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中午 池袋 来良综合医院
即使是在这个将要发生各种各样事的第二天。
池袋的街道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造访了再过不久就会苏醒过来的门田的杏里——
遭遇了一个大老远从琦玉跑过来的年轻人。
「所以说,你们知道门田老大的病房在哪里么?」
外科病院的大门前。
以这种轻佻的语气进行搭讪的,是一位自称六条千景的青年。
他是属于那种不仅仅是声音语调,就连服装和表情的搭配都显得极其轻浮的男子。而其实际上的真实身份却是琦玉县暴走族『To 罗丸』的总长。
面对这样的男人,狩沢绘理华果断采取了和对方相同的轻快语调回复。
「抱歉啊,小千。现在好像还是除家人以外禁止探望的样子?不过,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意识却依然没有恢复哦。」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失败啊,还想着如果人醒着的话,就让他瞧瞧我最引以为豪的女朋友让他变得精神起来呢。」
就在满脸遗憾的千景身后,数名女孩脸上浮现出了不同的表情。
就是如此一位被后宫这个词汇完美修饰的青年,即使面对着可以算的上是初次见面的对手,也毫无顾虑的问道。
「话说回来了,居然一上来就叫我『小千』,你真是友好啊,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下邮箱地址。」
「可以啊。」
「谢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站在千景身后的女性们见到他这样胆大的搭讪行动,却也一句怨言也没有说出来。但是,这只不过是因为她们正身在医院的关系,对于这些女孩子们来说,早就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等从这个地方出去后就一起吐槽这家伙』的协定。
看着这样未知的状况——一直站在狩沢背后的园原杏里对于是否要插入对话中一事产生了迷茫。
虽然双方之间应该算是近乎没有交集,但是自己挥动『罪歌』的样子貌似被这个人目击了。
对于杏里而言,千景的存在不过是类似于『当自己和谜一样的女人互相砍杀的时候前来阻止的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对她也就是『如果是门田认识的人的话,就应该不会是坏人才对』这种程度的印象罢了。
「狩沢绘理华小姐么……真是又帅又可爱的名字啊。」
一方面,千景似乎是不太记得杏里的事情一样,爽朗的用笑脸迎向自己。
「那个,关于你的名字能不能也告诉我呢?」
「诶!?这个,那个……园原杏里。」
「园原杏里!不错啊,就好像明星的名字一样。」
「诶?……这个……」
对于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一副轻松作态的千景,杏里穷于寻找着回复的语句。
为了对这样的她伸出援助之手,狩沢对着千景搭话起来。
「不行啦,随便对这个孩子出手的话。现在明明是夹在最重要的男朋友们之间不知所措的时候。」
「咦,真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参与这场竞争呢?」
女孩子们冲着大言不惭的千景后背不断的投以各种冰冷的视线攻击。杏里很难想象得到,等到他们从医院出去之后,等待着他的将是多么可怕的修罗场地狱啊——但稍微回忆一下,她们对于这样的他一直以来却放任自流的样子,看来千景和他的女朋友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坚定的信赖关系吧。
杏里对他们的关系,稍稍有些羡慕——
可是此时,『罪歌』的声音却悄悄的将她瞬间的软弱打断了。
从实际出发,在见到了六条千景和他的女朋友们之后没多久,杏里内心深处的罪歌就已经开始吟唱着与以往的『爱语』所不同的,直接而又犀利的句子。
——【觉得很羡慕么?】
——【杏里,你想成为哪一边?】
——【那个男孩子?】
——【还是那些女孩子的其中之一?】
——【想要被宠爱么?被龙之峰帝人或者是纪田正臣】
——【还是说,想要宠爱他们其中之一?】
——【想要依附他们么?】
——【还是想要成为被依附的对象?】
——【想要束缚么?】
——【想要被束缚么?】
这是配合着人类赞歌的形式,持续为杏里编织着充满诱惑和欺骗的语句。
杏里在心底深处长时间试图用『画框』对其进行压制,可总是无法做的一帆风顺。
究其理由,她多少已经心头有数了。
在少女的心目中,罪歌早就已经变成『画框的内侧』的存在了。
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平和岛静雄以及贄川春奈的事件解决之后,于她心中响起的一句话。
——【虽然我不爱你呢,却也不讨厌你哦】
也许是错觉吧。
她总是这么想。
但是,现在考虑起来。自己八成是想要借着所谓的『也许是错觉』的外衣,内心却期待着『也许并不是错觉』的可能性。
然后少女从那时候起——感觉到了罪歌开始针对杏里本人展开了交谈。
被罪歌所寄生,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类不断的编织着爱恋的语句。
但是,杏里却完全没想过这是一件痛苦的事。
也可以这么说,杏里对于罪歌这种『能够对别人产生强烈爱恋的存在』有着一点点难以名状的尊敬。
可惜,这种关系如今产生了一些变化。
理由非常清楚,这份刻意被无视的理由,杏里多少可以确信了。
心态产生改变的并不是罪歌,真正改变的人,是自己。
一直以来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爱上别人,一直以来将自己的心封闭在硬壳塔的自己——居然接受了其他的人类进入『画框』之中。
非常大的变化。
张间美香既是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杏里心目中所『憧憬』的象征,与其说是进入了画框的内侧,还不如讲是画的主要人物才对。她虽然也时常会越过那条线来到这边,但是在帝人和正臣的情况下,则是更接近于一开始就处在这边的感觉。
这个或许比赛尔提——身份为Dullahan的存在,却与岸谷新罗这样的人类之间结成了强烈的羁绊这件事还要来的重大。
虽然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想,而微小的『日常』也在不断的累计起来,杏里这个人类尽管是一步步,但也是确实的在改变着。
对于现在的杏里来说,罪歌既不是不容于人世的异物,也不是自己依存的宿主,而是与心灵相通的对等存在,说是同伴也不为过。
就算在她心里不存在爱这种东西。
——【快点,使用我吧】
——【挥动我吧】
——【无论是任何人,都去爱吧!】
——【代替你,我会去爱所有人类!】
——【所以呢,你只需要握紧我就可以!】
——【你真正喜欢的是哪一方呢?】
——【是总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可以和你互舔伤口的帝人君?】
——【还是说,想要去挑战一下总是见异思迁到处搭讪的正臣君。】
——【我会帮你爱他们的,就算正臣君存在着自己的所爱之人。但他的身体可以是你的哦?永远的】
就算罪歌的声音如同以往一般在杏里的内心回荡,可是少女却依然强硬的想着。
这是和罪歌无关的事。
龙之峰帝人也好,纪田正臣也好,不允许你对他们任何一方出手。
于是——就是为了对这份思绪有所反应似的,罪歌再一次吐出了语句。
——【诶……变得挺强了嘛】
——【你很久没有『回答』我的呼唤了哦。】
「……!」
接着,冲着猛然间僵直了身子的杏里,罪歌再一次说道。
——【别这样紧张好么,稍微和我说说话吧?】
——【我说过的吧?我并不爱你,但也不讨厌你。】
那如同从背后发出的声音,在仿佛BGM的『爱语』之中流淌和延续。
但是,杏里所面对的这个声音却是依旧无比清晰,就和普通的对话一般无二。
——【以前,说过的吧。】
——【只要仍然被你握在手中,我就只能爱上你想砍之人……这件事】
——【那么,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叫伊格尔的男人?】
——那个是因为……
——【你并没有对那个人一见钟情。】
——【是我对那个人的强大一见钟情了,虽然远不如平和岛静雄就是了。】
——【明白了么?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在拒绝彼此……】
——【而现在却逐渐的越走越近了不是么?】
——这个……说定真的是这样没错……。
——【我慢慢的和你亲近了,你也就慢慢的和我亲近了。】
——不对
——【只是如此而已。】
——不对。我……就是我。
——【你不需要拒绝我。我并不想要抢占你的身体。】
——【我只是,想要和你互相理解而已。】
——【和你的母亲也是,本来是打算加深彼此的了解。却无法彼此相爱就是了。】
——请……住手。
——【所以你的母亲会如此善用我。】
——【要不要听听?你的母亲,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
——住手!
「怎么了?脸色很难看诶。啊,抱歉,莫非,是害怕我的关系么?」
因小心窥探着这边的千景发出的声音,杏里呼啦一下子恢复了自我。
虽然爱语依然如同经书般在内心回响,但是那个搭话的声音却已不复存在。
在经历了数秒的茫然之后,杏里冲着千景谦卑的低下了头。
「……抱歉,稍微有些头晕。」
「喂喂,没事么?幸好这里就是医院,待会儿还是好好看看病吧?虽然表面上看是普通的头昏,但是在内地里说不定已经隐藏了什么大病啊。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比我活的更长才对,就算是变成了可爱的老婆婆也不错哦。」
看着以轻浮的口气表达着自己的担忧的千景,杏里这么想道。
——就好像,纪田君一样。
正臣的脸这么迅速地浮现在了脑海中,她回想起了当初和帝人他们三人一起时候的事。
真是快乐的每一天。
并不是梦或者是妄想,但那的确是就算杏里也触手可及的,美好的日常。
就连自己这样的人也全盘接受,无可替代的每一天。
同时,已经无法回到那个时候的漠然乃至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将少女支配。
但是杏里,只能陷入那种无边无尽的恐惧和慌乱之中。
她就是为了将这份不安消去,才会来到这里见狩沢的。
没想到的是,却在这里遇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这个人明明知道我持有着一把日本刀……
——为什么,可以就这么毫不在意的对待我呢?
