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来神高中 穿廊
「嗨,你走路已经没问题啦?……啊,我好像白问了。」
「……搞什么,是新罗啊。那只蟑螂在哪里?我一定要揍到让他自己想要转学为止。」
新罗在穿廊随意向静雄打声招呼,结果后者脸色极为难看地反问他一句。
新罗耸耸肩,半开玩笑地关心静雄的身体状况。
「你不久前不是才被卡车撞到吗?怎么不担心自己身体,只想着要怎么揍人啊?不过你现在不会找不到临也就拼命泄愤破坏校舍,在做人上也算变得圆融了。」
新罗叹了一口气,看着静雄的头发接着说:
「老实说,我们重逢时看到你染金发,我真的吓了一跳。我想说,你该不会真的变成不良少年了。」
「……吵死了,我又不是喜欢这样才染的。」
「那干嘛染?明明不愿意还是染了头发,对于你这个不管想做的事多么不合理,都会用蛮力硬干到底的人来说,很稀奇耶。」
「国中时期的学长要我染的……算了,这件事不重要。那只大蚊(注:一种以花蜜为食的昆虫,貌似蚊子,但其实是不同物种)是哪一班的?」
静雄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丝毫不掩饰他对昨天才第一次认识的男人抱持的敌意。
「你想被退学吗?在学校里,好歹也忍耐一下吧。」
新罗呵呵笑着,静雄咂舌一声,不情不愿地接受建议。
只不过,他接着又对新罗本人怒目相向地询问:
「话说回来,你把那只步甲虫介绍给我,是打什么主意……?」
「喂,这样很过分耶,我只是将自己国中时期唯一交到的朋友,介绍给我小学时期唯一的朋友,也就是你而已。」
「给你一个忠告,要慎选你的朋友。」
「咦,静雄你竟然会说这种话?」
新罗笑了,接着再次给一起长大的友人忠告:
「总之你在学校要安分一点,要是刚入学就马上遭到退学,也会给你的家人造成麻烦吧?」
听到新罗提及他的家人,静雄的表情变得更不愉快,沉吟了一会儿后才不情愿地点头。
「好啦,我会在放学后干掉他的。」
「要不要先删去杀了他的选项啊?你干嘛看他那么不顺眼?」
「……我啊,最讨厌那种只会靠着嘴巴流利去操弄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的家伙。」
「喔喔,原来如此。」
静雄武断地认定才刚认识的人性格就是那样,新罗却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临也的确就是那样的人。
不过新罗虽然没辩驳,却呵呵笑着说:
「不过按这个说法,我也是只会动张嘴的人呀。」
「你这家伙的确也常让我觉得火大。」
静雄狠狠瞪了新罗一眼,让后者不自觉后退一步。
「喂,表情不要那么可怕。乖乖,乖乖。bo cool,be cool。」
看着儿时玩伴的反应,静雄皱起眉头,接着表示:
「话说回来,虽然你会开些超级没营养的玩笑,却不会胡乱说谎骗人。只有这一点你比那只跳蚤好得多。」
「你过奖了,我才没有那么纯洁无瑕,有必要时还是会说谎的。」
「……敢跟我大放厥词,对我说:『你给我解剖吧!』的大笨蛋,会有需要说谎的时候吗?」
静雄闲话家常般地说出这句话,让新罗稍微沉思了一下。
「嗯……这么说吧,我有一个喜欢的女人。」
「啊?」
「如果是为了贯彻我对她的爱,要我说再多的谎或是变成坏人,一切都不成问题。」
「喔,这样啊。如果你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才变坏人的话,那倒是随便你。」
静雄认为新罗这是在放闪,感到有些不耐,不过他还是给出那样的回复——
后者却左右摆摆手,一脸认真地否认:
「不,为了那个人的说法好像不太对,该说是为了我自己。」
「啊?」
「我如果会基于恶意撒谎,应该会是针对她而撒的。」
「你说什么啊?」
静雄的眉头皱得更紧。
周遭的学生都对静雄感到害怕,根本不敢靠近穿廓。
「嗯,我是真的喜欢那个人。这种喜欢与其说是爱,老实说更接近独占欲。所以要是那个人即将离开我……我应该会全力挽留那个人。为此,无论要我变得多坏都无所谓,或许还会因此而杀人。」
如此惊人的发言让静雄也不自觉陷入沉默,思考片刻后回答:
「……不……不行吧。你要是杀了人,一般来说会让对方更讨厌你。」
「是啊,所以我应该会一直隐瞒这件事不让她知道……呃,说不定我会撒『是你害我杀人的!』这样的谎,让她感到罪恶感。那样她可能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了。」
「你这样满恶劣的。」
静雄深深吁一口气,对新罗投以怜悯的眼神。
「你啊,就是会傻傻地说出那种事情,朋友才会那么少。」
「想不到你竟然会对我说这种话,不过我倒是不否认。」
「怎么会有这种给对方造成麻烦的爱啊,就算这真的是爱,也已经相当扭曲了。」
「事情能不发展成那样当然是最好。我也想谈普通的恋爱啊,要是能过着『我已经夫复何求,能为对方奉献一切就幸福了』那样的生活,那就最美满了。」
新罗一边说一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对。
静雄听着儿时玩伴这么说,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嗯,我真的打从心底同情被你喜欢的女人。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谎言被揭穿时,对方说不定会拿刀刺你。」
「嗯……可是那个人温柔到了极点,说不定吵吵闹闹之后,还是会原谅我。」
「你的脑袋瓜里现在真的开满花朵了……」
静雄像是表示已没力气再说下去一般,轻轻摇头:
「不过无所谓,到时候我会帮那个女的给你一拳,让你飞到天空的尽头,就放心吧。」
新罗听到静雄冷冷说出这句话,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话:
「你那样可帮了我大忙。要是你能控制力道,没有一拳挥死我,就更令人感激了。」
「因为我可没有你那么耐打。」
♂♀
现在 施工中大厦
火柴的火焰引爆可燃性气体,让气体熊熊燃烧起来,同时朝四周散发光和热,以及沉闷的破坏声。
临也本来站在钢骨的上层,但在扔下火柴的同时,他也退到安全圈内,以防被下方传来的热浪波及。
即使如此,点燃气体造成的爆炸还是极为强烈,狂飘的热风轰过临也的身旁。
临也紧抓住钢骨,保护自己不被暴风吹落大厦。
因此,他没有亲眼目睹静雄的下场。
静雄即使被烧得全身溃烂,还是有自缺氧状态彻底恢复过来,猛扑向他的可能性。
虽说在他的算计之中,静雄在腿部不听使唤的状况下,应该逃不过这一劫——
此时,临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发现周遭的黑暗变得比刚才幽深。
「……?」
这不是一般夜晚的黑暗。
夜空直接吸收掉火焰的光芒——此刻的幽暗便是异常到可以这样形容的地步。
一般认为,都会地区会因为地上的光而看不见星星,但现在的情况仿佛就像天空将地上的光统统抹去一般。
不只是光,连带火焰造成的热风……不,甚至是火焰本身也消逝在黑暗之中。
白天空蔓延过来的影子捕住火焰,将之吞蚀。
接着临也想到,他见过那「影子」。
「……」
临也认出那团不可思议「影子」的真面目,眯起眼睛喃喃说:
「那头怪物先前看似是没有记忆……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朝夜空看了一眼。
上头完全不见半颗星星,有的只是一大片异常的黑暗。
可是,他也不能放太多注意力在那边。
囡为自己现在正与人生死对决。
临也考虑劲这一点,并基于「影子可能会妨碍他们的癫杀」这个可能性,决定只对影子投以最低限度的警戒,并将精力放在寻找平和岛静雄的身影上。
或许是影子力量造成的影响,火焰没有蔓延开来,而是逐渐收束。
然而火焰之中,不见任何人影。
——在哪里?
临也凝神注视,寻找可能已被烧成木炭的男人身影——
他的脚底突然传来缓慢的晃动,让他不自觉握紧钢骨。
——地震?
那晃动缓慢且剧烈,仿佛整个地球都在震动一般。
——不,不对。
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认定这就是地震。
但是他很清楚。
比起在这时候碰巧遇上地震的偶然,这场晃动还有一个机率远高于地震的可能原因。
临也抓着钢骨柱子的边角,凝神看着逐渐收敛的火焰中心。
接着他看到……
在火焰的中心。
直到刚才静雄还跪着的那个地方,出现一个大大的影子。
但那影子并非被烧焦的人型物体——
而是地面破开的一个大洞,与周遭朝外侧扩散的蜘蛛网般裂痕。
瞬间,一股寒意窜过临也的后背。
——那头怪物。
——他仅凭上半身的力量,就「轰开了地板」?
静雄的确因为不久前的缺氧,始终跪在那个地方。
他的上半身后来是可以正常活动了,但照理还没恢复到能够站起来的地步。
他没有使用腿部,仅凭肌肉的力量,便发出足以打穿地板的一击。
无从得知他用的是拳头、肘击,抑或是头槌。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刚才与光和热同时传出的破坏声并非爆炸所造成,而是静雄一击轰开地板的声音。
——他掉进洞里,然后逃走了?
——不,或者说……
可能性有两个。
一个是他轰开地板,落入洞里,避开火焰焚身的状况。
另一个则是像蟋蟀蹬向地板高高跳起那样,他透过轰击地板的反作用力,让自己的身体自爆炎中心弹开。
不论是哪一种,都只会导出一个答案。
临也站在钢骨上,身子前倾,将视线投向自己所抓的那根钢骨柱的底部。
并且看见了——
「……」
衣服四处,以及部分皮肤头发被烧焦,一脸愤怒抓着钢骨底部的平和岛静雄。
——不好!
