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新宿曾有关于一把名为「罪歌」的妖刀的传说。
那是一把具有爱人特性的妖刀,于战后不久在黑市里被美军发现,成为在近代重新现身的契机。
留下与具有知性的竹枪的壮绝死斗后被封印的奇妙传说后,再次消失在黑暗中──但在「没有头的骑士」等通晓「非现实世界」的人们之间,这把妖刀的存在可说是一种常识。
妖刀「罪歌」。
具有女性人格,寄生于人体,和没有头的骑士的「影子」一样,不只现代科学无法解释,也完全推翻物理法则的存在。
作为一种诅咒,「她」会把爱的言语灌入持有者的脑中,下达「去爱人、去增加孩子」的指示。
受到洗脑,意识遭妖刀控制的人们只会想著向其他人诉说爱情。
若从上面的叙述看来,或许会觉得这把妖刀并无害处,但问题是「罪歌」表现爱情的方法是「肌肤相触」。
在罪歌的认知中,让刀身深深陷入人类的肉体里,染上对方的鲜血是相当于性行为的究极爱情表现──这种行为会让被砍者感染名为「爱的言语」的诅咒,使被砍者将妖刀持有者奉为「母亲」,完全听命于对方。
被砍者被称为「孩子」,这些孩子们会拿起剪刀或菜刀等刀刃,以此作为媒介,对其他人诉说爱。被「孩子」砍中者会成为「孙子」,只要让这个过程连锁下去,「母亲」就能使诅咒传播到全世界。
但是,某些具有强大意志力的人即使成了「孩子」或「孙子」,依然能抗拒「母亲」的控制。
即使持有「罪歌」本体,也有人靠著难以比拟的强大意志力或特殊的精神结构而能摆脱诅咒。此外,某些持有者根本不是人类,他们也不会受到诅咒影响。
能保有人类心智,自由控制罪歌力量的人物在现代社会中将成为严重威胁──幸运的是,目前住在池袋的「罪歌」持有者,未曾显露具有这般野心或恶意的徵兆。
园原杏里便是一个透过和罪歌共存,反而能保有自己人格的极为特殊的例子。
寄生在人类身上,向世界歌颂名为「爱」之罪恶的妖刀「罪歌」。
少女羡慕并接受了妖刀的爱──她反而寄生在妖刀上,维持奇妙的平衡,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虽然由于和「罪歌」共生,也经常害她被卷入没必要的麻烦之中。
究竟这次的麻烦是被罪歌所招引的,抑或其他理由呢?──杏里恐怕无从推测吧。
♂♀
杏里一大早起床,吃完早餐,准备从仓库取货补充商店的架上商品时,发现情况不对劲。
仓库建在店面兼住家的主屋后方,她发现门口挂锁被破坏,仓库内的棚架被人彷佛在寻找什么东西般翻得东倒西歪,所有抽屉均被打开,内容物被拋在地上。
幸好似乎没有东西被破坏或摔破,杏里暂且放心了,但有鉴于这个状况明显不是地震造成,犹豫一阵子后,决定向警察报案。
会犹豫,并非因为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即使她的体内有罪歌沉眠,杏里不认为警方会因此找上门来。
她之所以犹豫,是基于某个一般人看来很不食人间烟火的理由。
金库或所有权状类都放在住家里,仓库基本上只有商品。杏里看了一下,发现大型物品没有破损或被偷,所以她本来不想为了这种小事去报案,给警察们添麻烦。当然,也不是没考虑过风评的问题。但杏里一想到如果选择沉默,小偷或许会继续在这一带行窃,她无法坐视这种事发生。
几经考虑后,她决定报案了。
自从父母死时的那次以后,这是第一次有警车停在家门口。
然而在做笔录时,杏里发现一件事。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什么东西被偷了。
收纳在仓库里的,本来就是双亲死后没处理掉、价值不明的物品。杏里将一部分物品标价并摆在店头贩售,部分新进货的物品则是收纳在仓库门口附近,但大部分的物品并未建立清单。
在不清楚共有哪些物品的情况下,大型物品却又平安无事,实在难以估算失窃金额。
「好吧……如果明白是什么被偷的话再跟我们联络。或许犯人在破门而入后也不清楚物品价值,随便拿了几件细软就离开了……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拿就逃走。某些狡猾小偷判断没有行窃价值的话就什么也不偷,这样顶多被判非法入侵,比窃盗罪刑责轻很多。」
现场除了杏里的脚印外,也找到其他人的脚印。警方问是否有其他人进过仓库,但平时会进仓库的人只有杏里,顶多当初筹备开店时,高中时代的同学──竜之峰帝人或纪田正臣──或是门田或狩沢等朋友有进过仓库帮忙,照理说在那之后应该没有新脚印才对。
挂锁上也采到杏里以外的指纹,警方将之带回比对资料库。
结束形式上的搜查后,警方早早离去了。
毕竟不是重大犯罪,也没具体损害,警方多半不会积极办案吧。
即使如此,杏里还是很感谢警方派了十几名员警前来现场勘查。她恭敬地站在店门口向员警背影行礼,目送他们离开。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招呼:
