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某处 卡拉OK包厢中
就在这个与其说池袋,还不如是整个日本都为这条离奇的新闻所沸腾起来的时候——
四十万博人却依然伴随着冷汗坐在椅子上。
也许是为了变装吧,头发由啫喱强制性的梳成了一个大背头不说,他甚至还用一副深色的墨镜将自己的眼睛也遮盖起来。
现在的男人,正处于一种非常麻烦的立场之上。
明明直至不久以前,自己都还在某个涉嫌贩卖违法药物的组织里担任干部。说是手握实权也不为过。不过,却在和名为『双头蜥蜴』的组织互相抗争的正当中,被折原临也和他的手下一起,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
现在的他,是作为折原临也的棋子与DOLLARS接触的同时,而暗地里,也接受澱切阵内的指示展开行动。
如果自己是被临也所派遣的间谍一事暴露的话,他估计会被DOLLARS内部的人处分的吧。亦或者是,同样身为澱切的间谍这件事暴露的话,自己也毫无疑问的会受到折原临也的处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直接将『与澱切接触过了』的事告知临也呢。
还是将『我是折原临也的间谍』一事告知DOLLARS呢?
在不断的迷茫之后,如今的四十万所选择的道路,却是静静的观察哪条选择支最终会带领自己走进安全区域。
作为结果的就是,无法背叛任何一个阵营的他,正逐渐被自己戴上的绳子绞紧脖子。
——反正都要下地狱了,干脆扯着全员一起去算了。
这就是,四十万所得出的结论。
就这样暂且一段时间都去做多重间谍,尽可能的掌握住各个阵营的弱点,在自己破灭之前,将一切都毁于一旦。
尽管这场无谋的赌注中,自己会生存下来的可能性也是非常之小。
但是,四十万却已身在不得不接受这个赌注,被围追堵截到无路可逃的地步了。
假如现在立刻跑去报警,并把自己的罪孽全盘托出,进入看守所的话,也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
但是,进入看守所。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自己苦心经营,构筑出来的所有名声都将毁于一旦,对四十万博人这个人类来说,简直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所以自己一个人去死,像这样的道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包含进选择支中去。
这样的他,现在也是浑身冷汗的继续坐在椅子上。
如今的房间里,除了博人以外别无他人,从卡拉OK的画面中响彻全屋的是歌曲选择的目录音乐。
像这样保持便装的模样等待着的,是不久之后即将到临的,澱切手下的人。
虽说是双方商定了要定期取得联络,但使用电话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现在就干脆采取像这样在卡拉OK包厢里直接会面的手段。
无论是何时入室何时出去都没有规定的时间,四十万被要求用已经决定好的假名去订房间,至于钱则是由澱切那方面的人来出。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抓住小辫子了吧——但绝对不能对折原临也的情报网太过轻视,关于这点,博人可以说是自己早已有了亲身体验。
更何况,他们这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折原临也的棋子。卡拉OK包厢的店员说不定也可能是临也的手下,这样一个假设四十万同样无法舍弃。
所以说,他就早在离开家的时候就做出了这样的变装——
当看到那个迟到了30分钟才进入房间的男人,四十万的眼睛整个都瞪圆了。
明明是夏天,对方却戴着编织帽,还有一张盖至嘴巴的面具。
既然有了前车,那么墨镜的存在显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反过来说这个人只是显得更加可疑,并可能因此吸引了他人多余的目光。
这么想着,那个男人在走进来的瞬间,从嘴里吐出了什么东西。
在注意到那是对方那变装用需要夹在牙齿上的棉的四十万面前,男人将自己的胡子一口气剥了下来。
「抱歉。我迟到了。」
从门打开正好看不见的位置探出腰来,男人第一次出声了。
「……我是澱切的手下。你就是四十万博人君咯。」
「是,是的。」
「抱歉,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男人的脸上一边浮现出了爽朗的笑容,一边朝着四十万询问道。
「那个……我倒算了,只是为何您也要变装呢……」
「啊啊,不好意思。现在正好是无法用这张脸在大街上闲逛之身。稍微向别人借了点钱啦。为了不让那个恐怖的酒保服讨债屋发现。当然同样是因为那些欠款,我才会作为澱切的手下四处奔走就是了。」
本以为会来的应该是更加强势的人才对,却没想到是位想象与实际差别极大的人物。虽然为对方变装一事表示惊讶,但稍微想象一下倒是完全觉得有道理。四十万也是把池袋当做家里的后庭了解过,所以他将平和岛静雄的危险度非常强力的刻印在自己的脑髓当中。
「但是,那个催债屋,现在不是有风声说已经被逮捕了么?」
「只是风声吧。我不相信传言,就算非要去信,但他其实今天已经被放出来了也说不定。……啊啊,抱歉。我这个人稍微有些胆小。」
男人用遥控器点好了饮料之后,就这么无言的将面具重新戴好。
然后,当确认了店员迅速的将饮料拿了进来,并离开了房间之后才再度将面具取了下来,放置在桌上。
对于他这个举动,四十万不可思议的询问道。
「……但是,被我看见了你的脸不是白费了么?不,虽然还戴着编织帽和墨镜……但,已经差不多就是原来的脸了吧。」
「哈哈,没关系。我相信你啦。」
——在说什么啊,这个家伙?
面对直白的讲出这番令人烦躁的好言好语的对方,四十万表现出了露骨的惊愕之色。
而那个男子,却在看见这个表情的同时,发出了哈哈一笑。
「啊啊,抱歉。明明是刚见面却用『我相信你』这种可疑至极的话语。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理解……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哦。就算你会和澱切阵内为敌。」
「……?什么意思?」
「我就说实话好了。澱切阵内,昨晚,已经遭遇了交通事故。」
「!?」
被突然告知这一事实,四十万的感情流动瞬间就停止了。
似乎是为了特意钻这个空子一般,男人淡淡的说道。
「根据秘书的鲸木小姐所言,大概至少半年都动不了了。嘛,那个老爷子也到了这把年纪了。或者就这么直接去那个世界也说不定。」
「这,这样的话。」
「哦,你以后都自由了,我可不会这么说哦。鲸木小姐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而且,受她指使四处奔走的我,也对你的情报有所耳闻。无论怎样,你总要被折原临也支使的到处跑不对么?我也知道那家伙的事,居然和那么难对付的家伙为敌,真同情你呢。」
「……」
因为被告知了讨厌的情报,四十万立刻就意志消沉起来。
但是,面对这样的他,男人却友好的继续说道。
「嘛,先听着。我也并没有对澱切阵内宣誓过自己的忠诚。虽然觉得那个眼镜秘书,叫做鲸木的家伙是个好女人啦。总有一天要把那个女人也上了⑻,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不过,关于接下来,你啊,愿不愿意和我合作然后一起赚大钱呢?」
「诶……?」
「就是夺取澱切阵内所持有的一部分资金的事啦。」
——怎么搞的……?
——这家伙,真的是澱切老爷子的手下么?
——不,还是说,是为了测试我会不会背叛,特地找来的帮手。
——在我知道澱切是不是真的遭遇车祸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赞同他的意思比较好。
对这个说出了如此唐突事实的男人,四十万转而疑窦丛生。
「比起资产,还不如说将那个家伙的买卖路线一部分给拿下的感觉吧。」
「……不,这不是挺不妙的么。」
「哈哈,现在不妙的应该是澱切那方面,没错吧?在这个被粟楠会的人盯上的时期,他到底是踢上了哪块铁板啊。不……根据传说,挑拨那家伙的人就是折原临也的手下哦?」
「……!?」
又是这样突然而来的情报,四十万狼狈不堪。
——可恶,这个家伙的情报,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啊?
——总觉得,现在根本是一点不值得相信啊,这个大叔。
在这个比自己大上了10岁左右的男人面前,四十万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但是,如同完全理解了这样的四十万似的,男人轻轻的点了点下颚,眯起了墨镜深处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明白了。你无法相信我的事对吧?没错,你已经是站在悬崖前面的人了。会产生警惕心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没什么回赠的礼物的话,就无法信任我对吧。」
「这个嘛。」
对惶恐作答的四十万,男人这么回答。
「门田京平。」
「?」
「门田京平,这个DOLLARS的有名人你知道么?」
「几天前似乎听说过他被车撞了的传闻。」
四十万在之前调查DOLLARS的时候,自然对相当有名的成员门田进行过检查。更何况,有关他的事故这件事,就在昨晚,和龙之峰帝人初次见面之时,也从DOLLARS的内部听说了详细的情况。
「现在,不少人可是红着眼睛满世界去追捕那些撞人逃逸的罪魁祸首。如果一个不小心,犯人可能会被处以私刑也说不定。」
「嘛……也许吧。但是,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话题?」
完全搞不懂对方的意图,四十万茫然的盯着男人的眼睛。
但是,配合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他的眼睛可以说是相当巧妙的隐藏在了那和自己差不多的深色墨镜之下。
然后,男人再一次朝着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并确认了那扇门确实被关得紧紧的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回道。
「如果我说,我知道那个犯人是谁的话呢?」
沉默。
直到完全理解男人的话语,并可以做出自我判断之前。
「……等一下。你知道……犯人是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着这样爽快说出了答案的男人,四十万陷入了思考当中。
——原来如此。
——是想把找到犯人的荣誉让给我的意思么?
——但是,从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的犯人就是真正的犯人有多大保证?
——也许这个人也是为了愚弄什么人,才去利用我的也说不定啊?
「……我觉得这才是最难让人相信的吧。不仅仅是警察。明明采用了人海战术却依然找不到犯人的DOLLARS,凭什么你就能找到呢?你有什么证据?」
至少应该听一下证据的内容,然后再根据里面的提示自己去找出犯人比较好。
但是,从男人的口中所吐出的『证据』,却着实超越了四十万的想象。
「啊啊,证据有啊。就是这个。」
于是,男人把手机拿了出来,一张照片出现在画面中。
那里映射出倒在地上的青年的模样,很明显是遭遇事故之后立刻拍下来的。
「这个是……」
看到这张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四十万迅速就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被车灯照到的,事故受害人的身体——
不是从有着这个车灯的车子内部拍摄的嘛。
嗖的一下,四十万就感到自己的后背上沁出了无数的冷汗。
自己就在刚才,莫非是看到了什么非常不妙的东西啦。
男人用非常爽快的,仔细看看居然浮现出了某种异样古怪的笑容,如同要将四十万的不安就此证明一样的话语说了出来。
「这是我啊,在助手席上的拍的。」
「……」
四十万,就连动嘴这个细小的动作都办不到了。
不仅仅是嘴,手指或者脚尖什么的,都因为过分的紧张而动弹不得。
本来以为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只是澱切的手下而已。
一开始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比起折原临也啊或者是澱切啊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只是一眼瞧上去脸的长得还不错,可以被那边一些女人花钱供养起来的小白脸,然后给旁观者类似于一旦有了钱就会跑去打小钢珠然后破产之类的印象。
但正因为如此,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却道出了如此危险的情报一事,让他的全身都被恐惧感所包覆了。
——骗人的吧。
——这样,看上去像是老好人,优质男人的大叔……。
冲着肩膀颤抖起来的四十万,男人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
为了将四十万拖进更为深不见底的泥沼当中。
「没错,就是我。让那个犯人这么做的。以『教唆』的方式。」
「……啊……不……」
「没错,我毫不犹豫的教唆了那个司机去犯案。也就是说那个司机就是真正的犯人。我可是从旁边看着的。不会再有比这个更直接的证据了吧。真可惜,虽然没有站在裁判席上作证的打算,但如果我把这个情报卖出去的话,不仅仅是警察就连DOLLARS的小混混也要变成你的对手咯。」
在被话语逼得无处可逃的四十万面前,男人用食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着。
「这个情况下,你觉得我有罪么?不,杀人教唆之类的罪行倒是成立,但是话又说回来我教唆了那家伙的证据哪儿都不存在好吧。退一步来讲,就算教唆一说可以成立,我也可以申明自己只是在说梦话呀?如果只是以教训一下为目的才这么说的话呢?嘛,这样是否会被告上法庭我也不知道啦。」
似乎是很高兴的笑了之后,澱切的手下用吓一跳的方式对这个话题继续进行煽动。
一方面,比起要去喝眼前的饮料,四十万却连将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一下的事都办不到,他能做的,就是对男人尽可能的展开询问。
「为什么,对我说了这些话……」
「我希望你信任我啊。虽然我握有你的弱点,但你也握有我的弱点。五五分成。对于只是单方面捉住你的弱点的临也和澱切,我可是相当擅长构筑起良好的友人关系哦。」
迅速就回答出来的问题。
——谁?
——这家伙到底,是谁?
——第一次见到的脸。而且也和黑道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感觉就是站在大路旁边的男公关一样的氛围。
这个男人,和临也以及澱切比起来怎么看都有点小家子气。就算和他合作,估计也是过一会儿就快乐的背叛你的家伙。
夺走澱切的资产。没错,当这笔交易成立之后再踢开这个男人的话,自己说不定还可以东山再起?被这样的诱惑所引诱的四十万,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如同蒙混过关似的重复着质问。
「为什么……是门田呢?难道是澱切的指示?」
「不……我和他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仇恨,也没有收到澱切老爷子的直接指示。不过,只要把门田的行动封锁起来的话,会有因此高兴的家伙存在。关于我是想要帮谁达成夙愿这个话题,还必须和你多建立起一些信赖关系才能说哦。」
男人将饮料里的冰含在嘴里,任由其在舌尖缓缓融化的继续说道。
「排名第一的理由嘛,是为了让我最新的棋子可以认真的听从我的命令才尝试着这么做的。」
「棋子?」
「啊啊,不。是我这边的话题啦。所以说了,你愿意和我合作么?」
四十万稍微闭上了嘴思考了起来——然后,带着一份决意开口道。
「……可以让我详细的听一下您的说明么?」
反正已经不可能再堕落下去了。
自己的弱点虽然被澱切和临也所知晓,但知道这个男人秘密的却只有自己。
果然,这个男人真的是小家子气。居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分割不均的交易。
更何况,如果这个时候的对手是折原临也的话,就算是分割不均的交易一定在其内部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黑幕,自己同时会因此有所防备。不过对于这个目的是『钱』的男人来说,这份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冲着暗地里做出了如此打算的四十万,男人大力的握了握他的手。
「真是太棒了。你真是聪明人。四十万博人君。」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啊啊,这可真是失礼。我的名字是——」
接下来的30分钟后。
二人就针对今后的动向进行了说明和情报交换,这就立刻告别起来。
他们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呆的时间过长的话会对双方有危险的这件事吧。
四十万也是,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男人。
在深刻的了解到这一点的同时,男人目送着首先离开房间的四十万的背影——然后一个人笑了起来。
「那种情报,根本就不算是弱点啦,真是笨蛋。」
挺立于距离破灭极近之地的男子,在卡拉OK包厢里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笑着。
「因为啊,我和那个司机,可是被门田牢牢的记住了脸的样子了啊。」
注解⑻:原文是手籠め,意思就是强女干(掩面)。
♂♀
都内某处 废弃公寓
「……诶?」
在这座龙之峰帝人,黑沼青叶,以及蓝色平方的成员们暂时作为根据地的废弃公寓内。
帝人在查看手机上的SNS网站时,被一条刚发表出来的新闻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应该不可能是……赛尔提小姐的头吧……?」
因为某条所谓的人头被扔进享有步行者天堂称号的池袋东口站的新闻,帝人把手上所有在做的事都停了下来。
就连环绕在他身边的蓝色平方的成员们也被这诡异的消息给转移了注意力,一起将视线投向了电视——
「张间同学?」
发现这场网络上的骚动之后,帝人首先将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名大声喊了出来。
让他突然间拔高声音的原因——是那已经完成上传的画像,当这个所谓『头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映入帝人的眼帘之时,他就立刻注意到其与自己在同一个学校里上课的少女长得实在过于相似,从而条件反射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不过很快,他就立刻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或者说,其实那方面的可能性倒更大一些。
再一次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这张被高像素手机拍摄下来的照片,帝人想着。
这颗头,实在是过于美丽了。
如同仍然活着一样的质感,哪怕包含了头颅的断面,却也完全不会给人一种被血污所浸染的肮脏感。
「……这个,应该是张间学姐吧……」
声音的主人,是在后面窥视着电脑屏幕,脸上带着神妙表情低声轻语的少年——黑沼青叶。
听到了这个和几分钟前的自己做出同样想象的后辈的话语,帝人静静的摇了摇头。
「不对。这个大概是……赛尔提小姐。」
「诶」
「张间同学的话,是被整形过了。按照赛尔提小姐的脸整的……啊,抱歉,关于这方面的说明会很长,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
于是,帝人为了确认自己刚才的推测,转而在网络上收集起情报来了。
【虽然我也看到了那颗头,但是假的吧,因为完全没有尸体的感觉。】
【拍下动画的家伙虽然直接这么上传了,但是瞧上去真的和活着一样。】
【难道不是普通的动画网站么?】
【能上传尸体动画的网站肯定待会就会被砍掉的吧。】
【动画1分34秒的时候,总感觉那眼皮似乎动了?】
【呜哇,真的诶。】
【真亏的你能注意到。】
【这么说来那个果然是假货咯?】
【其实真的是活的也说不定哦。】
【难道是无头骑士的脑袋么?】
【有可能哦】
帝人所挑选的,并不是犯人是谁,或者是会有什么影响这种持续展开议论的回复,他在看的,是直接目击现场的人们的反应。
接着,帝人也自己去尝试着下载那段动画。
一开始进入他视野之内的连接有两个都有病毒,直至第三个地址的时候才成功将该动画下载了下来。
淡漠的看着那不断流动的画面,帝人觉得,那颗人头的眼皮的确在一瞬间颤了一下。
虽然经常听说过死后僵直这种说法,但是眼皮也会伴随着尸体死亡僵硬之后再瞬间眨动么?