临也瞬间想跳离他所站的位置,一阵更强的摇晃破坏了他的时机。
周遭钢骨开始变形,大厦墙壁的根基开始受到破坏。
静雄使出蛮力,将自己抱住得钢骨自整个结构扯出来,使用与他平常挥舞电线杆时相同的诀窍,将钢骨抱起。
立足点遭到破坏,在上面摇摇欲坠的临也,见到了那根钢骨被全力朝自己挥来的画面。
「唔……」
也不晓得临也靠的是本能还是计算能力,他瞬间扭动身体,试着以脚底接住挥过来的钢骨。
下个瞬间,鞋底与钢骨相互接触——
临也的身体被重炮轰向没有投手,也没有野手的夜空。
♂♀
池袋某处
「……你不觉得有些怪吗?」
前往交易场所的途中,千景这么说了一句。
听见这句话,走在他身边的正臣也搭腔表示:
「的确,路上的人好像有点多。」
「是啊……一点都不像即将要破晓的时间。」
他们此时打的算盘,是比「交易」时间更早溜到现场,观察帝人会带多少人过来。
他们本来考虑要躲到附近大楼的餐厅,或是那类深夜营业店家的逃生梯处,窥探现场的情况。
可是在前往现场的途中,两人感觉到奇妙的气氛。
不只是对池袋很熟悉的正臣,就连以琦玉为主要活动地点的千景,都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说,我有不好的预感。这种背后毛毛的感觉,和之前有黑道来找我的队伍麻烦时一模一样。」
「不要吓我好吗……」
正臣的脸颊抽搐,但还是毫不畏缩地向前走。
只是心中有件很让他担心的事。
「希望不要遇到泉井那家伙来搅局。」
虽然泉井在停车场挨了千景强烈的一击,但不管怎么想,都不认为他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角色。
「话说回来,他们怎么会让那群人加入啊……」
「DOLLARS无所不容啊,我听说甚至还有小学生加入。」
「也不能因为这样……」
正臣想起黄巾贼当初因为被泉井他们混进来,差点分崩离析的往事,不禁咬牙切齿。
「总之,还是小心一下那个戴太阳眼镜的家伙罗。只要被他视为敌人,就算在大街上,他也会不加思索地扔出汽油弹。」
千景轻佻地说出那种可怕的情况后,再次环视街道周边。
两人此时只是远远地望向闹区,没有直接靠近人群。
如果是白天,他们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混进人群;至于现在,他们的警觉性可没差到会主动跑去靠近异常情况。
「话说,你对现在这样的状况有概念吗?今天要是有什么足球世界杯的比赛,我倒还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不,该怎么说……你不觉得那群人很诡异吗?老是守在一个地方来来去去的……」
路上情况带给正臣的感觉已经超越诡异,到达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让他背后频频冒出冷汗。
——这该不会也与DOLLARS有关吧。
——待在那里的人全部都是DOLLARs……倒也有这个可能性。
——可是话说回来……
正臣也有耳闻DOLLARS初次集会的传说,但与那一次相比,目前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对劲。
「没办法了。保险起见,我们就叨扰一下这边的大楼吧。」
千景接着做出打算进入旁边大楼的动作。
「只要能上到屋顶就行了吧?」
「你也太没计划了。」
正臣傻眼。叹了一口气后,将视线投向旁边另一栋大楼。
「选那一栋吧,那栋大楼的屋顶视线很好,上去也不麻烦。」
「你上过那栋大楼的屋顶?」
「以前和蓝色平方对干时遇到很多事情,而那个叫折原的最差劲顾问,对屋顶之类的地方又相当了解……」
想起过去发生的火拼,正臣表情苦涩地说。
千景见他那样子,哈哈笑着拍正臣的肩膀……
「喔,不错喔,触法少年,我现在就姑且对你过去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你马上也会犯同样的罪吧。非法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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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型车内
渡草的厢型车,车体的一面有着游马崎所画的动画绘图。
平常坐四个人显得宽敞舒适的空间,现在人口密度翻了一倍以上。
驾驶座是渡草,副驾驶座则是受了伤的门田。
中央座列则是诚二坐中间,波江和美香夹在他两边;后方座位则是游马崎、杏里和沙树并肩而坐。
要是加上平常都会坐在车上的狩沢,就会形成超载的情况。
可是她此时并不在场。
她在街上寻找门田的过程中,突然与大家失去联络。
门田等人为了找她,决定前往池袋的闹区,也就是Sunshine City那边——
「我还是觉得,小姐们不要跟来比较好。」
门田完全没考虑自己的伤势,对坐在最后面的两名女孩这么说。
「我也试着拜托新罗的妈妈,让你们暂时躲在那边如何?」
然而,杏里却罕见地露出坚定的眼神,摇摇头说:
「不……我也要去,我非去不可。」
看着坐在后方座位的杏里透过后昭i镜注视自己,门田叹了一口气,打消这个念头。
杏里一开始脑袋跟不上情况的变化,陷入一阵混乱,但在听到「狩沢有危险」的消息后,积极主动表示自己也要去。
「狩沢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狩沢小姐她……在我感到无助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
杏里微微低下她的脸,回想这几天与狩沢之间的互动。
要是没有她的陪伴,自己的心可能早就因为折原临也的「那番话」变得支离破碎。
想起这件事,杏里再次体会到自己对狩沢抱持的谢意。
所以她做好觉悟。
决定要好好面对与自己有关的所有「抽痛」。
杏里再次抬起头时,门田轻轻皱了眉头。
「……?门田,怎么了……啊?」
渡草准备发车,手伸向车子钥匙时,顺着门田的动作从后照镜看向坐在最后座的杏里,不自觉发出声音。
「呃,喂……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其他人听见渡草的问题,纷纷看向杏里。
结果他们发现一个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园原杏里的眼睛此时亮着红光。
透过镜片射出来的红光,仿佛人的灵魂般在车中摇曳。
门田和游马崎曾经见到杏里眼睛亮着红光,在公园与人战斗的画面。
可是他们当时并没有认真向杏里追问此事,也不打算往后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杏里的眼睛在红光之中射出强而有力的眼神,清楚地向众人表示:
「街上所有的砍人魔,应该都和我有关系。」
接着,她调整一下呼吸,将平常有些畏缩的声音吞进喉咙之中,然后语气坚定地说:
「所以……我真的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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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商业大楼 屋顶
位于有着几家餐厅的大楼屋顶。
千景和正臣站在有些宽敞的屋顶上,悄悄环视四周,再次确认大马路上的状况。
此时明明是深夜,路上的人却异常地多。
而且在他们接下来预计前往的地方——也就是东急手创馆前,聚集相当多的人。然而最密集的地方不在那里,感觉从那个路口通往保龄球馆的那条路才是人群汇聚的中心。
「这里看过去会被大楼挡住……是露西亚寿司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话说,那群人的动作真的很怪。总觉得很机械性,一直重复循环……嗯,像不像电玩中只存在于背景里的人物?」
千景不带同理心地说着。正臣则与他相反,为了眼前异样的光景感到急躁。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觉得他们的眼睛很红吗?」
「咦?」
「从这里看是看不太清楚……嗯,就在被高速公路挡住,看不太到路边的那里。」
他们所在的位置与地面之间会被首都高速公路的高架道路挡住,看不太到印楼大道和音羽大道的交会点。
「如果能到AMLUX大楼或Sunshine City那样高的地方,应该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正臣的脸转向一旁,看向与东急手创馆隔着高速公路的AMLUX大楼。
可是想溜到AMLUX大楼的屋顶似乎不太可能,而Sunshine City的瞭望台虽然二十四小时营业,往返可能要花上数倍的时间。
「没差啦,能够稍微看见印楼大道的情况就很好了。」
千景持续观察路上的情况,并发现一个特殊情况。
在东急手创馆前面,出现了一个和一般人藏觉明显不同的团体。
他偶每徊人都戴着蓝色针织帽或头罩,在夜晚的群众申,形成一个不搭调的奇异风景。
正臣看见那群被染成「蓝色」的少数人群,握着屋顶栏杆的手顿时加大了匆道。
「来了……那是蓝色平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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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亚寿司前方
「……客人来了啊?」
那须岛看见一辆厢型车在东急手创馆前方停下,里面出现一群少年,人人戴着怪异的鲨鱼蒙面帽。这一幕让那须岛的嘴角上扬。
「先不要动他们,你要好好控制被罪歌附身的人喔。我会告诉你行动的时机,不然莫名露出空隙,让寿司店的人逃走就伤脑筋了。」
「……遵命,母亲。」
春奈眼神空洞地点点头,那须岛摸摸她的头,扬起嘴角笑说:
「竜之峰帝人啊,那小子只有名字显眼,长什么样子我已经忘了。」
他试着回想这名曾为他学生的男孩,但是一来自己带的是另一班,况且他又是男生,所以完全不记得长相。
「不过嘛,想不到这么没特征的家伙会是DOLLARS的首领,最近的小鬼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呵呵笑着,接着看了看目光空洞的春奈,以及神情畏怯的四十万,继续说:
「这教育可真是失败,你们也这么想对吧?」
对于前教师的这句讽刺,无论是四十万还是春奈,都没做出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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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商混合大楼 屋顶
「对了,哪个是竜之峰帝人?如果是女人的长相,我倒是过目不忘……」
听见于景这句话,正臣凝神注视街上的一点回答:
「可恶……几个和帝人体型相似的人都戴着蒙面罩,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
虽然只是远望,帝人朴素的长相应该明显不同于蓝色平方的成员。即使加上夜晚这一个因素,视力良好的正臣在如此距离下还是勉强能做出判断。
「原来如此,他们闪避了被人一次偷袭就带走首领的可能性。或者,本人说不定还在车子里面……呃,可恶,被高速公路挡住,我看不见那辆车。」
「他们还满常开车的,应该不会步行或是骑自行车过来。」
「不行,我看不见,该死的高速公路……而且过路费还这么贵,可恶!」
听见干景做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抱怨,正臣说出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在上来这里之前……我有看了一下高速公路的大马路,感觉车子好像比平常要来得少……」
即使如此,从这片屋顶看下去并无法确认这一点。能看见的,只有高架道路上川流不息,一副「事不关己」的汽车群。
「人很多,车子却很少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今天的池袋果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过那些动作怪异的家伙,好像没有找那群蓝帽人的麻烦。」
千景轻轻叹口气,转身背对正臣说:
「嗯,讲好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过去了,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呃……喂,我不去有意义吗?」
「你现在是王牌,或者说是主角罗。我会去扯掉那群人的蒙面罩,你就待在上面好好观察,发现你朋友后再下来。如果他不在里面,我会从那群人的口中问出他在哪里,然后再打电话给他。」
在高速公路遮蔽视觉情报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正确的人数有多少。
即使如此,千景说话时似乎还是完全没考虑「自己会输」的可能性。正臣看着其背影,不自觉地喊了他一声:
「千景大哥。」
「啊?」
「……嗯,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忙。」
「要道谢之后再道。你现在那样说,如果这是在演电影,我待会儿不就要挂掉了吗?」
千景菁笑着扬超手,走下阶梯。
「而且,我不晓得待会儿你还会不会向我道谢。」
「咦?」
正臣皱起眉头,千景则耸耸肩表示:
「因为我可能会煞不了车,连你的朋友一起痛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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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宅区
间宫爱海是名复仇者。
她活着的目的,可以说是为了给折原临也带来所有可能的骚扰。
原本应该死于自杀网聚的她,至今仍继续活下去的原动力,只剩下她对临也的憎恨。因为临也侮辱了自己的决心和绝望。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现在的生命可说是临也所赐予。
爱海本身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对此没什么想法。
只要能够看见临也在绝望中死去的模样,她这一生就值得了。
正因为能做出如此客观的决定,她才能毫不犹豫地犯下凶行。
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一颗活生生的头颅扔在池袋车站前方。
让世人知道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头颅的存在,夺走临也的一个优势。
她没去计算这个行为在具体上能带给临也怎么样的折磨。
她如此做的原因,只是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情况。
现在,她也基于类似的理由,进行着不考虑前因后果的行动。
「……接下来,是这里。」
她口气冷淡地自言自语,仰望着住宅区一栋小楼。
淀切阵内。
和折原临也处于敌对关系的掮客。
根据临也事务所电脑里记载的情报,这里是那名男人的藏身窟之一。
除此之外,她还窃取了临也电脑里的所有情报,存在此刻她口袋中的随身碟里。
她之所以在淀切一间又一间的据点巡回,为的就是将那笔资料免费提供给和临也处于敌对关系的淀切。
然而找了十几处,她却仍未碰上一间里头有人的地方?
