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电击文库 > 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 > 第九章 猫狗天敌

第十二卷 第九章 猫狗天敌

接着播报下一条新闻。政治家乙野边尊和知名出版社、报社的长年诉讼案件,将在本

日下午召开联合记者会,由双方辩护律师发表正式的和解宣言。这场诉讼——b

电视里的主播,以一陈不变的声音朗颂着新闻稿。

新罗的家因为阳台玻璃门破裂,通风变得根当良好。

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已被众人收拾干净,遭到破坏的痕迹此刻剩不到一半。

渡草在这样的气氛下吹着夏天夜晚的暖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

或许是没人发现高楼层住家先前发生过骚动,没有警察上门盘查。

但也不是警察没来就能高枕无忧。渡草一边拨弄手机,一边观看新闻节目,试着多少搜

集一些情报。

其实一个比较快的方法,是使用房间里的计算机搜寻信息,但如今塞尔堤和新罗都不在房

间里,擅自使用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但在矢雾波江醒过来,得知不久前发生的状况后,她毫不犹豫地打开塞尔堤的笔电,喀

嚏喀嚏地不知打了些什么。

渡草本来想问她在做什么,但波江身上散发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他只好闪远一点,坐

在客厅网罗情报。

q——乙野边表示:「失去的人生已经回不来了,我和我的家人只想将注意力放在往后

的日子上」。接着再播报下一则新闻……h

「目前是还没有都市里出现怪物,大肆进行破坏的新闻……」

渡草暂且松了一口气,但——

q:…插播最新消息。本台刚刚接获情报,得知一辆警方车辆在东京都丰岛区西池袋遭

受不明人士的袭击。b

他看见这条发生在不远处的新闻,操作手机的手停下动作。

「啊?」

异形化的塞尔堤该不会跑去攻击警方的车子吧?

渡草顿时一阵不安,但听了一会新闻后,才知道警方车辆遭到的是类似炸弹的攻击。

车上的警方人士没有受伤,但被歹徒抢走一部分运送的证物。

他透过手机查阅新闻相关网站,发现不久前池袋有发生事件,导致一时人心惶惶。这情

报应该是袭击事件发生时,碰巧经过现场的人傅出来的。此时,一些透过刚才新闻得知这件

事的人B;陆续加进讨论,在网络上发表各式各样的看法。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某个人的推测:歹徒劫走的该不会是白天的那个头颅吧?

几条散见于各处,类似这种看法的猜测带动大家的联想。短短几分钟内,便引发一连串

带有灵异成分的讨论风潮:那颗彷佛还活着的神秘头颅,被不明人士劫走。

先前傍晚时分已经有人在传「那颗读颅会不会是没有头的骑士的」?因此现在也出现像

是「夺走头颅的,正是没有头的骑士本人!」的看法。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此刻,不知何时来到他背后的游马崎,兴奋地握紧拳头说…

「这代表池袋终于要变成魔界都市池袋了!最关键的七天已经开始!我的手机或游戏机

在不久之后会自动下载恶魔召唤程序,然后展开令人目眩神迷的生存战斗……!Let。m

survive!」

游马崎又被什么动画或漫画影响了。渡草的视线从兴奋不已的游马崎身上移开,投向站

在阳台的矢雾诚二和美香。

他们此时仍在观察都市里的状况。如果单看这幅画面,不考虑其它因素,两人看起来就

像一对在观赏城市夜景的情侣。

或许是不喜欢这样的画面,波江基本上都只会盯着计算机屏幕。但仍不时地转过头,依序

凝望站在阳台的两人。

看向美香的,是充满杀意的憎恶眼神。

看向诚二的,则是掺杂了怜爱的情欲眼神。

渡草看着波江不停转换的神情,在心中做出「还是别和她有什么牵扯比较好」的判断。

埃米莉亚基本上都很平静,脸上始终挂着盈盈笑容,让人不禁感到不安,怀疑她是否完

全不了解此刻的状况。

感觉最可靠的俄罗斯人叶戈尔说要去找岸谷森严,随即离开了这里。

「难道说,这里现在最正常的人……是我?」

渡草身处在完全陌生,两名屋主都不在家的环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拜托,饶了我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说门田已经醒过来了。

——接下来,再把开车撞门田的家伙抓出来搞个半死就成了。

——把他拖在车子后面游街好了,从哪里拖到哪里好?

就在渡草脑中闪游相当不正常的念头时,手机的画面被强制性地切换成来电显示。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他很熟悉的名字。

渡草按下通话钮,手机还没贴向耳朵,便听见慌乱的声音:

,喂喂?小渡渡吗?我啦!是我!b

如同来电显示所通知,狩沢的声音震动了渡草的鼓膜。

但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先前她打电话来时发出的是欣喜尖叫,告诉他门田醒过来了,但此刻她的声音只让人感

到纯粹的慌乱。

「喂,怎么了?你冷静点。」

,小田田他……他……b

「……门田怎么了?」

渡草顿时一阵不安,不会是病情突然恶化吧?他的声音不自觉低沉了几分。

「……发生什么事了?」

游马崎听到他的口气不对劲,也停下在房间角落进行的奇妙舞蹈,走到渡草的身边,表

情凝重。

q我刚刚接到小田田爸爸的电话…i b

狩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听筒随即传出更大声的音量。

q他留下一张纸条,偷溜出医院…i医生都说过他现在要下床还很勉强,竟然……h

q怎么办?小田田一定是一个人跑去找肇事逃逸的人算帐了!b

池袋某处

暂且向前回溯一段时间——

黑与白的对比搭配,奔驰穿越在暗巷小路之间。

位于其上的一头金发则跃然浮现黑夜之中,变得更加显眼。

一辆呈现完全漆黑的脚踏车,彷佛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线。

一名穿着酒保服的男人——平和岛静雄骑在上面。

有如西班牙斗牛的冲击力一阵阵汹涌传来,但身体晃得再厉害,他还是死抓住握把不放

手,使尽全力驾驭影子脚踏车——射手。

射手或许是初次变成脚踏车的关系,一开始跑得十分粗暴,给人一种不顺畅的康觉。

但现在,彼此则配合得十分有默契,表现得浑然一体。

每当静雄的怪力重重踩上踏板时,射手的齿轮都会溢出黑色影子,紧紧贴住地面的凹凸

不平处,爆出更高的奔驰效率。

射手转过一弯又一弯,时而影子黏上大楼,直接跑在墙壁上,在夜晚的城市里一个劲儿

地冲刺着。

跑了大概十分钟以后—

静雄的耳朵听见奇妙的金属摩擦声。

「……思?」

射手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影子出现更剧烈的躁动。

「这是什么声音?」

静雄本想继续前进,却发现前方的路上有些阻碍物,暂时停止踩踏板的动作。

「喂,你停一下。」

静雄确定射手的速度降下来后,再次看向马路的另一边。

他看见一块写着道路施工的牌子,以及挡在小巷入口的三角锥。

在三角锥和牌子前面,还站了几名工作服男子。

但是他们让人觉得有些可疑。

因为他们就只是伫立在入口附近,一副没有要动工的打算。

「感觉怪怪的。」

金属摩擦的声音,显然来自那条巷子里。

然而他们看起来不像在施工。

静雄看着这明显异常的画面,手指叩的一声,敲了射手的手把一下。

「没办法,我们从背后绕过去吧。」

叮钤叮钤。射手发出酷似马鸣的车铃声,迅速飞跃奔驰于夜间。

静雄与射手暂且远离施工牌子,绕到街区的另一头。

结恩(他们在所有能够进入那块区域的每侪入口,都见到好几个道路施工的作业员,画面

与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里是商业大楼林立的区域,此刻夜深人静,没有什么人会路过这里。

他们绕了一圈,可是所有巷子的路口都被施工告示牌挡了起来。

他在路上发现几辆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高级轿车停在路盾,好奇地看了一下,但里面都没