虽然很在意,但是在进行搜索调查之前,自己还可以采取一种更为简单而且直接的确认方案。
「……」
帝人将手机取了出来,向着某个认识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随后,在等待了数秒钟的时间之后,对面就换成了电话录音。
「你好,我是美香。这么担心着我并打电话过来的人,谢谢你!新闻里面的头并不是我啦,如果有留言的话我会听的哦!」
在听到这完全不像是留言的语音,帝人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同时,他也确定了。
赛尔提·史特路尔森。
既是自己的恩人,也是憧憬对象的『Dullahan』的女性。
而对方一直以来所追寻的头颅,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世人的眼界之下。
这是世间的常识,和异形的世界交错的瞬间。
但是——
帝人,稍微有些困惑。
并不是类似于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这样的疑问——而是似曾相识的,就在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刻,掠过自己心头思绪的疑问。
——咦?
——只是……这样?
——明明一直都在等待着像这样的日子到来的啊……
——我却完全兴奋不起来。
那样憧憬着非日常的自己,那样渴望着世界的常识被改变瞬间的自己,居然对这个事件并没有抱持着超过惊讶程度的兴趣,他为自己这样的心而感到讶异。
——为什么呢。
——就好像是自己喜欢的冷门漫画或者歌手,突然变得有名气起来时的寂寞感?
——不,稍微有些不同……。
继续看着电脑的屏幕再度思考,帝人的表情上逐渐阴郁了下来。
——……
——果然,是因为已经习惯赛尔提小姐了……吧。
——也许我已经不认为赛尔提小姐的事情是非日常了。
帝人在这里,突然想起了DOLLARS第一次集会那个夜晚,折原临也对自己说的话。
非日常什么的,只要习惯了三天就会变成日常了。
他也记得很清楚,关于这件事的主要内容,以及即将离去之前临也的话。
帝人在一方面思考着也许临也讲的没错的同时,也对自己本身的见解进行纠正。
自己真正追求的,其实是『日常』也说不定。
那次DOLLARS初次集会之夜的兴奋感,以及和赛尔提初次见面时的感动并没有改变,只是,很想要让时间停止吧。当非日常变成了日常之时——自己,没有认同在那之后逐渐加速的改变。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和蓝色平方一起出现在这里。
再一次确认了这点之后,帝人独自朝着通往废墟屋顶的台阶拾级而上。
「有些事想要考虑一下。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把这样的话告知给青叶他们,帝人将手机取了出来随即走上了屋顶。
而被留在身后的青叶,则用打从心底深处浮现的愉快笑容目送着对方。
抵达了屋顶的帝人,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眺望着天空。
正午的骄阳,将自己柔和的光芒透过薄薄的云彩撒向整片大地。
远远的望着阳光60大道,在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帝人就打开了手机上储存的联系人名单,并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点击了一下。
虽然最近有过很多次想要去找这个人——但不可思议的是居然都没有联络上。
今天该不会又像之前一样落到个打不通的结局呢,抱着这样不安的心情——却想着总比啥都不做要好得多的帝人。不管怎么样,也许正是因为现在处于事态紧急的状况下,所以这次说不定就可以接通呢。这样的预感在后面猛推了他一把。
「……」
帝人吸了一大口气,轻轻的按下了联系地址栏的通话键。
想象着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心做好了一个觉悟。
♂♀
池袋 高架桥下
——诶,又是警车啊。
——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自刚才开始就和自己所前进方向背道驶过的警车和类似于电视台的车辆,临也的心中就有股异常的兴奋感。
虽然俗话中被称为高架桥,但实际上却只是位于池袋站南侧铁道桥下面的一条马路而已。
结束了医院的诊断之后,为了探寻整座城市的样子,临也决定打这条路步行回去。
尽管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尸龙』的成员也有数名暗中跟随,但现在自己大概就是处于如果有被带着敌意的集团前来偷袭的话,会被一击必中的状况吧。
不过,同样是因为有这种紧张感反而更有趣一样,临也心情很好的在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MRI检查和照完CT后的结果,证明了自己一开始那除了些许皮外伤之外,大脑本体并没有出血,别无其他影响的判断。
更何况,他真正高兴的,并不是确认了自己目前的健康状况。
——但是,连脑浆也没问题么。
——这么一来的话,总算是明了了,我这种性格,根本不是什么或者谁的问题,完全就是自身养成的结果。
思考着这件事,临也把检查前发生的一切——也就是和园原杏里这个『异形』之间的对话回想了出来。
如果狩沢当时没有出面阻止的话,到底最后变成什么样呢。
是自己先被杏里砍到呢。还是说,杏里的心先被破坏掉呢。
明明是在与侵蚀着人类的异形对峙,临也却对此感到快乐的无以复加。不过,真正令他感到愉快的,并不是身为异形的杏里,而是面对这个异形还干净利落的声称是自己『朋友』的狩沢。
——啊啊,果然狩沢和游马崎都很有趣诶。
——正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类存在,这个世界才让人快乐的不得了。
临也鬼笑着继续想道。
——但是,如果地球上将近大半的人类都像他们一样接受了『异形』的存在的话会如何呢?
——如果变成了异形理所当然的走在大街上的日常无处不在的世界的话,我还能不能把那些异形也当做『人类』一样观察下去呢?
自己对于园原杏里这样的『放弃做人类』的家伙所抱有的嫌恶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如果和赛尔提·史特路尔森联系起来的话,临也可以说对她的『头』以外的部分都毫无兴趣可言。
他所感兴趣的,是人类全体,还有死后所等待着自己的东西。
如果说死亡是虚无的存在的话,那么对于临也来说这也并非值得悲伤的事实。只不过,是从此以后就无法继续人类观察罢了。
就算变成了永远都无法对世间出手的状态,哪怕是灵之类的玩意儿,对于临也来说也等于和进入天堂差不多美好。这就是,对自己而言最好的结局。
不过,赛尔提·史特路尔森的存在,等于是展示给了他另一种全新的价值观。
哪怕灵真的存在,临也都没有完全相信天堂和地狱。光是从文化差异的方面去观察所谓死后世界的价值观,就能发现许多互相违背之处。那么于现世而言,持续统一的『新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如此一来,Dullahan这样自古老神话传承过来的存在,却选择在池袋这座城市中具现化。
她作为无可厚非的异形,如果真和传闻中的一样的话——换句话讲,就是『天堂』和『地狱』,北欧神话中被称为『瓦尔哈拉』的战场或许真的存在呢。
临也他,并没有想着要死后会去天堂。他理解恐怕自己这样的人,比起天堂是更容易下地狱的类型。
他真正渴望的,是呆在那个『接续的世界』中,观察着那些无论是以灵魂的形式或者是精神的形式存在的人们,会有怎样的动作。
如果可以在发现了死后世界并不存在,对『虚无』抱持着希望的自杀者的灵面前,告知他们『真遗憾。虚无什么只是迷信啦。你的意识和痛苦将永远持续下去。』这样的话,这些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或者说,在那些觉得杀一个人和杀一千个人是一样的死刑犯面前,说出『真糟糕,完全不一样好吧』类似的告白,他们会因此摆出一张怎样的脸呢。
反过来说,对于那些不想要丢下家人独自消失,临终前依旧抱着恐惧的死者面前,高兴地告诉他『恭喜你。你可以继续守护着自己的家人咯』,会得到如何的表情呢。具体而言,到底要守护家人守护到何时?1年?2年?10年?永远?还是说,知道了可以一直看下去,所以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厌倦了呢?
死后的世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未知的。
而被这样未知的世界所吞噬的人类,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思维方式,进行着怎样的行动呢——
如同是追逐着空白梦想的小孩子一样,他沉浸于对人类反应的妄想当中,恍恍惚惚。
临也伴随着微笑做着如此白日梦,却又相当介意警车的动向,为了从网络上取得情报的拿出了手机。
这个时候,开始震动的手机,将他的意识重新引导回了完全的现实当中。
【龙之峰帝人】
来电显示上出现了这个名字。
临也捏住了手机,就这么陷入了数秒的沉思。
——帝人君么。
——最近明明都没联系我,怎么了么?
更何况,他在最近,都对帝人打来的电话以自己的意志选择没有接听。
——这个时候打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才走出医院,甚至还对池袋的新闻一无所知的临也,经过了这数秒的考虑之后还是按下了接通的按键。
「喂喂。好久不见啦,帝人君。」
『啊,午安……很久不见了。折原先生。』
「之前没办法接你的电话真是抱歉啊。因为有些公事啦。」
『不,我这边才是非常失礼。明明知道最近您很忙……』
于是,就这样互相打过招呼后,临也单刀直入的问道。
「怎么了么。有什么困扰的地方么?」
『真的很抱歉。有些事,想要找折原先生问一下……』
♂♀
废弃公寓
『什么样的事?根据内容有些可以免费,但是和买卖有关的可是要收钱的。』
和之前说话时没多大改变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帝人深深的吸了口气。
——折原先生,你知道头的新闻么。
无论如何,先从这方面开始问起吧。
但是,本该这么做的帝人却将那个话语重新压回了喉咙的深处。
经过了片刻的沉默,他先将自己心底深处感受到的第一个疑惑提了出来。
「……折原先生。你知道粟楠会的,一个叫赤林的人么?」
『嗯,知道啊。』
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声音的语调,和以往一样明快爽朗。
甚至和从帝人这样的高中生嘴里,冒出暴力团的干部大名这件事都毫无关系般。
「……那个,问一件很怪的事。如果觉得让您感到不快的话很抱歉。」
『什么呢?』
「告诉赤林先生我的事的人……是折原先生么?」
于是,与被给予了几秒时间随便胡乱想象了一下状况的帝人的预期截然相反,他最后关头得到了来自临也的回答。
『一半中了。一半没中,这样的感觉吧。』
♂♀
『诶……?』
对从电话里传来的疑惑不已的声音,临也微笑着咬着牙晃了晃脑袋。
「之前我也说过了对吧?为了表示对你的敬意,和你是DOLLARS的创始者有关的情报我不会卖出去的话。只不过,这个是有例外的哦。」
『例外……?』
在帝人小声的重复中,临也认真仔细的将自己的话语继续下去。
「一个是不算进买卖当中来的情况。DOLLARS创始者的真正身份是你这件事,不算进买卖的环节之一,我可以以某人朋友的身份去告知他事实真相,不过这是在为了你们着想的情况下。」
这个,对于临也来说既是真实也是谎言的话语。
过去在告诉纪田正臣关于DOLLARS首领一事之时,的确是没算进买卖中来。但是,他并没有考虑着『为了帝人或者正臣着想』,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着想』罢了。
除去这一点,虽然过去也出现过把帝人的情报泄露给法螺田这种小流氓的人并不是临也,而是波江的事,但临也所说的这句话也可以算得上是有着相当程度的真实在里面。
「第二点嘛……就是这次赤林先生的case了,打从一开始对方就对你是否是DOLLARS的首领一事起了疑心,而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才来拜托我收集情报的。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想要憋着不讲出真相,但如果扯谎的话就会将我目前为止所进行的买卖本身都给否定掉了吧。」
这个也是稍微混杂了一点谎言。
面对赤林,他并没有将全部的真相和盘托出。
临也使用了『真没想到自己的后辈居然是DOLLARS的首领』这样的回应方式。尽管是处在正在进行买卖的环节当中,他堂堂正正在赤林面前说出了假话。虽说,会被赤林看穿这种程度的谎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临也在如今的对话当中掺杂谎言,并不是为了明哲保身。
他不过是想在递给龙之峰帝人的这条绳子上点火而已。
「明白了么?在来我这里的时刻起,赤林先生就已经差不多猜出了你就是DOLLARS的首领一事。」
『……』
话筒的深处除了呼吸的声音之外异常的寂静。
但是,临也却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的秘密。在黑暗世界之内已经算不上秘密了。其实不仅仅是暗世界哦。时间一长恐怕就连表面的世界都会流传起谣言哦,也许就在第二学期的开始之时,你会在学校里突然被不认识的学生拍了拍肩膀,然后带着疑问的提出『你真的是DOLLARS的首领么?』这样的话也说不定哦。」
『……嗯,我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说,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为什么你现在还在那里?尽快将目前的立场完全舍弃,回去扮演自己的普通高中生不就好了。其实就连我这边也有所耳闻哦。你最近和学校的后辈们混在一起干些什么可疑的事情之类的。」
这时,帝人那轻轻的笑声一点点的从手机那头流泻出来。
『哈哈……果然,折原先生真的很厉害呢。居然连这种事都能有所耳闻……』
「我先申明一句,小静已经不是DOLLARS的一员了,小田田出了车祸的事我也很清楚。而且,我相信你也很清楚这个情报。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现在却仍然在那里呢?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
『……而且也暴露给黑道的那些人了。』
「没错。如今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尽快把DOLLARS的事全部都交给别人,变回原来的那个普通高中生的话,粟楠会的那帮人就不会再对你出手了吧。不仅如此,恐怕连你的名字都会被很快忘记。」
明明知道这条道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选项当中,临也还是刻意的提出了质疑。
而正如同他所预料的,帝人只是在保持着沉默,却完全没有肯定这个说法的意思。
但是,就算如此还是要继续穷追猛打一般,情报屋持续着自己那充斥着虚伪的说辞。
「怎么了么?你所期待的东西是非日常吧?如果就现在的你来说,反而是原本平凡的人生才是非日常了吧?」
『……折原先生这么说过的。为了品尝更多的非日常……只有接受它,并持续进化下去这条路。』
「啊啊,的确有这么说过。但是呢,这并不是要你像鹈鹕一样一口气吞下太多。毕竟选择的人是你。」
『是的。所以我想要讲个明白。就算折原先生在暗地里什么都没做……我八成也在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句话,令临也那边陷入了瞬间的沉默。
但是,这并不是这方的行动被看破之时的冲击——而是从心底深处感到震撼,无法探测深浅的兴趣与快乐共舞而产生的沉默。
「真讨厌啦。说的就好像我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似的。」
将期待灌注于话语当中,临也这么回道。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干呢……甘乐小姐。大概,一开始告诉正臣我真正身份的人也是折原先生吧。』
「如果真是如此你打算怎么办呢?是要蔑视我么?还是憎恨我?」
『……这种说话方式,果然很有折原先生的风格。』
临也的沉默,代替了肯定的答复。
接下来对方会说些什么,为了不让自己漏听一句的将手机握好。
接着,下一个瞬间帝人所吐出的句子是——
『非常的感谢您。』
实在是过于唐突的,充满谢意的回答。
但是,帝人以一种并非讽刺或者指桑骂槐的语气,而是和平时无异的声调朝着折原临也道出了感谢之言。
『如果您没做这件事的话,我,还有正臣……园原同学也,就这么一辈子怀揣着各自的秘密生活下去。虽然说,只要是人就会有一两个秘密……但是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罢了。不能像漫画的主人公似的,并没有强到能将真实的自己一辈子隐藏起来的生活下去。』
「……」
『如果继续那样下去的话,我也会被DOLLARS的大浪卷进去,就这样逐渐被普通的日常埋葬起来。面对着重要的人,却不得不抱着沉重的罪恶感。』
「那么现在的你对自己的所做之事,就没有罪恶感了么?和黄巾贼的人打持久战的现今,关于对方的首领到底是谁这件事……就算不从我这里买情报,也差不多知道了吧?」
临也将从自己心中涌现出来的感情强制性的压抑住,假装平静的问道。
但是帝人面对这些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动摇,他只是持续着纯洁的语气向临也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
『其实创造出DOLLARS一事,就已经是我的罪恶感所在了。所以说,我想要将黄巾贼以及其他所有和我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同时汇聚在DOLLARS的中心,再将一切重启。不,如果用游戏的方式来说的话,就是二周目这样的感觉吧。』
「游戏风范啊,真的是很有最近小孩子似的感觉啊。」
『现在也是小孩子啦。』
从手机的话筒那头,传来了带着强烈自嘲意味的笑声。
『我想把DOLLARS恢复到一开始的状态……回到那个初次集会的夜晚。为了这个目的,就要将那些环绕在DOLLARS周遭,多余的东西全部破坏。我想要做的只有这个而已。当然和黄巾贼的抗争也包含于此。』
「你这种说法就好像是把DOLLARS私有化一样吧,你现在不是也被算进『多余的东西』里面了嘛?」
针对如此坏心眼的话语,帝人笑着回道。
『真讨厌。一点不像折原先生会说的话。』
「是这样么?」
『因为,我已经早就被算进「多余的东西」里面了。所以说,要将包含我在内的全部都破坏掉。当DOLLARS恢复成一开始的状态时,我会想着重来一次的话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之类的。也许和园原同学以及正臣一起进入DOLLARS再进行内部改造什么的也挺有趣的。』
「……」
——果然非常有趣!太棒了,这个孩子!