因为这个不可思议的男人的登场,杏里暂时决定将自己的目的放在一边。
既然他是和门田相识的话,那么应该对这座城市也有着某种程度的认知才对。
而这份期待,很快就被否定了。
「我啊,其实对这次的事情毫不知情。」
千景冲着狩沢转了过去,保持着温柔的语调询问道。
「那些撞了门田老大的家伙们,抓到了没?」
因为千景的这句话,狩沢那张微笑的脸庞表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不,应该说是并没有多大变化的表情上,浮现起少许的困扰,狩沢含糊其辞道。
「完全找不到。虽然警察也行动起来了就是……」
「啊……?也就是说,撞人逃逸咯?」
「原来你不知道啊。嗯,是撞人逃逸。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对这个淡淡的肯定回答,六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今天就先回去好了。门田老大一旦醒了的话,就给我发个邮件。」
「要回琦玉么?」
「不,今天是和甜心们约定好了要去纳姆夹城⑸。然后,在将甜心们送回家之后一个人徘徊在夜晚的城市中寻找新的邂……」
千景边这么说着,边被身后的女孩子们以粉拳攻击加以制裁。
当看到这个就算是打招呼都显得随随便便的男子缓缓步出医院的同时,杏里的胸膛中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躁动。
——那个人……。
六条千景。当他从狩沢的嘴里确认到『撞人逃逸』这个词之后——
尽管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但从他的身上,确实散发出了某种黑暗而又充满悸动的负面情绪。
医院外面
「刚刚有一个瞬间,你的表情变得很恐怖哦,小千。」
刚走出医院没多久,六条女友之一的诺恩就打开了话匣子。
「嗯?啊啊,抱歉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如果现在还会害怕小千的话,我就不会身处此地了。」
「这样啊……嗯,的确是如此。谢谢。」
不知怎么的,盯着千景的后背,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彼此附和般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
「反正一定是在考虑什么可怕的事吧。」
「什么什么?要去为朋友报仇么?」
「我看你九成是想要插进去一腿吧。装成纯情男孩模样的小千,虽然说实话挺丢人的,不过,算了。」
任由着身旁的女性阵七嘴八舌的拿自己做中心议题,千景不好意思似的将脸隐藏在了帽子的阴影之下,回答道。
「算了,总之我不想否定。因为之前欠了门田老大一个人情啊。反正我不会给人家添太大麻烦的,放心吧。」
「可是倘若小千你有事的话我们也不能安心啊?就好像之前不是受了一次重伤?」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再带着削好皮的苹果来看我不就得了。」
就在缓缓的吐出这番轻松的回答之后,千景闭上了嘴,只在心里面将真话说了出来。
——果然,如果我要以老大的身份对池袋进行复仇加时赛的话……至少要把门田老大的人情给还掉才可以。
考虑着这样的事情,缓缓地迈开脚步的他注意到了——
不知何时,一个奇怪的男人已经从正面接近了自己。
那个男子瞄了一眼千景以及他的女友团,嘴角露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然后,就这么直接和他们擦身而过,消失在了医院的大楼内。
虽然从那个男人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稳定的气息,却因为本身并不怎么介意这件事的缘故,千景继续抬脚离去。
——怎么搞的,刚刚的家伙。
——大夏天的却穿着黑衣服,不嫌热么。
♂♀
医院大楼内
留下来的杏里和狩沢就刚刚离去的六条千景展开了一次短暂的交谈之后——
「所以说,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想让我了解杏里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因这句回想起来一开始议题的狩沢的话语,杏里稍稍将目光投向了地面。
「啊……是的。那个,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就是那个,日本刀的事咯?」
察觉到了杏里的局促不安,狩沢爽快的接口道。
「!……是,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件事,是可以在这种地方说的么?」
杏里针对这句话,思考着四下张望了一下。
在这附近走动的人,几乎都是前来对患者探病的家属。
抛开对场地的疑问,杏里迷茫了数秒钟的时间——
——又不能把狩沢小姐从这里带出去。
狩沢有着一旦门田苏醒过来就要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游马崎他们的明确目的存在。想到这里的杏里,胸中又是一震,稍微握紧了拳头。
「……是的。在这里也没关系。就算被别人听到了……应该也不会很轻易的就相信了才对……」
保持着自虐般的笑容,杏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打算说出那些贯彻了自己无数决心的话语——
就在此时。
「诶,那么也让我听听吧。」
这样轻浮的声音突兀的于狩沢和杏里之间响起。
「!?」
朝着那个声音出现的方向转过去,杏里的全身都颤抖不已。
与平和岛静雄面对面时罪歌所发出的『欢呼』截然不同的,毫无疑问,这是园原杏里自己本身所体会到的强烈『恐惧感』。
「对了——好久不见啦。怎么了?我是来探望小田田的……看这样子也不太像对吧。」
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的杏里相对应,狩沢在看见了那名男子之后却相当轻松的搭话道。
「话说回来了,临临,你和杏里认识的啊?」
♂♀
30分钟前
「结果,昨晚上鲸木小姐没来呢。」
坐在民家的沙发上,折原临也喀拉拉的伸了一个懒腰。
明明是已经累计了无数挫伤的身体,却好像感觉不到这个痛苦一般,临也方才的自言自语回荡在整座房间之内。
「是意料之外的小心呢,还是说,已经察觉了某些危险的要素?看样子斯隆先生应该会定时联络她才对。还是说,莫非这个家的周围已经被鲸木小姐『罪歌』操纵的人所包围了,也许我们的行动已经完全被看穿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继续留下来不是很危险么?」
听到美影的话语,临也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微笑了起来。
「如果考虑到罪歌的力量的话,就算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我在东北旅行时被澱切先生之一刺伤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
「看到新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了。」
「我也是啊,其实当时非常在意大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来着。要是可以让我仔细观察一下就好了。虽然那个被我当做最好朋友的家伙在电话里却只说了一句『啊这样啊』,就把电话给挂了。」
「真是好朋友么,喂……?」
看到眉头紧皱,大概思索着『啊啊,这个孩子的思维还在正常人范畴之内啊』问题的美影,临也继续说道。
「算了,关于被刺这件事,我倒觉得挺幸运的哦?有种好像恢复到过去的状态似的感觉,而且还和间宫小姐再会成功了。」
「间宫是谁来着。」
对于美影这个问题,坐在房间角落里的黄根回答道。
「就是那个,存在感一般般的女孩子么?」
「没错!不愧是黄根先生,记忆力不错嘛!她叫间宫爱海。」
「啊啊,就是那个一刻不停的瞪着你的孩子是吧。你这家伙,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美影眯起了眼睛询问,而临也则露出了一脸下作的表情。
「做了什么,可没到这种程度的事啦。我只不过以要不要一起去自杀为借口骗她们出来,然后在饮料里加了安眠药而已。」
「……」
看到了视线温度陡然下降的美影那张脸,临也大笑着鼓起掌来。
「哈哈哈,讨厌啦美影。我可没做你所怀疑的那种事啦,只不过是在她们快要睡着的时候说了一句『杀了你们算了』的话而已。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中出现了我的名字,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找了过来要杀我……你不认为这真的很棒么?」
「我看你就那样被杀了还比较好。」
「太过分了。」
「放心吧,她的仇有朝一日我会帮她报的。」
就在临也打算戏弄一下以矛盾的语句告白的美影之时——
「九点了。」
黄根看着手表这么说道。
「?这样啊。所以呢?」
「医院的大门差不多开了,走吧。」
「……咦?你是在说我么?不要啦,虽然的确是挺疼的,但应该没到要上医院的程度吧。」
「……那个时候你不是撞到后脑勺了么。脑子方面的伤害晚发现就迟了,所以赶快给我去看医生。」
听到了以无神的视线在天花板上游走的黄根如此的忠告,临也相对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事啦。黄根先生真的是喜欢乱操心。」
「给我去看医生。」
「都说没关系啦。也并没有想吐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黄根就抬起了自己冰冷的目光定定的瞧着临也,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与之前相同的话语。
「给·我·去·看·医·生。」
「……明白了,我明白了。如果再拒绝的话你连杀我的心都有了吧。」
伴随着苦笑,临也站了起来,慢慢的向着外面走去。
「算啦,正好也去稍微探望一下小田田吧。」
美影用一根手指撑开了百叶窗,目送着离开民家的临也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让尸龙的成员将他送到医院附近就行了,更何况倘若再带上更多的护卫,也只会让他变得更加醒目而已。
美影稍稍叹了口气之后,将手指从百叶窗里抽了出来,向着房间角落里的黄根询问道。
「黄根先生对吧?虽然不太清楚你的事情,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来协助临也的?」
「敬语。」
「嗯?」
「对比自己年长的,而且并没有关系很好的长辈应当使用敬语。就算关系变好了之后,也要确定对方是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类型。」
听到黄根那淡淡的语气,美影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接着她就大大咧咧的挠了挠耳朵回道。
「哈——和我家老爹一样的话呢……不,一样的说法呢⑹」
「写乐会长的确对这方面挺严格的。」
「……你知道我老爹的事么?」
「曾经的同事,在小姐你家的训练场里学习过棒术。」
听到了某个关键词,美影在经过稍微考虑之后,把一个人的名字念了出来。
「难道说,是赤林先生的事?……么⑺?」
「没错,就是最近都没遇到了啊。」
「那么说的话,黄根先生,你也是那边的……」
「就在不久之前金盆洗手了。现在正在做自由职的侦探。嘛,有一半像是便利屋一样的工作吧。」
只说了最低限度可以告知的事情的黄根。
但是,他在稍稍沉默之后,就对着美影再度开口了。
「虽然我是把这个当成工作来看的,但是像你这种有着无限将来的女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和临也那样的饿鬼牵连在一起比较好。」
「我知道。因为知道的太清楚到产生自我厌恶的程度。」
回想起过去的美影,活动着脑袋继续说道。
「虽然我没有后悔,但就是因为和那个家伙牵连到一起的关系,才害得我被退学了。」
「啊啊,这个话,我似乎听赤林提过。」
「……」
「还是小心点为上。那个家伙可是被粟楠会给盯上了。如果是单纯的盯上了倒还好,但事实上对他出手也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对赤林来说,临也倒算了,他倒是还不至于对你也出手。」
黄根岿然不动的坐在那里,以类似于从音箱里发出的朦胧声音冷静的阐述着所谓的『事实』。
「可是呢,如果是青崎的话,无论是过去老相识的我,或者是小孩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将之彻底击溃。而四木以及风本,大概是处于这两人中间的样子。」
稍微停顿了片刻,黄根小声的叹息道。
「换句话说就是,当粟楠会准备出手之时,无论怎么挣扎临也也会完蛋的。总之现在还是尽量期待那家伙多花些心思将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吧。」
他朝着美影的方向看去,以淡淡的神情说道。
「就算如此,也要继续和临也牵扯在一起么?」
莫非,黄根是在担心着自己的事啊。
美影轻轻的想着,在那充斥着复杂的神情浮上脸庞之后,开了口。
「我也知道,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保持着那份苦涩的笑意,美影朝着离自己较近的那张椅子靠了过去。
「只是,临也这个人啊,他是那种对任何人都绝对公平的家伙。无论是正经事也好麻烦事也好都会平等对待,毫不介意的就这么一脚踏进别人的世界里翻天覆地。自己是否被喜欢或者是被讨厌都完全不在意。比起那些总是站在高处指手画脚的家伙们来说,我更欣赏他这样的个性。」
「……这样啊。」
做出了极短回答的黄根,似乎不再打算对美影的事情进行勘察了一般——
美影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往,表情逐渐消失了般低语道。
「不过,不要接近那家伙比较好这件事我倒是赞成。我就是这样,临也是毒药,只要和他扯上一次关系,人就会变得奇怪起来……。虽然对我来说是被这个毒所拯救了的存在。但是,同样因为这个毒而被粉碎了一生的更是大有人在。我是认真的认为,他就像是剧毒一样的家伙。」
「不过呢,就算是剧毒,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毒也可以变成药的啊。」
黄根对美影的意见算是一半赞同一半反对,但是为了不再继续入侵美影的过去,而选择将这个话题终结掉。
「但是呢,也要有可以装得下他的意志的药瓶或者针筒才行啊。」
「说来说去,正是因为那家伙本身就是麻烦人物,所以才很难对付。」
♂♀
「怎么了么?杏里小姐。你的脸好恐怖啊。」
「为什么……会在这里……」
杏里紧张的呼吸频率都乱了节拍似的,面对这样的她,折原临也耸了耸肩回答道。
「是来看望小田田的嘛,有这么意外么?」
然后,代替杏里的狩沢回答道。
「没什么意外的啦,临临。」
因为发现了杏里在临也登场之后的变化,就好像是为了刻意要插进两人的交谈中似的,她稍稍移动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着这番对话。
「比起对小田田鼓吹什么多余的事情,我倒觉得你是因为和撞人逃逸的事有关所以才来看情况的,这个推测好像更实际一点吧。」
她的脸虽然在笑,但是内心却对这个可能性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所以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比平时要眯起许多。
「讨厌了啦。我根本就没有车子,更没有要撞小田田的理由存在。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也是兼职情报屋啦,当如果有得到犯人的情报的话,倒是可以联络你们。虽然我想说5万就好,但是看在老相识的份上,干脆就减成4万日元算了。」
「这4万日元不能当做小田田的探望金么?」
「不行啦,探望金给『四/死』万不是违反规定了么?」
看着眼前两人不知道要把这样的胡言乱语进行到何时,杏里在心中开始了激烈的自问自答。
——折原临也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找我有事的么?
