今为止接触到的人类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临也在这几个月来得出的结论。

“喜欢上那具只有下半身的丧尸,是不是异常的行为呢。”

“如果你的恋足癖已经到了足以称之为异常的程度,那应该也没问题吧。”

“原来如此.这个我倒没想过。”

新罗发出了极其佩服的赞叹声,可是临也却根本搞不懂刚才的这句讽刺究竟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如果说爱上人类是正常的,爱上其他东西就是异常的话,那分界线到底应该定在哪里呢?啊啊,不过对猫猫狗狗这些宠物产生的类似家族爱的感情就另当别论啦。”

“……?”

“如果说是活着还是死去是一道分界线的话,那么如果喜欢上一个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同时也不是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跟人类非常接近的存在,那到底是正常还是异常……就是这个意思。到底从哪里到哪里是异常,从哪里到哪里才算是正常呢?当然,我想这个分界线的标准也是因人而异啦。”

这时候.一只在室内飞来飞去的苍蝇向食虫植物的花槽接近,当它刚停在捕蝇草上的瞬间——敞开的叶子马上“啪喀”地合了起来,把苍蝇的身体封锁在绿色的牢狱里。

看到了这一幕的新罗,却露出了仿佛在眺望远方的眼神,继续说道:

“即使是那些食虫植物也一样,如果能通过心灵感应之类东西的跟人类交流思想的话,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实现互相理解呢。对它们产生恋情或者友情又算不算是异常?”

——…………

——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

临也装出冷静的表情,在内心拼命地思考了一会儿——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推论。

——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

——啊啊,是漫画里的角色……吗?

——原来如此。也就是关于彻底爱上了动画片里的女孩子之类的讨论吗?

——但如果是那个的话。用没有上半身的丧尸来作比喻也太怪了吧。

“嗯,我想应该没问题吧,而且有些人也会因为喜欢而给植物起名字嘛。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其倾注相当于对待异性的强烈爱情。但是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的话,不管爱上什么东西都应该没有问题吧?”

实际上,他也很喜欢对“为了爱而伤害他人”这种情况进行“观察”,但是现在他却隐藏起自己的本性,装出正常人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

“不,就算是伤害别人我也要爱啊。”

“喂喂,你究竟要爱什么?”

看到新罗说得这么干脆利落,临也不禁半带苦笑地叹了口气。

——岸谷新罗,这家伙果然是……

——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他根本不在意人类。

——跟我不一样,也跟其他人不一样。

——新罗,他对人类没有兴趣。

——不,但是光凭这一点还是没有办法解释。

——他既不是讨厌人类,也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其他人,同时也没有憎恨世界的想法。他并不是基于这些理由才对人类不感兴趣的。

——只不过是没有进入他的视线而已。

——因为对什么东西过于热衷,连人类也成了单纯的背景。

——……是什么啊?

——这家伙,到底在注视着什么东西?

——可是,现在并不知道他的对象是什么。

——如果说是漫画或者电影角色的话……那还可以理解。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

——总觉得新罗并不属于那样的情况。

看到临也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的样子,新罗摆了摆手说道:

“……啊啊。你不用想得那么深入的。就算要伤害别人这种话,也只不过是个比喻啦。那么,观察植物的事情就真的拜托你哕,不过每周也有一两次是由我来负责啦。”

听到新罗突然改变了话题,临也想要对刚才的这番话进行追问的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了。但是,以“跟他人不即不离”为信条的临也,并没有直接向对方提出问题。

——没关系,反正有的是时间。

——只要慢慢试探他就行了。

然后。临也就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啊啊,当然可以。与其是在家里休息,倒不如定期回来学校看看更好呢。”

“是吗~哎呀,我其实是想尽可能留在家里的,但要是被家里人怀疑我,说什么‘你有没有好好参加社团活动?’之类的话也很头疼呢。”

“那的确也是呢。如果说要带回家照料的话,数量也好像太多了点。”

看着摆在生物室窗边的大量花盆,临也又再次耸了耸肩膀。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某种东西”的话题上“说得太多了”,新罗已经开始迅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那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星期五我会回来浇水,在那之前如果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到我家吧。”

“嗯,在那之前我就尽情享受一下生物室的国王生活吧。”

“你可要小心别被人家闹革命哦。因为我看临也你是那种一旦大意就会被民众逮住的类型呢。”