——龙之峰帝人君。我现在对你抱有稍微的惊讶和敬意。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高水准的小丑了。人类中的典型!
——啊啊,虽然以前就有过类似的预感,但我的感觉果然一向不会错!
「太好了!没错,你是人类。你正是如假包换的人类,龙之峰帝人君。」
『诶?』
因为过于感动所以没忍住就直接喊出了声,临也丝毫不在意的继续拔高了嗓音。
「总是自作主张却又为他人着想,为了赎罪而去犯罪,明明窝在自己的壳里却尝试着改变世界。虽然总是在做一些矛盾的事,但人类这种生物正是如此。明明每天过马路的时候都习惯先迈出右脚,但毫无理由的今天却想着试试左脚也不错。就连这种动摇都可以算得上是人类的本质之一。」
『虽然不知道折原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我,但我这样的根本就算不上如假包换的人类啦。只不过,是单纯的优柔寡断罢了。』
「啊,刚刚那个可不是在称赞你啦。虽然优柔寡断,却拥有异常积极的行动力。虽然是不疾不徐的动作却让人无法预测。如同缓慢的回转烟花⑼一样。」
『说得好像我最后还会爆炸着死去。』
对说出了充斥了悲观的发言的帝人,临也掩饰着笑意回答。
「决定这个的人并不是我。知道么?我只是为了让你们继续往前迈进而在一旁提供帮助罢了。到底是往哪一方前进则是由你自己决定。顺道一提,从粟楠会来的赤林先生,对你来说也同样是个巨大的机遇哦。那个人啊,并不会在之后不断对那些企图进入自己世界的人进行多余的胁迫。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明白的吧?」
『……想要回头,就只有现在了,这样的事么?』
「没错。我现在是作为你人生的前辈在指点迷津。我嘛,你看,现在无论是和赤林先生还是和粟楠会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实话,搞不好哪天就给弄死了都不觉得奇怪。这样的我到底是应该牵着你手教你如何在黑暗的深海中步行呢;还是说,推着你回到太阳高照的海滩上去呢。」
『赤林先生,也说了类似的话。但是我想站立的地方,却不是任何一方。』
「嗯~?」
『如果用比喻的方式来讲的话,我只是想要站在这两方的边缘位置等待着海浪冲上来。就结果而言,无论是作为普通的学生也好,或者是DOLLARS的一员也好,当我真的去选择其中一方,那个时候的我……大概是已经对双方都有所厌倦了吧。虽然,我并没有想着要赌上性命的去追求惊险刺激。但是,在这半年来却也懂得了自己并不喜欢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和平。』
电话的深处可以听到少年那充斥着复杂感情的『真心话』。
尽管可以听到那话语当中存在的迷茫,但是这同样也是少年毫无虚假成分的肺腑之言。
『结果,我还是在关注着和现在所站之处完全不同的风景。所以,个人真正想要的是在这个即将被大浪打到的危险地带呆立着,任凭波浪席卷……这么说比较好吧……』
临也尽管早是一副打开了期待已久的通贩商品似的两眼放光,却依然选择在此时拼命的抑制住这种情绪,继续讲出了坏心眼的话。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就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在爆炸性新闻的影像中,期待着自己可以成为摄像机镜头前『千钧一发时刻却还来凑热闹』的主角。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无论是纵火犯还是消防员你都愿意去做,为了可以联络到正义的英雄而去寻找让怪物降生的方法。你想要成为这种最差劲的,总是自导自演的家伙么。其实哪怕他人的不幸与幸福,你也希望第一个去独占对吧。真是把自己当成神了。」
对这种完全是一目了然的讽刺之语,帝人可以给予的答案自然也相当的单纯。
『不是神,而是恶魔吧。那样的。』
但是——却没有否认的意思。
『我是真这么想的啊。这不就讲是临也先生你么?』
「……刚刚你喊我的名字从折原先生变成临也先生是偶然么?还是说意有所指。」
『这个很重要么?因为好久没喊折原先生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舌头就是不太听话。』
「抱歉抱歉。因为我的兴趣是人类观察,所以就对变化非常敏感。」
临也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声歉,然后继续说道。
「但是,我算是安心了。你完全都没有变。」
『诶?』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哦。因为暂时有段时间没见了,就想着你该不会也已经有所改变了吧。但是,你还是和我初次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变化。哦不好意思,这可不是在说你没成长哦。你啊,在以你的方式认真的向前迈进着。」
将之前所说的人类的本质就是缓慢的变化这一发言爽快的遗忘,临也对这所谓的本质没有改变的现象发表了褒奖之言。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充满了困惑。
『您真的……这么认为么?』
「啊啊,正因为现在的所做之事意义重大,所以说你自身抱持着不安对吧?畏惧着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样的想法。」
『……』
把这份沉默默认为是肯定,临也继续吟唱出了赞赏的话语。
「现在的你,估计已经被周遭的人认为是『变得奇怪了』,『有点不对劲』或者是『被谁骗了吧』这样的不是么。就是被园原杏里也好还是纪田正臣也好,小田田……我是说门田京平,赛尔提·史特路尔森,这些对你的事情有所了解之人误会哦。」
『……!虽然我的确是故意想要掩盖的……果然,还是被赛尔提小姐……担心了呢。』
「没错,一般来说都会如此吧。她虽然不算人类,却学着人类的模样,将电视中或者是书当中所描写的『人类』这种生物的印象灌输进自己的脑袋里。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因为如此,她明明根本不是人类却看上去异常有人情味。不过算了,从她的角度来看,八成会认定现在的你已经莫名其妙的进入了暴走当中吧。如果从普通人类的角度入手,你也的确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疯狂或者是暴走了之类的。」
临也这么断言之后,又用了比这更加夸张的方式去断定了另外一个答案。
「不过呢,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不是给你保证过的嘛!龙之峰帝人君,你自从DOLLARS结成之后就根本没有改变过!如果非要说你是疯狂的话,那也应该是在组成DOLLARS之时说的话!在你产生聚集那样多数目的人,并对一家企业的手机发送邮件来辨别敌人这种想法之时,你的确是疯了。」
『……』
「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你还是怀揣如此扭曲的气氛走在名为日常的大道上。实在是令人羡慕。因为那可是高中时期的我绝对做不到的事啊。」
临也深深的感慨道。
面对如此人生的前辈,帝人在电话的那头发出了混杂着苦笑的叹息之后,淡淡的问道。
『所以说……临也先生,你到底打算把DOLLARS怎么样呢?』
「什么叫怎么办?」
『其实就算是我也稍微知道一些有关临也先生的事。就连如今的对话,也是在了解了你的性格为前提下才开始的。你不是那种面对如此状况还保持沉默的人。而且,在变成了这样的情况时,我也稍微去调查了一下过去的事。』
过去。
帝人讲出了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词语。
但是,他却没有特别要去改变语气的意思,就好像这并非是需要特殊对待的事情,而只是因为和目前的状况有关才说出口一样。
「你是想对现在的DOLLARS,做出对两年前的黄巾贼相同的事吧?」
沉默,瞬间支配了全场。
在头顶上那高架桥的电车全部通过,巨大的轰鸣声尽数消失之前,临也什么也没说。
通过电话听到了那个声音,帝人也什么都没讲。
过了十秒钟左右,当噪音完全变成沉默之时,临也他——笑了。
伴随着散发出惊讶和快乐情绪光芒的双瞳,他兴趣盎然的问道。
「没想到与纪田君保持距离的你,居然可以抵达这种程度的真相。难道是从九十九屋那里听说的么?」
『不……我们从一些曾经是黄巾贼底下的小混混,如今却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人那里听说的。虽然有些支离破碎,但和大约20人谈过之后稍微综合一下情报,就差不多可以看得出大部分真实了。』
「你恨我么?」
『如果说非要去恨临也先生的话,那不该是正臣才对么?……啊,不过,如果说3月的那个时候,正臣会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是因为和临也先生有关系的话,那果然是应该恨才对……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呢。果然还是等到和正臣的关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之时,再重新考虑吧。』
面对这种仿佛在说着其他人事情的帝人,临也再一次开口。
「这样啊。那么既然这样,那可就是绕了远路哦。哦不对,说实在的,本来想着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但既然变成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隐瞒的意义存在了。」
临也靠在了高架桥下的墙壁上,将那只空下来的手插进了口袋里,随即盯着桥内的天花板说道。
「我的确是打算对你们的事进行干涉。不过呢,还没决定是成为你的同伴还是变成你的敌人这件事,讲句实话,其实作为旁观者才是最公平的选择,也可以自然的进行人类观察,但果然是好难啊。你和纪田君的这件事,已经不是只将你们两个周边的人卷进去就可以没事的情况了。这就是赤林先生冒出来的事你明白的吧?」
故意不愿意去触碰和『鲸木重』有关的问题。
因为想着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四十万博人是自己的手下一事暴露出来,果然还是应当保守起见。临也非常的理解,枪打出头鸟,如果持续着过于引人注目的行动,那么在自己的场合下就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何况,他通常都还是没忍住,结果导致自己遭遇了很多的麻烦事。
帝人对于临也这样的话语接受了一半,答道
「……如果可以,能让临也先生变成同伴的话我真的会非常高兴。哪怕是作为初次集会当中深知DOLLARS的一员也好……」
「是这样么。我日后的动向,说实话就连我本人都不一定清楚。我想要看的其实是除自己以外的人类罢了。在那种无法预测未来的局面中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而观察这些才是我生存的最大含义。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我可是无论自导自演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厌倦的哦。」
『……难道说,那个头也是临也先生的……啊!?』
在这时,本来以阴谋论展开话题的帝人,突然间声音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对了,就是这个!我是因为这个才打电话的!』
「?」
『临也先生,你知道今天早上的新闻么?』
「不知道啊,刚刚才办完一些别的事而已。还没来得及去确认新闻。发生什么事了么?」
临也从帝人的声音里感觉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立刻换成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
『比起我来说明,果然还是直接去看直播比较好!手机也可以看到的网络新闻就可以了!说实话,我是为了要问这是否和临也先生有关才打电话过来的……看这个样子,您不知道对吧?』
帝人以一种兴奋的语气三言两语的解释完毕,以待会儿还会继续打过来为前提的暂时切断了电话。
临也同时也联想起了之前和自己背道驶过的警车那件事,开始查看起了手机新闻。
说实在的,刚刚才向着龙之峰帝人这个少年表达了敬意,并再一次充分感受到了人类的存在有多么美好——但是,他却还记得之前胸口那股微妙的骚动,临也将不同于刚才用来通话的,另外一部智能手机取了出来,启动了那个自己制作的新闻收集App。
——难道是小静从看守所里越狱出来了。
——还是说,就这样被警察一枪毙了比较好……。
抱着如此淡淡的期待,临也看向了智能手机的屏幕。
『池袋的繁华街惊现女性头部』这样的文字跃入眼帘之时,他的思维一瞬间停止了。
那是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但如果在此刻平和岛静雄朝着这边扔来自动贩卖机的话,自己估计连回避动作都做不到的,就直接去那个世界报道了吧。
在这样致命的空隙间生出的冲击过去之后,临也再次仔细的看了一下那条新闻,然后立刻点开了另一个网络App。
在那种讲究角度的画像上传网站转了没一会儿,方才那幅图像迅速的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于是,确认那张脸和张间美香的完全一致的瞬间——折原临也,立刻就明白了。
这并不是张间美香的头,而是本来应该在自己手中的,赛尔提·史特路尔森的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犯人,八成是间宫爱海。
动机非常简单。
『找麻烦。』
只是这样的,极端自我主义的理由,她让整座城市都陷入恐慌之中,也将临也计划的一环彻底的破坏掉。
失去了一张王牌的临也,心中涌现出了一种感情。
压倒性的,愉快。
「这样啊……用这种方法来了啊。」
让间宫爱海以自己伙伴的身份加入的理由,是作为妨碍自己行动的非正规棋子。
在身边存在着敌人这样的事会令人心情振奋。如此的论点根本不存在,他只是纯粹的想要『观察为憎恨自己而生的少女,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如此扭曲的欲望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唯一的理由伴随着临也。
因此,理所当然的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是向警察通报这边的动向呢,还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袭暗杀呢,或者是做好了将其他成员或者一般人一起卷进来的觉悟,在作为基地的公寓饮水机里面下毒呢。
无论怎么样,虽然临也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心,但这个行动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所有预想。
虽然曾经预料到头会被偷走一事,但是临也所做出的是,间宫会将其还给赛尔提,或者交给尼布罗,甚至是提供给鲸木重这种程度的推测。
——她该不会想着要将整个世界都卷进来吧。
这不是要将今回事件的内幕中蠢蠢欲动的那些存在——DOLLLARS和澱切阵内,粟楠会和临也,甚至是Dullahan和罪歌——以从世界各处打来的大型聚光灯同时集中在『头』上为契机,将这些存在全部暴晒在世俗的视野当中一样么。
「……哈哈」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如同要否定世界这个存在一般的大笑,不断地在高架桥下的空洞内回荡着。
混杂着新的列车通过时所发出的噪音,朝着四周不断扩散,过路的行人就别提了,这是就连在后面保持待机状态的尸龙成员们也心惊胆寒的笑声。
——正因为如此,人类才这么有趣!
——我承认你了哦,间宫爱海。我为你的行动感到震惊。
——现在的我,精神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这让我高兴的不得了!
——但是,果然还没有结束对吧?