有人,便索性不予理会。

「……你想去的地方在这里面?是的话,就响一下车铃。」

静雄待在看得见小巷的位置,向射手确认。

射手的车铃随即响了一下。静雄听见后轻轻调整呼吸,脖子左右扭动,发出喀叽声响。

「好吧,我们直接爬上大楼看看。」

静雄说出一个非比寻常的办法,但就算只有他自己一人,他应该也能攀着外墙爬上大

楼。

不只如此,现在他身边还有着能够骑上墙壁到某一高度的射手。虽然正牌骑乘者塞尔堤

此刻不在这里,两两互助之下,想短时间爬上大楼倒也不成问题。

静雄开始物色四周的大楼,想尽量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爬上去。

但就在这时候,一名作业员突然注意到静雄的存在。

下个瞬间,一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静雄。

「糟糕。」

静雄脑中闪过先换个地方,避免被认为是可疑分子的念头,但——

他看到作业员们的「眼睛」后,顿时停住不动。

他原先以为,那只是在禁止进人告示牌一旁的警一不灯照耀下所呈现的颜色。

但是几人在周围路灯照射下,同样有着明显的不对劲。

所有作业员的眼睛——尤其是「眼白的部分,都呈现赤红色」。

静雄曾经看过那样的眼睛几次。

被称为撕裂者之夜的那晚,他在深夜的公园里见过。

另外就是几个小时前,他在拘留自己的警局里见过。

「原来如此……我懂了,就是q这些家伙h对塞尔堤做了什么事,对吧?」

静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冷静个几秒钟后,他对射手说:

「……他们也不想想,塞尔堤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能将岩浆凝聚成一团的怒气,让射手以及逐渐朝他逼近的作业员

们,身子顿时缩了一下。

「接下来……我们不理他们……直接冲进去!」

静雄话一说完,全身的重量猛然施加在射手的踏板上。

他的脚接着使尽全力踩下踏板,彷佛要直接踹向地球。

射手则配合静雄的怒火,将他迸发出的能量,一丝都不浪费地传导至地面。

剎那间——静雄和射手暴冲进小巷里,彷佛一架自航空母舰起飞,由弹射器冲射出去的

战斗饥。

丝毫不理会受到「罪歌」操控,此刻却如纸片漫天飞舞,同时晕厥过去的可怜男人们。

巷子里

遭到封锁的区域中央。

大楼与大楼的夹缝之间,几条小巷交叉重迭的这块区域,存在着一个很细小很细小的十

字路口。

那里没有红绿灯,其中一条小巷的宽度仅够一辆机车通行,另一条巷道能让车身不宽的

汽车通过,不过这里原本便是汽车禁止通行的地带。只有熟门熟路的人,才会将这条路当作

快捷方式,徒步或是骑脚踏车通过这里。

这一带本来便人迹罕至,几栋大楼现在仍在建设中。

其中一栋大楼甚至还架设着建设用的起重机。

也因为如此,这里才会被鲸木选作她的「猎场」。

而现在,这个区域被鲸木的「罪歌」控制的人们以「施工中」为借口,连同四周较宽敞

的马路,统统封锁起来。

要是有警察发现异状,向上层回报确认,可能会导致这个行动曝光。但实际上,警方内

部的『罪歌」已经动过手脚,将该区域划定为「夜间施工中」。

如此安排的结果,就是来自四周任何一处的视线,都无法直接看见此区域中央的小十字

路口,形成城市里一个对外完全隔绝的空间。

话说回来,要是有人见到飘浮在十字路口上方的东西,应该也会产生错觉,认为这里是

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外的异空间吧。

伫立于巷子里,仰头看向天空的男人——矢雾清太郎正是产生这种错觉的其中一人。

「这是……」

清太郎五味杂陈地开口,但却没说出什么。

冷汗滑过他的脸颊,他问身旁的鲸木:

「我确认一下,这东西……就是那名没有头的骑士……无头骑士的q身体b是吗?」

「没错,她现在失去理性,,影子b完全失去控制。不过冷静下来以后,应该能恢复原

形,变回与人类相同外形的肉体。」

「原来如此……不过,想不到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清太郎的视线再次移回头上。

这个位置原本看得见大楼与大楼之间的夜空。

但此刻有一团漆黑色的怪云,将大楼间的缝隙完全挡住。

看起来,就像是一艘即将坠落的飞行船,被夹在大楼与大楼之间。

化为银色丝线的「罪歌」重重包围缠绕,将黑云困在这里,线状刀刃此刻自鲸木的手卜

分离出去,与「影子」摩擦倾轧,发出奇妙的叽吱叽吱声响。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罪歌的主人。你这样让它离开手中,不会有问题吗?」

「即便它离开我的手中,我还是能暂时控制它一会。不过要是我离开这里,它便会变回

武士刀的形状。」

「那我可以把它捡回家吗?」

「前提是,你必须有办法对付那团从束缚中获得释放的身体。」

鲸木淡淡回答。

她应该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任何讽刺意味。

清太郎没有应声,将手上的手电筒照向上方。

他看见金属丝的缝隙间不时射出影子长枪,喀吱喀吱地磨削旁边大楼的外壁,于是耸耸

肩对鲸木说:

「还是算了,我之前被森严的手下踹了一脚,现在腰还在发疼呢。」

「我想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鲸木冷冷响应,随即说明起今后的计划:

「搬运工现在正带着q头颅b赶往这里。」

「哦?」

「将,头颅b送还给受困的身体,应该能让她恢复理性,之后再使用罪歌割开q头颅。

稚身体,应该就能得到她的身体。」

、 「……到时候,身体真的会安静下来吗?」

清太郎狐疑地问,鲸木则予以肯定..

「对无头骑士而言,,头颅b相当于记忆的储藏库。得到过去的记忆后,她的人格应该

会自动恢复成过去的状态。」

「到时候,她以’没有头的骑士b身分,生活在池袋的记忆会出现什么变化?」

「这我就不晓得了,毕竟很少有这样的前例。」

「很少有」而不是没有。这种说法让清太郎有些在意,但他没有特别追问,只是自言自

语了一句:

「原来如此……不过少了那段记忆,想调教或是洗脑都会方便许多。」

清太郎而不改色,发表猥亵的言论。

鲸木听见这句话,微微低下她的视线:

「……要是她的记忆能消失,对我而书也是种幸福。」

鲸木小声呢喃了一句,清太郎皱起眉头发问:

「为什么你也这么想?是因为她若从我这边逃走,你可以不用担心遭到报复?」

清太郎的口气暗示着这是杞人忧天,鲸木面无表情地如实以对:

「因为q情敌的失忆h,对我个人来说有好处。」

「……?…….?…….?,」

这个回答实在让人充满联想,正当清太郎想寻问其中的含意时—

「社……社长!」

一名本来留在巷子里待命的部下,此时却气急败坏跑了过来。

清太郎今天带来这里的,是只有在矢雾制药被尼布罗并购以前便是他的心腹,知道公司

台面下生意的人。

基于这个因素,这些部下理应都有相当程度的胆识,但这名部下的表情,却透露出轻微

的恐慌。

「怎么了?头颅送来了?」

部下现在应该不可能因为看见活人头而害怕。况且鲸木找来的搬运工照理也不笨,不会

大剌剌地直接提着人头过来。

清太郎明知故问,希望透过这个问题让部下恢复冷静——但这个方法终告失败,男部下

似乎戚务很强烈的恐惧。

「社长,有个可……可疑的家伙,突然从巷子里闯进来……—」

此时,清太郎、男部下与鲸木同时听到一道「嘶鸣声」。

那是某种生物的「嘶鸣声」,感觉很可爱,又很像脚踏车的车钤声。

【l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r r r r r r r r—————】

「这是……」

——难道是克修达,巴瓦?

——它追着主人来到这里吗?

鲸木听见嘶鸣声,马上抬头一望。

结果她见到黑影雾团的动作缓了几分,不再像先前那样胡乱挣扎。

——她恢复理智了?

鲸木想到这个可能性,提高警觉,但黑影雾团并未做出什么新的举动。

一……」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克修达·巴瓦和「头颅」一样,对无头骑士这种妖精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不认为克修达·巴瓦一匹马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仍必须提高警戒。

是否该将部分金属丝化的罪歌召唤回手里?

她犹豫不到一秒钟,思考便遭到强制性的打断。

因为她看见清太郎一名手持电击棒的部下,自稍远的小巷转角「弹射」出来,重重撞卜

大楼的墙壁。

电击棒男瞬间失去意识,自墙上缓缓滑落。

「啊……?」

这一幕说来相当惊悚,让清太郎除了皱眉,做不出其它反应。

「噫噫!过……过来了!」

男部下放声大叫,当场绕过清太郎和鲸木,逃之天天。

「喂,等等!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清太郎大骂一声,但部下此时已钻进另一头巷子的转角,失去身影。

「可恶。这个废物……」

他昨舌一声,将视线投向另一名部下倒卧的方向,背后冷汗直流。

在有如人间大炮弹射出来的那条巷子里,究竟来了什么东西?