——怎么会。
——还是真的来探望门田先生的?
——不,他不是这种人。
——来牵连? ——对谁? ——到哪个程度?
一瞬间,无数的假设和疑问涌上了脑海,少女的心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结。
龙之峰帝人。
纪田正臣。
换句话来说,就是『DOLLARS』和『黄巾贼』。
就在最近不断的出现许多难以理解的状况,并分别与之相关的两名少年。
「你……做了什么。」
「你对龙之峰和纪田君……做了什么……?」
听到了杏里那声音中饱含着的相当稀有的『愤怒』,狩沢思索着转过头来。
「杏里?」
她转过来的那张脸上,哪怕只是一点点,却确实浮现出了惊异之色。
园原杏里的表情,表现出的一直以来所没有的那一部分。只是睁着眼睛,睨视着折原临也。
然后,那双眼睛——虽然只是一下子,但确实是红色的。
尽管不过是荧光灯就可以随便掩盖过去的光点,可是在这个瞬间,园原杏里的双眸的的确确的闪耀着红色的光辉。
不过呢,就算如此,从狩沢的角度来看,与那个变化相对的反应还是以『稍微有些惊讶』而被一笔带过。
另一方面,却是完全没有露出丁点诧异的神色,临也诡笑着还击道。
「你的疑问很正确。也没有会错什么意。如果说我站在你的立场上的话,估计也会对折原临也这一人类产生极多疑问才对。虽然我不会用那种偏离人类的眼光去判断一个人就是了。」
「请……请回答我的问题!」
杏里的脸颊上不知不觉的滑下了几滴冷汗,这是对于站在眼前的临也所产生的恐惧感,或者说是当自己无法适当的抑制力量时所产生的焦虑。
少女自身也非常惊讶。
与折原临也的再会,居然会在心头激起如此巨大的波浪这件事,是她从一开始没想到的。
一开始接触临也的瞬间,也是她接触帝人的瞬间。
遭到三人组的女生纠缠,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天。
正确来说,虽然在入学测试的时候就和帝人有打过照面,但是确确实实的和他交谈的那一刻,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识。
自从那时候开始,就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关于折原临也不是普通人这件事,初次见面的时候杏里就了解到了。
虽说在此之后,经历了平和岛静雄那波澜壮阔的登场事件,杏里对于临也的第一印象也早就被打散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再后来,就发生了杏里打算砍伤临也并操控他,然后两人在夜晚的新宿对峙一事。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最终也还是没办法达成目的,更夸张的是,临也还相当干脆的对杏里发表了宣战公告。
——『人类,是我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把人类,让给一把破刀呢。』
发表了这样的宣言之后,他就从杏里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了。
自从那晚以后,少女从没有想象过再次的相遇会是这样的。
明明是,不想再看见他第二次了。
但是,在这个地方这个男人出现的事实,不过是一种偶遇,和杏里是不是愚蠢或者是不是大好人都无关。
本来了,就此次他前来医院一事来说,真的是巧合。
不过当然了,临也肯定会将这份偶然染上必然的色彩。
「好吧。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没错啦,你会怀疑我是正确的,因为我出现的时机似乎比较糟糕。不过龙之峰君和纪田君,最近都没有和我直接联系哦。」
「……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你的。」
「真的啦。关于这个的理由我也可以说明。」
针对这句话,杏里想也没想就皱紧了眉头。
和临也之间拉开了将近3米的距离。
这是如果从身体里拔出刀子,也可以在一瞬间就抵达的距离。
但是,她现在没有砍伤临也并支配他的意思。
距离新宿的那个夜晚,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
就算实际上只有半年的工夫,对于多愁善感需要冷静思考的少女来说,已经是相当足够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已经放松了自己的警惕心。
但是如果要砍对手的话,还必须要一个,推自己一把的重要理由存在。
如果自己有着可以看穿一切谎言的能力的话。
虽然想着这样的事,但杏里却没有可以读懂人心的力量。
被罪歌所支配,对手才会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但是这个最重要的罪歌,现在却沉默不已。
折原临也,作为对自己发表了『宣战公告』的敌人,罪歌也许是在迷惑于到底该如何接受他,或者是仍然对他的存在抱着强烈的厌恶感。
「请给我说明一下这个理由吧。」
静静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杏里催促着对手的回答。
于是临也再一次耸了耸肩膀,以一种小孩子似的纯洁笑容说道。
「因为啊,是打算从今往后和他们有所联系并从中捣乱的啦——」
「……诶?」
因为临也的话语,而猛然睁大眼睛的杏里。
对于他到底在说什么,一瞬间居然没来得及理解过来。
虽然明白这个句子表面上的含义,但在这个状况下他是不可能开玩笑的。
在这之后,有关临也的事情比杏里稍微知道的多一点的狩沢轻轻的发出了一句「呜哇~~超糟糕」的轻叹。
面向着这两位完全成对比的女孩,浑身黑漆漆的男人恶意的笑着。
「啊,真的是这样哦。就和你的推测一样。现在的龙之峰君以及纪田正臣君,他们两个人好像真的在做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哦。举个例子的话……好吧,那两个人,等于是在悬崖的两边进行拔河比赛这样的感觉。稍微想象一下吧?悬崖,绳子,两个朋友。」
使用了奇怪的比喻方式的临也,并没有给予杏里足够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直接用暧昧的表情俯下身子冲着对方耳语了起来。
「想象出来了吧?那么,我们就前往下一个阶段好了。进行拔河比赛的两个人的脖子上,又分别用绳子系紧。如果有一方的脚不小心踩在了界外,那么就会两个人一起要好的去倒吊,就算中间运气不错,绳子断掉的话,头也会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了哦?」
「……」
杏里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也如同临也所形容的稍微想象了一下,但这幅黑暗以及混合着不安的光景,和这数月间从帝人那里感觉到的是一致的。
「继续想象吧。周遭的人们各式各样的反应,比如说有把这个当成是好戏看甚至还会收钱的家伙,在绳子上面跳舞的饿鬼们,努力想要到悬崖下面张开救援气垫的老好人,还有完全和拔河没什么关系的,旁若无人在那里打架的观众之类的。」
转而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临也用一种不会被医院有关人员注意到的声音念着。
「于是呢,我在看到这幅光景之后想到了。」
如同走了无数条弯路般,他终于对着杏里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拔河比赛的龙之峰帝人以及纪田正臣。如果我在这两个人所坚持的绳子两头放火的话,他们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反应呢」
「……!?」
杏里有种自己的心脏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捏紧一般的错觉。
就是那种胸口非常痛苦,大脑以强迫性的方式将血液输送出去的感觉。
明明一步都动不了,在呼吸急速加剧的情况下,杏里颤抖着询问。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如果是相当熟悉折原临也的人的话,无论是谁都会以一种非常自然的语气回道『嘛,这家伙就是这种人』。
「我只是想看而已。那两个人在那个时候,会采取什么样的举措这件事。」
因为这个回答,杏里的身体这次僵硬了起来。
如同在那个新宿之夜里感受到的相同寒意,顺着少女的脊椎骨缓缓的升了起来。
「那两个人如果只是简单的将绳子松开来的话,就可以重新回到什么变化都没有的日常中去。尽管不愿意所有事都会就此平息下去,但如果这样的话,我想自己就看不到人类的本性到底如何了。生活在安宁和平静的每一天的少男少女们,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我还是非常想要见识一下只有龙之峰君和纪田君可以带领我拜见的风景。」
「无法理解。做这样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样的事……」
此时,支配了杏里内心的,并不是愤怒或者绝望,而是纯粹的混乱。
无法理解,折原临也这个男人。
因为想看就去做,这样的借口,园原杏里实在无法理解。
如同不能理解『天空好蓝啊所以要去杀人』这种强盗逻辑,身为普通人的园原杏里自己拥有的常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与临也挂钩。而且她和临也的周波数,根本不是模拟信号和数码放送这种程度的差别,简直就是电视机和无线电之间的不同。
「有什么意义?这个嘛。好奇心,愉快犯。虽然不介意被怎么说,但是我只要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非常单纯的如此作答哦。之前也应该告诉过你才对。」