向着那名让自己深陷进危机当中的少女表达了最大限度的敬意,临也再一次思考着。
——好了,这么一来,我也差不多该认真起来了。
——和小静还有蚯蚓小姐相关的都是警察,现在仍然可以安心的在大街上活动。
——最值得庆幸的是,鲸木重『罪歌』的孩子们还能将小静的拘留时间拖得更长一点的样子。
——……但是,虽然觉得一大早就遇到园原杏里什么的有点触霉头,但可以这样和帝人君说话倒也有种命运安排似的感触啊。
——为了将偶然转变为必然,晚上的时候也差不多该叫纪田君开始行动了吧。
在浮起这样爽朗的笑容同时,临也的胸中却抱着为祸四方的企图。
正是在自己的计划被破坏的现在才会出现的,可以进行纯粹的人类观察的机会,他坚信着这样一个除自己以外没有人会期待的希望。
注解⑼:原文是鼠花火。就是一种回转烟花,点着了会在地上疯狂打转。
♂♀
都内某处 自动停车场
在东京都内存在着无数无人管理的自动停车场。
而这里,就是并没有离池袋多远的那些停车场之一。
原本是作为蓝色平方的聚集地的此处,却在过去的某场抗争之后,因折原临也的情报而被夺走。
于是在蓝色平方解散,正臣也从黄巾贼当中退出之后,这里就被附近的不良高中生时不时的占据过去——不过现在,却又再次出现了一些脑袋上缠着黄色头巾的集团昂首阔步的场景。
话又说回来了,他们并没有对前来停驻的汽车进行多余的纠缠,甚至根本没坐在那些引人注目的地方。
倘若普通的客人来大倒苦水,那么警察也会飞一般的跑过来这件事,这些人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实际上,在蓝色平方使用的那段时间里,警察也的确是频繁的在这附近不断巡逻来着。
知道了这个情报的纪田正臣,主张着尽量不要引人注目,与其说是根据地还不如以隐藏基地的方式来利用这个场所——而这个习惯在正臣离开之时也维持了下去,所以现在警察会跑过来基本上是没有的事了。
现在正臣正在这座自动停车场的屋顶上,与黄巾贼的同伴们会面当中。
「真是伤脑筋,那个总是一副睡不醒模样的大块头可要注意哦。如果和传言中的一样的话,他大概是串灘高中的宝城没错。」
关于昨天针对蓝色平方的诱导乃至迎击,虽然到中间都还一帆风顺——却因为那从车上出现的身材高大的少年,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形势。
「但是……那边的人真是超有干劲的啊。」
因黄巾贼的老面孔谷田部浩二的话语,正臣露出某种微妙的表情颔首。
「和打从一开始就想着如此迎击的我是一样的啦。如果没有蓝色平方的人的话,说实在的,我本来还打算只靠我和那个家伙的互殴来解决问题呢。」
「将军,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啊。」
「无论多少遍都会说啦。」
面对露出了拿你没辙苦笑的同伴们,正臣也笑着回答。
「无论多少遍都让我说下去吧。谢谢了,像这种私人问题的干架,你们还愿意奉陪我。」
「羞死人啦。」
「这是青春啊!」
接受了这种专门为了掩饰害羞的吐槽,正臣准备开始就下一个行动展开话题——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全身被便服所包装起来的年轻男人,从屋顶的电梯里走了出来。
应该是来取车的普通人吧。
正臣这么想着,边把自己的视线转回到同伴身上。
但是,他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名男子。
接着他就发现了所谓违和感的正体。
男人的目标并不是停在这附近的汽车,这不是已经朝着正臣他们集团所在方向笔直的走过来了么。
「喂」
因正臣的话语,所有的同伴似乎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们在将充满戒心的视线投过去的同时,也缓缓的站了起来。
现在虽然只聚集了五个人,但对手只有一个。如果是蓝色平方的人的话,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更何况,身为将军的纪田正臣也在。
已经和昨天面对那个叫宝城的男人时不一样了。
同伴们抱持着对正臣绝对的信赖瞪着那名男子。
但是另一方面,正臣本人的后脑勺上却沁出了一些莫名的冷汗。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那逐渐接近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骗人的吧。
——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因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说是和如今有着相当明显的不同之处。
之前,在路旁的阴影处看到和龙之峰帝人交谈的男子之时,他的脸上缠满了无数的包带。
但是因为注意到那可以被称为特征的帽子,正臣才想起来那是何许人也。
「……六条……千景……」
悄悄的在嘴里念出这个名字,周围的黄巾贼成员们都把脸转了过来。
「诶?是认识的人么?将军。」
「不……并没有直接讲过话……那是To罗丸,也就是琦玉暴走族的老大。」
「琦玉?」
同伴们都是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就在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男人——六条千景和他们之间已经缩短到了足以进行对话的距离了。
他在这里站定了之后,朝着正臣他们抬起了一只手。
「哟。你们是黄巾贼对吧?」
被这样轻松的语气搭上了话,谷田部他们在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由正臣迈前一步回答道。
「是这样没错……。今天没有带着女人一起来啊,六条千景先生。」
然后千景就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比自己要小上不少的那名少年。
「啊啊,因为车站前面似乎出了些什么很可怕的事。因为怕太危险了所以就让她们回家了。话说回来,那个,抱歉啊少年。我们之前遇到过么?」
「不,直接交谈是第一次。但,你可是相当的有名人吧。」
听到了大约小上自己几岁的正臣的话语,千景暂时陷入了思考。
然后就这样笑眯眯的继续朝着对方说道。
「原来如此,虽然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但你是那个对吧,黄巾贼的老大么」
「嘛应该算吧。虽然是离开后又跑回来的。」
看见如此以自嘲语气回答的正臣,千景将自己的帽子稍微整了整,说道。
「虽然自我介绍似乎没什么必要了,但还是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比较好吧。我是六条千景。现在在做川越那边TO罗丸组的总长。」
「我是纪田正臣。」
看着老实呈上大名的正臣,千景在活动着自己的脖子之后,再次看着对方的脸。
「嗯~。虽然在我的想象中你应该更像是狡猾的山贼似的家伙,不过居然是个小个子。」
「与其说我,你这样的人居然是暴走族的老大才是超乎想象吧。从世间的角度看来。」
「是这样么?……嘛,的确和队伍里的家伙们比较起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
「所以说,今天你到底有何贵干?」
绝对不是专门来打招呼的,正臣并没有立刻就小看对手,他保持着这样的警戒心淡淡的问道。
「啊啊,对了对了。是有事。」
对这样的他千景的嘴角浮现出了清爽的笑容,将作为答案的全新问题返还回去。
「你们现在,正在和DOLLARS这个组织对抗对吧?」
「……嗯,是这样。」
「实际上我欠了DOLLARS不少人情的样子。」
千景的笑脸完全没有消失的,就这么朝着正臣他们吐出了一个单纯明快的答案。
「虽然时间有些紧张。但能不能做出选择呢。」
「……选什么?」
「是自己的组织被吞并,还是自己的队伍被击溃,哪一个比较好?」
♂♀
池袋公园
跟随在贄川春奈的身后,杏里来到了位于阳光大道旁边的公园里。
虽然明明是暑假的早晨,这里的人却没有那么多。
尽管还可以看见公园深处的蓝色塑料布,却无法确认那些总是在这四周游荡的流浪汉们的身影。只有附近公司前来休息的社员,以及少数享受暑假的学生们还逗留在此处。颇为稀奇的是,甚至是喷水池前面的石椅上也空无一人,要是在公园内四下张望的话,几乎看不见那些打算稍作停留的人影。
非要算的话,只有在远离喷水池树荫下的椅子上,可以看见一名穿着OL制服的女性正在阅读杂志。
「……稍微,坐一会儿吧。」
春奈这么小声的低语,然后对喷水池之前的石椅弯下了腰。
杏里则保持着警惕心,开始烦恼是不是应该让一个空位出来这件事。
「你不用表现的那么害怕。如果是你的『罪歌』之力的话,不是和距离的远近没有关系么?」
保留着那份敌意以及杀气,贽川的脸上浮现出了如此柔和的笑意。
杏里心里想着这诡异的情节,一边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在旁边的空位上落座。
眼前明明是如同瀑布一样在石砖上流泻的美丽喷水池,不过如今的杏里,并没有欣赏这个光景的时间。
「……那个,贽川前辈。……」
但是,最先发出声音的,却是杏里的方向。
她以那种小到听不清的声音,保持着不和身旁的贽川对上眼神的样子开口。
「我看了DOLLARS的网站……。贽川前辈的爸爸好像正在找前辈的样子……」
「爸爸?啊,这样啊。已经有一段时间都让家里空无一人了啊。」
「我觉得你回去会比较好。」
「不要。」
对杏里这个理所当然的提案,春奈立刻就给予了否认。
「虽然对父亲养育我一事有所感谢,却并没有因此对他产生过尊敬。对于我而言比起让爸爸安心,还是寻找隆志的事比较重要。」
隆志。
听到这个名字,杏里想起了一个老师的事情。
那须岛隆志。过去曾是来良学园的老师,也是在砍人魔事件之后失踪的男人。
传言说,是因为借了很多钱所以就被专门干那些事的人给拐走了——但对杏里而言,比起这些的谣言,他是给予自己不同于教师如此印象的男人。
这个人在入学的时候就把目标指向了杏里,打算以教师的身份施行性骚扰。
而且他还是于过去和贄川春奈保持关系的时候,被对其抱有疯狂爱意的春奈砍伤的存在。
对于杏里来说,可以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对象,不仅仅是如此,平常对他人不会带着恶意的杏里,却对他抱着足以称得上稀有的厌恶感。
但就算是这样的男人,春奈也真心实意的爱着他。
甚至到了引起砍人魔事件,哪怕杀了杏里也要独占这份爱的程度。
不过春奈反而被那须岛完完全全的畏惧着。
回想起半年前的事件,杏里踌躇着问道。
「又要……打算开始了么。那个。」
「又?你是说我对隆志的『爱』么?……真是说了奇怪的话呢。园原同学。」
春奈在保持那微笑的同时,缓缓的将视线转向了杏里。
「爱就算有一开始,却没有重新再来这种东西存在。那种会中途停止的爱,一开始就不是爱了。」
将食指放在脸颊上断言,春奈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继续着自己的话语。
「但是啊,我还没有任性到要否认曾经分别的夫妇再婚『那不是爱』哦?那种啊,爱根本就没有结束。只不过是相爱的双方产生了改变而已。」
「哈……」
「一直在一起是一种爱。保持距离也是一种爱。憎恨也是一种爱。爱的方式可以说是千差万别,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都无所谓。我就是这么想的。托了被你砍伤的福,我才可以和『罪歌』更加深厚的融合在一起。」
感谢的语句。
但是,杏里却有种感觉,在她心中那如同漩涡般的敌意却丝毫没有动摇。
正因为想着无论何时刀刃朝着自己飞过来都不会觉得奇怪,杏里才以如果受到攻击,那么可以让『罪歌』从自己身上任何地方出现的提高了警惕。
对这样的自己,同时感到了厌恶。
完全没有任何的踌躇,就操纵着『罪歌』的自己。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的话,面对贽川的引诱也不会这么爽快的就跟过来了吧。
杏里的心中,刚才临也的话语如同楔子一般强硬的打了进去。
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已经完全接受了。
——……明明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的说。
在离开医院的同时,无论多少次给帝人打电话过去,结果还是除了留言之外都无法接通。虽然也尝试着联系赛尔提,那边也完全连不上。
明明已经从临也这里知道了朋友们正陷入危机当中这件事,却冷静异常的前来处理和贄川春奈问题的自己,的确已经算不上人类了吧。
杏里在越发的对自己产生厌恶的同时,也无法对罪歌一事置若罔闻,抱持着如此矛盾的思绪朝着贄川春奈询问道。
「所以说,贽川前辈……你是来杀我的么?」
♂♀
坐在树旁椅子上的,是一名认真阅览杂志的女性。
鲸木重在自己所在的公园里,注意到了除自己以外的『罪歌』的气息。
——有两个人。
通过气息来判断,大概其中一人拥有了20年前自己解剖过的其中一把『罪歌』,而另一人则是从那之后生下来的孩子。
正因为己方足以听到那无比怀念『罪歌』之声,所以她判断对方是不是找自己有事才前来的——
稍微将余光扫视到那边,却看见两名少女坐在椅子上展开了交谈。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样子。
——园原杏里。
至少还是有这种程度的了解的。
望着那戴着眼镜的少女的脸,鲸木再次想到。
看来并不是找自己有事,来到这个公园只不过是巧合。
那么,该怎么办呢。
情报杂志和『罪歌』母子。
思考着到底是将那两个人打倒然后将罪歌交给矢雾清太郎,还是将自己的『罪歌』再一次进行解剖,到底是哪一边比较轻松呢——果然是后者啊。
在确认到这一点之后,鲸木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开始翻动起了杂志的纸张。
就这样伴随着时不时可以听到的野猫的叫声,她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
♂♀
是来杀自己的么。
对提出这个问题的杏里,春奈保持着微笑回答道。
「是啊,没错。……虽然我很想这么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
「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绝对是不可能原谅你的吧。被隆志喜欢上的女人什么的。但是,我在被你支配之后稍微变得老实了点哦。所以说,作为年长的学姐,就原谅杏里同学你好了。」
这句话令杏里产生了疑惑。
与其说原谅,杏里在对贄川春奈的事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把这个问题丢在一边,她的话同样充斥着违和感。
因为对杏里所表现出的敌意完全没有消失。
自己无法理解就这样在眼神深处持续流淌着杀意,却简单的让『原谅』这个词语冲出口的行为。
如果说是故意压抑住自己的愤怒的话倒还容易明白。
但是,对方的脸上却不存在那种憎恨或者是咬牙切齿的表情,这不是一直都浮现出微笑的嘛。
完全搞不清楚头绪,杏里带着诧异就这么等待对方话语的继续。
「你的事就算是现在我依然是恨之入骨。大概到了如果一旦有空隙就会毫不犹豫的虐杀你的程度哦。毕竟你将隆志的心从我这里夺走了。不仅如此,你甚至还拒绝了隆志。真的……真的是不可原谅的事,但是……」
在这里,春奈的目光飘向了别处,似乎是害羞似的自言自语道。
「我被罪歌的声音……就是你一直听到的那个真货的声音所以暴露,陷入了你的支配……」
「哈……」
「已经乱七八糟了。我明明想要砍隆志,然后再被隆志砍伤,互相将彼此伤的鲜血淋漓……。但在此之前,我的身体却被你的心伤害了。被蹂躏了哦?不过却也在那个时候想到了。就算遍体鳞伤,就算被隆志讨厌下去,我对隆志的爱都永远不会改变。甚至是将对你的恨也转变为爱。」
「? ??」
——那个。
——贽川前辈,你在说什么?
杏里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所言之事,只有混乱不断的在心头堆积成山。
怎么可能明白的了已经疯狂之人的内心呢。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有趣的,但于杏里胸中,却仍然将贄川春奈划入了『正常人类』的范围之内。并对她那种对爱采取的行动力抱有一定的敬意。
但是抱有敬意,和理解对方话语的含义却又是完全不同的问题,杏里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答,完全陷入了困惑当中。
「我已经靠自己的力量抑制住了你的『罪歌』之力。园原杏里。但是啊,只是抑制而已。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我的身体里确实有了你的罪歌。虽然和我的罪歌应该是不同的东西,却在我的里面混杂在了一起。」
「是,是这样的么?」
杏里虽然是罪歌的宿主,却从未成为过被『罪歌』砍中的小孩。
虽然有通过刀刃向孩子们下达自己的意志和指令,她却仍然处在除非小孩自己说出口,否则自己也不会了解他们心情的情况下。
「你干嘛一副别人事情的表情?我在说的是,要你负责任。作为代价,我也会负起被你刺伤的责任。」
「……诶?」
「也可以这么说,和我联手吧。」
完全是预料之外的语言,再次让杏里疑惑不解。
在这个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少女面前,春奈单方面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龙之峰帝人君和纪田正臣君。虽然无论哪边都很在意的样子,却完全没有和他们任何一方牵连上对吧。」
「……!」
对这两个唐突冒出的友人名称,杏里的眼睛瞬间就变了色。
这可不是一种比喻方式,而是她的双瞳实际上真的闪烁起了红光。
「那两个人……请不要对那两个人出手!」
针对突然以强势语气告白的杏里,春奈嗤笑道。
「讨厌啦。我什么都不会做啦。因为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那两个人,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那些因罪歌的暴走而四处砍人的家伙们不同。是你,以自己的意志,为了支配我而砍伤我的对吧?」
春奈如同要接近杏里一般将肩膀靠了过来,就连脸也贴了过来。
以双方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春奈那火热的吐息不断的在杏里的脖子处溜过,用一种妖艳的声音在耳边轻语。
「你觉得在我身体里面流动的……只有罪歌的声音么?」
「!?」
「其实一开始我也完全没注意到。直至将罪歌的声音成功压制住。但是……就在夺回自己的那个瞬间,我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体里还存在着其他的感情。对龙之峰帝人和纪田正臣的感情。他们可是连正式会面和直接交谈都没有过的孩子们哦?」
「不会吧!」
杏里终于把自己的脸完全转向了春奈的方向。
就在鼻子快要接触到的距离之下看到的春奈的脸,虽然上面布满了疯狂,却正因为如此才能说是美丽无比,这样不可思议的空气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你对自己的感情存在着迷茫实在太好了。还有,对那两人无论是哪一边的爱都还没有完全成型实在是太好了。爱虽然不存在定义,至少我对于隆志的思绪是那种无论距离多远都不会停止的这件事实在是感到安心。如果说和对待隆志相同程度的感情对那两个人涌现出来的话,我会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分成三个部分也说不定。」
「我的……感情?」
「没错,虽然并不是爱或者是恋情,但我完全理解你有多么珍惜那两个人的事。而且那种感情早就和罪歌的感情一起刻在了我的身体当中。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对此负责而已。」
将杏里的手拾了起来,春奈用自己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滑动。
大概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来寻找如何理解园原杏里这个少女的方法吧。
「但是呢我也变得不得不要偷窥你的内心了。虽说是无法违抗的,所以我决定在这里让步。」
「责任什么……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你也就是我的一部分了哦?」
「!」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杏里身体里的罪歌之语复苏了。
——【我逐渐成为了你,你也逐渐成为了我。】
如同和罪歌融合一样,贄川春奈也与自己的心有一部分紧密相连在一起了么?