尽管清太郎的头顶上早就飘着一头可怕无比的「异形」,这名来路不明的入侵者依旧让

清太郎的心里泛起深不见底的恐惧。

在下一个瞬间——

「那东西」,出现在鲸木和清太郎的视线之中。

他们看见一名骑着脚踏车,缓缓从巷子里拐弯出来的酒保服男子。

「……啊?」

过去贵为社长的男人当场愣住,张开的嘴巴不自喊出声。

因为出现在面前的东西,实在太过出人意表。

「喂,鲸木……那个是什么?」

鲸木面色不改地回答:

「您指的是哪个?脚踏车?还是骑在上面的男性?」

「废话,当然是他们两个!」

「……脚踏车应该是克修达·巴瓦,骑在上面的是平和岛静雄。」

「?」

清太郎突然听到人类的名字,一时感到不解。

看见他的反应,鲸木给出一个恰到好处,再简单明了不过的解释:

「他是在我的知识范围内,’最不像人类的普通人类h。」

静雄缓缓骑着射手,目光凝向前方。

他见到一名手持手电筒,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名戴着眼镜,看似秘书的女人。

「……喂,你们和刚喇那群想向我动手的笨蛋是同伙的吗?」

静雄询问站在十字路口的男女,太阳穴的血管轻微抽动。

此时,射手自发性地移动车体,想稍微提起前轮。

「喂,你干嘛突然乱动……啊?」

于是,静雄看见了。

他看觉在狭巷十字路口的上空,大楼与大楼的夹缝闻,罩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

鄂东西看越来不是那么清晰分明,但那里确实比反射地面灯光的夜空更加幽暗,彷佛一

颗能吞食一切的黑洞。

静雄一开始不晓得这是什么状况,但在看见那团黑色物体不时伸出「影子」后,静雄察

觉到那和自己平常司空见惯的东西拥有相同的性质。

「那是……塞尔堤?」

静雄喃喃自语,射手的车铃响了一声,表示同意。

「……喂!塞尔堤!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抬头试着呼唤,但没有反应。

静雄狠狠咬牙,再次将视线投向有些老迈的男人方向。

「你们……到底对塞尔堤做了什么?」

静雄问他们。他下了射手,站在狭巷里,一手按着墙壁,将整条路堵死。

有些老迈的男人为他的迫力所慑,不自觉退后一步。

看似秘书的女人则向前一步,与对方交换位置,回答静雄的问题:

「这点由我来答复。」

「……啊?」

「此刻在我们头上的物体,在过去的确被你们称作塞尔堤·史特路尔森。然而,现在不

过是头丧失理智的怪物而已。」

「……」

静雄此刻散发着野生猛虎一般的压迫感,看似秘书的女人看着他,继续淡淡阐违。

她的语气不存在恶意或善意,彷佛只是公事公办,单纯在说明一个事实。

「你们……有什么企图?」

「她……不,应该说曾经是她的这东西,对我们而言只是一项用来交易的商品。」

看似秘书的女人没有丝毫隐瞒,让有些老迈的男人的脸色寒了几分。

「喂喂,鲸木……」

「继续辩解掩饰是没有意义的。」

名为鲸木的女人随口回了一句,继续对静雄说:

「她不过是个异形。既非人类,也不是宠物,更不是保育类动物。我们做的生意就是猎

取这样的异形,并卖给喜爱奇珍异宝的收藏家。照理而言,你没什么理由妨碍我们交易。」

噗沙。

此时,一道物体崩碎的声音响起。

声音来自静雄按在大楼壁面的右手。

仔细一看,静雄的拳头有一半陷进水泥壁里。

在他的指力之下,水泥墙便有如一块豆腐,被他一手「抓碎陷入」。

「……」

有些老迈的男人顿时全身紧绷,鲸木神色不变。

男人见她如此镇定,似乎恢复一点冷静,跟着开口说:

「没错,我们这么做根本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一门生意,而且也没有犯法。因为所有人

都认为,现实世界里是不存在怪物的。我只是打算付钱购买照理不存在的东西而已,你可以

不要来搅局吗?」

静雄听他说完后,猛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了解你们的意思了,你们应该有你们自己的理由。」

静雄出人意表地冷静。他看看眼前的两人,又看看塞尔堤。

「我啊,向来对白色机车追捕塞尔堤一事没有意见,因为那是塞尔堤有错在先,他们追

她很正当。而你们,说不定也和白色机车的警官一样,有很正当的道理。」

「所以您能谅解了?」

「可是……」

静雄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这个动作,周围的空气便凝重了几分。

「有件事和法律或其它的什么统统无关。那就是,塞尔堤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自己和一头狮子被关在同一个狭小牢笼里,而狮子突然站了起来。

有些老迈的男人此刻感受到的,便是这样的恐怖压力。

静雄的怒火甚至渗透他的每一个呼吸。他步步逼近,同时出声表示: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把她当作东西……打算拿来买卖……」

静雄的脚重重踏上地面,如炮弹一般向前冲刺..

「你们叫我……要怎么袖手旁观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的摩擦生热,让那一脚踏中的柏油路黏上一层皮鞋底部的橡胶。

面对如此非人哉的猛扑,有些老迈的男人只能束手待毙。

男人根本来不及转动身体,静雄的左手来势涌涌,恐怖程度远超越熊狼虎豹之爪。简直

堪比大型机具的机械臂,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脖子。

健在距离仅剩几公分的瞬间,男人突然和静雄的手拉开间距。

「呃呕……」

因为鲸木抓住男人脖子后的领子,用力将他往后一扔。

男人向后笔直飞了十公尺,最后背部重重撞上地面。

女人以超越静雄冲刺的速度,单手扔飞一名成年男性。

力量上虽然远远不及静雄,但一名纤瘦的女性,照理不该有如此可怕的臂力。

「鲸……鲸木,你做什么……」

男人体验了几秒钟的云霄飞车速度感,重重摔在地上后,卧地发出呻吟。

鲸木头也不回,口气平静地告诉男子:

「……请暂时待在后面。」

紧接着,鲸木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搅局者」——平和岛静雄上。

她和静雄近距离对峙的瞬间,头顶上束缚着「影子云」的罪歌一阵骚动。

化为金属丝的刀刃兴奋不已,叽吱叽吱地摩擦自己的身体。

「……我原本不想让你们见面。」

对罪歌而言,「平和岛静雄」是它爱的对象之一,甚至可以称为「与众不同的逸品」。

费川春奈的罪歌催生的众多「孩子」,在撕裂者之夜事件发生后,反过来对静雄存在一

种畏惧——但对杏里和鲸木拥有的「罪歌」而书,他依旧是一名特别的人类。

鲸木为了防止罪歌失去精准度的情况发生,先前派遣警察局内的「孩子」去限制他的行

动,但折原临也那边似乎出了什么状况。

「啊?你在说什么?」

静雄皱起眉头,鲸木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

「不,只是一些私人问题。」

鲸木轻轻摇头,笔直地凝视静雄后提问:

「你刚刚将塞尔堤称为朋友。」

「又怎么样?」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现在处于这样的状态,你还有办法称之为朋友吗?」

塞尔堤是不是你的朋友?