她有潜入其中几个据点,结果只是徒劳无功。
她明白自己正在进行相当危险的行动,但她甚至有着即使被淀切发现,接着被杀掉也无所谓的想法。
对方可是连临也都会慎重警戒的「敌人」。
如果临也的资料能顺利为此人所获,这已是一种侥幸。
无法见到临也本人痛苦的模样是很可惜,但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就代表自己「活着的能量」仅止于此吧。
她以扭曲的论点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并打算如同刚才一般,潜进跟前的大楼——
但来到后门后,她却突然止住脚步。
因为她看见雾玻璃后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
她警戒地观察情况——
结果从门的内侧传出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门开殷后,里头出现一名年轻男子。
他身上穿的睡衣四处沾着红色斑迹,一只脚拖着像是石膏的东西。
这模样怎么想都不正常,感觉不是被卷入杀人事件的受害者,就是杀人后被血溅了一身的加害者。
描述得再仔细一点,他眼镜底下的眼睛呈异常的充血状态。
「……罪歌附身者。」
爱海喃喃念了一句,却未心生恐惧。
既然是罪歌附身者,那应该就是贽川春奈的爪牙了。
可能是临也看穿自己的意图,事先派人跑到淀切的据点。
她做出这个猜测,但马上觉得这个猜想可能有误。
因为她对男人的脸有印象。
为了向折原临也报复,她调查了他的一切,并在某张照片看过这男人。
——我记得……他是一名密医……
——新罗……对,岸谷新罗。
她还记得临也手下虽然有不少棋子,但称得上朋友的只有一位,就是这名密医。
这名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嗨,晚安。你别惊讶,我并不可疑。」
男子干笑了几声,拖着一只脚朝她走来。
他的手上拄着一根貌似在大楼里找来的拖把。看样子,似乎是将它当成拐杖。
「岸谷……新罗。」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双眼通红的新罗将头侧向一旁,表示不解。
看样子他应该不是贽川的手下。
接着,爱海开始冒出另一个念头。
——折原临也的……朋友。
——要是朋友死掉,那个男人会感到痛苦吗?
爱海打着这个可怕的主意,意识集中到塞在自己怀里的冰凿上。
从新罗的眼睛来判断,他明显已经被「罪歌」给附身,此时却像个正常人一般朝爱海挥挥手。
「难道我过去曾经帮你看过诊?若真是这样,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新罗边说边靠近,让爱海不知自己该不该掏出冰凿。她将手伸向冰凿,同时间对方:
「岸谷,我问你,你认识折原临也吗?」
「嗯?他基本上算是我朋友,怎么了?」
「我不太了解所谓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前阵子被人拿刀刺伤时,你有什么感觉?」
她的问题针对的不是身穿染血睡衣的男人。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她也十分不正常——新罗却认真思考起她的问题,一边想一边给出答案。
「嗯……我当时的想法应该是:他八成是『自作自受』吧。」
「……」
「他打电话告诉我时,我也只说了声『喔,这样啊』。我这样不对吗?」
「不,这全都是他的错,你那样回应很正常。」
爱海吁出一大口气,放开怀里的冰凿。
新罗说的都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只是这番话与一般「朋友」这个词带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让她觉得杀了他没有任何意义。
话说回来,临也感觉是个就算朋友死在眼前,也能笑着欣赏那一幕的男人。
正因如此,自己才会憎恨他到这种地步吧。
爱海想到这里,再次看眼前的男人一眼。
接着冷静地说出一句:
「嗯,你的伤……还好吗?」
「啊,嗯,谢谢。伤口是很痛,但是还好。」
新罗丝毫不知眼前少女便是让塞尔堤的头颅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当事人,只是一脸歉然地提出请求。
「嗯,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奇怪,不过……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咦?」
「我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可是身上没带手机……我得打电话给计程车公司、继母还有我的父亲等……不对,我爸好像没有手机。」
对方眼睛呈现血红,却还是碎碎念的模样感觉很诡异。不过爱海思考了一下后,决定帮忙搀扶新罗。
「啊,不……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走。」
「你现在应该很痛吧?」
「不行啦,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在半夜搀扶一个这么可疑的人。」
红眼男子在意的点相当奇妙,爱海则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没关系的。不过相对地,我有些事想问你。」
「?」
「有关于折原临也的事。」
爱海以公式化、平淡而没什么高低起伏的声音询问:
「请你告诉我,什么事会让那个男人真正不愉快?如果真的有的话。」
「为何这样问?」
「我想尽可能地折磨他,再将他杀死。」
听见女人没有丝毫掩饰的告白,拖着脚行走的新罗露出淡淡笑容:
「这该怎么说,是嫉妒之类的感情吗?是爱对不对?是爱。」
「不是。」
爱海既未生气也没嗤笑,只给了一个无机质的否定。
「会让那家伙……不愉快的事情啊……呃痛痛痛。」
新罗似乎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发疼,行进之间会不时痛得呻吟。
但他脸上仍然皮笑肉不笑。配合那双红眼睛,看起来就像个奇妙的小丑。
新罗决定先到大马路上招辆计程车。而在走向大马路的途中,一边回忆过往,一边针对少女的疑问给出答案:
「这么说吧……临也基本上不会对人类感到绝望,所以一些人际关系的问题,或是让他看见人类丑陋的一面,甚或是背叛、生离死别,都不会让他不愉快。」
「……」
「可是啊,我认为原因并非临也的内心很坚强,答案其实相反。」
「?」
爱海蹙起眉头。
新罗倚靠着她的肩膀,慢慢走在夜路上,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其实他比谁都更带有人情味,有着一颗比谁都脆弱的心。他软弱到如果对他灌注一大堆人类的爱或是背叛,他会简简单单就崩溃。所以,他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以卸开的方式去爱人。你懂吗?既不是包容,也不是承受,而是卸开。」
「卸开……?」
「没错,就像鲤鱼旗或是风向筒一样,乍看之下开着大大的口,仿佛宰相肚里能撑船似的笑着接受一切……实际上,就只是个没有底的圆筒罢了。所以才能将数不尽的东西朝嘴里塞,也才有办法去爱所有的一切。」
也不晓得新罗对友人这样的特质有何看法,他的脸上带着始终不变的微笑,对爱海说:
「啊,抱歉,你想问的不是他的本质,而是会讨厌的事情吧?」
语毕,新罗闭眼沉思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后开口表示:
「他讨厌的……应该是纯粹的疼痛、灼热或是痛苦吧。」
♂♀
池袋 某办公大楼内
「咳哈……」
临也的呼吸,以咳嗽的形式恢复过来。
他吐出的空气中,夹杂着血沫。
他的理性试图厘清状况,一阵剧痛却在此时向他袭来。
「……!」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剧痛与灼热已经没了区别,他有种全身被焚烧溃烂的错觉。
痛苦在全身上下流窜,昏迷甚至是种奢望。
——至少,还活着。
临也并不是高歌意志力万能的那种人。
但他也没有加以否定。
他拼命激发自己的意志力,硬是压抑疼痛的感觉,强迫大脑运转。
——发生什么事?