虽然想要确认这点,可是心底深处却丝毫没有涌现任何对那须岛的好感。
稍微有些安心的杏里,颤颤巍巍的对春奈进行反驳。
「我觉得应该没有那种事才对……」
「你到底怎么想,对于我而言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所以说,就算对你的憎恨有增无减,但要变成『自我厌恶』的话还是算了。」
春奈握紧了杏里的手,将额头和杏里的前额靠在了一起。以外人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样,抱着完全没有改变和消散的敌意继续。
「所以说我希望你可以来帮助我对隆志实施爱这件事。」
「哈……。这个,诶,诶!?」
完全不顾惊愕的杏里,春奈淡淡的将自己的意见讲了出来。
「作为交换,我也会协助你的恋爱的。」
观察着杏里表情的变化,同时进一步朝着她的内心深处迈步。
「你现在对龙之峰他们目前的状况了解了多少?」
「……!」
这个问题,在杏里的心中激起了一片大浪。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才从临也那里听来那种充斥着不祥气息的比喻。
「贽川前辈……知道些什么么?」
「嗯嗯,那是自然。因为被折原临也当做打杂的,就算讨厌,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会不断的跑出来。」
「!折原临也先生那里!?」
「啊,已经暴露出敌意了呢。直接叫折原临也怎么样呢?嘛,就算如此还是要以『先生』来称呼他,某种意义上的确超有小杏里的风格呢。啊,对了……想都没想就直接叫你小杏里了,应该没关系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嘛。」
完全没有隐藏起杀意的,毫不介意的将朋友这个词语从口中道出的春奈。
「如果更加要好起来的话,就算直接叫你杏里也可以的啦。小杏里也管我叫春奈学姐,只叫名字就好了哦?虽然你是后辈,如果感情不错起来就算只叫名字不加学姐也可以。」
「春奈学姐,我觉得现在你还是先告诉我龙之峰君他们的事!折原先生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呢!他到底打算将龙之峰君和纪田君怎么样!」
焦急,却如同对方所言的叫出了『春奈学姐』这样的称谓,大概也是杏里特异性格的某种表示也说不定。
尽管被这么呼唤之后的确表现出了高兴的神色,可春奈的杀气却依然丝毫没有产生动摇。
「谁晓得?那个虐待狂想要做什么我才不知道呢。反正在那个场合下一定会干的就是对手最讨厌的那件事。龙之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比起我来说,你直接用『罪歌』的力量去问他们不就好了?」
「这个……」
「被我的『罪歌』所砍伤的孩子们,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哦?只要利用得当,他们的位置这种事,不是很快就能发现了么?」
「……」
明明已经讨论到了具体施行的方案上,杏里却没办法做到立刻就给予回答。
这并不是说她没有这么想过。
踌躇的理由,到底是不想要使用『罪歌』的力量呢,还是说对于是否要插入帝人以及正臣之间的问题这件事有所犹豫呢,杏里自己都已经搞不清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羡慕春奈的行动力以及那无论何时都向前看的思考方式。
看到思考着这些事陷入阴沉的杏里,春奈说道。
「……你好像变了啊。」
「诶……」
「当初在砍伤我的时候,你不是说了么。『罪歌可是特别容易寂寞的,请爱它。』『无论是抑制,还是利用,请不要将这种悲伤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话。尽管如此,我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在提出『压抑』或者『利用罪歌』类似的词汇。你却完全没有反驳我……就好像现在是你在努力将罪歌抑制住一样。」
「……!」
她猜对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寄生虫。
这是依存着罪歌,依存着世界生活下去的自己的回报。
但在经历了撕裂者之夜的事件之后,帝人他们与赛尔提,新罗,甚至是身为后辈的青叶这些新面孔不断的增加遭遇的机会,从而导致围绕着她的环境产生了明确的变化。
受到了这个影响,她的心灵也产生了动摇。
杏里虽然一直都相当注意自己本身的变化,却从未认真的去面对这些现实。
她畏惧着也许就在自己认同的那个瞬间,会因此失去很多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事。
「……嗯。看样子你是认真的。真是讽刺。当我注意到自己也是寄生在罪歌之上这件事的时候,这次换成你想要开始压抑罪歌了么。难道说是被我影响了……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吧,就算我们是朋友。」
明明是微妙的重复使用着朋友这一词语的春奈,但是以目前杏里的精神状态却无法感受到这份违和感。
对这样沉默的少女,春奈叹息了一声放言道。
「没错啊。这样的话……你的罪歌,干脆就给我算了?」
「罪,罪歌……么?」
一瞬间思考着『这可能么?』的杏里,慌慌张张的在暗地里否认这个想法。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可以对帝人他们有所帮助,那就算无关心情都要使用罪歌的力量。如今并非是将自己唯一可以采取的『手段』简单消除的时期这件事,就在方才和临也之间的对话中她受到了如此逆向思维的启发。
而且作为这之前的问题所在,将罪歌本体交付给以自己的意志引起了无差别的砍人魔事件的女性,也从根本上来说毫无可能。
「……我,我拒绝。」
杏里的双眼微微的放射出光芒,同时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是么?明明是个不错的建议的说。」
以天真女学生的语气说话的春奈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就这么朝着喷水池走了几步,随后悠闲的转过身来。
接着在看见了那个姿势之后,杏里的警戒心一口气就达到了最顶点。
「!」
无关温柔的微笑,春奈已经闭上了双眼——两只手都握紧了,不知何时取出来的巨大刀刃。
「我想自己至少会比现在的你更加会使用才对啊。」
在那乖巧的笑容之下,她的双眼睁大了开来。
「谢谢你的拒绝。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战斗的理由了吧。」
异常充血般的猩红色双瞳闪耀着光辉——她毫不犹豫的将刀子指向了杏里。
「就算是朋友之间,也偶尔会出现不得不自相残杀的矛盾……对吧!」
♂♀
数秒前
「……喵。」
鲸木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
在女子视线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接近椅子的猫。
它就如同鱼饵一样,数只猫咪也从茂盛的树丛当中露出脸来。
「……喵。喵喵!」
在面无表情的基础上,就连声音也没有因为要抚慰猫咪而产生任何变化,鲸木用一种和以往无二的毫无起伏的声线不断的学着猫叫。没有抑扬顿挫,仿佛过去那种会自动阅读E-mail内容的软件。
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持续如此的行动的,这估计除了女子以外无人可以理解,不过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对猫咪们带着好意,将自己的口袋翻了个遍并尝试找出一些能吃的东西。
就结果而言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话说回来,似乎随便给野猫食物不太好这件事鲸木也想到了的最终放弃了喂食行动。
但是,其中一只特别不喜欢和人类亲近的小猫在鲸木的脚边懒洋洋的翻过了身。
「喵?」
那是一只不断的将自己的肉垫在鲸木的靴子上触摸按捏的幼猫。
鲸木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就这么轻轻的,悄悄的把手探了过去。
——据说抚摸猫咪的诀窍是,从下颚开始缓缓的……。
就在还差一点距离就要够到的时候——
尖锐的金属音在公园内炸响。
拥有比人类和犬类都还要敏锐听觉的猫咪们,在这一瞬间吓了一跳似的把脸面向了声音的发源处,之后就如同小蜘蛛一样四散而逃的消失在树丛当中。
「……」
手静静的停留在半空中,女子面无表情的慢慢将视线转动了起来。
然后,在这之前所看见的——
是将其中一把刀以平手接住,却被另一把刀刃指向了咽喉的,『罪歌』本体持有人的样子。
♂♀
「Checkmate了。园原同学。」
「……」
「就在这里,我倒是不介意证明一下现在将你的喉咙刺穿这件事不是随便说说的哦。」
那无与伦比的美丽笑容同时,春奈的双瞳散发出了赤红色光辉。
或许是连续两次被母体罪歌所砍中吧。那双眼睛的色泽比一般『小孩』还要来的深邃,光辉也在一定范围内比较集中。在这样一个白天看来,甚至和杏里这样本体罪歌的红眼不相上下,难以区分。
「真是温柔呢。如果什么都不说的就直接刺过来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就算我有砍伤你的理由,却不足够杀死你。」
「别这么瞪着我嘛。」
轻轻的笑着,春奈就如同方才一样,将自己的额头朝着杏里的前额贴了过去。
「不要再嘴硬了,你已经完全是『如果有理由的话就杀』的气氛不是么。」
「……!」
这句话让杏里的全身都僵硬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才会做出方才那样的发言呢。
没有杀你的理由。
就如同某些悬疑剧当中的杀手或者是复仇鬼之类的,在面对自己目标以外的人所说出的台词。
那等于是说,如果有了杀的理由,就真的会去杀了么?
就会在稍微来开距离之后,挥舞着罪歌去切开他人的喉管了么?
就会将敌人的心脏彻底刺穿了么?
——「你现在该不会还认为自己是人类吧?」
临也的话语再度给心带来刺痛感。
如同他所说的一样,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么?
就注定要带着这样的迷惑生活下去么?
如果是真正的非人类塞尔提的话,就算此时被春奈提出相同的问题,也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做出『这是文字游戏吗』的反应吧。假如是正臣的话,大概则会以『如果非要谈杀人的理由,应该会是相当严重的吧?比如说亲人被干掉了之类』爽快的回答。
但是,园原杏里却在这里对其自身寻求答案。
——我……。
——我真的已经和罪歌……融合在一起了么……?
如果罪歌所言确乃事实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就此接受现实呢。
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态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少女就这样一个人困惑下去。
比起指向自己喉咙的春奈的刀刃,对方的话语显然更加的尖锐,将杏里的心简单的撕裂。
虽说她的心早已是在被临也的话切开一半的状态下。
「……怎么了?你和之前砍伤我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嘛?」
无论如何,春奈也察觉到了这份异常,从而逐渐将自己那张貌似无趣的笑脸隐去。
「所以说,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做?是要求我饶你一命么?还是说先暂时将刀收回去,再从别的地方将我的胸口刺穿?或者是想要就这么下去,看看是我的刀锋先撕裂你的身体,还是你先刺穿我,比比谁的速度快?」
「那个……如果可以停止的话,我会比较高兴。」
「诶,那个,难道是求我饶命么?」
「不……。其实我也在迷茫。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明明是在和充斥着杀气双手紧握刀刃的对手对峙,杏里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的神色。
「你认为……我是人类么。还是说……是怪物……」
面对嘴里吐露出如此软弱话语的杏里,春奈皱紧了眉头回答道。
「你并不是人类也不是怪物。是寄生虫。……以前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嘛。」
「啊……这样啊。我明明这么说过来着,真抱歉……」
听到了来自春奈的回答,杏里的脸上逐渐浮现起了悲伤的微笑,然后——
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同时把刀收进了自己的身体。
「也对啊。……无论怎样,我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
感到这样毫无防备模样的杏里,反而有些诡异和可疑的春奈对于自己是否要挥动刀子一事倒是踌躇起来。
「所以,我决定去寄生身为人类的春奈学姐。」
「哎呀。你到底怎么了啊。突然间变得这么老实,总觉得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哦?」
「我大概已经无法像正常的人类那样去思考问题了。我想做的事,到底是不是真正为了龙之峰君和纪田君好呢……就连这些都无法自己做出判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遵从春奈的思维方式来行动会不会就可以变好一点了呢?
是春奈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罪歌的话语所迷惑了呢?
杏里这么想道。
——这种事是不正确的。
——如果交给这个人判断的话,就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那个砍人魔之夜的事件,将会以一种更加凶恶的形态降临在这座城市上空。
「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虽然园原杏里本身的理性所下达的判断应该没有错,但是就在今天一天内接连遭到罪歌,临也,还有春奈这三个人连续不断的攻势,少女的心理已经产生巨大的动摇,她开始变得无法相信自己了。
「如果是春奈学姐的话,会救龙之峰君他们么……?」
「……」
春奈完全没想到会被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思索着陷入了沉默。
就她本人来说,现在这样软弱的杏里反倒显得过于诡异。
也许现在就干脆的将她刺死,然后把『罪歌』夺过来比较好么?
还是说,这是某种作战?
为了确认对手的真实心意,春奈小心的将其中一只手的匕首缓缓的从杏里的脖颈处移开,转而向着少女的脸颊贴近。
就在刀刃打算在她的脸上轻轻割下的瞬间——
「猫跑掉了。」
这样一个第三者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意义不明的话语似乎是朝着杏里说出来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两人中间的女性,在同时瞥了一眼春奈和杏里之后,淡淡的宣布。
「第一次目击这种母子相残的场景。说实话非常困扰。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打呢。」
戴着眼镜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冲着『罪歌』母子的少女们说道。
虽然说有着同样是戴眼镜的文静女性的印象,但这个女人的周身却环绕着和杏里截然不同的气质。
尽管第一眼看上去是有点土气的外表,但那透明白净的皮肤上却没有一丝瑕疵,就好像陶瓷一样。
除了给予观者们只有右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奇异印象,但实际上除去这个,根本就只是某个很普通的从附近公司里溜出来的美女秘书。
「……你是谁啊?」
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乱入者,春奈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惊讶。
「现在明明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啊,光看还不懂么?」
就这样,她毫不犹豫的将不同于面向杏里的另一把刀子朝着对方扫去。
这并不是在威胁,而是为了之后的攻击所做出的准备。
杏里倒吸了一口气,同时也在这个瞬间,她察觉到了女子话语中的违和感。
——母子么。
那个女的为什么在看到穿着同样学生服的自己和春奈,会做出如此想象呢。
在思索着这个答案的时候——钝器之间接触所发出的金属音在整个公园内部回荡。
「……诶?」
发出了这种傻眼声音的人,是贽川春奈。
与过去第一次和杏里对峙,看到她的母体『罪歌』时相似的表情,视线不断地在眼前的女子以及『那个』之间来回游荡。
「什么呀,那个……怎么回事,你这个女的……」
女子的左手指尖处,犹如金属爪子一样的东西瞬间伸了出来,接住了春奈的刀。
虽然是和日本刀截然不同的形状,那个爪子似乎是由一把把锐利的细刃所构成的。
女子的双瞳闪耀着赤红的光辉,直接回答了春奈的问题。
「很抱歉自我介绍迟了。我是鲸木重。这是母体『罪歌』的其中一把。」
「「!」」
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对这样一个过于直爽的答案,杏里和春奈都惊愕不已。
罪歌。
这个女的的确这么说了。
在杏里仍然试图探寻出什么的时候,春奈就以飞快的速度展开了行动。
她没有松开那把被爪子捉住的刀,而是以另一把匕首朝着女子的头颈砍去。
但是,这个动作却在半途中被强制停止了。
从自称鲸木的女性脚踝附近,伸展出来了一根类似于铁线的银色绳子,将春奈的身子牢牢缠住。
「咕……啊……」
忍耐着那勒入身体当中的银色细线的痛楚,春奈仍然挣扎的想要挥动手腕——
「违背母亲没什么问题,反抗期,渴望独立,理由倒是各式各样。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企图对母亲实施伤害是有违道义的行为。」
鲸木用这种公事的语调开口,随即用戴着皮革手套的右手捏紧了银线的一部分。
然后,线的前端就听话的动作起来,按下了那隐藏在手腕上的按钮。
「~~~~~~~嗝!」
发出了这种连声音都算不上的悲鸣,春奈的身体大幅度的颤抖起来。
在确认了对方数秒左右的痉挛之后,鲸木瞬间将银线松开,收回了体内。
不知何时左手那类似爪子的东西也消失不见,现场就只剩下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站起来的女子,和跪倒在地上的春奈的身体。
看到了这样的光景,杏里大声的朝着鲸木喊道。
「你……你对春奈学姐做了什么!?」
「只是利用了手套里流通的电罢了。并不是会让人死亡的电压,顶多是传遍全身导致暂时无法动弹罢了。」
「啊……呜……」
春奈摔倒在地上,意识也似乎没有完全丧失。伴随着小幅度的颤抖,她将充斥着杀意和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鲸木。
「春奈学姐,你没事么!?」
杏里慌忙蹲下身子,努力想要将春奈抱起来。
但是由于对方的身子还在痉挛的样子,所以无法非常顺利的支撑住。
「我觉得应该稍微让她睡上一会儿。身子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对这没有感情起伏的话语,杏里再一次抬眼向着鲸木这个女子看去。
——谁?