“说得还真过分啊。”

——明明没有兴趣,直觉却那么敏锐啊。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呢。

就在临也进行着消极的自我分析的时候,新罗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

脸上还露出仿佛即将迎来期待已久的远足旅行的小学生似的灿烂笑容。

大概家里有什么非常值得他期待的开心事吧。

——真是个怪家伙。

——从今以后,我也继续观察他好了。

——但是太接近的话也会有危险,必须提高警惕才行。

在重新确认岸谷新罗这个人物的异常性的同时,临也仰望着天花板,暗自笑了起来。

“生物室的国王……吗。”

他把自己说的比喻重复了一遍,然后小声自言自语道:

“这样一来,对我来说也更加方便了呢。”

然后,在一个月后——

生物室的国王,却在出乎意料的情形下结束了他的治世。

由于刺伤了部长岸谷新罗,而不得不接受警察的辅导——那是此时的临也根本无法预料到的事件。

※※※※※

12年后乐影练武场

“是哥哥……吗?”

听到粟楠茜的声音。身穿黑色空手道服的舞流一边踢着沙袋一边回答道:

“没错……啦!嘿!昨天、正好在小茜你……嘿!上车之前……唔!从车上走下来的……喝!就是我家的老哥……嘿!折原临也……也!”

在每次停顿的时候她都使出了不同种类的踢击。沙袋也随之不断传出钝重的击打音。

“临也?”

听了这个名字,小茜不仅稍微思索了起来。

“咦?是你认识的名字吗?是不是粟楠会里的那些可怕的哥哥们说起过他的名字呢?”

“不,因为这跟我认识的人的名字相同。”

听了小茜的话,舞流马上停住了踢腿练习,一边用手按着晃动的沙袋一边追问道:

“咦?临也这个名字我想应该是很罕见的呀……说不定是阿临哥乔装打扮而成的呢。”

“不是的。那是一个比舞流姐姐的哥哥还要瘦削得多的人……而且他说临也并不是名字,而是他的姓氏呢。”

“是这样的吗。嗯,如果不是阿临哥的话我就放心了。你还是不要接近阿临哥比较好哦?”

可能本来就对这个话题不是太感兴趣吧,舞流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重新开始她的踢沙袋训练了。

另一方面,小茜则回想起名为“临也”的那个男人的事情。

在网上认识的名叫奈仓的女性。自称是她朋友,并向自己提供有关离家出走的建议的男人。

告诉自己有关平和岛静雄的事情,接着又把电击棒交给自己——现在冷静地回想起来,那个男人的确是有着许多奇怪之处。

但是,对于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粟楠会相关者,小茜都没有提起过临也和奈仓这两个名字。因为要是知道他们跟自己的离家出走有关的话.就很可能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到过分的对待,那样的话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所以,不管被怎样追问,小茜也没有提起过奈仓和临也这两个名字——但是现在,她至少也察觉到了其中一定有什么可疑的部分。

——结果,自那以后就没有再收到奈仓小姐的邮件了……

可是即使如此,小茜也还是祈祷着那两个跟自己见过面的男女不要遭到粟楠会的毒手。

——现在,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

都内某处车内

“那么四木老大,你是怀疑那个叫折原的家伙吗?”

对于年轻司机的提问。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四木则平淡地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一种预感而已。并不是说有什么真凭实据。”

“不过昨天他跟茜小姐见面也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茜小姐看起来也似乎真的是初次见面的感觉啊。”

“没错。不过就算他真的跟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有关,也多半不会采取直接跟她碰面的行动吧。昨天真的只是在迎接小姐的时候顺便让他下车的。”

那是名副其实地将感情“压抑”到最低程度的、充满压力的声音。

四木似乎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这样闭上了嘴巴。

年轻司机也领悟了他的用意,于是稍微换了个话题问道:

“折原那家伙对‘双头蜥’的事情真的能查到些什么吗?”

“我并不期待,但是也不会小看他。因为那家伙的确是拥有跟我们不一样的情报网。”

“那个情报网,我们能不能一手把它抢过来呢?”