——我从……钢骨上……掉下来……
撞击力道之大,甚至造成他十几秒前的记忆模糊不清。
他拼命回溯记忆,仿佛在回想十年前的事情一般,最后总算获得答案。
——对了,我被那家伙打击出去。
——那头怪物,以钢骨为球棒,将我当作一颗棒球打击出去。
「……死怪物。」
临也忿忿不平地念了一声。
对手若是人类,就算自己因此受到致命伤害,临也八成还是会为对方的武力献上赞美之词。
但是临也已经认定平和岛静雄不是人类。
他再怎么想,都只觉得此刻不断侵蚀全身的疼痛与痛苦令他无比火大。
自己似乎身处在一栋建筑物之中。
被击飞后,他的背部似乎遭受撞击,印象中还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
「……」
仰躺在地上的他环顾四周,看见好几张办公桌。
这里似乎是某间办公室的内部。
——运气真是不错。
被静雄打击出去后,自己似乎撞破玻璃,飞进对面的大楼里。
大概是窗户玻璃构成缓冲。虽然衣服被一些玻璃碎片割破,却奇迹似的没有伤及动脉。
临也全身上下有许多细小的割伤伤口流着血,但他还是将视线投往破掉的窗户。
他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但是他很肯定一件事。
——那家伙,会过来给我补上最后一击。
仿佛死刑宣判一般的事实,同时震撼了临也的心。
——换句话说,一切还没有结束。
浮现这个想法的下一秒——
上方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
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
平和岛静雄应该是从大楼的对面直接跳跃过来吧。
他的腿力强悍到甚至能够踹翻车子,所以临也事先便料想到,跳过一条小巷对他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即使拥有相同的腿力,应该还是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掉下去便会倒栽蒽的高楼大厦间做出那样的行为吧。
——干嘛不掉下去算了啊。
临也瞬间浮出这个念头,但想起先前从同样高度掉下去的堆高机被他撞飞,于是换了一个想法。
——……不,只是掉下去,应该不致于让他死亡。
——况且我干嘛期待他自我毁灭啊?
——那头怪物要不是由我来解决,不就没意义了?
心中萌生的侥幸念头,让临也轻轻咬了一下牙。他随即扬起嘴角,笑着说:
「也是。」
他用力握拳,确认神经没有断线。
接着忍着全身伤痛,缓缓站起来。
「我可是来除掉怪物的。」
唤回他斗志的,说不定是他对于人类的爱。是那过于片面且一厢情愿的爱,所具有的力量。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浮现半个他「所深爱的人类」的面容。
既没想起抚育自己的父母。
也没想到仰慕自己的妹妹们。
同样没想到当他秘书,任他随意使唤的那名恋弟女子。
也没有想到那名第一个看穿自己本质,脑袋不太正常的朋友。
更没想到被自己逼上绝路的人们,那一张张充满绝望的脸孔。
或是自己一时兴起给予帮助,因此对自己表达谢意的老好人们。
以及此时此刻,正在毁灭与日常的交界线上徘徊的少年们。
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他的心中。
即使如此,他还是爱着人类。
怀抱着近乎虚无,仿若空白的人类概念,折原临也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不是来逃跑的。」
平和岛静雄下到那一层时,办公室的门呈现敞开的状态。
「……」
他没说话。
若是平常,这时候他会大吼:「跳蚤,你跑哪里去了!」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和「平常」不同。
他将所有的一切,包含大吼的声音都蓄积在自己体内,并全部转换成用来消灭折原临也这一名人类的能量。
他迈开步伐,缓缓走向办公室的中央,并看见中央一带的地板上残留着一些血迹。
他的怒气和憎恶完全对准临也一人,而没有化为一头因愤怒而失去控制的野兽,其理由或许是这些日子的生活,或者说这些日子的祈愿所带来的累积。
静雄不小心跳得太大力,撞破更高一层的玻璃进入大楼内,然而他并没有采取打破地板的方式下楼。
这里的灯是暗的,表示应该不太会牵连到别人。
即使如此,静雄的本能遗是在他内心充满愤怒的时候警告他。
正因为他和折原临也从以前到现在发生过难以计数的冲突,所以他很清楚。
只要没有亲眼当面杀掉临也,临也就绝对不会死。
就算临也被埋在瓦砾堆中,没见到尸体就不能真正安心。
看不见身影的状态,才是折原临也的「最佳攻击距离」。
静雄对这件事的理解并未形成一个知识,但长年以来和他进行无数场接近厮杀的战斗,让静雄自然而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若不能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解决他,一切就没有意义。
即使将他以水泥灌浆,让他沉进海底,若他自海面消失的那一刻仍然活着,就绝对无法高枕无忧。
就算他真的死了,那种「不安」还是会继续存留在城市里。
即使事后从瓦砾中发现尸体,人们应该还是会这么想。
——这具尸体,真的是折原临也本人吗?
那种不安还是会构成一种形式,化为莫名硬块,残留在认识折原临也的人们心中。
平和岛静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抹杀那种不安。
为了当面确认折原临也已经从这个世界被排除出去。
现在已经无从得知静雄体内还剩下多少理性。不过若是平常的他,应该会这么说——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为临也所苦的人们。
——我只是基于个人的任性而来。
然而事实上,如果临也的恶意只针对他自己,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
除了他重要的同伴梵萝娜之外,临也的恶意还逐渐纠缠上自己身边的人们。比方说粟楠茜、新罗和塞尔堤。逼静雄走上这一步的,正是这种情况。
这件事某方面来说相当讽刺。
事情若发生在静雄与那一大群罪歌战斗,对自己力量的看法尚未改变之前。
发生在静雄认识粟楠茜,学会如何使用力量保护他人之前。
发生在静雄为自己的暴力所困,主动和周围保持距离时。
他或许就不会来到这里。
又或者,即使他来到这里,两人之间也只会和平常一样,演变成吼叫连连的追逐状况。
但事情并未变成那样。
平和岛静雄接受了人类,与人类产生联系。正因如此——他才会因为他们的受伤感到痛苦,在体内蓄积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并呈现出此时此刻的爆发。
即使这么做的后果只会导致悲剧,也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某方面来说,与人之间的联系,才是平和岛静雄这名魔人身上后来出现的唯一弱点,也是最大的弱点。
然后——
此刻,静雄身陷让他最为不悦的状况。
他看不见折原临也。
地上徒留临也的血迹,人却已经从办公室里消失。
对方可能会进行偷袭。
静雄环视四周一圈后,单手轻而易举地提起一张办公桌。
然而,他看不出来折原临也躲在哪里。
他应该没有足够的时间,布置类似刚刚火焰或是气体的陷阱。
「……」
静雄离开办公室,缓缓扫视四周一圈。
除了表示紧急逃生口的绿色挂灯外,有光亮的地方只有一个。
电梯灯。
静雄不发一语地靠近,发现上头的灯此时正在移动。
指示灯显示,电梯此时正从这个楼层不断下降着。
当然,这个电梯的移动也可能是诱饵,他其实还潜藏在这一层楼。
只不过就算真是如此,这终究只是他逃跑行动的一环。
现实就是这么奇妙,喃喃说着「不是来逃跑的」的临也,正逐渐从这栋大楼失去踪迹。
静雄没有听见临也这句喃喃自语,但有感受到他是真心想杀掉自己。
在无法了解临也企图的状况下,此时早就无法进行任何思考的静雄,缓缓踏着脚步,回到办公室内。
接着他从破掉的窗户探头出去。
临也确实还有一些行动的选项。像是从后面将他推下窗户,或是趁他的注意力受电梯吸引时上到楼上,并使用绳子或是其他东西套住他的脖子。
但是临也应该也知道,那些方法多半无法奏效。
所以他——现在「落入静雄的视野之中」。
电梯根本不是什么诱饵,纯粹就是他离开这栋大楼的工具。
静雄看着在昏暗的巷子里奔跑,穿着千篇一律黑色长衣服的人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接着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他的脚踩上窗沿——
就像是平常下楼梯似的,朝空中踏出一步。
♂♀
巷子里
「哎呀,这不是折原老弟吗?你干嘛这样行色匆匆的呀?」
「……」
戴着防毒面具的森严,对着离开大楼的临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者只是轻轻一瞥,默不作声地跑走。
「嗯……叶戈尔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发现,被比自己年轻的人漠视,感觉比想像中还要难受耶。」
「难道你从以前到现在,不曾被人漠视过吗?」
「你怎么说得一副『我曾经被人漠视是很正常的事』啊?何况他可是我儿子为数不多的好朋友耶。先不论真伪,他还是曾经拿刀刺伤我儿子,导致警方介入的男人耶!对我应该要更加……」
森严开始叨叨絮絮地说起一些蠢话。叶戈尔不予理会,将视线投向大楼上方。
「……什么!叶戈尔老弟,竟然连你也漠视我了!你不只年纪比我小,还是我花钱雇来的手下,请你不要忘记这一点!不过你放心,我的心胸宽大到就算是花钱雇来的手下,我也会和他当朋友,建立起在过年时会在贺年卡上贴上我与新婚妻子放闪照片的友情……唔喔喔喔喔?」
森严话说到一半,叶戈尔抓住他的领子,单手提起,将他往自己拉近。
被这力道一带,森严轻轻撞上大楼墙壁,发出惨叫:
「唔?你干什么呀!难道是嫉妒我有新婚妻子?」
「很抱歉,不过……」
森严出声抗议,叶戈尔做出回答的瞬间——
有一名人类,降落在森严几秒钟前的所在位置。
「……呃?」
「刚刚那个位置很危险。」
森严大吃一惊,眼前跳下来的男子则发现到临也那默默向前奔跑的身影。
「……」
下个瞬间,男子面色不改,拔腿追了过去。
叶戈尔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耸耸肩说:
「……简直就像魔鬼终结者。」
「嗯,话说回来,虽然有些尴尬,不过我好像应该跟你道个谢。」
「无所谓的,毕竟你妻子是个美人一事,确实让我感到嫉妒。」