——为什么会知道罪歌?
——是我不知道的『孩子』其中一人……。
——不对。应该是不可能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孩』,是无法做到刚才那样的事的。
——……变戏法的?
——怎么可能。
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就这么浮上水面再接着逐一隐去。
杏里吞了一口唾沫,到底应该从哪个方面开始对女子展开询问呢,在脑海中无数的疑问如同漩涡般席卷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提了出来。
「那个,刚才的电流……。为什么你没有被麻痹呢?」
于是,女人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不,我也麻痹了。右手和左脚都有一段时间的麻痹感,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
实际上,杏里完全看不出来她那紧连着银线的右手和左脚有任何痉挛的迹象。
很明显,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不是正常的人类这点一目了然。
「你说罪歌……是什么意思?罪歌在我的身体里面。而且,刚刚那个……看上去完全不像罪歌……」
爪刃和钢线。
不久之前自己所见的一切,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女子口中的『罪歌』这个词语联系起来。
此时,代替杏里的疑问,女子朝着自己开口。
「应该说你才是好像并没有将罪歌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的样子吧。」
「诶……?」
鲸木凝视着在脚底下持续呻吟的春奈继续着。
「比如刚才的情况下,只需要用出两把罪歌,应该是可以很简单的就将她压制住的。」
「两把……罪歌?」
「……难道说你只能使用保持着一把日本刀模样的罪歌?」
由表情没有变化,轻轻歪过头的鲸木的告白,杏里这才回想起了今早在医院听到的『罪歌』的话语。
——【所以你的母亲会如此善用我。】
——【就连现在的你无法做到的事也可以做到很多哦。】
那个时候是强制性的将『罪歌』的声音压抑住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很多地方值得注意。
——现在的我,无法做到的事?
——两把罪歌……?二刀流?
——难道说,刚刚的爪子和绳子……都是罪歌其他的形态?
——可是,罪歌明明在我的身体里面……。可为什么这个女人也?
同时,她察觉到了其他的古怪。
一直以来『罪歌』永无止境咏唱着的爱语,现在却在与临也面对面时相同的,自杏里的心底深处消失了。
就如同,对眼前这个女子产生了恐惧,亦或者是厌恶的感情一样。
——鲸木小姐。
——这个女人……到底是?
——猫?
越想新的困惑就越是涌上心头,杏里的思绪逐渐堕入了混沌当中。
鲸木在对少女进行了短暂的观察之后,张口道。
「我会出现在这个公园里纯属偶然。并不是刻意追着你而来的。」
「?」
「但是,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疑惑。在得到了完全自由之后就立刻与你相遇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并不知道其实是猫耳发卡将两人指引到同一地点的,鲸木冷静的朝着杏里提问道。
「有件事很想问一下并不太清楚罪歌使用方式的你……」
这里,她暂时将话语停止住,再次重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继续道。
「你的罪歌,能不能让给我呢?」
这样的话,令杏里的头再度歪了歪。
想要罪歌。
正是春奈不久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
但眼前的女性不是早就已经拥有罪歌了么。
虽然看上去是爪子或者绳子的形态,但杏里在清理心头混乱的同时也察觉到了。
——罪歌并非只有一把。
有着自我意识的妖刀。因为这样的特异性,让杏里认定了自己所拥有的本体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但是,话说回来所谓『妖刀』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拿自己的常识去做出判断。反过来说,如果对手也是以日本刀的形态持有着罪歌的话,反而会让自己难以相信那是真正的罪歌也说不定。
正因为自女子的身体中出现,并以超越物理法则的爪刃形态,反倒让人认为那是真货。
但是这样一来,刚才那个女人的话中就出现了某些不自然的疑点。
「想要……。可是鲸木小姐你不是已经拥有罪歌了么?」
「是的。我已经有自己的罪歌了。」
下一秒钟,女人的左手上长刃逐渐显现,并收束成日本刀的形状。
锋芒一闪,鲸木再次令罪歌消失在身体里面。
想着已经没有继续质疑的必要,杏里再次追问。
「这样的话,为什么……」
「就好像是家用车和商品之间的区别。」
杏里因为这句话而双目圆睁,可却没有感觉到过度的意外。
因为——她是知道的。本来罪歌就是作为『商品』自她的双亲经营的古董店流传下来的。
「那个,罪歌可以很普通的进行买卖么?」
对这个没怎么考虑就脱口而出的疑问,鲸木点了点头。
「我曾经就是在做这方面的生意。」
「?」
对于这种类似于过去时的回答,杏里困惑不已。
注意到这一点,鲸木的眼神有一个瞬间移向了别处,纠正道。
「非常失礼。是否应该继续这种买卖,是由我自身决定的。但是作为完成契约的最后的商品之一,『罪歌』是非常必要的。」
「!?」
——罪歌,是可以卖的东西。
——居然有……想买的人?
「最糟糕的情况下就是将我的『罪歌』纳入商品,因此个人并不需要采取强迫购买你的『罪歌』,或者是夺取的行动。」
老老实实的将夺取这种怪吓人的词混杂在句子里面,鲸木凝视着杏里的眼睛说道。
「从你的样子看来,既不是像我一样支配着『罪歌』,也不是像过去那些持有者一样被支配。属于共存这种比较鲜见的情况,如果什么时候不再需要罪歌的话,卖给我也可以。」
这个时候,一直都倒在地上的春奈终于勉强支撑起了身子,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了的朝着鲸木吐出了充斥了憎恨和怒火的句子。
「你……在那里说些什么自作主张的话……」
「没事吧?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逞强。」
「还好意思说的这么亲热……明明是个加害者……算了,没关系。比起这个,小杏里的罪歌,就算要收下也是我收下。你算哪根葱啊……。突然就跑出来插进我们的交流中,还说什么想要罪歌,小偷。」
「小偷……」
鲸木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似的,但最后还是依然面无表情的对着春奈说道。
「挺不错的啊。」
「什么不错啊?」
紧皱眉毛的春奈,以及因为混乱而无法动弹的杏里。
这两名少女的面前,身为大人女性的鲸木,经过数秒的思索,一个人在那里认可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说的也是啊……如果要以交易的形式让生意成功的话,适当的说明都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强取豪夺这个选择,就我个人而言会演变成麻烦事所以希望尽可能的回避。」
接着,女子就将因刚才和春奈对峙时掉落在脚边的杂志捡了起来,卷成了一团之后对着两名少女提议道。
「在这附近有个咖啡店,我想就『罪歌』一事稍微进行说明。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呢?」
杏里和春奈面面相觑。
对在这之后的事情走向抱着疑问,却做好了相应觉悟的女孩子们,完全是遭遇了想象以外展开的模样。
鲸木就算是对这样的二人,直至最后也依旧是毫无表情的建议。
「就算是除去买卖方面的问题……你们也应该很想知道关于罪歌的情报吧?」
对于被告知了这样一事的杏里来说,应该是不会拒绝如此提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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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是我听错了吧。刚刚你是不是说了被吞并或者是被击溃,这样的事啊?」
对纪田正臣如此的疑问,六条千景爽快的答道。
「啊啊,是这么说了。」
确认到了这个申明,五人左右的黄巾贼少年顿时就将周身的紧张和敌意释放了出来。
认识到气氛的变化之后,千景在心里做出了接着向首领少年问话这一判断,放松着双肩继续自己的话题。
「嘛稍等下,你是纪田正臣对吧?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说了一些非常不讲理的话。突然间就让你们选是被击溃还是被吞并什么的,也许乍一看上去像是来挑衅的样子。」
「……根本不用乍一看吧,我并不认为你方才的话有其他的含义。」
「你也可以从好的地方开始思考啊?就是那个什么,对敌方公司的股份进行友好买入的白……白什么来着的。」
「是白骑士么?⑽」
「对,就是那个。」
不断的点着头,千景继续自己的说辞。
「简而言之就是你们要不要转来跟着我呢?这样的话题。」
「真是一副站在高处俯览众生的态度啊,我还是除了挑衅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意思。」
「啊啊,正是如此。我可不是白骑士,就是来打架的。」
千景根本就没有隐藏的意思直白的回答道。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耍了,黄巾贼的成员们的表情都染上了愤怒的色彩。
「嘛不用这么瞪着我啊。你们知道门田京平么?就是DOLLARS的那个。」
「……这,当然知道。」
因门田的名字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从而导致正臣的敌意逐渐转变为疑惑。
事实上他只目击到帝人和千景交谈的场景,却没有看过门田和千景的干架。
——话说回来,门田是和这家伙一对一的干过架么。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结局到底怎么样了……?
对于这份疑惑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正臣出口询问,就由千景老实的道来了。
「嘛,曾经被门田老大一口气给打爆了。所以那个时候就决定暂时从池袋撤退。而在此之后就听说了那个男人遭遇车祸。因为稍微对此事有些兴趣就调查了一下。」
正确的说法其实是,因为看见大白天的车站前有尸体被人发现的新闻,为了以防万一让女朋友们先回了家,然后自己就剩下了不少时间在大街上游荡罢了。
「那个,什么来着的。从最近才认识的死党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说是黄巾贼在和DOLLARS对抗的样子。」
靠在了附近的路灯灯杆上,千景一副很麻烦的样子,迅速的将全部的事实经过讲了出来。
「你们的评价似乎不怎么好啊。就在To罗丸来到这里之前,不是自作主张的在这座城市里胡作非为的么。恐吓啊什么的,似乎将这里的空气搞得很恶劣的。」
他说的大概是半年前以法螺田为首的时期的事吧。
「我还听说你们曾经被门田老大击溃过一次。所以因为这份恨意从而对他出手也不奇怪吧。所以我四处问了问人,结果就找到这里来了。」
「那个,不是的!那时候乱来的人可不是将军!」
「算了。」
阻止住一下子跳起来反驳的同伴们,正臣冷静的说道。
「所以说这就是你要来击溃我们这帮可疑人士的理由么?为什么要因义理为门田先生做到这种程度?」
「不不,说什么击溃,我提出的就是『归入我的门下吧』而已,刚刚不是才说过么。话又说回来,义理什么的怎么可能让人行动起来。应该说是回报门田他救了诺恩的恩情。只是想帮助他们找一下犯人罢了。」
千景叹了一口气,表情中的那份爽朗逐渐消失了。
「而且怎么说呢,我也是因为其他一些麻烦事才来的。」
「?」
「最近DOLLARS内部出现了一派宣称要实行内部肃清的人你知道么?」
「……!」
——帝人。
根本都不需要去确认。
正臣现在之所以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那个少年。
千景所说的站在这一派顶点的人类,正是那个龙之峰帝人。
「那些家伙怎么说呢,就和今年春天把我的伙伴们揍个半死,还将摩托点燃的人很像的感觉,各种特征上来讲。」
难以形容的,正臣的后背袭上了一股恶寒。
自己确实是为了阻止帝人,以黄巾贼的首领身份做好了和帝人,也就是DOLLARS决斗的心理准备。
明明是这样,但是现在发现其他的组织却也对帝人他们抱有敌意之后,他却依然被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不安所囚禁。
至于为什么,是因为这个男人是TO 罗丸的人,和参与肃清的小混混们,以及法螺田一派的残党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努力将这份动摇深深的隐藏在内心深处,正臣对千景问道。
「原来如此,所以说你打算利用黄巾贼把那群人引出来么。」
「你能理解真是帮上大忙了。」
随后,进一步将正臣的心撕裂的一句话从对方的嘴里吐露了出来。
「麻烦的事就是,那些家伙似乎是蓝色平方的残党,根据传言所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出自黄巾贼。而且,黄巾贼以前还曾经粉碎过蓝色平方的样子……类似的情报简直是络绎不绝。」
「……」
因为事实,所以正臣什么也没说。
没有发现隐藏在黄巾贼内部的蓝色平方残党的自己,却在如今不得不接受这种麻烦的设定继续来做黄巾贼的首领。
完全不知道正臣这边的情况,千景抬起头望着天空。
「因为已经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了,所以我就想要将问题简化。」
「?」
「其实本来应该是由我们To罗丸本身对此事来做个了结的,但如今我却是以个人的身份在行动。其他的成员们都一无所知,我的决定是在抓住那帮人的狐狸尾巴之时再告诉他们来着。你明白这是为什么么?」
突然间就被提问了。
差不多想到了答案,却没有直接脱口而出,正臣等待着对手自己的说法。
大概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从他人那里得到回答,千景在停顿了数秒之后回复了起来。
「也就是说,那个啦。在这里,如果你们可以在这里打倒我的话,就不会最后演变成和To罗丸这个队伍对峙的局面了。」
通常来说,这简直是自杀行为般的言论。
如果非要有个让明显来挑衅的男人平安无事回去的可能性的话,那大概就是己方对其背后所存在的组织『To罗丸』有所畏惧的情况下。
而千景就在刚才自己放弃了这个武器。
但尽管如此,正臣他们还没有傻到会大大咧咧的喊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的围上去。
无论如何,这句话也可能是谎言,就在这边出手的瞬间,对方会以此为理由,用正当的方式将组织派出来攻打己方。
——不过,如同和帝人交谈之时所见,这家伙应该不会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才对……。
面对惊讶的正臣,千景建议道。
「啊,说老实话,就是那个什么来着。虽然我也很想要说就像那种快要变成义兄弟漫画一样的帅气台词。但是本人实际上还没有心胸宽大到对一些根本不怎么了解的家伙视如自己人。再来你们的评价并不怎么样,所以哪怕使用暴力让你们听我的也不错。」
接下来是连正臣都不太清楚的事实——
何况,To罗丸的建立完全是因为千景为了对向自己女朋友出手的其中一个暴走族复仇,仅凭他一人就将整支队伍都粉碎的事为契机。
在女朋友多达两位数的千景这方面,其中一名女性的家人乃至朋友经常被卷入一些麻烦事当中,为了锻炼自己,千景就尝试着将那些分散的小团体个个击破。
随后他因『与其把那群家伙放任自流,让我一个人来压制住不是比较好?』这种单纯至极的理由,他建立起了To罗丸这支队伍。
最终,因为擅长管理,所以不仅仅是那些遵从千景恐怖统治的小混混,他的身边还聚集起了无数被其本身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的同伴们。
因此,千景就遵从当初的直觉,考虑着干脆将黄巾贼也合并进来这件事——。但是认识到这次黄巾贼并没有袭击他的女朋友,只不过是自己的任性心理在作祟,于是千景以一种非常歉意的语气冲着正臣说道。
「更何况,我是说想要利用你们,所以更没打算帮助你们什么哦。如果这也叫『成为我的义兄弟吧』的话,那我大概一辈子都没脸去见甜心Honey们了。所以呢简单的干架,可以买我的帐就好了。」
「……这个对我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啊。」
「当然有好处了。」
爽快的告白道,千景的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
「如果我输掉的话,就做你的保镖好了。」
「……什么?」
「就作为你们的先锋,去和那些隐蔽在DOLLARS内部的古怪家伙们战斗,或者说是助力也不错。嘛,无论赢或者是输,我都要和DOLLARS干架来着。和你们黄巾贼一起。」
对淡淡提出这个计划的千景,黄巾贼的干部们面面相觑。正臣则露出了一半无可奈何似的笑容,仰起了脸说道。
「你……难道是个笨蛋么?」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啦。」
「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不打架直接成为我们的帮手么?」
「如果你们的评价比较高的话,倒也不错。」
边以冷静的语调回答道,千景边开始做起了压腿的准备动作。
「呜哇,超有干劲的。」
「嘛,如果谁都不想受伤的话,也可以。作为交换条件,就把你们所掌握的关于DOLLARS的情报告诉我好了。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去那边得了。」
「这倒不错。不把我们的手弄脏,作为代价你会去将那帮家伙粉碎。」
正臣这么说着,抬头望了望上空,露出淡淡的微笑之后——转身朝着背后的少年们说道。
「抱歉。你们可不要出手哦。」
「诶……将军?」
在双眉紧皱的同伴面前,正臣再度把身子转向了千景。
——真是的。
——为什么偏偏会变成这样嘛。
——啊啊,算了,也是我的问题吧。
回首过往,正臣活动着脖子的同时将『语言』刺向了千景。
「这场架,我买账。一人对五个还是六个,嘛,还是算了。」
「将,将军!?」
「一对一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就我这方而言,受伤的人越少越好呢。」
用背接受身后双目圆睁的成员们的声音,正臣朝着千景迈进一步。
「……哈。不错嘛,你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挺时髦的样子,思想却意外的很古典式啊。」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啊?」
因正臣的话语而泛出了苦笑,千景重新将帽子戴好之后喃喃低语。
「果然我对这座城市的评价还不够班啊。我挺中意你的。现在可以免费提供帮助了,要不要呢?」
「不,如果我赢了,就让你当我的保镖。」
正臣整理了一下呼吸,再度说道。
「如果你随便暴走把对手全灭了那就伤脑筋了。只要当上了我们这边的保镖,你就一定要听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明明是接下来就要开始打架了,正臣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焦虑和不安。
他嘴里吐出类似于家常话的句子,随后再次把脸朝向了接下来要揍的对手。
然后,以类似参杂着恨意的话语低声道。
「你……那个时候揍了帝人对吧。」
那个时候——是帝人自爆『我就是DOLLARS的首领』之时,如果对方可以认真和他分个是非黑白,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哪怕只要揍上一拳。倘若当时这个男人认同了帝人的话,那么就不会出现如今啰嗦麻烦的后续,甚至很可能更早一步回到过去那种包含了杏里在内的快乐三人时间。
——不,果然还是算了。
把当时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的正臣,将这份恨意逐渐驱散。
他认识到那时候的千景并没有做错什么,真正应当责备,该是没有对哭泣崩溃的帝人出声的自己才对。
「嗯?你说什么了么?」
「不,只不过是毫无理由的怨恨之语罢了。」
「哈?」
对拧起了眉毛的千景,正臣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详细的话就等到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完全解决之后再讲好了。」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么就为了让你可以说话,我努力不打碎你的下颚骨。」
「那么我也努力不去破坏你的耳鼓膜好了。」
嘴里开着玩笑,两人都笑了。
然后,就在他配合着缓缓接近的正臣,打算抬起脚向前迈进的瞬间——
正臣的脚猛蹬地面,气势汹汹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
呼吸被打乱的千景,将姿势从移动转为了防御。
在这样的他面前,正臣毫不犹豫的再度踢了一脚大地,随之朝着斜对面跳了起来。
一口气踩在一旁停驻车子的保险杠上,就这么朝着高空跃了过去。
「哦……」
在看到这如同是猫科动物当中猛兽的的弹跳力,千景发出了感叹。
防御还是回避,在这个不到一秒的迷茫所造成的空隙当中,正臣的鞋尖,朝着千景的脸踢了过去。
——中了!