也许是一直觉得很在意吧。司机本来明明已经换了话题,却还是问起有关临也的事情。但是,四木的反应就只有摇头的动作,以及倦怠的话语:

“如果那家伙身边的情报联络网是那么单纯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本来他也不是害怕恐吓的那种人,杀掉的话情报网也会随之消失。善加利用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不,可能是第二正确吧。”

四木仿佛在否定自己的话似的沉思了起来,然后说出了同时隐含有对司机警告的话语:

“……对粟楠会来说,比起设法利用他,或许确实是趁早将他收拾掉更为合适。但是现在还无法得出结论,可以说他就是这么棘手的家伙。”

“只要四木老大出马的话,一定可以轻易收拾掉的。”

“这可就难说了,毕竟那家伙听说也曾经为目出井组办过事。如果要凭粟楠会的独断来杀掉他的话,就需要一个相当明确的理由。比如说那家伙耍的把戏会把你弄死之类的。”

这大概是他开玩笑的方式吧,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司机却害怕得仿佛脊梁被刺进了一根冰针似的,于是也不敢再对临也的事情多加追问了。

另一方面,四木则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回想着黄金周发生的事件。

——最大的疑念就是平和岛静雄。

——那个小鬼,为什么会来到我们组员被杀死的现场?

在黄金周期间,身为粟楠会少主的粟楠干弥,曾经秘密雇用“万事屋”史隆和瓦罗娜将内奸收拾掉——可是不知为什么平和岛静雄却来到了现场,结果导致上演了粟楠会追捕静雄的一幕。

——折原临也对史隆的“工作”有所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史隆不说出口,也可以通过跟踪他或者窃听等手段来把握他的行动。

——然后,他就在刚刚对粟楠会做完“工作”的时刻,把平和岛静雄引到现场……

——……不过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在事前知道工作内容的话还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果然还是应该认为他跟史隆之间存在着工作以外的联系比较好。

——折原临也,的确是一个不能彻底信任的家伙。

四木一直在思考着这些事,而司机却似乎感到难以承受这种沉默的压力。

他通过倒后镜观望着四木的表情,并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那边怎么样了呢?跟赤林先生发生冲突的那帮学生。”

“啊啊……那边已经掌握了担任干部的那个学生的身份。但是那小鬼头的父亲和爷爷是都内的有力掌权者……如果刺激那些家伙的话,搞不好会跟目出井组以外的其他人发生矛盾。”

“那么,要怎么办呢?”

“老实说,如果兜售‘天堂奴隶’的那帮家伙跟‘双头蜥’互相硬碰硬同归于尽的话,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四木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内心嘀咕着:

——为了实现这种情况,就必须等待委托折原临也去搜集的有关“双头蜥”的情报……这一点也确实令人感到很不愉快。

※※※※※

都内某处高楼屋顶

“哟,搬运工。昨晚你也跟新罗过得很爽吧?”

临也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让委托主感到不愉快,依然像平时一样面露笑容地向塞尔堤打招呼道。

而塞尔堤则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焦躁感,在PDA上打字写道:

“别随便想像别人的私生活,什么叫过得很爽啊。”

“讨厌啦,正因为我认同你和新罗是关系亲蜜的情侣,才会说出刚才的那句话——你应该这么想才对嘛。”

“比起那个,我听说了啊。”

“听说什么了?”

面对若无其事地提出问题的临也,塞尔堤“嗖”的递出了PDA。

“就是关于新罗腹部伤痕的事。”

“…………”

“他什么都老实告诉我了。”

“那家伙还真的是偏偏对你什么都说呢。即使是高中时代,他也应该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啊。”

尽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从他依然维持着笑容这一点来看,恐怕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预计到这种情况了吧。塞尔堤看着临也的笑容,又重新加深了确信。

“果然你是一个不能信任的家伙。”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要放弃工作吗?”

“不,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你毕竟也是新罗为数不多的朋友。”

“朋友吗……新罗那家伙,真的是把我和小静看成是他的朋友吗?”

临也一边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说道。塞尔堤马上提出了反问:

“你在说什么?”

“他说到底是对人类没有兴趣。他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在真正意义上‘看到’的就只有你一个啊。就算我和小静把新罗当成朋友看待,那家伙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到最后还是会把你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吧。他之所以跟我和小静维持着友好的关系,大概是起因于你以前说过的话吧?也就是说‘要珍惜朋友’之类的。”

听了临也的话,塞尔堤一时间停住了打字的动作。

的确,自己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会对新罗说这样的话。

实际上,新罗过去也曾经为了实现自己的爱情而向矢雾制药提供了协助。

——他毕竟是为了想跟我在一起而不惜欺骗我的家伙啊。

但是作为结果,在揭穿这个谎言的那个晚上,塞尔堤的心就完全被新罗所俘虏了。

她通过新罗跟自己的关系。想起了新罗是怎样的一个人——然后以叹息般的动作垂下了肩膀。又在PDA上打出了文字:

“……我也不能完全否定。那家伙的确不是一个会区分善恶的人,就连对你和静雄究竟有没有产生过普通意义上的友情这一点也是个疑问。”

“对吧?”