「园原学姊,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头一看,是个有著一头抢眼的绿色头发的少年。
是近几个月来时常光顾的来良学园新生──琴南久音。
「嗯,似乎遭小偷了……」
杏里彷佛事不关己般地淡然回答。
「咦!学姊没事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什么东西被偷了……啊,抱歉,今天开店时间可能会晚一点喔。」
「不不,这不重要啦!我刚刚看到池袋情报讨论区上,有人写有警车停在家附近的骨董店前,想说该不会是园原堂,便来确认一下而已!」
坦白说出一点也不像安慰的直白理由后,久音接著又说:
「唉,没想到居然遭小偷……多半是看贵店是一间骨董店,以为有大判、小判(注:日本古代使用的一种金币)或江户时代的陶器等在电视鉴定节目中登场的那种宝物吧。」
「……」
「抱歉,我不是拐弯抹角说贵店没有宝物喔!」
「啊,不会……」
杏里陷入沉默,但不是因为对久音的说法生气。
而是因为她对犯人是谁,大致心里有底。
警察也问过她是否知道谁有嫌疑。当她发现遭小偷的瞬间,立刻联想到某件事。
但是不能告诉警察。
因为和「罪歌」有关。
昨天傍晚,有名奇妙男子找上门来,宣称想得到「罪歌」。
──「……希望你把『罪歌』卖给我……我愿意提供五百万圆作为代价。」
半天前的对话,鲜明地在杏里脑中重现。
──「再不然砍我,让我成为『孩子』也行。」
──「罪歌……?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杏里试著敷衍,但脸上缠著绷带的男人苦笑说:
──「装傻也没用,从我拥有这种程度的情报,应该知道我不是来闹场的吧?」
──「请问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我认识某人是『孩子』,而且还摆脱『母亲』的控制,后面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
──「……不过,看你表情也知道你绝对不肯卖。看来只能放弃了。」
青年准备掉头就走,杏里不禁出声呼唤。
──「请等等,既然如此,为何不请那个人砍你呢……?」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当时他的精神早已不正常。我认识两个拥有罪歌力量的人,两个都很疯狂。」
男人手搭在门口,临走前回头望了杏里一眼,说道:
──「……说实话,我觉得你能自由使用如此强大的力量,还能正常地过活真的很厉害。这不是揶揄,我打从心底尊敬你。」
想起留下一团谜的青年,杏里怀疑他是否和偷窃有关。
但仔细一想,他当时明明已经放弃,真的会不惜犯罪也要得到罪歌吗?
──明明可以用公布罪歌的事来威胁我……
──这么做的话,我或许就会用罪歌砍他了……但是他说就算让他变成「孩子」也没关系……
既然他对罪歌有所认识,应该知道即使翻遍仓库也不可能找到刀身。
──不过,假如他知道罪歌受到「解剖」而变成好几把……
越想越陷入迷宫,杏里决定先把窃盗事件和罪歌分开来考虑。
她想,应该先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状况,便联络店家的监护人及帝人等朋友。
她打电话给监护人,与久音得知园原堂遭小偷的消息后传送邮件给「Snake Hands」成员,两者几乎是在同时间。
离店铺有一小段距离的公园围栏旁。
有两道人影躲在那里,偷偷观察警察与看热闹的人潮离去的「园原堂」状况。
「……吓了大叔我一跳,没想到我们两个的目的地相同。」
『……我也是……赤林先生,你以前就知道我认识杏里吗……?』
「嗯,隐约猜到了。我听说过这一两年来,有貌似杏里的女孩进出岸谷医生家好几次。此外,你跟她都和竜之峰帝人很要好。」
『抱歉……』
塞尔堤透过在DOLLARS事件中要和自己的「头颅」融合时收集的情报,得知了赤林和杏里的关系。
不过,杏里似乎还不知道赤林是黑道,所以塞尔堤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赤林的事。
「虽然隐瞒事实对她有点歉疚,那孩子似乎仍以为我是螃蟹批发商。等骨董店上轨道后,我就会告诉她真相,并和她保持距离。被人知道她背后有黑道撑腰的话,恐怕会为她带来麻烦吧。」
赤林面带苦笑地说,塞尔堤也在心中点头后回答:
『放心,我也不会多嘴的。』
「谢啦,搬运工。」
经过这番对话后,店门口有新的动静了。
一辆塞尔堤熟悉的厢型车停下,两张熟悉的脸孔从车厢里走出。
──那是……八寻!另一个是……呃……门田他们的司机,那个琉璃粉丝?