会心一击。
完全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击中了,看样子是趁着打乱对手呼吸改变行动突进的计划成功了。
正臣就这样,确信自己已经得到了胜利——
咔叽哩
自己还停留在半空中的脚踝被人捉住了。
——诶?
和感到疑惑的同一时间,他注意到了抓住自己脚踝的,正是本以为早已倒下的千景。
视线的前方——鼻梁稍微有些扭曲的千景,嘴却依然呈现出了微笑时才有的曲线。
——这家伙,刚刚那个都打不倒……
脚踝被强力的拽住,一不注意,恶寒在正臣的全身游走。
下一秒,伴随着黄巾贼成员们的惊呼,他的身体就被一种迅猛的势头向着柱子丢了过去。
但是,在两者即将激突之前,正臣在空中重新调整好了姿势,直接在柱子上安全『着陆』。
一瞬间与地面成水平状态的身体在半空中扭转,他终于重新回到了地面。
「真是的,刚才那下居然还不倒,你到底有多耐打啊……哦!?」
仰着脸所说出的话语,在半途中被切断了。
眼前的是千景双脚内侧朝着这里迫近的场景。
正臣立刻将身体横着滑了出去,就在刚才自己上半身所在的位置,千景的双脚就已经穿了过去,狠狠的打在了灯柱上。
因为外力而剧烈摇动,灯罩上面的尘埃也是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好危险好危险,真要死人的啊,刚才那个。」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退后的意思,正臣再次朝着千景急进。
对方回身的瞬间,他朝着敌人的太阳穴击出了一拳,却被千景以微小差距躲了过去。
正当千景为了回报正臣那一拳——他的腹部,遭受到了扭转了一半的身体那连续两次使出的后脚踢攻击。
「咕……」
听到自千景口中泄露出来的呻吟,正臣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目前处在优势——但那呻吟却只有这么一下就没了后文,根本就没有摔倒的对手重新朝着这边揍了过来。
迎接反应慢了半拍的正臣的,是千景的拳头。
尽管如此,正臣还是迅速取回了迎击姿态,针对对方的那记直拳使出了了反击的踢技。
随后伴随着巨大的冲击音响彻四周——那些因过于迅速的展开而来不及反应的黄巾贼干部们终于理解到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黄巾贼和To罗丸,这两个组织的首领那声势浩大的干架揭开了帷幕。
注解⑽:ホワイトナイト(white knight)金融经济用语,以友好的方式对敌对企业或者会社进行购买或者合并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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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良综合医院 院内咖啡店
「……以上就是你和我拥有同一把『罪歌』的理由。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是了解事实真相的人们和不了解的人们,会做出截然不同想象的画面。
看上去充满了理性的大人女性,似乎正对着两名女子高中生解释着什么。再瞧瞧那点击着平板电脑的画面进行操作说明的模样,一无所知的人大概会以为是在推销什么保险。
一方面,对于了解事情真相的那一方来说,这也实在是充满了奇妙氛围的场景。
拥有『罪歌』本体的两人,以及虽然被『罪歌』砍中变成了小孩,却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了支配而复活的少女同坐一桌的怪异场景。
「不……没关系。大概我已经理解了。」
「……」
听闻了『解剖』的说明,并对鲸木的雇主曾经卖给他人的罪歌,才是现在存在于自己身体内部的那一把的事全盘接受的杏里。另一方面,春奈却也是毫无改变的将充斥着杀气的微笑一直平铺在脸上,虽然保持着沉默,但那股杀意却依旧指向杏里和鲸木两方。
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挥动起刀刃的春奈,杏里心中那根紧张的线一直没办法放松。但鲸木却对这样的她们,开始正式以谈生意的形式对『罪歌』本体展开了解说。
女子的话丝毫没有触及澱切阵内的真实身份这方面的核心,只是纯粹的将关于罪歌的情报,以及自己正在贩卖这个东西的事进行了说明。
虽然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也并不需要特别点明出来。
「解剖么……」
听完这一席话的春奈,带着病态的微笑朝着鲸木询问道。
「既然可以做这种事的,那也给我一把算了。」
「在过去的交易中,一把罪歌的价值是625万日元左右。本来以买卖而言,除非拥有最优秀品质的商品是不会用作交易的。」
鲸木淡淡地将『澱切阵内』所教授的话语吐出。
625万日元到底是贵还是便宜,春奈无法对此作出判断。
与这个世界的常识脱离的『妖刀』的价值,就算是免费似乎也理所当然,不过既然特别指出了是『最优秀的』那么辨识的难度会变得更高吧。
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是女高中生可以经受的起的价格。
更何况如果只要有钱就好的话,春奈需要的仅仅是随便找个有钱人砍一下,支配他并付钱不就好了。
「现在满足了这两个条件的客人指定想要罪歌。如果继续使用解剖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出现四把,五把,甚至更多。以个人来说,尽可能想要避免这种让商品价值下降的事故。」
就这样,她针对前提条件进行了说明之后,再度朝着杏里问道。
「园原杏里小姐。我再一次想和你谈谈,你的罪歌,能不能现在让给我呢?」
「……这能做到么?从我的身体里……取出罪歌这种事……」
「如果是您自己说想要放弃的话。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舍弃它的话,就算只是把它随意丢在别处都可以算作弃权才对。但是,如果是将其出让的话,那就是从生意的层面上由我准备支付款买断。如果您可以稍微考虑一下的话,可是帮上我的大忙了。」
看着如此痛快的回答了的鲸木,杏里稍微思考了一下。
舍弃罪歌。
一直以来从没有想过这种事。
自己现在可以在没有罪歌的情况下继续生存下去么?
杏里怀抱着不安和对鲸木所提出的商谈的困惑。
对这样的她,春奈突然从旁边插了话进来。
「既然可以卖给这种女人的话,那还不如给我算了。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用得更好给你看。顺便去砍一下龙之峰君以及纪田君,让他们迷恋你到神魂颠倒的程度。」
「请住手!」
尽管并不算怒喝,杏里却依然用那种小却非常倔强的语气声明道。
「用罪歌做那种事……我觉得果然还是不对的!」
「诶,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被罪歌砍过的人……已经和被砍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对罪歌的力量言听计从的他们,已经和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有着『什么地方』的不同……我是这么觉得的。」
「看样子我们的价值观不太一样哦。」
并没有肯定或者否定,春奈只是将微笑和杀气更加浓厚的掺杂在一起,随后抬眼望向了鲸木。
「你的意见又是如何的呢?鲸木小姐。」
于是,鲸木轻轻的抿了一口早已凉下来的咖啡,以自己的看法发表感言。
「就事论事的话。罪歌的支配是可以依照使用者的意志进行控制的。举个例子来说好了……就算砍了之后让其做出某些行动,但如果在此之后没有再发动支配之力,那么被砍者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里被种下了诅咒。如果把处于这种状态的人也当作『别人』,我觉得稍微有些偏激。」
「但是……」
对有些语塞的杏里,鲸木用比在进行罪歌来源说明之时还要流畅的语言阐述道。
「如果要说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那么使用罪歌的力量也可以当做其中一个手段才对。打比方讲为了达成恋情,正如男女们习惯以外貌,钱财,甚至是知识,胆量作为武器来攻陷对方。罪歌也可以算作是你所持有的一个长处。」
「一个……长处?」
「假设非要说以别人没有的东西作为武器是卑鄙的行为的话,那么那些以鹤立鸡群的外貌或者大脑,甚至是优良的性格品质来俘获异性之心的人们,都能被当做是卑鄙无耻。罪歌的力量也是一样,不算脱离大局。虽然是一种很无趣的说法,但是如何使用到手的力量,也是根据使用者的心情而定。」
对面无表情认真回答问题的鲸木,杏里在经过了数秒的考虑之后,小幅度的摇晃起了脑袋。
「但是……果然,罪歌的力量……是和人类不同的。就算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手的东西……」
「正因为不是人类的力量,才更要应用在恋爱上吧?」
「……我刚刚,被某个人断言了『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听了他那句话,我感到了迷惑。我是不是真的已经不是人类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已经丧失了和普通的人类相恋,并不配再得到和其他人一样幸福的权利了呢……」
带着自虐一样的语气,杏里喃喃自语。
她认识一个明明是异形却爱上了人类的无头骑士。但是,在塞尔提的情况下,她是异形的同时还拥有了一颗比谁都像人类的心。和她相比,自己明明是人类的外貌,心却和人类相去甚远。
尽管是在如此的思绪囚禁之下——
「这对于我而言也是通用的呀?」
「诶?……啊。」
听到了表情没有波动的鲸木的话,杏里猛然注意到了。
正如说明的一样,鲸木也是一个『罪歌』的持有人,杏里的那番发言,也等于是在对她断言『你也不是人类』。
「抱,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杏里慌张的低下头,鲸木则是稍微将视线放低。
「园原小姐。就算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却可以通过对罪歌放手,至少身体可以恢复成人类的样子。关于内心的问题,尽管判断『这就是如假包换的人类』的标准不甚明了,但至少思维方式就不会再受到罪歌干扰了吧。」
「是,是的。」
杏里想要将自己的视线从一种异样中移开,却没有办到。
——咦?
——为什么……。
——一开始认为她是没什么表情的人……
确实,脸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在那表情的深处——视线,举动,甚至是呼吸的频率,杏里可以感觉到对方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动摇。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被自己当成了怪物而感到愤怒,可——
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那看上去更像是类似悲伤一样的情绪。
「你明明只需要将罪歌舍弃就可以回到人类的身份。可是……」
这时——杏里和春奈的时间停止了。
和二人面对面坐着的女子身体当中,涌现出无数异样的气息。
「血和肉,却是无法舍弃的!」
「……!」「!?」
两人的后背在被冻僵的同时,为了探寻那份异样气息的来源展开了尝试。
坐在周围位子上的人们,却没有发觉这个变化。
为什么只有我们。
她们迅速就理解到了这个理由。
『罪歌』的诅咒之语暂停了一会儿——然后同时开始了喧哗。
身为『孩子』的春奈体内所流窜的诅咒,远没有杏里那么严重。
尽管如此,只是那少许的诅咒之声发出的厌恶的尖叫,就令少女的身体颤抖起来。
——这个是什么……。
杏里忍受着超过春奈数十倍规模的呐喊,条件反射性的开始了头晕。
罪歌的咒语甚至快溢出了双眼,不仅仅是自己的瞳孔被染上了赤红,这不是整个视野范围内的景色都变成了红色么。
于是,在这样一个红光过滤器当中,眼前的女子却以黑影的形式投映过来——
影子的背后,能够看出无数小而且黑色的翅膀正在蠢蠢欲动。
「……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鲸木在这么说话的瞬息,支配着少女们的『战栗的罪歌』一口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然后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无论是视野还是空间,映在那里的鲸木的身影都恢复成了原状。
杏里和春奈互相看了看彼此,并确认了双方脸颊上的冷汗。
无视掉两个人的表情,鲸木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和罪歌的存在无关,你想说作为和人类截然不同的存在所诞生的『它们』……像人类一样活着,像人类一样恋爱,像人类一样享受快乐的权利都没有么?」
「鲸木小姐……你到底是……」
针对吞吞吐吐的杏里的追问,鲸木果然还是以一副没感情的声音回答。
「你在问的,应该是我到底是什么对吧,虽然无法从生物学的角度对你做出解答。但是从社会立场来讲,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
「我是世俗中被称为恶人的存在。」
这简直是过于直爽,完全没有犹豫的答案。
不存在任何罪恶感或者是展示伪恶之时的愉悦,她只是淡淡的,将自己的事以一种客观的方式讲出来。
「这和是否是人类或者怪物无关,如果把我过去所做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暴露给世界,那么大概八成左右的日本人都会认为我是罪人,必当接受制裁吧。」
「……八成,这是怎么得出来的数字啊。」
就连春奈插科打诨的戏言,鲸木也以一种认真的态度回答道。
「这是根据经验所作出的推测。但就算是十成也好一成也好,都无所谓。哪怕是法律我也触犯了不少禁忌,估计被证明之后遭到逮捕都需要越狱的程度。如果这样的恶党也可以放过一马的话,那么这个国家早就变成非法都市的伊甸园了。」
「越狱……」
「就算没有罪歌,倘若是生下来就持有的力量估计还是可以越狱的吧。具体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一件件的告知你们,但是如果可以理解『这种存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那就帮上大忙了。」
如同是阅读着根据定好框架的模板文写出来的文章一样,鲸木将那话语当中所包容的感情逐一消去的开口。
「我总有一天,会接受某个以正义为名的『什么』,或者说是复仇者针对我的所作所为所进行的报复,最后以被杀来终结自己的人生也说不定。尽可能的痛苦,凌辱,就算告饶也不会通用的惨死,这样的最后所相称的女人。个人已经做好了觉悟,尽量将那个日子往后延是我如今唯一可以做的事,就算无视掉被害者们的心情也好,我决定了要好好的享受『现在』。」
将黑咖啡喝了一半左右之后,鲸木将牛奶和砂糖投了进去。
因为冷却下来的关系,她用汤匙搅拌着无法融化的砂糖,嘴和眼睛都直直的朝向杏里的方向。
「园原小姐。你并不是正义的执行者不对么,至少在面对他人的时候你一直都抱持着温柔的善意。是和我截然不同的存在。与其在这个地方和我这样的恶人说话,更应该呆在太阳可以照射到的地方。至于贽川小姐的情况下,是根据她的『爱』来决定。」
冷静的说出观察结果的鲸木轻声道。
杏里听到了此话惊的目瞪口呆,紧接着为这对自己而言的过大评价进行抗议。
「我……并不是那么厉害的人。生存至今……只是靠着寄生在其他人……以及罪歌身上……只不过是寄生虫罢了。就算看上去我似乎很在意别人的事……但最后也会演变成担心自己罢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人类有将近大半,都是寄生在什么上来生存下去的。而且,长期容许你寄生的那些人,也是因为是你才愿意接受这种关系的不是么?」
看着这位讲到自己的事是寄生虫的少女灰暗的脸色,鲸木还是相当自我中心的回答。
「这已经不是寄生而是共生关系了。你根本不需要感到歉疚。」
尽管吐出了貌似安慰杏里的温柔话语,可那个声音却还是完全不存在丝毫的感情,就好像是在读一本写了其他人故事的书一样。
「无论罪歌以什么样纯粹的感情来爱人类,归根究底还是扭曲正常人世界观的刀刃。这也是一种事实,我没有否定的意思。」
「……」
「相同的,我也是从你的伦理标准来说的话,毫无疑问要被归入『恶』的分类当中。」
这到底是想说什么呢,杏里刚在思考这个问题,后面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像你这样善良的孩子,并不适合拥有罪歌。所以,现在就让给我才是对双方有好处的结果。」
「!」
「想要使用罪歌变成日本刀以外的形态,有两个办法。要么是像我这样进行完全的支配,将其当成『奴隶』单方面使用,或者是相反的,把自己完全交给罪歌。前者的情况下,虽然刀刃可以以自由自在的形式出现,但罪歌本身并不是隶属于『战斗的那一方』。后者的情况下虽然也可以变形,但是战斗方式就完全任由罪歌来决定。」
一口气讲了好多,看上去话题中心再度回到『罪歌』身上,鲸木却在下一秒钟猛的转移对象,将杏里的本质提了出来。
「园原小姐,你无论哪一方都做不到对吧。你实在太温柔了。正是因为温柔,所以才想要不伤害到其他人的压抑罪歌的力量。而另一方面,你也对罪歌太过于温柔了。所以说也无法完全支配之并像奴隶一样使用它。这就是如假包换的追寻着共存之路吧。」
「……」
「但是这个最终只会将你自己逼得无处可逃。只是手握多余的力量,不断的自我牺牲的道路。」
这时她的嘴一下子闭了起来,盯准了杏里的脸才继续说道。
「像你这样的好人,并不应该持有罪歌。」
听到了这里,杏里静静的握紧了拳头,似乎是要说什么似的——
「呵呵」
突然,春奈笑了出来。
「……春奈学姐?」
对杏里的呼唤,春奈貌似非常快乐的笑着,回道。
「园原同学。这个人,是笨蛋啊。」
「诶?」
杏里的脑袋微微倾斜,春奈对她们两人这段饶舌的对话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什么时候被复仇者杀掉?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也是现在,这个瞬间不是么?」
「……」
沉默下来的鲸木。她是否明白春奈这句话的含义呢。
但杏里却是完全没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
比这个稍微早上一秒,春奈放言道。
「鲸木小姐?就因为你卖掉的罪歌的关系,才害得在这里的小杏里的双亲死掉的对吧?」
杏里有一瞬,差点被自己的时间停止的错觉所囚禁。
接着,几秒钟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膝盖开始了剧烈的战栗。
但是,这种颤抖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少女现在被深不可测的冲击所困扰,甚至连正常的思考都办不到了。
双亲之死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眼前。
话说回来,如果鲸木没有将罪歌解放于人世的话,自己现在估计早就走在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上。
但是她所遭受到的冲击点并非这个,而是刚才,直至春奈指出之前,自己完全都没有想起父母的事情。
自己的心中,双亲早就变成了过去式了么?