叶戈尔爽朗地笑着回答。接着,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一名坐在路旁,神情呆滞的中年男人身上。
「要怎么处理他?」
「嗯?」
在叶戈尔的提醒之下,森严转头过去,只见矢雾清太郎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跑掉了……我的……头颅……无头骑士……我的……头颅……头颅……」
森严走向恍神中的老友,试着朝他挥了挥手。
然而对方毫无反应,让森严隔着防毒面具叹了一口气。
「受到背离现实之存在的吸引,便是这个下场吗?真可怜啊。」
「依你的说法,令公子未来似乎也会变成这样。」
叶戈尔如此讥讽,森严却轻轻摇头说:
「不,新罗才不会这样就崩溃。如果是他,应该会说什么『逆境正是考验真爱的时候』,然后更加一头热,更看不见周遭的情况。」
「那也算是一种糟糕的下场吧……你在做什么呢?」
森严一边听叶戈尔说话,一边自怀里取出麦克笔。
「嗯,找了一下口袋,刚好找到一只笔。趁清太郎还没清醒之前,赶快来涂鸭一下……嗯,现在这个时代,在额头上写个『肉』字似乎有点没创意。叶戈尔老弟,你有没有更前卫一点的点子……」
森严转头想询问叶戈尔,但在看见叶戈尔脸部的瞬间,自己打住话题。
「哦哦?」
森严发出甚感兴趣的声音。
在他的视野之中,叶戈尔的表情与平常没有两样。
可是现在的他有个明显异常的地方。
那便是眼白部分此时因为充血而染成红色,并眺望着远方。
看见这明显诡异的一幕,森严只是淡淡地表示:
「你果然曾在某个地方被罪歌砍到。不过看起来,你受到的控制没有那么强烈。换句话说,砍封你的人是园原小妹吧?」
森严自个儿推断一会儿后,再次询问叶戈尔:
「所以,罪歌那边是出现了什么动静吗?」
「我几个小时前就注意到了……另一个『母亲』的『孩子』和『孙子』,气息莫名地浓烈起来。」
听见他的回答,森严点了几下头,然后又无奈地摇摇头:
「……嗯,说真的,这下真的是麻烦大了。」
♂♀
厢型车内
「这就是……嗯,『罪歌』。」
杏里说明完一些关键重点后,让武士刀的尖端在手掌上探出头来,以作为证据。
「哇——好厉害,这是怎么办到的?」
坐在她身旁的沙树甚感兴趣地盯着她的手。透过后照镜看见武士刀骤然出现的渡草,则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嗯……感觉好怪异。」
诚二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至于波江——
「诚二,你不用理会那种事。」
则是专注于以手指梳理弟弟的头发。
车子里做出最戏剧性反应的人是游马崎。他见到武士刀自手掌冒出后,先是颤抖了好一阵子,接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发出奇妙的呻吟,一把抓住杏里的手腕,瞪大眼睛注视着刀刃,然后掉下眼泪。
「怎……怎么了……?」
杏里一头雾水,游马崎则当着她的面激动地大吼:
「命中注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我从以前就一直认为,总有一天我会有获得异能力的机会!所以……所以说!我也能拥有这把罪歌吗?可以的话,为了与『敌人』之间迟早会发生的一战,我不介意从现在就去拔刀术的道场修练!」
见游马崎说得兴奋,杏里连忙慌张不已地回答:
「呃,那个……一旦握住这把刀,你会先染上『罪歌』想要爱人类的诅咒。」
听到这句话,游马崎的动作瞬间停格。
「你说的人类,指的是三次元的?」
「三次元?」
杏里感到疑惑,门田随即帮忙解释:
「……他的意思是,『罪歌』是不是不爱漫画角色,只爱真实活着的人类?」
「呃……印象中……罪歌不曾对漫画或小说产生过兴趣……」
下一秒钟,游马崎垂头丧气地放开杏里的手。
「是吗……那我放弃持有罪歌的打算了。」
「咦?」
从刚才到现在讨论是否要持有罪歌这番话,难道是认真的吗?杏里跟不上游马崎的思考,陷入混乱。
对着百思不解的杏里,游马崎一脸歉然地表示:
「如果能成为现实世界与二次元角色的桥梁,我会拼尽我的一切。但我真的没有闲到有时间去为三次元的恋爱牵线。」
坐在驾驶座的渡草听见游马崎这句话,有些傻眼地说:
「……既然这样,你就使用那把妖刀的力量,找个好女人变成自己的女朋友不就得了吗?」
「咦?把三次元的女生变成女朋友,有什么好处吗?」
「你那评判标准之精辟,还真让我景仰啊……」
渡草半傻眼半佩服地表示。
「啊啊啊,就算是这样,能真正见到妖刀这种通往二次元的里程碑,我还是好开心!真想赶快和狩沢分享这份喜悦!刻不容缓,我们赶快去救她!渡草,你在干什么呀?快快快赶快赶快啦啦啦!」
游马崎猛地拍打窗户,惹得渡草大吼:
「吵死了,不要让窗户沾上指纹!我也在赶路啊!现在是红灯,你是要我怎样啦!」
在驾驶座和最后座进行着这种对话时,门田再次转头看向后方,询问杏里:
「有件事我先确认一下……万一狩沢真的被那个『罪歌』附身,园原小姐有什么补救办法吗?」
「……有的。只要找到狩沢小姐,或是街上所有器歌附身者的『母亲』……找到最源头的那个人,再以我的罪歌覆盖那个诅咒并解放大家,所有人就能变回普通人。」
「是吗……那之后要是有什么万一就拜托你了,不好意思。」
杏里见转头看向后方的门田对她低头,连忙摇摇手说:
「不要这样……毕竟将她卷进这个麻烦的人是我。」
「喂喂,小姐你什么事都没做吧?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是谁下的手,不过你不需要为此感到心理负担。」
「可是……」
杏里有些哀伤地低头说:
「万一找不到罪歌的『母亲』,我就得稍微伤害一下狩沢小姐了……」
杏里注视着手掌中长出的刀刃,神情悲伤,让门田不禁开口询问:
「……需要将她砍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吗?」
「呃,不,只划一下指尖应该也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狩沢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人。」
门田轻笑一声,继续鼓励杏里:
「说可以砍的人是我,责任由我来担。」
杏里感受到言语之中的温暖善意,透过后照镜看着门田的脸说:
「……那个……」
「嗯?」
「真的很感谢您。」
「就说该道谢的人是我了。」
门田笑着回答。听着他的声音,杏里自然而然想起了狩沢。
她从这番话中,感受到与狩沢之前对她说:「至少我会原谅你」时相同的温柔。
这或许是门田和狩沢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彼此相互影响之下的关系吧。
——相较之下,我之前……
——一直和竜之峰同学和纪田同学待在一起,却什么也办不到……
——当时的我,也不想要改变……
正因如此,现在必须采取行动。
也因为做出那样的觉悟,杏里才对这辆厢型车里的人们说明事情的原委,但是——
众人的反应与杏里的想像相去甚远,并未将她视为恐怖生物。
在她的想像之中,一旦哪天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她会被人当成怪物,或被怀疑是砍人魔的嫌疑犯。最糟糕的情况,甚至有可能落入类似中世纪魔女审判那样的下场。
可是众人的反应比自己预想得还要「普通」,反而让杏里掩饰不住自己的迷惑。
「请问……你们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她不禁这么问。
结果游马崎像是听不懂杏里在说什么,头上冒出问号。紧接着波江嗤笑了一声:
「这或许会构成我蔑视你的理由,但绝无可能成为我害怕你这种小女孩的理由。」
「姐姐,你也没有理由要去蔑视她啊。」
「啊……诚……诚二,抱歉!刚刚的说法只是一种比喻,不是我真正的意思!」
波江察觉弟弟眼神里的责难,连忙否定。
接着是沙树,她面带微笑说:
「我是有吓一跳,但好像不会觉得恐怖。」
杏里见沙树说得那么神色自若,不自觉应了一句:
「可是,我……我不是人类呀……」
此时门田插进一句话:
「小姐,我说啊……」
「呃,是。」
「这句话,你敢当着塞尔堤的面说吗?」
「……!」
门田的态度十分认真,让杏里半句话都回不出来。
「她比你偏离人类更多,但这辆车里,没有人讨厌她喔。」
听到这句话,波江的表情瞬间不悦,开口欲表示什么:
「哎呀,我可是——」
「姐姐,看一下场合吧。」
「……好,好的。诚二,姐姐是懂得看场合说话的女人,不用担心。」
门田选择不理会姐弟俩的对话,继续对杏里说:
「姑且不论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们之所以不害怕现在的塞尔堤,是因为我们了解她,知道她从以前到现在做了什么,会为什么事开心,为什么事难过。话说回来,是没有了解到像新罗那样的地步啦。」
「……」
「人会对某些事物感到害怕,是因为看不见对方的真面目。乎和岛静雄固然是颗不定时炸弹,但对于清楚明白他会因什么事而生气的人来说,和他来往也不是件可怕的事。」
说完静雄的例子后,门田再把话题拉回杏里身上。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接受园原小姐,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啊……」
「不论那只是你表面的伪装还是真心的表现,这都是你对他人的一言一行长久累积下来的结果吧?你要更有自信点。」
门田说话的口气像是闲话家常,却点点滴滴渗透至杏里内心的每个角落。
接着,至今都不发一语的美香自前排座位转头看向杏里,并低下她的头。
「杏里……对不起!」
「呃?咦?张……张间同学?」
「其实你被那把刀附身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杏里的心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详细情况说来话长,我不方便这时候说……单就结论来说,我后来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诚二……我明明知道你有烦恼,目光却始终只停留在诚二身上……!」
不构成任何说明的这番话,让车内陷入一阵错愕。
知道美香心路历程的波江和诚二,最后没有为她做出辩护。
不只如此,波江还抓准机会,想趁机贬损美香。
「诚二,这种会丢着朋友不管的女人是人渣,而且还在这种对方可能因为一时气氛原谅她的时机点做出告解,真是差劲透顶。你还是快跟她分手吧。」
「姐姐你自己呢?」
「我没有朋友,所以没有这种问题!」
「姐姐你好正向啊。」
杏里一边听着姐弟俩的对话,一边在心里认同张间美香的说法。甚至对自己会如此轻易认同一事感到惊讶。
杏里对张间美香的印象是:她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类。