于是,临也的嘴角浮现出了真实而又简单的笑容,以一种完全不存在虚伪和谎言的口气。
「因为我,喜欢人类。」
「……」
无视掉沉默的杏里,他堂堂正正的,朗朗直言。
「我喜欢人类,并且爱着他们。」
接着,保持着这种似乎可以包揽一切的慈爱笑容,临也抬脸,低语。
「我对于全世界的人类,无论他们做出了多少被周遭之人嘲笑的愚蠢行径,无论做出了多少丑陋乃至嫌恶的举动,无论怎么样,都会全盘接受。当然了,有一部分人是例外。」
这是比起自言自语,更像是对着世界本身在搭话一样。
「正因为如此,我才有资格对世界上的任何人做任何事不是么?」
「作为结果来说,虽然也有那些因为无法原谅我而前来杀我的女人存在——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平等的爱着那个孩子的哦。」
注解⑸:ナンジャタウン南梦宫 NamjaTown位于Sunshine City(阳光城)的主题公园。
注解⑹:这里使用了敬语,但是中文意思出不来只好这么翻了。
注解⑺:还是敬语。
同一时间 都内某处
她是这种在繁华街内绝对不会少见的少女。
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寄宿着无数黑暗的影子。与周遭浮夸的空气所格格不入,有种非常难接近的感觉。
少女的名字,是间宫爱海。
和名字截然相反的,填满她心灵之海的东西,却是纯粹的憎恨。
折原临也。
过去欺骗了她,并否认了她一切的男人。
虽然就结果而论是他阻止了自己自杀的行为,从道义上来说应当对其表示感谢才对——但是这个少女的时间,早在她做出自杀的决定瞬间就再也没有前进了。
而代替这个成为她人生转折点的,是对折原临也穷无止境的憎恶感。
为什么想死的原因,早就已经记不得了。
对这个女孩来说,自己想死的理由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不仅仅是被欺骗,他嘲笑并全盘否定了选择『死亡』这条道路的自己。
在那瞬间之前,她内心的憎恨并没有指向任何人。
自己还憎恨着这个世界的事,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但是自那天以来,卡拉ok包厢当中,听到那个给自己下了安眠药的男人的话开始,在此前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名为『憎恨』的负面情绪却一股脑儿的溢了出来。
——『是爱哦。我从你们的死当中感觉不到爱。不行了啦。对死不存在爱的话。而且我也觉得你们对变成无所抱持的敬意也不够。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陪着你们一起去死呢。』
在丧失所有意识之前所听到的话语,就这么深深的刻在了爱海的内心深处。
在那之后她还记得,自己愤怒的睨着临也,口中说着『绝对要杀了你』。
临也和自己,这两个声音不断的在胸中回荡,这份憎恨最终化为了少女生存的唯一理由。
正因如此,她在看到了电视台所报导的『折原临也遇刺』新闻之后,就发挥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行动力。
只是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临也所入住的那家医院,然后在附近的家居中心买了把刀并将之藏好后,飞也似的乘上了新干线。
可惜的是,她的刀刃并没有成功的将临也的心脏挖出来。
即使是反过来被压制的爱海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用自己充斥着杀意的眸子锁定着临也——
面对这样的她,临也却有了一个提案。
——『你现在有工作么?』
——『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来我手下帮我做事?只是波江小姐的话,总是没人愿意干杂务。』
——『这样一来,你不觉得可以增加杀我的机会么?』
回想起他那句游刃有余到令人不爽的话语和微笑,爱海忍不住把牙咬的咯吱乱响。
那个时候的折原临也,到底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期待啊。
是说伴随着尖叫别开玩笑了,然后就这么将刀子刺下去。
亦或是,在微笑的同时把自己喉咙切断,表演出一幕自杀剧的话,他也会满意吧。
爱海在脑中以尽数肯定的方式,否认着折原临也的一切。
折原临也,如果自己去做类似的举动,或者是与之不同的举动,都会感受到相同等分的喜悦。
那个男人爱着人类。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简单的爱着支撑起人类的『行动』和『思考』。
恶意也好善意也好,愚蠢也好贤德也好,全部平等。
爱海对此花了仅仅的数天进行了了解,并对此感到恶心的想吐。
——平等的爱着全部,不就和什么都不爱差不多。
——说来说去,爱就是一种利己的存在。而其他部分的不同则由爱的深浅程度有所改变。
虽然是稍显极端的想法,但是至少对少女来说,这的确就是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
因为自己被否定了的关系。
作为杀人的理由来说,实在是没啥说服力。
但是对于忘记了放弃自己生命理由的她而言,这也许还是最自然的思考方式也说不定。
就这样不再隐藏自己的嫌恶感,她成为折原临也手中的一枚棋子并私下活动着。
只是考虑着怎样才可以给予临也『最后一击』这件事。
作为结果,少女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站立着。
距离池袋较近的地方,一间造价和租金都非常便宜的公寓。
其中之一的房间大门洞开,从中走出了一名少女。
「啊,你是爱海么?来干什么的?」
自里面出现的黑色长发女孩——是贄川春奈。
面对着浮现出了稍显怪异笑容的她,爱海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来给临也捣乱的。」
关于『罪歌』的事情,爱海早已知晓。
实际上也见到过被春奈砍伤并受到操纵的人们。
但是,注视着她的爱海眼中,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畏惧。
对于这个女孩来说,除去面对折原临也时才会蜂拥而出的恶意,她已经很少表露出过别的情感了。
「咦?你也挺忙的嘛。捣乱什么的,具体而言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看着发出诡异笑声的春奈,她淡淡的回应。
「我只是来偷走放在这里的,临也很重要的东西而已。」
闻听此言,春奈就眯起了眼睛,小声道。
「……这个,你到底有多认真?无论怎样,今天我还算是被拜托了当那个『货物』守门人一职啊?」
「你就说我以『是临也叫我来的』,这样的借口骗了你并把头带了出去。这样的话就可以过关了吧。」
盯着一口气胡说八道的爱海,春奈有一个瞬间惊的目瞪口呆,张大了嘴问道。
「啊……那个,如果我这么做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问题,但爱海还是给出了毫不犹豫的答案。
「如果不再需要轮流当班的话,不就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做些别的事了么?」
「……」
「不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找人么?」
这个的确对春奈而言是个相当理想的借口。
折原临也在没有直接需要使用『罪歌』力量的时候,都会叫春奈去做『守门的』来消磨时间。
如同让她自由行动会感到困扰一样。
「好吧。我就让你骗好了。」
「这样啊。……谢谢了,春奈。」
对面无表情的道谢的爱海已经没有了可以回答的问题了,春奈缓缓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理所当然的,如果是一般的公司或者组织,这种借口绝对不可能成立。最终也会以『不知为何,居然没有直接打电话给临也并确认一下』而不了了之。
但是这种常识对于临也所聚集的集团是不通用的。
春奈会以『我只是信任着被临也看中并带来的那个女人』这种借口去向某个当事人解释吧。
亦或者是临也早已预测到爱海会采取如此行动,所以才将之拉拢为同伴也说不定。
考虑着这件事,春奈打算采取短时间对爱海的行动视而不见的决策。
数分钟后。
目送着拿起『货物』走了出来的爱海逐渐远去,春奈也做好了自己外出的准备。
她之所以会听从临也的吩咐,只是为了可以见到自己的所爱之人。
那须岛隆志。
曾经是她的老师,并建立更深层次关系的男人。
好想尽快将自己的爱传达给心爱的人。
——隆志……。
回忆起那个比自己年长的男人的宽阔后背,她这么考虑着。
好想要在那个后背上插上可以证明自己爱的刀刃。
强壮的脖颈,流线形的锁骨,闪耀的瞳仁,身为男人却无比光滑的指尖。
无论多少次都想要用自己的刀刃贯穿,通过『罪歌』将自己的爱传达过去。
然后,和那个已经变成红眼的男人持刀相对,这次由对方拿刀贯穿春奈自己的身体。
借着名为『罪歌』的刀刃,让彼此的爱在彼此的身体当中流窜。
虽然在第三者看来肯定是无比可怕的自相残杀场景,可对于春奈来说,这是一种与众不同形式的爱。
只是想象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全身如同火在燃烧一般。春奈迅速用洗脸池里的冷水洗了把脸。
——不行啊,还不行。不把乐趣留到最后可不成。
在那张爽朗的脸上,一抹病态的笑容逐渐浮现出来,女孩缓慢的离开了家门。
得到了很久未有的自由时间的她,开始就自己想做的事而采取行动。
为了找出少女想见的不得了的那个人,她走向了比肩继踵的街道。
♂♀
来良综合医院
另一方面,与临也对峙着的本体『罪歌』的持有人,却依然维持着连一步都动不了的状态。
——这个人……真的不正常。
——如果现在不立刻就砍这个人的话!
——不这么做的话,龙之峰君!纪田君就会!