“但是,本来所谓的‘普通的友情’,实际上也是无法加以定义的暖昧概念吧?”

塞尔堤虽然也很理解新罗的特性——

但是即使如此,对于临也这样说新罗的坏话,她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烦闷情绪:

“而且你把是否优先看待自己来作为判断对方是否朋友的标准,这不也一样很异常吗?”

“那是误会啦,包括那样的新罗在内,我早就把世界上的所有人……唔。当然是除了小静之外——都看成是朋友、恋人和亲人了啊。”

“对所有的人类都有兴趣的你,以及没有兴趣的新罗……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新罗比较正常一点。”

虽然很想尽快开始谈工作的事,但是塞尔堤却反射性地对临也的话作出了反驳。

但是,临也似乎也同样觉得不以为然,他摊开双手回答道:

“新罗比我正常?虽然我并不打算诋毁他,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有关他腹部伤口的所有经过的话,你也应该明白吧?新罗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也许的确是这样。”

“让那家伙变得疯狂的存在,毫无疑问就是你吧?就算你没有那个打算,岸谷新罗还是迷恋上无头骑士这种非人类的存在。比人类更好……这虽然是新罗自己的想法,但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样的存在,他才会觉得人类没有任何价值的吧?”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故意要让塞尔堤产生动摇似的,但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也没有刻意逃避,而是继续打字道:

“啊啊,这个我很明白。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么美好的存在,但是我也认为新罗是因为我才变得不正常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的,我当然是陪伴新罗到最后一刻了。”

塞尔堤直截了当地说道。

临也稍微挪开了视线,同时抛出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

“你是打算赎罪吗?你这样袒护新罗的话,也只会让他讨厌人类的……不,也算不上讨厌吧……只会让新罗不关心人类的倾向继续恶化而已啊?”

“也许吧。但是现在……我也不想离开他。上次那家伙受伤之后,我更是重新认识到了这一点。正因为这样,我才无法原谅伤害他的家伙,同时也甘愿接受你的古怪委托。”

“…………”

“正如新罗爱着我那样,我也同样爱着新罗。”

看了PDA上打出的这行文字,临也不禁嘴角微弯,同时耸了耸肩膀背对着塞尔堤说道:

“这话听得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啊。你之所以能毫不羞耻地说出这种话,究竟是因为你有着比人类更像人类的特征,还是因为你不是人类的缘故呢……不过怎么都无所谓。因为我对身为怪物的你没有兴趣啦。”

“随你怎么说。”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临也向屋顶的围栏迈出步子,用手提起了竖放在那里的一个皮包。

“那么,我们马上就开始说工作的事情吧。”

※※※※※

几分钟后

身穿黑色机车骑士服的搬运工离开了高楼,正抚摸着黑机车的座椅部分。

她的左手上正拿着一个装手提电脑用的黑色皮包。看来那就是折原临也交给她的“委托品”了。

躲在自动贩售机的阴影里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某个男人,对着手机说道:

“是黑机车,绝对没错。”

这时候,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稳重的男人声音:

“果然是跟折原临也有牵连呢。”

“我说四十万啊,云井先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虽然对折原临也让她运什么东西感到在意,不过这几天他在调查【双头蜥】的事情是毫无疑问的。也许他已经掌握到什么线索了吧。”

“要暂时观望一下吗?”