要是撇开她的跟踪狂倾向不提,她在杏里心目中真的是一名「完美的人类」。
也因为这样?对于她早就知道罪歌的事情才没有感到太怪异。
同时,也对美香明知罪歌的事情,却仍放着她不管一事没有特别惊讶。
她没有选择园原杏里,而是选择了矢雾诚二。
这应该是最符合她真心话的告白。
杏里很清楚。
美香真的是将诚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优先。
正因如此,对杏里而言,这个问题无法以原谅或者不原谅来判断。
只是她还是有个担心的地方。
她看着美香的脸,在眼睛释放红光的情况下,有些胆颤心惊地问:
「那个……张间同学,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美香听见杏里的问题,面带微笑,同时十分坚定地说:
「杏里,听我说喔……」
「好的。」
「你下次要是再问我这种问题,我会生气喔。」
对杏里而言,能听到美香这句话就足够了。
这名个性强硬的少女,曾在过去她受到霸凌时勇敢挺身而出。
她一度以为在诚二出现之后,这名少女会永远离开她。但直到此刻,她还是陪伴在自己身边。
杏里的内心深处,画框里头的世界,正因为某个因素剧烈地震撼着。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这辆厢型车已经整辆进入画框的内侧了。
或者说,是画框的尺寸变大了。
「非常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
对众人说出感谢之词的同时,一颗颗泪珠自她亮着红光的眼睛不停滑落。
「哎呀哎呀,不行哭啦。这种开心的眼泪,你要留给帝人同学和纪田同学啦。」
美香温柔地安抚她,并半开玩笑地说:
「要是被其他车子的人看见你在哭,搞不好会以为渡草先生他们在厢型车里绑架了一群女生呢。」
「求求你,不要只在这种时候才避开门田,故意选择我当代表好吗……」
美香和渡草一搭一唱,逗得车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杏里也笑了,同时默默地下定决心。
她一定要将竜之峰帝人和纪田正臣两人,带进自己有幸进入的这个圈子。
或许到头来,两名少年并不渴求这样的关系。
或许,这是自己专断独行的任性。
即使如此,就让自己任性到底吧,就这么一次。
变得能够更深入面对自己的杏里,将罪歌的刀刃收回手掌里。
就在那刹那,杏里依稀听到罪歌的声音。
——【你想舍弃我吗?】
——【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离我的。】
——【你可别忘了,爱人类是我的使命。】
对于混杂在「诅咒(爱)」的呢喃之中的那些表示,杏里似乎不介意自己是否听错,她面带微笑点点头。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爱人。
——希望有一天,我和你……都能够真正地去爱人。
这个念头闪过后,「诅咒(爱)」的呢喃瞬间停了一下,随即罪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过了,人类都是我的。】
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在闹脾气,感觉却没有强烈的抗拒。
罪歌的「诅咒(爱)」,依旧在内心深处持续鸣响着。
罪歌说的话。
那到底是发自于杏里内心的幻想,抑或真的是罪歌的人格发出的声音,最后还是不得而知。
只是有一点很奇妙。比起坐上这辆厢型车向众人告白之前,杏里觉得自己和罪歌的距离似乎更近了。
可能是没有使用诅咒之力(爱的呢喃),便增加了一些能够接受「妖刀」如此存在的人们,让罪歌感到欢喜吧——
这到底是否为杏里个人的幻想。直到最后,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
啪的一声,有人的双手拍了一下,将杏里的心神重新拉回厢型车中。
游马崎的双手拍在一起,上半身仿佛小跳跃般升起又落下,接着对杏里说:
「不管怎么样,杏里这下子也是『工会』的一名正式成员了!」
「……工会?」
「是冒险者工会,这是由岸谷医生所创立,为了解决这次问题而成立的组织喔!」
「这样啊……」
杏里对工会这个单字没什么感觉,但至少自己是赞成要设法解决问题,所以她决定姑且一听,不提出任何疑问。
「只是相当重要的发起人岸谷医生,先前被一名手会射出金属丝的神秘眼镜大姐给抓走了。啊啊,她的金属丝感觉好帅啊。」
「咦?」
杏里听了游马崎的叙述,想起一名女性。
「请问……你说的是鲸木小姐吗?」
厢型车里瞬间哗然,大家的视线再次集中在杏里身上。
「你真的认识鲸木重?」
波江难以置信地询问。杏里不以为意,点头示意:
「是的,她有给我一张名片,不过上头只有她的电话号码……」
「名片?」
在众人纷纷表达各自的惊讶时,她又想起一件事,一脸歉然地接着说:
「啊……抱歉,那张名片被我放进书包……现在放在我家里。」
虽然无法确定鲸木是否会接电话,但此时此刻,这的确是个重要情报。
「怎么办?要过去拿吗?」
「不,我们先接到狩沢吧。之后再去拿也不迟。」
渡草和门田的这番对话,让杏里再次想到一件事。
「啊,狩沢小姐也有!」
「嗯?有什么?」
「鲸木小姐说想加入Cosplay社团,因此『也给了狩沢小姐一张名片』。」
这句话过于无厘头,就连门田也皱起眉头。这次厢型车内的成员们变得和剐才的杏里一样,头上冒出许多问号。
「Cosplay……社团?」
♂♀
露西亚寿司周遭
「……」
狩沢的眼睛亮着红光,缓缓走在深夜一片混沌的闹区中。
但她其实没有被「罪歌」砍到。
她只是假装成「罪歌」的孩子,试着光明正大地穿越大街。
十几分钟前,即将要被发现的狩沢赌了一把。
她平常随身担带的包包里,放着Cosplay专用的化妆道具。
她试着从里面取出用来Cosplay的红色隐形眼镜,戴在自己的眼睛上。
那隐形眼镜当然没有覆盖到她全部的眼白,仔细一看马上能发现差异。
但狩沢眯起眼睛,让人看不见她所有的眼白,并且缓步移动。
结果,其他的红眼睛群众有时会看一下她,却仿佛没有发现什么,只与她擦肩而过。
狩沢的运气的确不错。
罪歌的「孩子」和「孙子」多少能够感受其他罪歌的气息,但是那感应没有像母亲那样明确。
但反过来说,他们想从罪歌群中区别出一名「普通人类」,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如果是罪歌的「母亲」——换言之就是本体,应该能够进行细微的区别。但对于被那须岛和春奈下达「去砍所有进到这个区域的人类」命令的「孙子」们,区分罪歌和人类的最终关键便成了眼睛的颜色。
另外,狩沢并不晓得其实还有一个幸运因素,便是此时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蓝色平方身上。
她朝着Sunshine City的方向前进,打算直接走到首都高速公路底下的音羽大道——
——咦咦,露西亚寿司前面怎么好像聚集了很多人?
——赛门和店长都还好吗?
狩沢心里虽然挂念着,但还是决定先不理会,直接走过店门口。
可是她突然发现一张有印象的面孔,停下了挪步。
她看见白天时才在医院餐厅碰到的园原杏里的朋友。
她蹲在露西亚寿司前面的路上,感觉和其他的红眼睛人群不大一样。
——她怎么了?
——难道,她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远看无法做出判断,因此狩沢缓缓朝她靠近,同时注意不被其他人发现。
她如果还清醒着,小心叫她一声,说不定能将她带离这个地方。
带着好好小姐的主意靠向那边后,狩沢发现她身旁有一名男子正大放厥词地说着话。
而他的另外一边,则站着一名眼睛不红的少年,看起来明显对周遭感到害怕。这三人的位置在这个区域明显形成一个特殊地带。
——?.
——……怎么回事?
狩沢从男子们的视觉死角悄悄靠近。
周遭的人群有一半集体注视着露西亚寿司,另外一半则不知为何,视线都投向东急手创馆的前方,看样子不用担心会有人盯着自己看。
狩沢眯着眼睛,靠近能够听见男子声音的地方。
结果她听到男子提及一个她有印象的名字。
「好,现在那群蓝色家伙来了……四十万,哪个是竜之峰帝人?」
听见那须岛的话,站在一旁的四十万一边看着双眼望远镜一边回答:
「体型和竜之峰帝人类似的人都戴着蒙面帽……说不定他还躲在车子里面。是否让刚刚控制到的,蓝色平方派来探情况的家伙打电话找找看?」
「到最后应该也只能这么做。只不过,太直接问对方在哪里会让人觉得可疑。要是他本人还没来到这条街,就有可能让他跑掉了。」
说完谨慎的意见后,那须岛嚣张地表示:
「话说,只要再控制住DOLLARS,我们的战力就足够了。接下来只要派DOLLARS的人去找淀切阵内在哪里就行了。他的秘书鲸木重也要顺便找一下。」
「也要找他的秘书吗?」
「对……因为最初将我变成『罪歌附身者』的就是那女人,她算是淀切的心腹吧。」
「我突然想到……最先叫我去刺探DOLLARS情报的也是那位女秘书。」
四十万如此接话的同时,再次为自己所处的情况之复杂感到郁闷。
他一阔始是依淀切的命令潜入DOLLARS——过程中,眼前的那须岛建议他背叛淀切。
淀切给他的命令是潜进DOLLARS,「接触没有头的骑士」,而那须岛则在这个任务之上又给他加了一条「命令」。
夺取DOLLARS。
他如今了解到这才是那须岛的目的,并再次确认自己已经身陷一个最糟糕的泥沼。
——说不定自己可以逃离临也和淀切的魔掌。
他当初接受那须岛的提议,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但他现在后悔了。
事到如今,连逃走都成了奢望。四十万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承认自己像是在恶梦之中徘徊。
并在徘徊的过程中,尽可能地拖更多人下水。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淀切和鲸木?」
「靠着人海攻击,想压制住他们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淀切和鲸木能不能以罪歌进行控制还很难说,就找个地方将他们埋掉吧。」
埋掉。
换言之就是杀了他们。那须岛口气里的轻松,让四十万背脊一阵发寒。
他个人曾经营一个贩卖毒品的组织,照理来说应该很习惯这种带杀戮味的对话。
然而这名具有「力量」,能够让强尸般的棋子塞满整个闹区的男人,这样随随便便就下达杀人的命令,还是让四十万感到不寒而栗。
那须岛也不知是否察觉到四十万的恐惧,呵呵笑着对他说:
「对了,在埋掉那个叫鲸木的女人之前,应该可以让我爽一下吧。」
藏身在男人背后,听着那句下流话的狩沢,心中除了充满对眼前男人的不屑外,同时涌起强烈的不安。
竜之峰帝人和鲸木重。
两个人都有着特别到不可能听错的名字。
——小帝仔和鲸木小姐?为什么?