鲸木提出这个简单的问题后,将视线移向上方。

静雄再次抬头望上去。她说得没错,那团胡乱蠕动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为人类,甚至不同

于任何已知的生物。

从金属丝网渗出来的影子射出无数的影子长枪,一个劲儿地切削周围大楼的墙壁。

那是头纯粹的怪物,让人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理智的存在。

也是塞尔堤如今的模样。

但是,静雄不加思索地回答:

「当然是,这有什么问题?」

——闲着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静雄脸上甚至出现这样的不解之色。

鲸木听见他的回答,眼睛微微睁大,再问:

「她已经舍弃理性,甚至抛弃了人类的形体,化为这样的怪物,为什么你还敢说她是你

的朋友?」

「……所以你的问题,是针对现在的状况在询问?」

很难判定是否有敌意的鲸木,让静雄逐渐失去怒火的出口。

「我跟你说,我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被人说是怪物或怪胎,也不只一次两次发飘暴冲,

诿塞尔堤帮教收拾烂摊子。l

静雄想起过去的自己,右手紧紧握住仍然抓在手中的大楼「墙壁」。

彻底粉碎的水泥自静雄的手中滑落,他继续说,,

「即便如此,塞尔堤之后也还是会默默倾听,让我说出心里的感受。」

静雄抬头望上去,将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

「她还是愿意倾听我的感受。」

静雄说完后,视线自鲸木身上移开,投向不远处某栋大楼的逃生梯。

那道逃生梯设置在二楼,遇到紧急状况,梯子才会降下来。

「所以,这次换我倾听她的感受了。」

静雄绕过鲸木的身边,走向逃生梯。

他不清楚塞尔堤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但是他打算先将困住她的金属丝网扯开再说。

此时,鲸木的右手突然抓住静雄的手腕。

「喂,放手,我没有揍女人的兴——」

静雄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

此刻拉住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像一名弱女子所能拥有的力量。

从静雄现在这偶位置,他看不见鲸木的表情?

「…:,我觉得很嫉妒。」

鲸木如此表示。静雄发现她的语调不同于先前,而是带上一丝感情的色彩。

「嫉妒你……也嫉妒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或许真的如她本人所说,那是一种嫉妒的感觉,但那感觉似乎也能称作悲伤。

「想当年,我身边都没有人愿意倾听我的感受。」

她拥有与外表不符的臂力,不过还是远远不及静雄。

静雄随时能挣脱她的手,却一时感到犹豫,不知这么做好不好。

此时,射手的车铃声自背后传来。

彷佛在催促静雄一般。

「思i…抱歉,我现在马上就去救塞尔堤。」

静雄决定先以拯救塞尔堤为优先,想要挣脱鲸木的手,并尽可能简短地说:

「我不晓得你以前有过什么遭遇……不过要是你愿意,之后可以说给我听。」

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搭上鲸木的肩膀,准备抽出自己的手——

「我要求行动的停止。」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静雄再次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

结果他真的见到一名自己十分熟稔 女性。

对方手持一把手枪,摆出预备射击 姿势,动作和电影里的军人或警察一模一样;手枪」头也像电影演的一样,装着消音器。

她的动作和过去法螺田对自己开枪时完全不同,一副高手风范。

静雄轻轻叹口气,叫出那名女性的名字:

「……梵萝娜。」

女人听见对方叫唤自己,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但还是寒着脸对静雄说:

「期许你维持全无抵抗,接受镇压……静雄前辈。」

巷子里

鲸木和清太郎都不知道——

不知道突破道路封锁的,其实不只静雄和射手。

清太郎逃向另一边出口的部下,突然发现那群受到罪歌控制,理应守在巷口的工作服男

统统都消失了。

但现在不是理会这种小事的时候。

他要赶紧逃出这个地方,呼叫援军过来。

男人一边跑着一边掏出手机,想联络清太郎的私人部下。

但他的下巴突然被人击中,顿时像是被电到一般,眼前画面一黑。

写乐美影将昏厥的男人拖到巷子里的垃圾堆,心里想着——

——啧,打这种人有什么感觉啊?他刚刚甚至没发现我的存在,大概是门外汉吧。

——刚才「罪歌」的手下也没什么搞头。

垃圾堆旁的地上躺着好几名工作服男子,他们和清太郎的部下一样,陷入昏迷。

他们分别在下巴或是头部挨了重击,暂时不会醒过来。

——就没有人稍微能抵抗一下吗?

她的思绪飘回自己家里经营的乐影健身房,想起里面的成员。

就算不将自己的家人算进去,道场里的强者们也不是美影能够随便战胜的。

最近还有一名姓喜佐的小伙子颇得大家的赏识,他学习各种技巧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

——我和那个大个子是还没交手过……

这名备受期待的新人身高在道场名列第一,但就是让她提不起什么兴致。

——还是和杀气腾腾的人对打比较有意思。

美影脑子里转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叹口气,将清太郎的部下弃置在垃圾堆旁。

「话说回来……」

美影抬头望向施工中大楼的起重机一带,有些受不了地说,.

「那家伙还真的很喜欢高处呢……」

施工中大楼 最上层

折原临也站在建设中大楼的一端,不远处便是建筑施工起重机。

大楼的钢筋此刻仍裸露于外,组装的临时通道外侧,摆放着工具与钢筋,另外还贴着用

来防止坠楼的塑料厚膜。

临也站在没有组装临时通道,也没有塑料厚膜阻挡的地方,悠哉地看着下面。

即便强风一吹便可能导致坠楼,临也依然毫无畏惧地站在极限边缘之处,欣赏着下方的

风景。

「选这栋大楼真是猜对了,好兆头。」

这栋大楼只建设到一半,但里头当然有安排警卫看守,只不过那名警衔目前同样遭到被

击昏的待遇。

临也的背后有几名暴走族「尸龙」的成员,但黄根不在其中。

他在不久前说了句:「我的工作不是帮忙杀人。」后径自回去了。

「哎呀,这实在很有黄根大哥的风格,他都已经忘记自己过去是什么角色了。」

临也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再次观察大楼下方的情况。

真不晓得该怎么说明现在这情况,碍事的怪物们全都自动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怎么这

么巧呢?

要是园原杏里也在这里,那就更完美「 :但真的顺租成这样也有点太夸张。

他掌握到这里出现可疑道路施工的情报后一派「尸龙」的人过来采查,结果发现一群疑

似受到罪歌控制的人们。

他判断应该有什么异状,便引领手下们潜入这栋建设中的大楼—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获得的成果竟然超乎想象。

卡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巨大黑色雾团,应该是塞尔堤。

他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但八成出自鲸木重的手笔,而此刻人就在下方通道。

随后,矢雾制药的社长出现,让他推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是没有头的骑士的「身体」能顺利落入矢雾制药手中,他的计划就能少掉一个不

稳定的因素。

——接下来,只要再设法排除掉鲸木重就行了。

直到数分钟之前,临也都还在心里如此算计l-

但在看见继清太郎之后来到现场的那个人,所有的算计顿时烟消云散。

平和岛静雄。

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自己于不久前才宣称要真正排除的男人,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

里?

他对事情始末厌到疑惑,随即认定那疑惑一点也不重要,将之抛诸脑后。

折原临也代替神感谢人类。

不论中间发生什么事,他都感谢在此时此刻,将平和岛静雄带到这里来的命运。

但是,临也马上察觉。

察觉到他因为这个偶然,在心中油然而生的纯粹喜悦—

却在看见静雄之后,马上转变成对他的恼怒与憎恶。

接着,一个念头再次浮现。

自己和平和岛静雄,彼此真的是水火不容。

只要那男人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便会玷污自己心中那份纯粹的喜悦。

自己为何会讨厌那名男人到如此地步?

自己心中会冒出这么基本的一个问题,大概是因为——-自己有个预感,这可能是彼此最

后一次重逢了。

——为什么呢?

——应该是不管在什么场合下碰面,我都想杀了平和岛静雄吧。

我忘了是谁跟我说过,我会讨厌静雄,可能是一种自悲情结在作祟。

那个人说,我会将静雄视为眼中钉,是因为他拥有我所欠缺的特质。

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我自己早就知道,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而非构成这种憎恶的一切。

临也的脑中,闪过五花八门的理由。

我随便就能找到数十个,甚至高达三位数的理由——这些理由全部说得迩,但我也很清

楚,这些也不过是憎恶的一部分。

追根究柢,自己憎恶静雄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八成也有相同的戚觉吧。

就连彼此间存在「一致的部分」,都令我思心难受。

【——就是纯粹的厌恶】。

理由很单纯。

彼此的一切纠葛,便始于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第一印象。

临也在观念上能接受。

能接受人可以只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就将另一个人杀掉。

临也静静地闭起眼睛,接着缓缓张开。

此刻浮现在他脸上的,是平常那张轻蔑的笑容。

临也带着一如往常的表情,再度戚谢这个偶然,随即将视线移向大楼下方。

静雄和鲸木此刻正抓住彼此,还有一个人举枪对准两人。

——那个人好像是梵萝娜。

化成影子雾团的塞尔提继续挣扎,兴金属丝摩擦倾轧,他们发出的声音被临也当成背景

音乐。陶醉地说了一句

「啊啊……这个位置真好……」

「他们再移过来一点……我就不需要动用塔式起重机了……」

巷子里

静雄等人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头顶上监视着他们。

即便静雄抬起头,他的注意力也只会放在塞尔堤身上。

更何况此刻的静雄,根本无暇抬头往上看。

「梵萝娜,你手里的是什么……那个不是玩具吧?」

静雄平静地问,梵萝娜回答:

「这不是示威行动,我很真诚拿着这把火器,准备射击。」

她穿着一套醒目的骑士服,不远处则放着一个偏大的行李箱。先前静雄没有看见那个行

李箱,所以推测应该是梵萝娜带过来的。

「你来这里干嘛?」

「我正在工作,这工作与我和静雄前辈进行的业务不同,我无法坐视你对委托人施加暴

行。」

「我们公司是不禁止员工从事副业,但也要挑一下工作吧?」

静雄耸耸肩,梵萝娜表示:

「…i我无法理解你现在泰然自若的意思,前辈难道不存在想质问我的事项?」

静雄听了这句话,开始思考要如何处理这情况。

他的眼角余光看见射手的影子慌乱浮动。似乎和他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鲸木在确认过此刻情况后,缓缓放开她的手,避免刺激到静雄。

她这时已经恢复原先的面无表情。

结果静雄最后还是没看见,她先前到底露出仟么样的表情。 \

但现在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静雄先放下双手,对梵萝娜说:

「想质问你的事?我不晓得这位大姊是你的委托人还是什么,但你的枪口指着我,应该

是为了保护她吧?好了,现在我的手放下来了,你也放下那东西吧。」

「……」

梵萝娜瞬间准备将枪放下,但脸上又露出在犹豫某件事的表情,开口说:

「我有一个事项,必须向静雄前辈供述。」

「什么事?」

「五月上旬,在丰岛区某个校园机构内,静雄前辈应该有被一名戴全罩式安全帽的女性

使用弹道战术刀(注,,一种刀刃可以射出的匕首)刺伤的经验。」

「嗯,有啊。」

静雄叹了一口气说:

「那个人是你吧?」

「……」

「我也不是笨蛋好吗,看到你那件骑士服时,我就知道了。」

静雄的说法再正确不过,他接着略带歉意地说:

「而且,其实我之前……就或多或少……」

「有认知到是吗?我无法信服这个回答,这是空中阁楼,前辈供述自己知晓森罗万象,

那么之前为何不使用你的臂力粉碎我的颈椎?」

尽管是这种时候,梵萝娜说话时还是使用了艰涩难解的修辞。

她越是认真,使用的日语就越是迂回复杂。理由是她对日文有一个误解,认为「艰涩的

字汇等于有礼貌的说法」。但站在其它人的立场,只会认为这是徒增沟通上的困扰。

「……我已经习惯你讲话的方式了。」

静雄说了这么一句后,又对梵萝娜说:

「你想一想,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久到我都习惯你讲话的方式,我怎么可能会想对你

怎么样?」

「这和静雄前辈的个人特性有异,不可解。」

梵萝娜微微压下枪口,表示她的疑惑,静雄则说:

「这个嘛……会让我发飘的,只有不合道理的事情。」

他看着梵萝娜手上的枪,继续说:

「你朝我开枪如果有合理的理由,不管你是对我开枪还是拿刀剃我,我都不会生气。但

如果初次见面的家伙突然开枪射我,我会先生气再说,因为我无法理解那样有什么道理。」

静雄的怒火其实起伏很大。

当初矢雾诚二拿原子笔刺他时,说出牵强理由的下场是被他使劲扔个老远。但在理解诚

二的行动发自真爱后,他最后只赏了对方一记不轻不重的头槌。另外,当六条千景堂堂正正

向他提出挑战时,静雄也是抱持着不同于愤怒的心情,认真地完成那场对打。

但如果遇到的状况不合理,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他陷入狂暴。这便是静雄以前最大

的问题所在。

「……」

梵萝娜沉默不语,静雄又说:

「梵萝娜,其它的先不管,告诉我,你到底q想做什么,想要怎么做b?」

静雄没有想太多,只对自己在工作上的第一位晚辈这么问:

「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辈,你可以依赖我一点吧?」

——我……我……

梵萝娜听静雄这么说,内心起了波澜。

不,比较正确的说法,或许是她再次意识到藏在心里很久的动摇。

——我……我在做什么?

——我想破坏静雄前辈。

——我想确认人类到底有多强。

在俄罗斯的时候,她遇见拥有强者称号的人:心中都会出现这样的渴望。

虽然有些变态,但那的确是梵萝娜最纯粹的渴望之一。

但无法否认的是,她在来到这个国度,经历了和静雄、汤姆一起行动的日常后,她的心

中产生一种有别于破坏冲动的情怀。

——不……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资格获得所谓的日常了。

——不然当初,我又何必背叛父亲和蔺基林社长……

她摆脱内心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再次将静雄视为「敌人」。

可是已经动摇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不对,我要的不是这样。

—要是不能和静雄辈赌上生命的全部来摧毁彼此……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我不要这种,像是顺便进行一下的对决……

梵萝娜发现自己正不断寻找「不要对静雄开枪的借口」,感务十分震惊。

这样岂非就不能反驳史隆的那句「你变得温暖了」?

——我…: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始终坐在地上的清太郎,看见梵萝娜愣在那里,破口大骂:

「呃,喂,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开枪射死他!」

「……喂,大叔。」

静雄开口的瞬间,现场的空气顿时下降好几度。

「你啊,讲这句话没有道理吧……?」

静雄对清太郎说话时,口气中明显带有怒意。

他缓缓转过头和清太郎对视,让后者全身一震。

而且这一震,造成清太郎背部与腰之间的筋路错位,剧烈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

「一个人要杀人……就要有反被对方杀死的觉悟……所以,你对梵萝娜下达杀我的命令

……就是要她’作好被反扑杀死的觉悟。对吧?你这家伙……是想把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推给

我很重要的晚辈吗……?说啊?」

「等……等等!我……我只是……!」

清太郎的屁股仍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不断后退,看起来就像只虫子。

男人过去见过许多异形,都不曾有过害怕的感觉,但看着酒保服男缓缓走向自己,明确

而清晰的死亡恐惧,让他有种心脏被攫住的感觉。

清太郎与静雄的距离正毫不留情地缩短,前者甚至没有时间感到后悔。

「……」

梵萝娜看着静雄向清太郎走去,心神混乱之下,想将枪口对准他。

但鲸木的手突然悄悄搭上她的手,要她把枪放下。

「你又没有受雇于矢雾社长,应该没有义务听他的命令。」

「……」 一

「我和你现在都因为个人的情戚因素失去方寸,依我的q经验法则。,将个人情戚带进

工作都会引发不良后果,这一点需要反省一下。」

此刻闪遇鲸木脑海的,是曾经被她当成「商品」处理的圣边琉璃。

——要是当时,我没有受到个人情戚影响……

——又或者,基于个人情感对她施以援手,我的人生或许能够更不一样吧。

她瞬间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摇摇头。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为了中止这个恶性循环,我们暂时撤离吧。」

「呃——喂!鲸木?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清太郎没有听见鲸木她们的对话,但她们的袖手旁观让他戚到不妙,连忙求救。

但鲸木冷淡地给出一个残酷的响应:

「……敝人本日的业务范围,并不包含保护矢雾社长这个项目。」

「什……」

接着,鲸木的手掌摆向梵萝娜带来的行李箱,恭谨地行了一礼。

「我依最初的约定,给您带来,其中一项商品h,至于q无头骑士的身体h和q罪歌b,

则容我日后补上。」

「呃,等等!大楼上面的那个不就是q无头骑士的身体b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敝人认为,要在这种情况下取得身体,可能有些难度。」

使用梵萝娜带来的「行李箱里的东西」,应该能够让她脱离那状态,恢复成原本的身体。

但无头骑士恢复理智之后,如果得使用罪歌继续施以压制,她将没有把握对付平和岛静

雄。更何况,罪歌此刻因为静雄陷入躁动,让她甚至不确定能否彻底压制无头骑士。

接着,她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很难得地说出一句普通人会说的话:

「我和您一样,都很怕死。」

梵萝娜听着鲸木的这番话,以及清太郎充满绝望的惨叫,静静地将枪放下。

——不行。

——在这样的状态下,做什么都无法达成我的期望。

——想摧毁静雄前辈……我必须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她会从事这份副业,原本便是为了重新获得那份觉悟。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过

程中,以这样的方式和静雄撞个正着。

就如同鲸木所说,这时候较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暂时撤离。

梵萝娜为了压抑心头的混乱,调整自己的呼吸,并且仰望夜空。

结果她只见到「影子雾团」这个异形,让她蹙起眉头。

但是——

她同时察觉一丝异样。

也只(有在过往工作中培养出敏锐观察力的她,才能发现这丝异样。

——日本人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进行建设工程吗?