“……不,要是被粟楠会摧垮【双头蜥】的话就麻烦了。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要把【双头蜥】的系统整个拿到手啊。”

四十万他们所属的“天堂奴隶”获悉了“双头蜥”的存在。是组织遭到赤林的严重打击后的事情。

在购买药品的顾客中,有某个客人曾经在“双头蜥”的地下赌场里赚过钱,于是他们就试着派出了几个伙伴潜入那个地下赌场。

但是,在经过几次赌博活动之后,那些伙伴都同时没有再接到有关下次活动的通知。

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在刺探他们了——这就是四十万得出的结论。

而且最初向他们提起“双头蜥”的事情的那个顾客也好像没有收到联络,于是向他们抱怨说“都是你们害的”。然而一旦用药品稍加要挟,那顾客就马上闭嘴了。

经过进一步的调查,原因很快就找到了。

那就是只配发给会员的、形状就像大型硬币一样的特殊筹码。

当对这个既是参加赌博的会员证明物、同时也被用于记录输赢的电子数据的高科技机械进行拆解后——

在那里面,他们找到了类似窃听器和发信器的东西。

恐怕他们就是通过这些装置来获得情报,对于被认定为必须警惕的对象就采取不发送通知的对应办法。

当然,其内部电池也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但是这个筹码在每次赌场活动中都会被更换一次。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内部数据被非法篡改而采取的措施”,但是现在想起来,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在短暂周期内更换电池吧。

如果将窃听和GPS定位结合起来的话,就可以高效率地收集到会员的“秘密”,在关键时刻还可以用作威胁对方的材料。

但是,如果窃听器被别人发现的话,就肯定会闹出大问题。恐怕它在被拆开的瞬间就会发出某种信号,然后下次就不再邀请那个客人参加赌场——四十万是这么认为的。

“云井先生很想得到那个系统。实际上,我也觉得相当有吸引力呢。只要对地点多加注意的话,就可以创造出我们‘天堂奴隶’的崭新交易网络,而且能量产那种附带窃听器和发信器的高科技机械的渠道,也确实很有用。”

“那么,也就是说不是要摧垮他们了吧。”

男人一边观察着黑机车的动向一边说道。电话那边的四十万轻轻点头回答:

“嗯.通过交涉……最低限度能实现跟他们进行公正的交易就足够了。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就必须了解对方的个人情报。”

“你是说要把这件事交给那个名叫折原临也的情报贩子吗?”

“没错,如果他是接受粟楠会的委托而行动的话,我们就必须在他完全查探完毕之前把他处理掉。”

“处理?”

听到这个事务性的词语,男人不由得反问道。

但是,四十万的回答,却是更加平淡的、冰冷到极点的一句话:

“毕竟被粟楠会知道也很麻烦。在得到了情报之后,最好当然是让他静静地消失了。”

“你是说要杀了他啊。”

“在街上说这种话可不太好,被人听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等一下。再怎么说,只要跟他合作就行了啊……”

男人不禁对轻易作出杀死一个人这种判断的四十万感到恐惧,而四十万却仿佛很不可思议似的回答道:

“那只是【双头蜥】的问题。因为他们跟粟楠会是敌对关系,所以没有问题,但是折原临也却是奉了粟楠会的指示而采取行动的。根本不可能会跟我们合作吧?”

“但是啊……”

“为什么你的想法这么懦弱?虽然是失败了,但我们不是已经一度为了杀死粟楠会的赤林而采取过行动了吗?”

“他可是普通人啊?”

男人依然坚持己见,四十万则冷静地回答道:

“遵从粟楠会的指示行动的人可不能称之为普通人吧。”

“但是……”

“等一下.云井先生发邮件来了。”

“……!?”

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的男人,在听到“云井”这个名字的瞬间,就好像被一只干冰制的手抓住了脑袋似的整个人僵住了。

“我要出去接他。”

“……真的吗。”

“啊啊……可能,又要多几道伤口了。”

四十万半带叹息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轻松地笑着向男人说道:

“至于承受这些伤痛的苦闷,就用折原临也来解恨吧。”

四十万在最后笑了一笑,又接着说出了下一句话:

“你看,这样我们又多一个杀他的理由了吧?”

※※※※※

12年前来神中学暑假最后一天

——“那样的事情。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啊。”

——“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吧。”

——“我,其实已经对家人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然后呢?”

——“要是看到朋友在自己面前做这种事也不加制止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新罗,你是傻瓜吗?那么说,你不就是一个没有自我意志,只是为了在家人面前充好人而甘愿当一个拉线人偶了?”