她不了解整个来龙去脉,但还是可以确定,这名男人意图对两人不利。
假设这名男人是周遭这群红眼人的首领,只要不是对上军队或平和岛静雄,任何被他盯上的人都撑不过一回合吧。
狩沢咽了一口口水,眯着眼睛缓缓离开那里。
过程中?她和轻轻转头过来的赘川春奈四目相接。
——哎呀,你已经被砍人魔感染了吗?
——没办法,我之后会和小田田他们来救你,等我喔。
狩沢心中转过这些念头,而贽川则是死死盯着她。
——呃,等等?惨了,被发现了吗?
狩沢连忙别开视线,而春奈则当着她的面张开嘴——
在她说出什么之前,旁边突然响起手机的声音。
「怎么了?」
春奈身旁的男人和少年同时转头看向来电铃声发出的方向。
不过,那不是狩沢的手机。
声音的来源是春奈手上的行动电话。
「奇怪,难得有人会打电话给你耶。你的号码不是连你爸都不给的吗?」
男人不解地盯着那只手机,接着说了一声:「给我。」
「……是的,母亲。」
狩沢一边听着那奇妙的对话,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那里。
为的是尽早将这个迫在眉睫的危险告诉鲸木与帝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
这通打给贽川春奈的电话,来自一名她所熟识的少女。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手机里会有她的联络人讯息?」
园原杏里。
看到手机荧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自己曾经想要染指的学生,那须岛瞪大眼睛。
但是他马上再度露出猥亵的笑容,舔着舌头说:
「算了,这不重要,我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
♂♀
厢型车内
「她好像不接……」
杏里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听起来有些落寞。
她认为才刚与她交换联络资讯的春奈可能知道一些情报,便试着打电话给她,却只听见答铃声不停响着。
「别想太多,现在是深夜。不,应该说是接近破晓,一般人是不会接电话的。」
「如果她就是幕后黑手,就算醒着也不会接吧。」
美香和沙树分别表示,杏里想了一下后回答:
「可是从我们昨天碰面那时的感觉来看,她不像会突然做出这种……」
话说到一半,手机里的答铃声突然中断,传来另一头的风声。
「喂喂?是贽川学姐吗?那个,不好意思在半夜打电话给你……」
以为电话接通的杏里,连忙如此表示。
然而传回来的,却是她完全想像不到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园原。』
「……咦?」
电话里传出的男人声音,让杏里顿时全身僵硬。
『这么晚还不睡,你真是个坏孩子。你走上歧途了?老师好伤心啊。』
那声音感觉黏答答的,即使隔着手机,还是有种自己肩膀被缠绕上的感觉。
上次听到这声音是半年前,但杏里仍清楚记得这声音。
「那……那须岛……老师?」
听见那名字,美香和诚二抬起头来。
那是来良学园一名教师的名字,二月时受重伤住院后便行踪成谜,没有再回到学校。
杏里明明是打电话给贽川春奈,为什么会变成和那个男人在说话?
就连知道部分事情原委的美香也有些意外,以不解的目光盯着杏里的手机。
「为……为什么那须岛老师会……」
『这不重要吧。哎呀,园原,老师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觉得好开心啊。』
在撕裂者之夜,那须岛看见自己手持武士刀的模样后,发出惨叫落荒而逃。
这便是杏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记忆。
然而现在,他自听筒响起的声音,却俨然以杏里的支配者自居。
『老师好想你喔,你现在能过来吗?心中有什么疑惑,老师都可以帮你辅导喔。』
「请问,春奈学姐现在怎么了?」
『喔,你说贽刖同学啊,她坐在我旁边,还一直「母亲,母亲」地叫我,真可爱呢。』
「……!」
听到这句话,杏里理解了部分的情况。
她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但那须岛似乎也成了罪歌附身者。
此刻无法理解他是持有本体,抑或是某个人的「孩子」。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砍到贽川春奈,并将之控制住。
「你……你现在在哪里?」
『别那么急嘛,你知道东急手创馆吧,Sunshine City前面的那一家。我会在这一带逗留到白天,有空的话就过来吧。老师看见你会叫你一声的。』
「春奈学姐她人没事,对不对?」
杏里口气中的紧张,让那须岛有些意外。
『喂喂,你竟然会为这丫头操心?你们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啊?在此之前,你们不是还为了我争风吃醋,拔刀相向吗?』
「请回答我!」
『放心吧,我这次是还没有下手。不过今晚的派对结束后,我打算给她好好来一场特别授课。』
「请你马上解放春奈学姐……否则……」
杏里的手紧握住手机,同时将几乎冒出的刀刃压回身体内。
从他说话的方式听来,他没有受到某个人的「控制」。
那须岛似乎与过去的春奈一样,克服了罪歌对他的控制。
如果放着不管,春奈将会有危险。杏里做出这个判断后,想要不顾一切找出对方的所在位置。
春奈在短短半天前做出「我要杀了你」的宣言,却又对她说「我们交个朋友吧」。但杏里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有种奇妙的共鸣。
她不知道这种共鸣的感觉,究竟是因为她们都是被罪歌附身着,还是因为她们是同世代的少女。
虽然春奈和这辆厢型车的成员不同,对春奈而言算是敌人——
但春奈受到那须岛的控制一事,还是让杏里感到相当大的震撼。
然而震撼不仅止于此。
那须岛享受一会儿杏里焦急的声音后,露出黏稠恶心的无声笑容,接着表示:
『还有两个你的朋友会来参加这场派对喔。』
「咦……」
『竜之峰帝人和纪田正臣,你们以前感情应该很好吧?』
「——————————」
杏里的心瞬间冻住,手机差点自手上滑落。
她一时无法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但那须岛仿佛要让杏里死心一般,又补了一句:
『你想报警就报吧,我什么都不会承认,而竜之峰他们应该也会「做出对我有利的证词」吧。』
「请等一下,你对他们……对他们两人做了什么……!」
『什么都还没啊,我只是邀请他们来参加派对而已。』
听筒传出呵呵呵的猥琐笑声,通话也就此中断。
♂♀
露西亚寿司前
「好,四十万,你暂时帮我观察那群人。我也会对罪歌附身者那边下达相同命令。」
「观察吗?」
四十万感到不解,那须岛则开心地回答:
「依园原的个性,她应该会赶忙打电话给竜之峰那小子才对。」
「如果东急手创馆前面的蒙面人里藏着本尊,接下来电话响起的人就是竜之峰。」
♂♀
厢型车内
杏里挂掉电话后,将通话内容统统告诉门田等人。
「真的假的……竜之峰和纪田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渡草提出疑问,门田皱着眉头回应:
「谁知道,不过这阵子的池袋的确有某些地方不对劲,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而且我们也要去接狩沢……我们赶紧去东急手创馆那里吧!等等,这红灯也太多了吧?」
新罗家到音羽大道的距离没有很远。
就算是白天的尖峰时刻,开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到了才对。
可是车子现在却还跑不到一半的路程。
「不,不是红灯的问题,只是单纯的塞车。可恶,到底是怎么样,现在怎么会塞车?」
渡草打开车内广播,试着收听塞车资讯。
结果电台正好在播报深夜的五分钟新闻。
『……池袋一带连续发生多起车祸事故,造成各地交通堵塞……』
「车祸?」
『……此外,许多民众目击到多个暴走族团体,不排除那些团体与车祸有关……』
仿佛在配合广播演出一般,数辆摩托车的排气声自后方朝渡草等人纠缠而来。
数秒钟后,混杂着排气声和音乐喇叭的喧嚣靠了过来,几辆装饰夸张特异的摩托车呼啸而过。
「怎么选在这种时间集会啊?而且还在这时候乱鸣喇叭,这是违法的耶。」
渡草唠叨着。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有几辆新的摩托车自一旁穿过。
每隔几秒就有几辆,甚至是十几辆的机车经过。尽管断断续续,但仍能感觉到,此时正有数量庞大的摩托车群朝池袋方向前进。
「是哪里的暴走族在办金盆洗手集会吗?数量多到不行耶。」
「该不会,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吧?」
波江话里带刺,毫不考虑杏里的感受。
但杏里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这些人身上没有半点罪歌的气息……所以应该不是。」
「可恶……怎么诸事不顺啊!」
车子前进速度不如预期,让渡草相当不耐烦。
她心里一度浮出跑过去还比较快的念头,但硬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一旦说出那句话,门田真的有可能下车奔跑。
现在的门田看起来虽然完全无碍,其实连要走路都很困难。
他现在已经放弃阻止门田去救狩沢的行动。即使如此,渡草心中还是不存在任何让他勉强身体的选项。
同一时间,杏里对于车子无法前进与成群摩托车向池袋市中心聚集等状况感到不安,拿出她的手机说:
「我……我试着打电话给竜之峰同学和纪田同学看看。」
结果坐在她旁边的沙树微微一笑,安抚杏里:
「正臣那边由我来打就行了,你不用担心。」
「啊……对不起,非常谢谢你。」
杏里向她行了一礼,找出帝人的资料,按下通话钮。
然而两人打的电话都没人接,让厢型车内陷入一阵尴尬。
杏里在内心祈祷:「希望他只是待在家里睡觉」,同时做出觉悟。
万一他们两人都被那须岛隆志变成「罪歌附身者」——
自己就得亲手砍了那须岛隆志。