杏里虽然在心中发出惨叫,却依然连一步都无法往前迈进。
她在恐惧着。
明明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却在这个距离情况下依然笑得游刃有余的临也。
就和周围的人被枪所瞄准的时候一样,他一定有什么可以封印住自己行动的理由存在。
同时,类似于『砍了这个男人真的好么?』的疑问也油然而生。
罪歌的支配,并非是绝对的。
就好像贄川春奈一样,将罪歌的『爱语』压制住,并对自己是『小孩』一事加以否认的家伙依然存在。
虽然说起来只是『变回人类了』『战胜了这股怪异力量的支配』之类的,但实际问题却是,罪歌的力量同样可以被他人挪为己用这件事。
爱着人类的罪歌的思念是纯粹的。
但如果那个『爱的力量』加上了人类本体欲望的话呢?
更何况,如果让折原临也这样的人类将此力量得到手的话会怎么样?
越这样思考,杏里就越是对是否挥动刀刃这件事感到犹豫不决。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临也的当这回事。
「杏里,你没事吧?」
对这样的杏里大声搭话的人,则是狩沢。
她大概是发现了杏里的脸颊上那不断涌出的冷汗才开口的吧。
狩沢,对临也什么也没说。
自己不应该随便插进杏里和临也的问题当中,她是这么判断的。
「……」
因为过于紧张的关系,杏里保持着无法回答狩沢的态势。临也则是稍稍叹了口气,转而用轻松一些的语气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
「……是的。」
简直就是非常直率的,这个答案就这么溜出口外。
就杏里而言,虽然她并不太懂得如何区分出他人的正常或者不正常,但是,这个回答却是从其本身感性的方面出发得出来的。
临也稍显无奈的苦笑出来,并用略带嘲讽的眼神直视着杏里。
「虽然这也是那个黑机车对我说过的话,不过像你们这样的怪物,到底有什么权利,来判断身为人类的我已经疯了呢?」
「……」
「我说你啊,难道,还认为自己是人类么?」
「……!」
这样的话语,对杏里来说是一个突然袭击。
「讲白点说好了,你有什么权利来责怪我啊?就起源而言,问题是出在你的日本刀。罪歌身上才对吧?确实主要原因是在贄川春奈没错啦,但你如果从那一点开始才感觉到有责任那就大错特错了哦。一开始,你其实应该是可以做什么回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对吧?」
——诶?
——我?……为什么?
明明是在声讨折原临也问题的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临也声讨的对象。
对于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杏里的心持续不断的遭到临也言语的挑衅和骚扰。
「龙之峰帝人也好,纪田正臣也好,你都和他们保持着距离。这样没错吧?你只是想一直等待着罢了。在自己的周围,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存在着。满足于这个状况,你自己什么都不做。明明原本可以多前进一点的说。」
「不对……」
在这里,杏里的话语停止了。
她对于临也的话语无法全盘否认。
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到目前为止所考虑过的事却被临也当面指了出来,这让少女的心生出了无数不安。
确认到杏里的眼里只剩下一点点愤怒之色的临也接着说道。
「说一个比较过激的言论好了,其实,你应该使用那把罪歌去砍龙之峰帝人以及纪田正臣的。然后,你的心才会感到满足和放松。」
「不对……不对!这种事,是错误的!」
杏里连想都没想就慌张的喊了出来。
这时,走廊中的外来人物和患者们在一瞬间似乎看了一下这边的样子,但当发现临也和杏里之时,就简单的将之判断为亲友吵架而不怎么在意的将视线挪了回来。
无论临也对于这种周遭环境的气氛有否察觉,他都是为了将少女的愤怒持续引诱出来才这么做的。
「话说也没错,对于人类来说这也许不是一种正确的方式,归根究底,好像这也并不是人类可以模仿出来的裁决方式吧。」
「这样的话……」
「但是,你不是人类对吧?」
「……!」
临也,再一次直接下了断言。
受到这个话语的打击,杏里有种自己的嘴唇和喉咙猛然一震的感触。
和新宿对峙的那时候相比,虽然他说了『那把破刀——』,但那是对杏里体内寄宿的『罪歌』所说的才对。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少女总算是确信了。
他在用手指着园原杏里这个存在,并且非常干脆的断言『你不是人类』。
杏里自身也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并非普通的人类这件事。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明明是异形却堂堂正正的赛尔提抱着无数的憧憬,做出了乐观的活下去的决定。
可就算如此,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话却是如此的刺耳。
「你和贄川春奈不同。并没有尝试着去压制甚至超越罪歌。你放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打算接受罪歌的存在并和它合为一体。」
考虑着理由,杏里迅速就理解了。
临也的话语中,充斥着明确的憎恨以及嘲讽。
「如此责难我的,却是那样干净利索的舍弃了人类身份的你,明明只是个怪物,就不要学人类做出会为什么事烦恼的样子好不好。」
他的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和方才无二的笑颜。
但是从杏里的视点来阐述,那些话语中,却清晰的散发出为了追逼自己而产生的强烈恶意。
「如果用方才使用过的悬崖的比喻来说,你所在的位置就是安全的特等席了。明明自己身处安全之地,却不断地对周围的人呼喊着『喂,好危险啊』『谁来帮帮他们啊?』之类的话。然后,在那两个人随时可能坠落的时候,第一个摆出被害者表情的人,大概也是你吧。」
「不对……我……怎么会……」
少女非常想要否认,却不是针对临也,而是渴望着告诉自己。
「这一次的事里面没什么恶人。龙之峰君也好,纪田君也好,都是以自己的意志前进着,就算知道危险却还是将绳子系在脖子上的。明明没有加害者,你却仍然会将自己当成是被害人吧。尽管可以解救他们的方法还有的是。」
「不对!我……」
「你打算说自己有办法去救他们么?难道你想以居高临下的视线,利用怪物的力量去拯救区区人类么?啊啊,纪田君大概还不太懂啦,不过帝人君大概会很高兴吧。通过这次施舍,他说不定会对你的存在产生信仰哦。」
在考虑否定的话语之前,却被临也接二连三灌输下一阶段的『否定』的杏里,她的心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随后,说是最后一击也不为过,最为重要的那句话逐渐被讲了出来。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园原杏里。没错,如同你所畏惧的一样,龙之峰帝人君和纪田正臣君确实陷入了某个危机当中。是比起刚才我让你想象的那个拔河还要危险的状况。」
「诶……」
「而我自然也会继续周旋在这其中。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嘛,你其实也是没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就是了。」
「才没那种事……」
拼命摇晃着脑袋的杏里眼里,赤红色的光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作为代替的无数渗透出来的泪光,杏里一副打算说些什么的样子。
但是在那之前,临也责难的话语又再度降临了。
「就是有那种事。因为,你在我刚才说拔河一事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叫出声对吧?『帝人君才不会做那种危险的事!』这样的。」
「……!」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的话,一般都是在考虑我是正常还是异常之前,先去在意那个问题才对吧?这可是常识。比起最重要同伴的安全,只考虑着自己事情的你实在是……」
啪。
这样的类似于没有子弹的枪声似的噪音响了起来,将临也的话语强制性中断了。
视野内存在的医院关联者们,也是一副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表情探寻着这边。
关于声音的正体,离得最近的临也和杏里立刻就明白了。
狩沢拿出了从同人志贩售会里拿来的大型传单并将之折成了巨大的纸炮⑺,然后一口气将之打破后发出来的。
在被护士小姐们发现之前,她迅速将纸炮收了起来,狡猾的笑着朝临也张了张嘴。
「临也。」
不是叫临临,面对一直以来都对自己采用昵称的她,临也静静开口。
「……什么事,狩沢。」
「如果再把我可爱的朋友弄哭的话,我可是会把你两只眼睛的眼皮熔接起来的哦。」
完全没有犹疑的,非常直率的笑脸。
与这个笑脸相反的,她的话语中也不存在一点威胁的含义,而是单纯的将事实讲了出来。
似乎接受了狩沢的话语和笑脸,临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伴随着与往常相同的苦笑,声音朗朗的说道。
「我对于狩沢你作为人类的这方面也最喜欢了。所以决定尊重你包庇怪物的行为。」
「是么?谢谢。但是我不原谅你哦。」
「真是的,虽然我觉得说得不够,但这里还是要卖狩沢小姐你一个顺水人情。而且差不多也到了必须要去脑神经外科柜台挂号的时间了。」
「嗯嗯,这样的话,你的确是应该去好好看看大脑的问题了。你的脑浆该不会也是狐狸形状的吧?」
狩沢再度以轻松的口气冲着他说道,并稍微耸了一下肩膀。
「算啦,如果我知道了那些撞了小田田逃之夭夭的家伙的事,就会和你联络的。当然如果人苏醒了的话,就告诉他我折原临也非常善解人意的来探病了。」
目送说着这些话独自离去的临也的后背,狩沢无言。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一角之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人紧紧的攥住了。
转过身来,站在那里的,是脸埋得低低的,手以小幅度颤抖的杏里的模样。
「狩沢小姐……我……我……」
比起是快要哭出来,倒更像是受到了强烈刺激之后的样子。
面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开解的少女,狩沢用力的抱住了她。
「啊……」
并不是平时那种类似于性骚扰似的拥抱方式,而是温暖的,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拥抱。
「没关系哦,不要太在意。」
将脸埋在用如此温柔话语安慰自己的狩沢锁骨之间,杏里呻吟般的低语。
「但是,但是,我……真的……」
「那是临也惯用的手段啦。有点类似于诱导询问。只是把一些足以让杏里混乱的事情举出来而已。如果觉得他说的话听起来是正确的,那只是你的错觉哦?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强盗逻辑一样的东西。」
「狩沢小姐……但是……我刚才,真的,是想要去砍那个人来着……」
「没关系没关系。详细的事我们待会再说好了。」
冲着杏里的后背砰砰砰的敲打着,狩沢持续地对她说出温柔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只是今天的话我会全部原谅的哦。哪怕杏里是古代的邪神也好,过去曾经将地球毁灭过一次好,我都会原谅的啦。」
尽管无论怎么听都不是普通的安慰话语,但是对杏里来说,却对这些说辞心存着无比的喜悦。
「……」
但是,甚至不能说出感谢的回应,杏里只是单纯的对自己身心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感到难过。
同时,少女对自己也产生了些许的恐惧。
临也在走廊一角消失的同时,罪歌的声音再一次于她的心中唱响了——
但是那些络绎不绝的罪歌之声,就连面对待自己无比温柔的狩沢都示以『爱之刀刃』。
就算现在的她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将之压住,但是万一,哪怕是万一不小心砍伤了狩沢的话。就等于是败给了罪歌的欲望。
光是考虑着这样的事,杏里的心头一角就被染上了恐慌的色彩。
——『你是个怪物』
如同要为杏里断罪一样的临也的话语,就算到了现在还深深的刺痛着自己的胸口。
不只是这样,那个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
虽然狩沢说了不要介意这件事,但是既然想不到反驳的话,那就一定是真实。
混乱不已的杏里,这么坚信着。