——“如果能维持着我和重要的人之间的羁绊,我就算是当人偶也无所谓。”

——“简直是不可理喻。”

听到了这番“平静的争吵声”的人,是一个偶然在生物室门前路过的美术部学生。

虽说是听到了争吵声。但听起来也不像是会发展成斗殴事件的气氛,所以那个学生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在短短5分钟后——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在操场上指导着运动社团活动的体育教师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马上赶到了生物部的活动室里——

只见那里正倒着一个沾满了鲜血、腹部上还缠卷着胶布的学生.他正满脸发青地随着呼吸上下颤动着肩膀。

“是岸谷吗!?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岸谷新罗为了让老师安心而在发青的脸上露出笑容.以极其细小的声音说道:

“只是稍微……被刀刺了一下……可以请您……帮我叫救护车吗?”

几个小时后——

从现场逃亡的折原临也向警察自首,最后接受了警察辅导。

生物部的副部长在刺伤了生物部的部长后逃离现场——这样一宗发生在校内的伤害事件。

关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岸谷新罗和父亲并没有提交受害报告,而顾虑到体面问题的学校方也不希望事态进一步扩大的缘故——最后总算是没有泄漏到新闻媒体,这次事件也被静静地掩埋在黑暗之中。

只是在新罗的腹部、以及临也的经历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网络聊天室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田中太郎进入聊天室。

田中太郎【大家好。】

田中太郎【好久不见了。】

田中太郎【我读了一下聊天记录,看来有很多初次见面的人呢。】

田中太郎【我叫田中太郎。】

田中太郎【最近我总是没时间来这里,对不起。】

田中太郎【我想还有好一段时间不能来这里。】

田中太郎【啊,我并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单纯只是很忙而已……】

田中太郎【等我能再来这里的时候,我就会像新人那样努力的。】

田中太郎【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现在设置成只让甘乐……不,只让折原先生看到我的发言。】

悄悄话田中太郎【虽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看,但我很想先告诉你。】

悄悄话田中太郎【现在我正在做一些事情。】

悄悄话田中太郎【虽然折原先生可能已经知道了。】

悄悄话田中太郎【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听了谁的话才这么做的。】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想让折原先生知道,这是我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的事。】

悄悄话田中太郎【老实说,我很害怕。】

悄悄话田中太郎【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也知道跟你说这些话也只会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悄悄话田中太郎【所以,你只是随便看看也不要紧的……】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只是想把自己现在的心情告诉别人知道……】

悄悄话田中太郎【光是有了这个事实,我就觉得自己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悄悄话田中太郎【在去年的初次集会的时候折原先生你曾经说过。】

悄悄话田中太郎【你说“如果真的想脱离日常,就只有不断让自己进化才行”。】

悄悄话田中太郎【但是,我没有能做到进化这一点。】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开始变得渴望回到日常了。】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希望跟园原同学和正臣,过回跟以前一样的日常生活。】

悄悄话田中太郎【所以,我想重新要回来。】

悄悄话田中太郎【要回那时侯的、那个晚上的DOLLARS。】

悄悄话田中太郎【我只不过……是希望回到那一天而已。】

巴裘拉进入聊天室。

巴裘拉【晚上好。】

巴裘拉【田中太郎,】

巴裘拉【这段时间你不能来,真是太遗憾了。】

巴裘拉【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悄悄话巴裘拉【帝人,】

悄悄话巴裘拉【如果是关于上次的事,】

悄悄话巴裘拉【我并不会在意。】

悄悄话巴裘拉【或者说,l

悄悄话巴裘拉【站在你和杏里的立场上看的话,】

悄悄话巴裘拉【反而应该是对突然消失了踪影的我感到无法理解吧。】

悄悄话巴裘拉【但是,】

悄悄话巴裘拉【我有些话想先跟你说。】

田中太郎【你好,巴裘拉。】

田中太郎【那么,请你代我向其他的各位问好吧。】

田中太郎【再见了。】

田中太郎离开聊天室。

悄悄话巴裘拉【帝人。】

悄悄话巴裘拉【你在离开之前停留了一段时间,】

悄悄话巴裘拉【是不是在用悄悄话模式留言给什么人了?】

悄悄话巴裘拉【我当然不会问你留给谁,】

悄悄话巴裘拉【总而言之,】

悄悄话巴裘拉【我想跟你联络一下,】

悄悄话巴裘拉【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重新看一遍对话记录,】

悄悄话巴裘拉【如果你愿意跟我说话的话,就在这里向我回复吧。】

悄悄话巴裘拉【我会给你打电话。】

巴裘拉离开聊天室。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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