狼狈的想要说服自己的心——杏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但是这个过程中所回想起来的『过去』,使得悲伤再一次覆盖住了她的瞳孔。
「不对……」
「诶?」
「不对。春奈学姐。大概……正是因为有了罪歌,我现在才能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
对说出了奇怪言论的杏里,春奈微笑着歪过了头。
「如果没有罪歌的话……我肯定就被父亲杀掉了。」
呼唤着杏里的,是五年前左右发生的那不愿意被回忆起的禁忌往事。
被亲生父亲掐住脖子时的触感,就算到了现在还是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个时候如果母亲没有用『罪歌』将父亲的脑袋砍下来的话。
似乎是为了将讨厌的记忆驱赶走,杏里摇了摇头,对鲸木答道。
「很抱歉……我现在果然还是不能放弃罪歌。」
「……这样啊。」
「我还没有……还没有对罪歌报恩……。明明是这样,却要一个人逃走,这办不到。」
杏里一边说着,一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也许就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与这份宣言相符的觉悟了吧。
「而且……我还约定好了,将拥有罪歌一事告知最重要的人们……所以,直至那时为止,我都要保持好如今的自我。」
鲸木面无表情的盯着杏里的脸,静静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如果什么时候您改变心情就请通知我。」
这么说着,她就将白色的名片取了出来,并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将电话号码写在上面递给杏里。
「诶,不给我名片么?」
「对于现在的贽川小姐,并没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对飞快的做出回答的鲸木,春奈大方的笑着缓缓站起来。
「就算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交易,抢劫的话倒是可以哦?你所拥有的『罪歌』,强行的被我夺过来也挺有趣的啊?」
「还想被电么?」
「如果觉得同一手会两次都通用的话,那你也没什么大不的了。」
突如其来的,讨厌的空气自春奈和鲸木之间缓缓升起。
鲸木还是面无表情的老样子,所以这股气氛完全只是春奈单方面散发出来的。
「请,请住手,春奈学姐……」
虽然想要阻止,但春奈的双瞳已经开始染上充血的赤红了。
周围桌子上坐着的其他客人们也注意到这股异样的气氛,一些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人已经出现了。
春奈也好,鲸木也好,完全不介意这些视线。
鲸木将咖啡喝完之后,将杯子静静的放在桌子上低声道。
「我就算什么时候开始都无所谓。」
于是,仍然是没有表情的模样,只是将气息逐渐转变的时候——
「啊,找到了找到了。小杏里小杏里!大新闻大新闻!」
破坏气氛的声音,在咖啡店里回响。
「狩沢小姐?」
「嗯,我看见邮件了。说是卖完了么?真遗憾。」
杏里在进入这里之前,给狩沢发送邮件说明了猫耳发卡卖完的事,并且要在这家咖啡店里和认识的人稍微说些话之后再回来。
「所以说这些人就是朋友么?咦?这个不是卖完了么?」
说着这句话,狩沢就伸长了手,探向了cosplay商店的口袋。
这个看上去很眼熟的袋子中露出了一些类似于猫毛的物体,让她误认为是杏里买回来的东西——
别的手却在此时将这个动作阻止住了。
「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诶?啊,不好意思!」
狩沢满脸通红的将手缩了回来,在看见鲸木的脸之后,似乎是非常惊愕的样子拔高了声音。
「呜哇。好漂亮!诶,那个,很抱歉。失礼了,你是coser么?」
才刚开始就是直球决胜负的问题。
对她来说,像这样有着透明质感皮肤的美女而且还拿着猫耳发卡,已经完全可以归入『同好』的范围之内了。
「……cosplay么。我有兴趣,但没有经验。」
鲸木淡淡的回答道。
虽说外表是面无表情外加混合着社交辞令的拒绝之语,但在狩沢的耳朵里,就被筛选的只留下『很有兴趣』的这个部分了。
「如果有兴趣的话,就来我们社团吧?是小杏里认识的人自然更加欢迎!」
「不,我其实……」
「我们的社团,可以作为换装的衣服可有270多件哦,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稍微调整一下尺寸!无论是巫女服还是堕天使艾美罗德这类主流全都有!」
完全是一副停不下来嘴的状态,狩沢的双眼里闪耀着无法抑制的激动持续劝诱。
「啊啊。那边那个孩子也超适合cos的!真讨厌啦,小杏里既然认识这么多可爱的孩子们就早点介绍给我认识嘛!干脆小杏里你们三人一起组成个Unit算了啦!」
这已经不是游马崎能够阻止「狩沢小姐,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翻着白眼来看小杏里了啦」程度的兴奋了,而看见了狩沢的周遭客人们则是一副『刚才那个也是在谈漫画咯?』的表情,将春奈她们试图引起的混乱从记忆中排除掉,重新将全部意识投注在吃饭以及交谈上。
春奈对于这样一个突然的乱入者无可奈何似的,打算无视其直接砍向鲸木的,朝着桌子的对面抬起脸来。
但是——
「哥特萝莉系的服装也有。」
「就算是偶像派也有哦。」
「以圣边琉璃的衣服为蓝本制作的手工制品也有很多件!」
在确认了认真的站在那里伸出食指的狩沢的话之后——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能否也请您告知一下社团的电话号码呢。我后天一定再行拜访。」
如同递给杏里一样的,鲸木开始在白色的名片上飞快的书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诶诶!?」」
事到如今,果然无论是杏里还是春奈都被这个光景所震撼,双目圆睁的瞪着鲸木的脸。
但是,她的脸依然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所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摸不清楚。
只是杏里发现了和方才女子流露出来的少许『悲伤』截然不同的情绪,该怎么说呢,应该是类似于快乐一样的感情。
另一方面,春奈则是对这个场景彻底没辙了的样子,大大的叹了口气。
「……真是浪费感情。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差不多也快到了什么开始蠢动的时间了。」
于是,她翻开了杏里的手机,和着自己的电话,用两只手进行操作。
「好了。我们交换了邮件地址。我明天再联络你好了,到时候再好好谈吧。」
直至最后都没有将对杏里的杀意解除,即使如此,她还是微笑着离去了。
就如同自己的未来除了希望在等待着之外别无其他一般。
「那个……刚刚的孩子,莫非是对动漫不感兴趣么?那么一起邀请她似乎有些失礼了呢……。如果害的小杏里被别人以奇怪的眼光看待的话很抱歉啊。」
目送着独自冷静退散的背影,和鲸木交换了联络方式的狩沢,以非常歉意的表情向杏里谢罪——
「啊,不,那个……非常谢谢你。帮上大忙了。」
「?」
不理解为什么会被道谢,狩沢歪了歪头。
而对这样的她,杏里发出了提问。
「那个,你之所以会追到这里来是……」
「啊,对了对了!一不小心就忘掉了!」
语速极快的说道,狩沢笑容满面的回答。
或者说,刚才那种暴走,也是因为直面了如此『欢欣鼓舞』,导致奇怪的开关被按下来的关系吧。
「听我说啊听我说,小田田的意识恢复了,明天开始就可以会面了!」
♂♀
都内某所 自动停车场
时间稍微回转,就在众人不知道门田的意识有没有恢复的时候——
正臣和千景,还在自动停车场的房顶上继续着他们那场大战。
如果光看现在的形势的话,应该是正臣这方比较有利。
他已经好几次让自己的攻击安打,并一刻不停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千景的攻击。
但是,从两个人的表情看来,战况完全没有逆转。
无关多少次制胜会心一击被使出来,千景却是一点没有表现出遭受打击的样子。
相反的,正臣非常介意自己在每次给予对手伤害的同时,生命力却被消减似的强大压力。
——不妙啊。
——我这边的攻击完全没起效,而对方的攻击却到了明明只是擦伤就已经让人感到头晕的程度了。
正臣不是在体格方面被眷顾的那边。
身材并没有非常高大,也不是浑身钢筋铁骨的类型。
只是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干架,运用自身的速度以及膝盖啊或者手肘之类的部位进行强打攻击,才将不少比自己还要大个的对手击倒。
在黄巾贼当中能够胜过正臣的可以算是没有,除去像是平和岛静雄,这种超越人类领域的例外,他也可以被称上是相当程度的高手。
但是六条千景明明一开始对于正臣而言是这样『这家伙,别提平和岛静雄,他真的是里边的人么?』类似的印象,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伴随着战斗时间延长,他不止一次流下了冷汗。
尽管如此,因为听到包围在周遭的黄巾贼同伴们的欢呼声,自己也更加不能倒下。
——打击不奏效么。
正臣重整了呼吸,切换成冷静战斗的模式。
在将对方的打击于千钧一发之际躲避之后——作为代替的,直接绕到了敌人的背后。
瞬间抵达了打击动作产生的死角,从千景的眼睛看来简直如同正臣的身影消失了一般。
「哦?……咕!?」
就这样,他从背后向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对手扑过去,并用手腕拐住敌方脖颈。
STANDING·CHOKESLEEPER。(站立式锁喉)
以绝妙的平衡潜近对方的后背,用自己的手腕死死的将敌人的头部箍了起来。
周围的黄巾贼们,确信他们可以就此得到胜利。
要从那个状态脱身,正如越是想要挣扎的从沼泽里面脱险反而陷得越深一样。如果是懂得脱出技术的格斗家倒还好说,普通的好事者根本是无处可逃。他们非常清楚,正因为这是正臣自创的关节技,所以才会拥有这种特性。
虽然如此——
六条千景也不是白白挨了平和岛静雄的拳头四连发的男人。
他醒悟到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自己就会丧失意识,所以采取了一般人绝对不会采取的行动。
在脑袋被人绞住的同时,保持着如此的姿势,千景沿着屋顶停车场里停驻着的车子保险杠向着屋顶跑了上去,就这么从外侧向着对面飞了过去。
——诶?
正臣有这么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一个瞬间,才想起来这个自动停车场包含了屋顶一共有三层这件事。
单纯的思考一下,从三楼开始的坠落。
全身的细胞悲鸣起来,正臣立刻就把手从对方的脖子上松了开来。
然后,迅速的捉住了设置在墙外的灯柱。
另一方面,千景就这样什么把戏都没耍的,非常直接的开始下坠。
「笨,笨蛋!」
正臣抓着灯柱,想也没想就吼道。
如果搞不好可是要死人的高度啊。
就在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凉下来的时候——
数秒之后,其他意义上的心都凉了。
以后背着地的千景——在干咳了几声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似的站了起来。
「真是的,是你先抓住我的,就不要跑啊。对吧?」
从楼下往上看的千景之前,正臣再一次感到后背泛出了无数黏湿的冷汗。
——真是伤脑筋了。这个。
——为什么在和蓝色平方的家伙们一决胜负之前,我非要和隐藏boss战斗不可啊。
考虑着这些事,就在正臣迅速的爬上了外灯,打算回到栏杆里面的时候——
攀在栏杆上的他,飞入眼里的——是异样的光景。
从斜角用余光去看的话,可以非常简单的观察到所有状况。
但即使如此,一开始他还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越过栏杆的时候起,我就被强制转移到别的地方了么。
这种愚蠢的妄想在见到黄巾贼的同伴们之时立刻就遭到了否认——但是,问题是他们的视线并没有朝向自己这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停车场二层的斜路那部分。
站在那里的是——大约有数十人,明显和黄巾贼不同的集团。
在这些看上去就是小混混或者暴力团的家伙们前面领头的男人,发出了恶心的笑声同时看着这边。
那是手中紧紧握着硬橡胶制的锤子,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男人。
正臣一开始没明白那到底是谁,他身后的又是怎样的集团这件事。
虽然也做出了可能是To罗丸援军的假设,但考虑到千景的性格果然还是很难想象。
也想过是不是DOLLARS,但瞧上去像是蓝色平方的少年们的人影也是一个不见。正确来说,他们身上的氛围则是比较接近传统的小混混。
「嘿嘿……据说笨蛋和烟都喜欢高的地方,居然是真的么?」
嗖。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正臣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完全是有印象的嗓音。
在脑浆把那个名字引导出来之前,他全身的细胞都溢出了愤怒与恐惧,杀意和不安。
「喂,我现在就上来,你给我觉悟吧。」
因为完全没搞清楚屋顶的状况,站在地上的千景这么喊着。
但是,他的话无法传到如今的正臣耳中。
接着,在听到烧伤男子下一句话时——
「好了现在是出题事件!舍弃了被我折断双脚的三岛沙树的胆小鬼……是哪里的何人啊……!咕哈哈哈哈哈哈!」
正臣的胸中,有什么东西暴走了。
恐惧也好,不安也好,后悔也好,全部都升华成了愤怒,他自喉咙的深处怒吼出了对手的名字。
「泉井!!!!!!!!!!!!」
被怒火支配了全身的正臣,在从栅栏跳下来的同时,朝着有数十人的集团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连同那个夜晚里没有办法动弹的脚力一起,在如今爆发出来。
由于实在是过于强烈,周围的小混混们无意识的将身子侧了过去——
泉井兰的脸上却浮起了掩盖在墨镜之下的卑鄙笑容,举起了手中的锤子。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