黑色雾团被金属丝网困住的地方,恰巧在大楼一半高的位置。

再往上看过去。

她在兴建中的大楼最顶端,看见一道明亮的灯光。

那盏亮光不是用来警告飞机别靠近的红灯,倒像是卤素灯的光芒。

若是如此,他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可能都已经被屋顶上的作业员目击到了

梵萝娜意识到这个状况,移动到可以清楚看见兴建中大楼最顶端的位置。

结果,她又发现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她看见三口堆高机就停在最顶端的壁面边缘。

她站在这里都看得见堆高机,明显表示它停的位置极度靠近边缘。

她感到危险,凝神望去,结果又发现……

堆高机前方搬运货物的部分悬空对着他们——上面还堆着建材一类的东西。

还在堆高机的旁边,看见一道小小的人影—

梵萝娜发现到——

发现到屋顶上的人影,此刻「正要进行」的事情。

「静雄前辈!」

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发动冲刺。

冲向此刻正坚定不移,一步步逼近矢沾清太郎的静雄。

并在短短数秒钟之后——使尽全身的力气,从背后推了静雄一把。

「?」

静雄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几步踉呛。

「喂,梵萝娜,你在干什……」

突发的事件让静雄大声抱怨,同时转向身后,结果他看见了——

自己几秒钟前待着的那个位置,砸下无数根钢筋和y骨,声势极为浩大。

「什……什……什么……」

清太郎看见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他这次真的腿软了。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正常,因为不久前,他人就坐在那个位置上。

要是他没有向后倒爬,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钢筋砸中地面后弹向周遭,但清太郎却完全无法再动弹。

鲸木也不晓得此刻发生了什么事,眼睛微微睁大。

看这反应,应该不是她的安排。

不过是不是她都无所谓了。清太郎只能诅咒命运,一心一意期盼刚刚逃走的部下能赶快

找来援军相助。

他并不晓得,那名部下此刻正失去意识,躺在垃圾堆旁。

静雄和其它人一样,也都愣在原地不动。

他一动也不动,甚至忘了呼吸,无法理解眼前是什么状况。

此刻他的眼中,只看见散落在巷子里的无数钢骨。

以及被其中一根钢骨压在下面的梵萝娜。

「……梵萝娜!」

静雄当场冲了过去,一手抓开钢骨。

从钢骨上的人形痕迹看来,钢骨并非在落下时直接砸中她。

但她似乎有被弹射的钢骨钢筋波及,骑士服破了几个地方,身体四处都流着血。

「喂,梵萝娜!振作点!喂!」

「…i静雄……前辈。」

「太好了!你还活着!振作一点!」

「无须……担心。我原本计划回避,但无法彻底回避弹跳的建材。」

她还能正常说话,慯势应该是比想象中要轻。

静雄不知道让她保住一命的,是她经过刻苦锻练的身体,还是钢筋反弹时速度已经慢了

不少。总之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你这混帐……这样舍身救我做什么……」

实际土,就算掉下来的钢骨直接砸中静雄,他可能还是活得下来。

但在那「瞬简,梵萝娜还是害怕静雄因此丧命,才会冲去推开他的身体。

梵萝娜代替自己受伤,让静雄心中悔恨不已。

他想对她说些什么——

情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静雄前辈!」

仰躺在地上的梵萝娜,突然瞪大了眼睛。

静雄领悟到她的视线与喊叫代表的意思,抬头望向天空。

他看见了一个明显的「异常」。

在兴建中大楼的顶端,此刻有二口堆高机「正要掉下来」。

堆高机的车体随即像是跷跷板一样荡回去,但下一刻又缓缓地翻过来——

然后朝着他们落下来,那画面彷佛就像电影里的一幕。

静雄看见这一幕,瞬间觉得时间的流动变得极度缓慢。

因为在堆高机落下的前一秒……

他看见了。

他看见站在堆高机旁,俯视着他们的人影。

他没有清楚看见对方的长相。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又逆着卤素灯的灯光,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衣服的颜色。

即便如此,静雄还是带着近乎确定的预感,说出对方的名字。

「……临也?」

下一秒,堆高机快速砸向静雄和梵萝娜。

清太郎惊声尖叫,同时期望静雄被砸成一团肉泥。

那个瞬间,他没有考虑到弹飞的碎片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但下一剎那,发生了一件任何人看到都难以置信的事情。

静雄当场站起来,对落下来的堆高机——

施展出一记极其强烈,也相当单纯的Shoulder Tackle。

在相扑中,这一招被称为「打咱」。

这」招单纯而强大,仅需用自己的肩膀使尽全力撞出去。

但话说回来,静雄未曾接触过上违的格斗技,他会施展出这记冲撞,仅是出自于本能。

然而在接近零距离的状态施展的这记冲撞,却迸发出莫大的威力。

静雄平常拿来扔人的自动贩卖机,重量在三百公斤上下。

有时里面装的东西多一点,重量就会远高于五百公斤。

但此刻砸下来的堆高机,重量却远远超过一吨重。

还是从大楼最顶端掉下来。即便大楼仍在兴建中,也改变不了它自高处落下的事实。

面对这可说是十死无生的重量——静雄一记冲撞,便真的将它「撞开了」。

双方接触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堆高机的落下轨迹大幅偏移。

斜斜弹开的堆高机直接撞上兴建中大楼的墙壁,撞破水泥墙,落进大楼的内部。

在墙壁被撞破的轰隆声平息后,一片死寂占据了狭巷。

所有人都说不出半句话。

因为平和岛静雄这名男人,仅凭他的臂力与强健体魄,便撞开了人类根本无法闪避的

「死亡」。

就连因此获救的梵萝娜都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她见过静雄一脚踹翻一辆车。

也知道静雄根本不怕匕首的刺击。

但还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这样夸张。

她甚至开始觉得,子弹大概无法打穿他的身体吧。

他那堪比美国漫画英雄的肉体,逐渐瓦解梵萝娜心中对于「人类」的定义。

「…:你没事吧?」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带来这阵沉默的静雄本人。

他确定梵萝娜身上没出现新的伤口后,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说:

「看来是没什么事。」

静雄扭动脖子,发出喀叽声响,转动他的左盾,转身背对梵萝娜。

「梵萝娜……抱歉了。」

「……?」

「我接下来要做一件不合道理的事情,你想朝我开枪还是拿刀砍我,我都没有怨言。」

静雄接着向巷子角落里的射手低头道歉。

「……你也是,你想尽办法拜托我来逦里,我却无法继续帮忙……塞尔堤恢复后,你要

踹我几下都可以,所以请原谅我。」

如果光听静雄讲的话,一般人会觉得他比平常还要冷静。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感觉到了。