──对喔,八寻他们应该也收到刚才的邮件了。
两人急忙下车,同一时间,园原堂店门也打开了。
但从里头现身的人却不是杏里,而是久音。
看来他发挥爱看热闹的个性,一直留在店里。
──真的是,久音真是个厚脸皮的孩子。
塞尔堤熟知久音的真面目,猜想他多半想将失窃事件当作网站题材。
塞尔堤想,或许应该在他给杏里添麻烦前先阻止他比较好,但身边的赤林突然脸色一沉,喃喃地说:
「大叔我啊,有点在意那个染成绿发的小鬼。」
『……!不不,请放心!杏里有帝人陪她!而且那个绿头发的孩子看似不学好,其实不是什么坏蛋啦!……大概。』
「不,其实我也挺担心帝人小弟的。幸好他最近不再涉足那些危险的事,我也总算放心了点。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赤林说完,取出自己的手机,开启某个影片开始播放。
「那小鬼应该是这家伙吧?」
那是塞尔堤在网路上看过好几次的影片。
虽然位置有点远,可以看出另一名少年为了帮助绿发少年,正跟平和岛静雄大打出手。
──……
「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似乎也认识那个绿头发小鬼……?」
──咦?我刚刚是不是自掘坟墓了?
赤林伸手拍拍心中淌著冷汗的塞尔堤的肩膀,面露傻笑,眼神却很锐利地说:
「如果你肯从头向我说明的话,大叔我会很高兴喔,搬运工。」
♂♀
同时刻 池袋 鬼子母神堂前
「吶吶,四十万先生,四十万先生!这座鬼子母神堂是神社还是佛寺啊?」
与高挑身材不相配的天真声音,响彻在鬼子母神堂的石板路上。
「既然叫鬼子母『神』,所以应该是神社吧?但这里的气氛与我熟悉的一般神社相差很多呢。」
说话者是一名身高虽高,脸孔仍很稚嫩的褐色皮肤少年。他发问的对象是走在他前面,脸上缠著绷带的男人。
戴眼镜的绷带男眼神冰冷,盯著正前方,一板一眼地回答背后少年的疑问:
「……鬼子母神是佛教的守护神,所以这里是寺庙。」
「可是这里也有很多鸟居耶。爸爸说有鸟居的是神社,没有的是寺庙!」
「……那些鸟居属于祀奉稻荷神大人的武芳稻荷神社。这片土地过去被称为稻荷之森,祭祀鬼子母神的寺庙是日后才建的。」
「哦~原来如此。」
佩服似的点点头,褐色皮肤少年突然噗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像四十万先生这种大坏蛋,居然会对神明加上敬称,称呼为『稻荷神大人』呢,真是有趣。」
「……你这种说法会遭报应的。」
被称作四十万的男子被人指出这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冰冷眼神下方略显羞红的脸颊不断抽动。
走在背后的少年见不到他的表情,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不该在公共场所说出口的言语:
「但我觉得在这一带贩毒的四十万先生会先遭报应耶。」
听到这句话,四十万眯细眼镜后的眼睛,开口回答:
「报应的话,其实早就有了。」
略显自嘲地扭曲著冰冷至极的眼睛,他彷佛自言自语般嘟囔:
「虽说想想至今干过的坏事,光是从还能活著走路这点说来,我所受的报应还不够吧。」
四十万博人。
他是作为在不动产业独霸一方的大企业──四十万集团经营者一族而生的男子。
从前的他过著还算认真的生活,有著打从心底轻视旁人的坏毛病,度过了无聊的学生时代。这时,一名自称「云井」的男人看中他的财力与人脉,向他提议说:「要不要共组合法兴奋剂互助会?」
云井是个不可思议的男子。
虽然从他身上感觉不到特别的压力或魅力,但神奇的是,他的指示总是很正确,屡屡令身为互助会干部的四十万感到惊奇。
他一一规划出合法兴奋剂的贩卖管道的模样,令人觉得彷佛只有他是站在不同视角,由高处俯视盘面的一流游戏玩家。
云井失踪后,四十万仍不断追寻著他的影子。
即使在他从合法兴奋剂改贩卖非法毒品,最后与粟楠会为敌之后──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向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我崇拜云井,同时也嫉妒他。我想站在他之上。」