如果没有狩沢的『我原谅你』这句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杏里对于狩沢这样的女性在打从心底深处产生感谢的同时——
也对她自己本身,抱有了以往都没有的强烈厌恶感。
尽管如此,认识到即使如此仍然无法选择『舍弃罪歌』这一决定的自己,少女终于理解到了自己已经早就不是真正的人类了的事。
哪怕是寄生虫也没关系,一直以来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只不过是希望把自己的视线从真实上转移开来的借口罢了。
注解⑺:就是那种纸袋子,吹满了空气然后用手拍烂之后会发出爆炸声。
♂♀
川越街道 新罗的公寓
「没事吧?赛尔提。」
这座杂乱不已的公寓中,现在就只剩下回到了被窝的新罗和赛尔提两个人独处。
在成为了那样一个奇妙的情报共享团的领导人之后。作为结果,赛尔提整整花了半天的功夫埋首于情报收集,直至接近清晨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将全员的话都整理出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还简单,途中,她甚至为了阻止波江以及美香的对峙而伤透了脑筋。
那两个人虽然在诚二的面前还算得上是老实本分,可当他为了上厕所从房间里消失的瞬间开始,她们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发动了战争。
面对这场最终演变为针筒与铲子在空中飞舞的女人之战,周遭的人们可以说是拼着老命开始了劝解乃至暴力压制。如此诡异的光景。
尽管没多久后,在诚二回到房间的同时,那二人又一副在此之前的纷争完全不存在似的安静下来。
最为糟糕的还是在诚二说要借一下浴室时候的事了。
波江和美香都为了可以自然的与诚二共同入浴,再一次展开了完全没有止境的持久战。
在远处观望着这场闹剧的渡草冲着坐在旁边发呆的游马崎问道。
「……你啊,在看到那个的时候一般不都高喊着『现充去死啦』这样的话么,今天还真是安静。」
听到这个问题的游马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然后回道。
「诶?但是……那两个人不都是三次元的么?」
「……这样啊。」
完全没听到睁着一双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眼睛的渡草的回答,赛尔提几乎是一个人奋战在安抚骚动的最前线上。
在这样那样的纠纷伴随下,她终于迎来了新的早晨。
时钟的指针早就已经指向了接近白昼的位置,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休息,像昨日那样大声的喧哗也早就听不见了。唯一一个的游马崎,在上午过来观看了暑期动漫特辑,可是他所发出的声音比起波江和美香,简直就和池塘荡漾起来的波纹一样微弱。
好不容易确认了万事落定的赛尔提,疲惫不堪的倒在了新罗身边。
『总之,真是累死了……。我好像只能这么说。』
「抱歉了,似乎给你找了个大麻烦的样子。」
『没关系啦。我也是很久没做这些必要作业的感觉了。……只是,在搬运屋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前还不能掉以轻心啊。』
「是啊。最好也和四木先生他们通一下话吧。」
随着四木的名字冒了出来,赛尔提也是一副想起来什么似的表情,随之将自己的疑问打入了PDA中。
『话说回来,粟楠会的人也在追澱切阵内没错吧。』
「啊啊,关于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完结……。嘛,也许他们已经抓住了某些重要情报说不定。但是,我认为你如果要从粟楠会方面了解情况的话最好小心起见。自掘坟墓的话可就不好玩了。」
『……是啊。这已经不再只是我和新罗之间的问题了。我不想把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卷进去啊。』
看到那整齐的排列在一起的文字,新罗淡淡的笑了。
「赛尔提真的是很温柔啊。甚至比普通的人类还要温柔。」
『就算你奉承我也什么都得不到哦。』
看着躺在身边的她耸着肩膀的模样,新罗说道。
「赛尔提,我可没有奉承你哦。你在与人类相似的那部分上,还拥有着比人类更加温柔的内心。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担心。一直以来的你都对人类有着过大的评价,但是人类却远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这样的你可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人类的恶意上并深感失望,甚至因此化身为让世人绝望,企图毁灭世界的魔王之类的。」
虽然在脸上浮现出无数不安的表情,却又迅速切换成了灿烂的笑脸,仿佛是认可了什么似的,新罗点了点下颚。
「但是放心吧赛尔提!我就算你想要真的毁灭世界也同样是你的伙伴,哪怕因此去背叛全人类!作为最后一个残存的人类,死在赛尔提的手中也是我的夙愿。」
『真是毫无根据的妄想啊。嘛,先不提这个,我认为你是在杞人忧天。』
赛尔提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悠闲的往PDA上输入着文字。
『而且啊,一直以来都和粟楠会啊临也啊什么的保持联系的我,为什么偏偏要到了现在才对人类的恶意产生绝望呢?和海外那些有名的虐杀级别事件或者是战争之类的现实比起来,与其说我一个人,还不如说大部分的人类都会这么想吧……』
「我的意思可不是什么接不接受现实的问题,我是在期待你对我刚才的那番感人肺腑的言论表达出感激之情的说……」
『明明是在利用别人,有什么好感激的。』
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他在看到这些文字的陈列之时,一抹呆然的表情浮现出来。
此时新罗的眼神早就从文字上飞到了别处,还一边吹起口哨来蒙混过关。
『小学生啊你!』
赛尔提轻轻的打了一下新罗的横颜,再一次写出了一段话。
『算啦。就让我继续陪着你玩那些阴谋诡计好了。』
「赛尔提……」
『都说了我会陪着你了,所以就赶快养好身体吧。』
「啊!真是太值得我欢天喜地了。连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说的就是这件事!我的身体现在,到底储存了多少喜悦呢……啊痛!」
过于勉强的在躺着的状态下小幅度的踢动着手脚,新罗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突然间发出了脆响,忍不住就这么直接呻吟出声。
『喂!别闹啦!』
「痛痛痛痛……对不起赛尔提。但是,谢谢……」
找回原有的冷静,新罗乖乖的仰起头凝视着天花板。
「但是,从今天开始应该会有很多动向才对……到底先从何处入手呢?」
『果然还是鲸木重吧。』
「嗯……也对。」
『总之,这也算是面对害你受伤的人我所必须做出的决意,那个女人和矢雾清太郎,总有一方要付出代价……』
正因为新罗近在咫尺,所以赛尔提才要先考虑能看见的『敌人』。
——鲸木重。
——使用早已死去的男子,澱切阵内的名字进行人口买卖的女人。
——因为商品的大部分都是和罪歌一样的存在,所以期待从法律角度出手应该是很难的。
——但是只凭现在所搜集的情报来看,完全无法想象她是什么样的人类。
——比起我这样的存在,更感觉是类似于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魍魉魑魅。
——如今的她也一定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
池袋 某cosplay商店内
就在赛尔提思考着这样事情的同时——
她口中的鲸木,的确是身处于阳光无法直射的场所。
只不过,作为代替的,女人的身影是被笼罩在令人炫目的荧光灯之下。
「我要这个和这个。」
靠近收银台的她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对做工精巧的猫耳发卡。那上面的毛摸起来和真猫的一样光滑,如果戴在头上也是一副马上就会动起来的模样。
而将这些东西递过去的,却是一位用『社长秘书』完美修饰的,板着生硬表情的眼镜美女。接待她的店员也都怀揣着『这个人,要戴这个东西么?』的疑惑。
但是这些人同样都是专业人士的,所以类似的表情却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朝着身为顾客的鲸木笑脸相迎。
「谢谢您的光临,是送人的么?」
「不,自己用的。」
鲸木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以一种类似于讨论公事的语气回答道。
挺胸抬头的漫步在cosplay商店中的她,完全就是『职业女性』这个词语的最佳代表,给现在身处店内的客人们一种『或许那同样是在做某种cos也说不定啊』的错觉。
这样的她,将买好的猫耳装在袋子里夹在腋下,踩着高跟鞋向着池袋大街昂首阔步。
除了因过于强烈的光照使得眼睛稍微眯了起来之外,女人的表情僵硬到如同面部肌肉不会动弹,拥有和机械差不多的节奏一般,不断地在人与人之间穿梭着。
这个时候,从她的手机传来了并非音乐,而是公务有关的发信器样的蜂鸣。
按下了通话键,话筒的那头传来了矢雾清太郎的声音。
『是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虽然我尝试和澱切氏联系,却怎么都打不通。』
「澱切先生的话,昨晚因交通事故的关系,现在已经住院了。」
鲸木冷淡的回答道。
那些老人们,说来说去只是澱切阵内的影武者——而且是已经死去之人的影武者。
除了那个演绎明星事务所社长的影武者之外,为了不让其他人查出重要的身份证明,剩余的家伙们都会被当做身份不明的病号对待吧。
有关那个用『澱切阵内』的户籍,被当成社长的澱切,尽管可能产生已经去向不明的神秘男人却突然成为了交通事故的受害人这样的话题出现,不过对于目前的鲸木来说,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什么?!那样的话,我所拜托的工作怎么办!』
「由我继续接引。一定会努力尽人事的。」
『这,这样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如同昨天一样,还会有尼布罗的妨碍也说不定,请慎重一点。』
「我明白了,矢雾先生。」
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公务式的口吻回答的鲸木在这之后就迅速切断了通话。
赛尔提·史特路尔森的头和身体。还有,罪歌。
要把这些东西都提供给矢雾清太郎,才是澱切阵内最后接受的委托。
虽然就算把这种工作放在一边不管也行。但是她却为了将与『澱切阵内』仅剩的联系彻底切断,才会决定要把这份工作干到最后。
如果非要说别的理由,大概也是想要通过这个将自己的决意传达给身为『敌人』的粟楠会,以及同样身为『敌人』的折原临也吧。
当一切都完结,且粟楠会对自己的敌意也如同雾般散去之时,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呢。
鲸木一边思考着这件事一边继续大步前进着。
被澱切阵内这样『空白的人类』暗中操纵,持续着那被限定好的人生。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的机械。并非对这个决定从未抱有过疑问。
只是,女人并不懂得其他的生存之道。
虽说是暗道的工作,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为了追求自由而放弃一直以来稳定的人生。
所以就做出化身为澱切阵内系统的基石,将自己的未来嵌入澱切这个人类的影子里,持续不断的生存下去,这样的觉悟。
话虽这么说——在她放弃自己的同时一并接受的世界,早在某个时间点上,就彻底的崩溃了。
契机是,圣边琉璃。
就是当那个作为自己侄女的女子,成为『商品』进入视野中时,鲸木的第一个契机降临了。
现在回想起来,把琉璃扯进这边世界的事,尽管鲸木重本身并没有参杂任何私情,但疑问却依然保留着。
知道了这个和自己拥有同样血液的女人,却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并幸福的生活着这件事,她确实记起心头涌出的那些许嫉妒。但是却没到杀意或者是强烈憎恨的程度。
作为证据,她在看到之后变成『商品』的那个人不幸的样子,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愉快。
即使如此,对于持续作为『澱切阵内』而行动的她来说,没有任何去解救圣边琉璃的理由,正当她以为这完全不会改变的每一天将继续进行下去之时——