就连不知静雄平常个性的清太郎,都感受到他话里隐藏的情绪。

愤怒。

无限单纯,同时无止尽纯粹的情绪。

压缩到极致的心头恶火,化为人的型态行走。

现在的静雄,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

他向梵萝娜与射手吐露的那番话,恐怕是他此刻情绪中,残留的最后杂质。

想象到他吐出所有杂质后会发生的事情——梵萝娜、清太郎,甚至是鲸木,五脏六腑都

涌起近乎疼痛的警告,要他们「快逃」。

静雄在警察局旁看见梵萝娜时:心中燃起前所未有强烈的怒火。

但在几个小时后,他的行为举止便恢复正常。

后来,他将一名国中生扔向高空,并和射手进行一番对话后,那股怒火似乎平息了。就

连静雄自己都出现这样的错觉」。

事实并非如此。

他将情绪压抑在自己的心中,以为怒火已经得到平息。

实际上,那只是他情感深层某种本质性的潜意识,刻意不将怒火渲泄出来罢了。

因为他的本能知道,这份强大到甚至能蒸发灼热岩浆的「怒火」,只应留给一个人。

那个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同时还带来一出最恶劣的戏码——慯害他的晚辈梵萝娜。

静雄踏着稳健的步伐,从堆高机撞出来的大洞,进到兴建中的大楼里。

此时,梵萝娜突然发现。

静雄的右手臂自肩膀处垂了下来,完全失去动静。

「……静雄前辈。」

梵萝娜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留住他。

因为她感觉到,如果这时将他留下来,似乎会侮辱到某种神圣的什么。

她一直渴求知道人类能够有多强悍。所以对她而言,那或许接近一种心中的信仰吧。

总之在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阻止静雄的前进。

静雄走进大楼,缓缓踩着阶梯上楼。

此时,有人拨了通电话到他手机。

静雄的视线盯着面前的楼梯,看也不看便按下通话钮,将手机贴向耳朵。

q嗨,小静。h

听筒传出的声音,来自刚刚想杀掉自己……不,是想杀掉自己与梵萝娜的男人。

q想不到阳刚那样都搞不死你,你真的是一头怪物耶,好厉害,好强大。而且你这头怪

物竟然还会保护人类,这种行为除了滑稽外,我还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

,我以前好像就有跟你说过,你不会以为拯救别人,自己就能讨人喜欢吧?哦,还是你

对那个叫梵萝娜的女孩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萝莉控,只会色眯眯盯着粟

楠会的大小姐看呢。不过你要是身为怪物的同时还是一头禽兽,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b

「……」

q对了,你这样弃塞尔堤于不顾好吗?要不要我告诉你,那个名叫鲸木,刚才被你放过

的女人到底有多坏?b

手机里,临也以一惯的嘲讽口气喋喋不休着。他这番话既可说是挑衅,也能算是忠告。

静雄没有任何响应,只是继续走着楼梯。

在走到大楼差不多一半高度的地方时,静雄首度开口:

「临也……」

他的口气很沉稳,感觉不到丝毫怒意。

q……什么事?b

对于临也的询问,静雄只是维持沉稳的口气说:

「……q永别了b。」

这句话,是静雄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性。

「。,……,.」 ÷

临也确露静雄不打算再说什么之后,仅回了一句话,便挂断话。

’嗯,后会无期。b

他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让人想象不到,他们即将展开壮烈绝伦的生死决斗。

隔了一会,梵萝娜和鲸木也进到大楼里面。

「你真的打算追上去?」

「……我深思熟虑一旁守候的必要性,制止我的行为无意义。」

「你要是遭到波及,我可不会理你。」

「我不需要你的辅助。」

梵萝娜遍体鳞伤,但还是蹒跚地走向楼梯处。

毫发无伤的鲸木,轻轻摇头应了一句:

「喇喇的『攻击k应该是折原临也所为。折原临也当初赋予我自由,所以是我的恩人,

同时也确实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得守在一旁,等待最后的结果。」

「……」

梵萝娜不发一语,继续前进。

鲸木走在她后面。进到这栋大楼里,并不影响她和「罪歌」的连结。

要是临也和静雄最后两败俱伤,她便能回收无头骑士的身体,安心完成最后的「交易」。

她心中打着这个算盘,但不可否认的,她也想知道静雄与临也之间的冲突,最后会是什

么结局。

自己竟然有这种游山玩水般的观赏兴致,让鲸木戚到有些惊讶,不过她逦是缓缓跟在梵

萝娜后头。

可是——在她们要走上楼梯时,后头传来一道声音:

「好了,两位小姐,别再前进了。」

两人转过头,结果看见一名年轻的女子。

女子的身形看起来刚柔并济,一副有在练格斗技的模样。

「抱歉,临也说不能让外人进来。」

女子耸耸肩表示。梵萝娜问:

「如果我做出拒绝的发雷,事态将会如何?」

「……你是史隆的搭档吧?」

「!」

对方突然提及这名字,让梵萝娜睁大眼睛。

「然后,你应该也认识史隆吧?」

女子对鲸木说,但鲸木依旧一张扑克脸,不置可否。

女子——写乐美影看着两人,左右摆动她的身髅。

「和受伤的家伙对打实在不好玩……不过你坚持的话,我可以陪你玩一下。」

美影兴味索然地说完这句话后,抬头望向天花板,冷淡表示:

「楼上即将发生一场全世界最无聊、最没有意义的生死对决。」

她甩甩手脚,极其难得地露齿一笑说:

一不过,我选是不怎么想让别人去打扰他们耶。」

巷子里

「至……至少……要将头颅带回去!」

清太郎喃喃自语地呻吟,缓缓在地上爬行。

他忍着腰痛,在散落钢筋和钢骨的巷子里一步步向前爬。

只差一步,他就能摸到梵萝娜带到这巷子里的行李箱——

此时却突然冒出一道白色人影,一把提起箱子。

「!」

清太郎抬头看去,一阵错愕。

他看见戴着白色防毒面具的「尼布罗」研究员:岸谷森严。

一森严……!」

「呼呵呵呵,清太郎,挺狼狈的嘛。我突然想起学生时代,你曾经对我下跪磕头过。」

「少胡说!谁向你这货色下跪磕头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唔……我想趁机捏造学生时代的往事,看来是失败了。」

森严一副十分垂头丧气的模样,同时与清太郎拉开几步距离,缓缓打开行李箱。

「话说,我刚刚躲在旁边看了很久。静雄还真是厉害,他把堆高机撞开时,我的尿差点

漏出来。你应该已经漏了吧?」

「回答我的问题!」

「我听到鲸木姑娘掳走我儿子的消息。想说只要盯着你就一定可以找到人,果不其然。」

「你儿子……?什么意思?」

清太郎对新罗遭到绑架一事毫不知情,皱起眉头。他看见森严自行李箱取出「头颅」,

讲话不自觉变大声。

「喔喔!喔喔……好怀念……好美啊!那是我的!给我!」

「我是个绰士,所以路上捡到东西,当然会送交警察,或者…i物归原主。」

原主。

这两个字让清太郎怔了一下,倒抽一口气说:

「你谈不会是想……」

「哎哎,想不到原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真是太幸运了!这也是我人品好吧!」

森严极其夸张地说,同时仰望上空。

这一刻,影子云仍受困于金属丝状的罪歌之中。

「等……等等!森严!你儿子不是和那名无头骑士的身体那个……彼此相爱吗?」

「我不否认,哎呀,我也很头疼我儿子的嗜好,竟然和一个打死不愿意叫我q爸爸h或

,父亲h的女人交往。」

森严开了一个玩笑,清太郎大吼:

「等等!你想将头颅还给她?千万别这么做!鲸木说如此一来,她在池袋生活的所有记

忆可能会统统消失!」

清太郎当然不是真心为新罗着想,而是认为身体若在此刻恢复原状,森严有相当高的机

率夺走所有的一切。

他给出忠告,便是为了防止这件事的发生,森严却笑着举起头颅说,,

「思,这个可能性是很大没错。如果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身为尼布罗的研究员,就得将

带回头颅视为我的首要之务……但我现在是休假中的研究员,所以超级想要实验一下,看看

将头颅还给她,是否真的会让她丧失记忆!」

「你这家伙!你想要糟蹋自己儿子的人生吗?」

「放心啦放心啦,新罗很坚强的。就算塞尔堤失去所有的记忆,他一定会重头来过,花

个二十年与她复合!」

「你…:这个混蛋……!」

面对清太郎的大骂,森严不予理会,高声颂扬:

「人生就是永远不断的尝试错误啊!哈哈哈,我丢!」

森严将「头颅」对准上空,用力一抛—

头颅上升不到几公尺,便砸到二楼的墙壁,弹了回来。

「……」

「……」

美女的活人头掉在地上,又滚了几圈。

现场顿时一雉沉默,森严转转手臂,开朗地说:?人类头颇的重量据说在三公斤到八公斤之间,塞舜堤的头偏轻,所以大概在四公斤卜

下。要将一个四公斤重的哑铃扔到那么高的地方,有可能吗?我才瓣不到呢—

森严透过白色防毒面具,自以为是地说着。

清太郎彻底傻眼,森严继续模糊问题焦点。

「我刚刚也说了,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错误尝试。」

此时——

「你对错误尝试这个词的用法,是不是多少有点误解?」

一名男人出现在森严的背后,一把抓起滚向他的头颅。

森严见到他过来,手指重重指向上空说:

「思,实验重新开始!叶戈尔,看你了!」

叶戈尔听见森严奔放至极的发言,露出苦笑—

他随后脱下外套,折迭一番后弄出一个简易投石器,将「头颅」装上去。

下个瞬间,他的身体使劲旋转,用足力气将「头颅」抛向高空。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

就像配合着那动作一般,清太郎的大喊响彻四周的巷子。

头颅如同一颗炮弹冲上天空,最后终于接触到被金属丝囚困住的「影子云」。

接着——化为脚踏车,一直守候在旁边的射手,瞬间变成一匹马。

兴建中大楼 一楼

「…i」

梵萝娜两人与美影对峙,彼此大眼瞪着小眼。鲸木的眼睛突然睁大,将视线投向斜上方

——金属丝化「罪歌」的所在位置。

『……?怎么了?」

美影注意到她的反应,保持警戒开口询问,但鲸木没有响应。

不久后,她面无表情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静雄果然是道鬼门。」

「?