自己曾经对这个人说:「最讨厌老师了」。现在却得对他举起为了爱人而存在的罪歌。面对着这样讽刺的情况,杏里不发一语,专注地让自己平心静气。
好让她在面对不值得被罪歌砍的人时,刀子也能毫无犹豫地斩下去。
♂♀
同一时刻 60楼大道 东急手创馆前方
「嗯……这是怎么回事呀?」
自大楼楼梯下来的千景朝斑马线步行而去,同时窥视马路另一头的情况。
平常照理会停许多计程车的地方,今天却见不到半辆车,十分诡异——然而千景对池袋不熟悉,对于这一点不觉得有任何异常。
相对地,他的视线落在路边的几辆车子上。这些车子停在通往的楼大道的入口一带。
雕才在楼顶被高速公路挡住而看不见的地方,停着比他想像中还要多的车子。其中可能混着一些普通车辆,但那些车子旁边都站着头戴蓝色针织帽和蒙面帽的少年们,所以应该能视为几乎都是「蓝色平方」的车子。
「哇喔哇喔,国中生和高中生组成的团体,开的车子竟然比To罗丸还要好?」
千景曾听说蓝色平方里面也有很多超过二十岁的成员,但他在等着行人号志变绿灯时,还是有些兴奋难耐。
——好耶。
——尽管这里是市区,大家却都干劲十足。
——只不过啊……
千景对蓝色平方抱持着期待,想着待会儿开打时应该会十分畅快。不过对于路上徘徊的一般人,千景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有些诡异。
——现在街上摆明都是独色帮分子,他们少说也会有点紧张和不自在才对。
——但怎么看,他们都只是单纯地在路上徘徊。
看着仿佛漫无目的游走的群体,千景感到一股奇妙的危机感——
——可是我都跟那小子说包在我身上了。
他看见号志灯变成绿灯,嘴角扬起笑意,在斑马线上迈开步伐。
「嗨。」
过了斑马线后,他挑了一名身边的蓝针织帽少年,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啊?你干嘛?」
少年皱起眉头,千景则说:
「你们前阵子烧了一名埼玉县民的机车,那个人是我的朋友……这么说你了解了吧?」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将视线移向千景身后。
「……?喂,你只有一个人?」
「我有很多女朋友啊。你这小子看起来才像单身,到底有没有好好享受青春啊?」
「……是这样吗……」
被挑衅的少年脸颊冒出冷汗,但还是扬起嘴角表示:
「单身其实比你想得好喔。」
下一秒镶?悄悄靠近千景背后的两个人手持木制球捧,接连着朝着他的头用力一挥。
啪嚓一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两根球棒断了一根。
「哈!大叔,你就单身躺进棺材吧!」
少年们发出嗤笑。
下一秒钟,与他们为敌的这男人应该就会瘫倒在地上吧。
他们心中都想像到这个画面,但是——
「……我说啊,现在真的很奇怪对不对?」
千景的血从头部流下来,却扬起嘴角笑着表示。
「!」
少年们吓了一跳,齐齐退后一步,拉开与千景的距离。
面对忌惮自己的少年们,千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走在60楼大道的那群「普通人」。
「刚才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拿球棒砸人头的你们虽然也很疯狂……可是你们看,即使发生这种事,还是没有人看向这里,也没人报警……这很奇怪吧?感觉已经超出都会人对他人漠不关心的层级了,甚至没半个好事者拿出手机拍照。」
「……」
少年们似乎是听他这么说才注意到此事。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
千景脸上挂着笑容,朝疑惑不解的他们迈出一步——
「不过一码子归一码子。」
「?」
「真的还满痛的,王八蛋!」
手上球棒还没折断的少年,瞬间挨了千景一记豪迈的勾拳。
「嘎咿呀!」
少年发出奇妙的惨叫,身体转了半圈。
他的体格和千景差不多,力量却有着压倒性的差异。
这一幕像是一个信号,让待在稍远的地方,还没注意到千景的蓝衣少年们同时了解到现在的情况。
不只如此,停在路边的厢型车上跑出更多少年,其中甚至有人已经成年——60楼大道的普通人们却还是继续在路上逗留,只是不时会朝这里看一眼。
——真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此诡异的一般人群众让千景感到一股寒意,但他还是转了转脖子,将注意力切换到朝他逼近的少年们身上。
——好吧,这件事留到将所有人撂倒后再来思考。
「喂,等等,你们就不怕纪田正臣有个三长两短吗?」
千景大吼着,一记反击拳已经砸中朝他挥拳过来的少年。
然而,一名距离他不远的蒙面帽少年对此做出回复:
「是的,纪田学长『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无所谓』。」
「啊?」
露出讪笑,脱掉蒙面帽的少年——黑沼青叶带着冷酷的笑意,笃定地说:
「我已经看透一切了。」
♂♀
几分钟前 住商混合大楼楼顶
「真是的,从这边看果然看不太清楚。」
正臣依照千景的指示,留在屋顶观察情况。
突然间,他怀里的手机响起宏亮的来电铃声。
「唔哇?」
身处潜伏状态的他一时手忙脚乱,随即发现地上应该听不见这里的声音,这才松一口气取出手机。
然而同一时间——他感受到奇妙的不对劲。
背后似乎响起一道轻微的声响,一道有别于自己手机铃声的声音。
「……」
正臣感到自己全身冒出冷汗,缓缓转过头。
他的头转得很慢?极为缓慢。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预感。
但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回头,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会丧失某项重要的东西。
短短的一两秒间,千百种不安情绪撼动了正臣的心。
他甚至开始觉得,一旦他完成转头的动作,他会看见一头来历不明的怪物,并被怪物扭断自己的头。
即使如此,已经开始动作的身体还是停不下来,他最后还是完成了转头动作。
结果当然没有什么怪物,正臣的不安只是杞人忧天。
但是正臣心中的大石还是无法放下。
此刻响起的来电铃声确实不属于自己的手机——
同一时间,他了解到自己的不安情绪为何呈现爆炸性的膨胀。
因为他「曾经听过」那手机的来电铃声。
「……」
他一开始以为屋顶上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人。
然而,他在黑暗之中看见有个地方,也就是大楼用冷气的巨大室外机背后,亮起一块小小的荧幕光芒。
「……是……谁?」
正臣手机的来电铃声还继续响着。
手机荧幕上浮现「三之岛沙树」的名字,他却无暇确认。
相反地,盯着那小荧幕——手机画面的人,则对他念出上头联络人的名字。
「是园原同学打来的喔。」
正臣听过对方的声音。
看着手机的「他」,似乎没有因此便接起电话的念头。
「再不久就要天亮了,她却在这时候打来,怎么回事呢?」
他不希望这么突然地听到这声音。
正臣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是想要听到这声音,可是现在这情况实在太让人措手不及。
他瞬间强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要去进行高空弹跳的人,但才攀爬到一半,他的落脚处突然消失,让他猛然坠落。
那名少年就站在那里,对自己露出微笑。
稚气五官露出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些尴尬。
这张脸与正臣的记忆一模一样,完完全全一如往常。
「嗨,正臣。」
「帝人……?」
「我们好像真的很久没见面了。」
面对脸上挂着一如往常微笑的竜之峰帝人,正臣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两人的来电铃声在屋顶上轻微混在一起,形成怪异的合奏,在昏暗的屋顶上不停响着。
没有丝毫星光的天空。
此时注视着他们两人的,唯有在天空蠕动的影子。
静静地,悄悄地。
仿佛能够包覆住一切。
网路聊天室
狂【这里终于也来到尾声了。】
参【好舍不得。】
狂【还好啦,这或许原本便是时代的潮流。就算没发生这次的事情,网路聊天室本身也可能在不久后面临消失的命运。网路上有很多沟通工具,像是「Mix E」和「Twittia」、「Bodybook」还有「FINE」,它们都日复一日不停地进化,人们也逐渐从网路聊天室流向那些新地方了。】
狂【不过只要是好东西,当然能够跨越时代保存下来。这个网路聊天室虽然是非公开的场所,却不是大家最后回归的地方。说穿了就是这样。】
参【是这样吗?】
狂【不过世界向来会跟着时代一起改变。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这个网路聊天室会再度被人需要。我们无法知道那是三天后还是三年后,甚至是我们弥留之际想回忆过往时,希望到时伺服器里还能保留这一套系统。】
参【船到桥头自然直。】
狂【没有桥头哪来的直?就算到时真的还在好了,也不表示大家的感觉能够回到当初那样。】
狂【好,再扯下去只会留下一片狼藉。在给末尾画蛇添足之前,我们还是先告辞吧。】
参【矫情。】
参【好痛。】
参【被捏了。】
狂【那么各位,祝你们心情愉悦。】
狂【这里虽然以如此形式结束,我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甚至有种感恩的心情,感恩能在最后看到有趣的秀。我很想再和饿鬼和莎琦多聊聊,期待将来能再遇到这样的机会。】
狂【毕竟网路的一个好处,便是有无数条可以选择的道路,能促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参【不透过网路也是一样。】
狂【那么再见了,各位,愿大家有个好结局。】
参【掰掰。】
参【我们在这里聊得很愉快。】
——狂离开聊天室——
——参离开聊天室——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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