影武者的老人和客户们达成协商,将圣边琉璃的父亲杀害了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更进一步来说,在这之后,圣边琉璃化身为怪人『好莱坞』,为父亲报仇这件事,她更是做梦都没想到。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鲸木感觉到的是——
一直追寻着电影用特殊化妆师这样梦想的她,居然给自己画上特殊的妆容并展开复仇的行动,这让鲸木觉得稍微有些羡慕。
就算坠落到那个地步,就算被破坏的体无完肤,却依然对梦想坚持不懈的前进着。
相反的,值得自己执着到那个程度的东西却根本不存在。
站在澱切阵内这个黑幕立场上的她,并没有急切渴望抵达的最终目的地。
然后,就在这个逐渐崩坏的『澱切阵内』外壳的缝隙间,她也缓缓的有了种看见梦想的感觉。
即使是给人机械人偶一般印象的她,也确实有着自己的梦想。
『想要找到自己的梦想』这个如同说相声一幕似的梦。
想要找到梦想这样的梦想,被如此奇妙的螺旋所囚禁,她态度冷淡的持续着每一天的日常。
直至折原临也这一明确敌人的出现。
当鲸木想到自己所认定的敌人临也之时,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对其深不见底的感激之情。
像这样一大早迎向朝阳,肌肤和眼睛同时享受着日照的温度,就连熟悉的风景显得不同起来。
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好,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当把矢雾清太郎的工作处理完毕,将那个报酬得到手之后,她就想着去什么地方旅行也不错。
或者说,和十年前开始就对自己的工作多次进行妨碍的九十九屋真一这个存在,来个一决胜负比较好呢。
只是如果想要完成清太郎的工作,有着尽快将Dullahan的身体和头入手的必要。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把自己持有的那把『罪歌』再一次进行解剖。
至于平和岛静雄,虽然叫一个直属于自己,潜伏在警察内部的『小孩』去绊住,但当这件事完结之后,最好还是放了他。
只要好好诱导的话,肯定可以作为针对临也才能使用的王牌。
但是,就斯隆在那之后并没有和自己联络一事看来,监禁临也的计划可以当做失败了。这也就是说,临也到现在还是处于无人牵制的状况下。
鲸木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走进了临近的公园里,随便的找了一棵树靠了上去。
然后,从包中取出了池袋观光景点的导游杂志,以一种非常认真的目光开始确认情报。
对于她来说,临也的自由什么的,还没到需要舍弃自己自由行动时间的紧要程度。下了如此判断的鲸木,慢慢的将每一页纸都仔细的翻阅起来。
随后,她折起了『可以和许多猫咪共同玩耍的Cafe』以及『执事咖啡厅SwallowTail』这两页的角做记号之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各自拥有的服务。
接下来,就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两家店的景象。
一个是戴上了刚买的猫耳的自己,和一大群真正的小猫在一起翻滚睡觉的模样。
另外一个则是,被那些精于本分工作的执事们围绕在中间,称呼为『大小姐』的自己的模样。
想象中的自己在面无表情的同时,考虑着这件事的鲸木现在的表情也是和以往一样的铁假面。
到底是去和猫嬉戏呢,还是暂停预约去期待已久的执事咖啡厅呢。
女子对任何一个都抱有相同分量的期待,就这么一直留在了公园的一角,而环绕在她身上的那股奇妙的氛围开始向周遭的空间扩散开来。
♂♀
川越街道 新罗的公寓
在不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正为执事和猫的问题烦恼不已的情况下——
赛尔提回忆起了另一件情况紧急的事,缓缓的从新罗的身旁坐了起来。
「?怎么了,赛尔提?」
『啊啊,话说回来我忘了一件事……昨天发生了太多导致累了的关系吧,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要通知你一下。』
随后赛尔提在自己了解范围之内将帝人和正臣的现状讲了出来。
DOLLARS和黄巾贼,现在正以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形式产生了冲突。
无论是帝人还是正臣,都已经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这件事。
但是,他们两个却在抱持着各自想法的同时,开始针对对方的队伍展开了攻势。
而更加麻烦的是,站在这种立场上的帝人,同样面临了贄川春奈的搜索委托,以及粟楠会赤林先生的『警告』危机。
最需要重视的,应该是来自『粟楠会的警告』吧。
赤林确实是粟楠会的干部当中性格最为圆滑,可以用话来讲通的存在。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无论怎么说,他都还是如假包换的粟楠会一员。
赛尔提特别畏惧的是,在帝人不知道的情况下,DOLLARS的成员有使用麻药这件事。
如果让讨厌麻药的赤林知道,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居然有人敢做这种事的话,那些人会怎么样,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说实话,如果不牵连到DOLLARS和黄巾贼的话,那两个人直接找一个可以看见夕阳的河滩上打上一架也挺好的……但周遭似乎并不容许这样的状况发生才对。特别是帝人。』
「黑沼青叶君啊……。果然那个时候把那家伙的脑袋切下来会比较好么。」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笑话』
知道他其实有一半是认真的,赛尔提还是强调着『笑话』这个词将新罗的回答否定了。
关于这方面的事,最后到底会怎样收场,赛尔提根本连想象都做不到。
如同帝人所说的,将DOLLARS和黄巾贼尽数破坏,让双方都恢复到0的状态,再重新编织新的羁绊?
——但是,不可以。
——这种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赛尔提想到,尽管不知道理由,却依然坚信着这不是可行的。
她期待着在思考的途中会闪现出一些代替方案来。
可惜的是,出现的回答,比起代替方案,更像是增添了新的烦恼。
『杏里。』
「诶?」
『帝人君想要做的事情……那种想要全部破坏并重新再来的方式,却无论从哪里看都没有给杏里留下位置。这样是不行的。绝对,不行的。』
赛尔提在对着新罗下达了如此断言之后,就用毫不犹豫的文字在PDA上重新编织起了全新的话语。
『杏里她到底有多担心帝人和纪田君,这点我也知道的很清楚。但尽管如此,却要刻意无视掉那个孩子的心意,将帝人和纪田君之间紧密相连的线全部斩断,无论怎么样想都……』
听起来是在埋怨着帝人的举措,赛尔提再次将PDA面向了新罗。以迅不可挡的气势快速的将新的文字打了出来。
『那样的事,不是太过于自作主张了么。』
新罗看着这样的赛尔提,露出了脸上的微笑,如同自言自语般的低语道。
「赛尔提,果然非常的温柔。」
接下来,他的视线穿过了赛尔提本来应当存在脑袋的位置,冲着她说出了祥和温暖的话。
「我最喜欢了,你的这方面。」
与平时那种类似于打招呼式的口气截然不同的氛围,他是无比认真的。
『你你你你屯让让让让让所所所大W乙Z3哇』
本来是打算写出『你突然说什么啊』的话语,却被新罗那副认真的模样惊到,手指的影子都整个震动起来。
『……不,那个,虽然很高兴……。就算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但在周边却存在着很多人这件事我想你也明白,这不是让我很害羞嘛……』
倘若赛尔提拥有着和人类相同的身体构造的话,现在恐怕全身都染上羞怯的赤红了吧。
如果脖子上面的头依然存在的话,说不定已经满面通红的将眼神从新罗的脸上移开了。
『这样子更加睡不着了吧,笨蛋。……正好,以前在用的某个聊天室里杏里在不在线,我去查一下吧。与其用邮件在那里玩接龙,还是这样的方式比较容易说话。哪怕是稍微的一些闲话也好,我去看看情况。』
强硬的将话题转移回一开始的目的上,赛尔提在自己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的情况下告知了新罗。
『其实我也在迷惑。虽然帝人叫我对杏里要保密……。但是再这么下去杏里就会一直被当做局外人,这样总觉得不太好。』
「啊啊……这可有点难呢。其实我也在烦恼着是否要告诉她。如果是临也那家伙的话,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就说出来了吧。因为那也算是可以煽动他人不安的话题。」
新罗甚至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临也早已对不安的杏里进行了语言挑衅,就说了这样完全偶然的话。
听到了这个假设,赛尔提突然感到胸中而有股微妙的骚动,她打开了放置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一手小心的将文字点缀在PDA之上。
『对啊。杏里虽然是个坚强的孩子,但说不定也有着自己的烦恼……如果真要把那个孩子也卷进来的话,势必要采取慎重的行动。』
这个,就是对如今杏里的状况一无所知的人,所道出的充满顾虑但却空白无力的话语。
♂♀
同一时刻 池袋 某cosplay商店
「真的很抱歉,那个商品,在今日就已经全部贩售完毕了……」
「这样啊……非常感谢。」
店员礼貌的冲着站在cosplay商店后方的杏里回道。
这已经是和临也相遇的数小时后。
少女的内心,好不容易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如果狩沢小姐不在的话会怎么样,杏里在心头暗想着。
如果那个时候和临也继续对话下去,现在的她估计真的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狩沢全盘接受了在那之后杏里心中不断蜂涌而出的不安和恐惧。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种人如此温柔呢,稍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杏里,就这么直接朝狩沢询问了起来。
闻听此言,对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柔和的笑意,将自己的额头轻轻的贴在了杏里的前额。
——「大姐姐啊,可是所有可爱事物的同伴啦。」
——「等到了我这个年龄的时候,无论是『帅』还是『可爱』都可以算进来了。」
——「这和你是不是人类并没有关系。而是和你是否会和我因同一件事微笑,或者因同一件事哭泣有关。」
——「杏里你这么可爱,又笑得出来,而且,还会因自己的朋友而悲伤到哭泣的程度,不是么?」
——「所以说,没关系的。就算其他人要否定杏里,我也会接受你的哦。」
——「是不是人类什么的,小田田和渡草草都绝对不会介意的。如果要说游马亲的话,反过来会高兴的不得了倒是真的。其实我也是非常的高兴啦。」
——「帝人君和纪田君也没关系的。比起我们来,他们更加明白杏里有多么温柔。」
明明自己也是非常担心门田的事,她还是空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陪着少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亲切的听完了杏里的话。
与和赛尔提交谈的时候相同,杏里的全身都被浸泡在一直以来都未能感受过的安定当中。
就算知道了自己的事,却依然接受自己的人类仍然存在着。
——「帝人亲的事情,我可以用随身携带的电话到允许使用的地方帮你调查一下。使用DOLLARS的揭示板就可以了。」
——「所以说啊,杏里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也许是为了让杏里转换一下心情,狩沢拜托她去买某个『日用品』。
——「当小田田起来的时候,看到全体女孩子都戴着猫耳来探望自己,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着这句话,她就把memo以及现金交给杏里,让她去cosplay商店买几个附有猫耳的发卡。
但是,这个发卡似乎已经卖完了的样子。
既然店员都讲了『今日』,那么就是说今天之内不会再有进货了吧。
虽然想着是不是去找一下别的店,但对于cosplay商店本体就不大习惯的杏里,实在是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只好做出了先随便四处逛逛的决定。
仔细一看,这附近和漫画以及动漫相关的店还真多啊。
考虑着这些的杏里边浏览着放置于店外的看板,边慢慢的前进着。
嗖
这样一下,是一股特别阴寒的冷风自背后拂过的感触。
——诶?