梵箩娜和美影都感到疑惑。此时鲸木惋惜地说了一句:

「……最后的’交易b失败了。」

「躁动的罪歌,始终还是压制不住,她b。」

兴建中大楼 最顶端

临也坐在大楼边缘,一边望着地面,一边等待仇敌到来。

他已经先让「尸龙」的成员离开屋顶。他很清楚,面对平和岛静雄时,一般的暴走族只

能待在一旁碍手碍脚。话说,他们有可能在下楼中途遇上静雄,被他揍个半死,不过那就不

关临也的事了。

他看着下面发愣,结果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

他看见罪歌化成的金属丝断成无数截,朝十字路口的中心坠落。

下一剎那,庞大的影子雾团瞬间收缩,显现出一个「人形物体」。

在人形物体的控制下,影子在其脚下有如蜘蛛网向四周延伸,使之看起来有如浮在相同

的位置。

但这一幕看在临也的眼中,并不是那么稀奇罕见。

塞尔堤恢复理智了。

临也先是如此判断——但随即发现,似乎不太对。

出现在那里的人形物体身上穿的不是骑士服,而是中古风格的厚重镗甲。铠甲完全不反

光,所以应该也是「影子」所构成。

此外,人形物体与塞尔堤最大的不同在于——

在腋下抱着一颗人类女性的头颅。

当然是他见过的那颗头颅。

自影子中诞生的「那物体」,上下左右缓缓扫视四周的一切,并注意到临也的存在。

「那物体」拖着头颅,利用影子做出阶梯,缓缓走向临也。

当走到听得见彼此声音的位置时,临也率先开口:

「嗨,塞尔堤,拿回自己头颅的感觉如何?」

对方没有反应。

隔了片刻,被抱在腋下的「头颅」缓缓张开嘴。

接着,「头颅」以同时在心里与鼓膜响起的奇妙声音向临也开口。

「【你是谁?】」

仅凭这句话,就足以让部分人陷入深深的绝望。

「这样啊,原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塞尔堤了。」

临也露出淡淡的微笑。他没有问对方关于「人类灵魂」、「死后世界」之类的问题,尽

管他好奇了很久——却下达了逐客令。

「我也很忙的,现在,没有空理你……」

「【……】」

「你如果不认识我,就从我眼前消失。」

「头颅」沉默片刻后,以相同的口气说:

「【把见过我这件事给忘掉,人类。】」

临也接着目送「无头骑士」一步步走向大楼下方——

随即深深叹口气,仰头看向天空。

「真是有够滑稽,耍笨要到这种地步……」

他带着苦笑,喃喃自语了一句。

身边没人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看见一片无垠的漆黑夜色。

他此刻才发现,天上先前仍闪烁着的星星,「全部不见了」。

一片真正的漆黑彻底覆盖住天空,甚至看不到地面霓虹灯带来的光害。

就好像天空突然被人盖上盖子一般。

但对此刻的他而书,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

折原蘸也持续等待着。

等待自已亲手了结这段长年弃置不理的因缘——

、因缘,需要说得这么好听吗?

——因为厌恶蟑螂,反射性将其打死的行为,有必要称为一种因缘吗?

在不见星星的天空下,临也思考自己与平和岛静雄之间的因缘。

平和岛静雄待会就会来杀自己吧。

当然,他过去也曾无数次想杀掉自己,但这次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静雄在刚才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透露出的不是伴随暴躁与理性的愤怒,而是纯粹至极的

「杀意」。

自己刚才也让堆高机坠下大楼,但其实并没有要杀死他的念头。

自己只是觉得他因此死掉也无所谓。

相较之下,对方此刻却带着明确的杀意靠近这里。

如果刚刚没有波及到梵萝娜,他身上的杀意或许不会如此强烈,但若真是这样,他就是

为了其它人类对自己产生杀意,这也实在太滑稽。

同一时间,临也的火气也直线往上冲。

自己果然还是无法接受那样夸张的一头怪物,以超乎常识的暴力去荡平人类所有的命运

起伏。

名为奄之峰帝人的少年身上,即将发生一场波及身边众人的大游行。

这场大游行或许能让自己看见人类未曾展露的一面。想到这里,折原临也的心中便罕见

地充满期待。

他钟情于人类所有的行为举止。

无论这场「祭典」将迎来何种结局,他对结果不会有任何怨言。

就算帝人突然改变心意,与纪田正臣和解而没引发任何冲突,临也也会尊重那结果。

毕竟那也是名为毫之峰帝人的少年,自己选择的人生。

人生。

也就是作为一个人,如何生存下去。

临也对其他人的要求,基本上只有这一点。

他会去干涉别人的生存方式,也是为了观察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对方因此走向毁灭,或是失去性命,他也能将这结果当作人类的末路来欣赏。

可是,怪物们却能够轻易颠覆那些人们的命运,

或利用魔术一般的能力,或使用超乎常识的臂力,

临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人类该如何生存,要由人类自己决定。

他可以接受大自然的肆虐对人类造成影响,但无法认同台风一般的强横力量,拥有人类

一般的人格,并伪装成人类去左右其它人的生存方式。

临也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友人曾说过的一番话。

——「如果静雄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

——「即便你们在臂力和智力上有所不同,但你又是如何看待,能够和他斗得难分轩轾

的自己?」

——「你想成为打倒怪物的英雄?」

——「还是说,你觉得人类应该在你的掌控中,你和他是彼此争夺地盘的两头怪物?」

自己为何在此时想起那番话?临也戚到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露出苦笑。

「新罗,你的认知严重错误。」

黑夜中,他喃喃自语。

「我才没有和他斗得难分轩轾。」

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射出不同于以往,充满某种觉悟的目光。

「我接下来要上演的,是一出百分之百纯正的怪物歼灭战。」

脑海里闪过无数借口的临也,最后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或许在打倒他以后,我才能真实感觉到,自己是一名人类吧。」

因缘这两个字,也有故意挑毛病的意思(注:在日文中有这层意思,中文则没有)。

——是啊,就是这样。

——茌旁人的眼中,我说的话都是在故意挑毛病吧。

临也此刻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好了不少。

——我接下来,要以故意挑毛病的方式来除掉平和岛静雄。

自己能够透过打这种算盘而变得愉悦,这样还像一个人吗?

像不像都无所谓了。

只要平和岛静雄消失,自己便能从那段因缘中获得释放。

自己究竟是以人类的身分去喜欢人类?

还是狂妄自大,自谢超越人类的存在,沉浸在蔑视人类的快乐之中?

对临也而雷,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后者都不重要,他只对某件事感到很不愉陕。

那便是,那头叫作平和岛静雄的怪物,完全超出人类的范畴。

排除掉平和岛静雄后,他或许就能将自己视为人类的一员。

自己从以前夸口到现在的事情,或许就能成为真实。

面对波江和新罗的讽刺,或许就能问心无愧地回呛,.「我当然喜欢我自己,因为我也是

人类」。

戚觉很奇妙,就为了讲这句没意义的废话,自己竟然可以赌上性命。

他在没有其它人的屋顶上,静静露出带有些许人味的笑容。

他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从这段被诅咒的关系获得解放后,世界会有多么海阔天空——他

接着说出一个不管世界怎么改变,对他而言永远不变的结论:

「嗯……我果真好喜欢人类。」

在没有半颗星星的漆黑天空下,这句话彷佛就像他的遗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