——怎么回事……这个。
——被谁,注视着?
尽管『感觉到视线』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短语,但其真正的意义是『被什么人瞪着』如此的认识,对杏里来说却是首次的经验。
但是,与其说是杏里注意到了,还不如说是『罪歌』注意到了。
在她心中的罪歌之声们突然间变的吵闹起来,将欢迎和拒绝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向着杏里的全身传递开来。
有什么在附近。
谁在附近。
和自己,不,应该说是和罪歌有着某种关联的什么人,在这附近,一直从暗中窥探着这边,类似的感觉。
不能看。
不可以回头。
像这样的想法,也确实存在着。
虽然全身的细胞都在不断的发出警告,杏里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视线朝着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回头了。
然后,在看到了那视线所到之处,向着这边靠近的影子,杏里想到。
这个,真的是巧合么?
还是说,无论是自己还是她,或者是帝人和正臣,都被卷入了即将发生的巨大事件的漩涡当中。
如果是这样,她只能感觉到被这所谓的偶然所构成的螺旋状因缘那无比诡异的气息。
一方面,令杏里考虑了如此之多的少女——贄川春奈,以那张一如既往的美丽脸庞上病态的笑意,和伴随着风飘起的柔顺黑发,在杏里的面前站定了。
中心区的人行道上。
无数的路人不断来回的道路上,两名少女对面而立。
看着无话可说的杏里,贄川春奈静静的微笑着。
面对那种颇具妩媚的微笑,杏里光是叫出对方的名字就要花费一番力气。
「贄川……学姐。」
被这样称呼的少女——身为『罪歌』其中一个『孩子』的贄川春奈,保持着赤手空拳的样子接近了杏里,对着她耳语起来。
「能不能和我一起到那边的公园里去呢?」
「诶……」
「虽然就算在这里开始我也无所谓,不过你……对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太喜欢对吧?」
贄川是想要做什么这件事,杏里立刻就了解了。
因为,自她那平静镇定的语气里——却溢满了对杏里的对抗意识,或者说是杀意也不为过。
聊天室
…
狂【话说回来,这不就成为了世界朝着革命迈进的第一步了么?虽说住在电脑海洋的人们有一大半都被恶作剧所困扰,但我是明白的,这根本不是恶作剧。那个,的确是『真货』没有错。】
狂【尽管至今为止已经有无数的影像作为超自然现象的证据,但依然有人会用疑问的眼神去看待的原因之一,就是只用一台照相机去拍出来的东西是不值得信任的!】
参【这样啊。】
狂【如果有两台照相机,而且是从不同的角度,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将怪物啊幽灵啊这样的存在拍摄下来的话,才具有了巨大的象征意义。正如同一个人的目击证词会被当成是错觉一样,一台照相机的话通常只会被人们说成『是PS的吧!』而不了了之。】
狂【正因为如此,这次的case是非常重要的。】
狂【虽然没有出现在电视上并直接播出影像,就连企业和新闻单位所运营的网络新闻上都被打了马赛克——但动画网站和静止画网站,SNS和Twitty,一个个的,不断映出这个非人类的影像,甚至现在连照片也流了出来。】
狂【这已经是可以用真实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吧!】
狂【就在今天这个日子,终于在池袋这座城市里出现了『什么』!】
参【真可怕呢。】
狂【没什么好怕的啦。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共同面对。然后,死的时候也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夙愿,参小姐。】
参【真高兴】
参【亲】
参【痛】
参【被掐了】
塞顿进入了聊天室。
塞顿【晚安——】
塞顿【好久不见了】
塞顿【罪歌小姐……好像不在啊】
狂【这可不是,居然能和本聊天室的伟大前辈,引领众人的塞顿小姐重逢,我真是感到万分荣幸。】
塞顿【还是以前一样兴致高昂呢。】
参【晚安】
塞顿【那个,发生什么事了?】
塞顿【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过去的聊天记录。】
狂【啊呀呀,看这个样子,塞顿小姐还不知道啊。话虽这么说,其实真正在网上传开来也不过是30分钟以前的事罢了,说没办法也真是没办法呢……不过反过来想一想的话,只花了30分钟就把话题传播的这么广阔的Twitty的力量也同样可怕呢。】
参【真可怕】
狂【不过,比起现在跑去查之前的记录和Twitty,我还是建议你直接打开电视看新闻比较快。】
塞顿【新闻?】
狂【嗯。正好是午间新闻的时间,只要找大王TV附近的新闻特辑看就好……】
塞顿【总觉得有些搞不懂诶……】
塞顿【稍微去瞧瞧吧】
♂♀
川越街道 新罗的公寓
赛尔提因为太介意聊天室里狂他们发表的激动人心的事件内容,直接端着上网本就这么移动到了有电视的客厅里。
于是,在那正好是提早结束了假寐的其他人重新开始聚集的时候,可以看见观赏完暑期动漫特辑的游马崎,漫无目的的换着台的模样。
此时的他发现了赛尔提来到房间的事,微笑着搭话道。
「啊,赛尔提小姐,已经起来了么?还是说熬夜了?」
『是啊,有点睡不着。话说回来,可以把遥控器借我一下么。』
「不,与其说什么借,这本来就是赛尔提小姐和岸谷先生的东西嘛!给你给你。」
『谢啦。』
赛尔提安然的接过了遥控器,将频道切换了过来。
到目前为止,对她来说还处于『平和』的范畴之内。
虽然有些介意波江的事,但是只要在诚二的视野范围之下,那个人也不会随便乱来。
因此赛尔提就这样没有抱着任何的警戒心就切换到了大王TV的新闻频道上。
这个时候——
从那里播出的新闻,一般市民不用说,甚至是能将赛尔提也一并拉入非日常的内容。
『好,这里是成为现场的池袋站东口之前。』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池袋车站那一直以来都看惯了风景。
但是,在其中之一的地区却被人用警示条给隔了开来,散发出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怎么了?
——有杀人魔么?
无论是什么时候,赛尔提都在担心着会不会有自己认识的人被袭击了。
同时她也非常清楚,自己这种操心病大概是永远治不好了。
放在桌子上的上网本上,狂将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地址贴了出来。大概是图像揭示板的样子。
迅速的按下了那个连接之后,电视的报导记者就这么开始说起话来,而这也和赛尔提注意到画面上角的直播标示是同一时间。
『在这个无数行人通过的旋转门中,也许正是瞄准了这样一个比肩继踵的时刻——上午11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将人类女性的头部丢了进来。』
——诶?
在方才的直播画面上,简洁的写着这样的标题。
【充满狂气的白昼!池袋站前的女性头部】
——哈诶?
那傻眼了的声音逐渐升上心头,赛尔提缓慢的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上网本的屏幕上——自己作为视觉而行动的【影子】,被那一张图片深深的刺入,随后直接将她的心也整个燃烧殆尽。
因为,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平常人会使用的手机照相机所拍摄下来的影像中,女性的头部就这么清楚的映了出来。
房间里的所有人,同时把视线集中在其中一位少女身上。
张间美香。
那颗脑袋的脸,和她的脸有着近乎恐怖的相似之处。
但是,赛尔提却没有朝那边看。
她在瞧见画像的第一眼就瞬间明白了。
映在上面的,正是自己的『头』这件事绝对没有错。
一直以来不断追寻着的,自己的『脸』,却通过网络全世界放送这件事,赛尔提已经确信了。
如同崩溃了一般她迅速朝着地板倒了下去——
甚至连对周遭声音的反应都来不及听取,就这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