离开鬼子母神堂,四十万不在乎旁人,不带情绪地聊著自己的过往。
「所以我才会继续利用云井的名字,不断扩大组织,若有必要即使得消灭他也在所不惜。但在粟楠会的赤林与折原临也的诡计下,我失去了一切。我并没有小看他们,但那个叫折原的家伙是比云井更难缠的对手。」
「折原临也?没听过这名字。」
「他这两年来似乎完全从池袋消声匿迹了。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肚子被捅了一刀,徘徊在死亡边缘……虽然不管他是死是活,现在也不重要了。」
「真意外,我以为像四十万先生个性这么阴沉的人,会记恨一辈子呢。」
褐色皮肤少年呵呵笑著说,四十万微露出苦笑道:
「我当然恨。但我恨的不是折原临也,而是整个世界……不,或许该说,我恨的是池袋这个城市。」
「为什么?」
「……因为它对我漠不关心。」
「?」
褐色皮肤少年面带笑容歪起头来。四十万不带情感地说明:
「天堂奴隶瓦解后,我先后受到折原临也、淀切阵内及那须岛等人利用,这时才发现我对这个城市本身而言,只是个被当成推动剧情用的道具罢了。所以我开始自暴自弃,想拖DOLLARS那帮人的老大一起陪葬。」
「DOLLARS的话倒是有听说过。但我似乎没听说他们有那么壮烈的结局耶。」
「……嗯,因为我搞错了。对于DOLLARS或折原临也、淀切……甚至没有头的骑士,对于这些驱动著池袋的家伙们而言,我甚至连推动剧情的道具也不是,我只是个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的垃圾。」
想起当时的事,四十万在绷带之下咬牙切齿地说。
被卷入DOLLARS或砍人魔事件时,他的确站在接近事件中心的位置。
但是,他的恶意是否受到报应了?
答案是「否」。
他单纯只是被弃置一旁,无能为力地看著一切结束。
他没有受到惩罚。不管是曾经用影子捕捉他的都市传说,或让他见识过名为「罪歌」的异形之力的那须岛,或在他身边与平和岛静雄这名怪物轰轰烈烈地死斗的折原临也,或充斥整个池袋的怪异存在、飙车族、独色帮、粟楠会甚至警察,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是一般人,也许会认为这样很幸运──但是当四十万在面临此一现实的瞬间,发现他以为自己过去早已被破坏殆尽的自尊,其实还留有一半。
自己只是广大的「无名氏」之一。
在这连同池袋一起卷入、交杂著现实和幻想的「洪流」里,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陷入了被人如此断定的错觉之中。
于是,这名恶徒陷入绝望中。
并非因为他被当成与他所瞧不起的人物同类的缘故。
不只其他人,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什么也不是」的事实,夺走了四十万的一切希望。
他没有资格拖人一起下地狱。
四十万博人这名男子,连一条「败犬」也当不成。
「因此,我想做的只是复仇。我没有庞大的野心,也没有迈向未来的踏实计画。能够让这个城市逐渐失衡,有朝一日翻覆过来就足够了。虽然在达成之前,我的头颅先落地的机率恐怕更高。」
自我嘲讽地诉说自己的故事后,四十万反问走在自己背后的褐色皮肤少年。
「那你呢?贾米,跟著我或蚯蚓也没什么好事吧?」
名为贾米的少年一派轻松地回答:
「放心啦~我打一开始就知道四十万先生是个器量狭小的人啊。」
接著略为眯起眼睛说:
「如果你是个大人物,反而不敢尽情作乱。所以我喜欢你的组织喔,可以不必多想地大闹一场~」
「要多少打架对象我都能替你安排。我相信继续累积下去,总有一天颠覆这个城市。」
「可是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女人吧?我没有袭击或殴打女人的兴趣耶。吶吶,所以我们别去了嘛~就算四十万先生是个卑鄙小人,这么做还是太卑劣了啦~」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四十万皱起眉头,总算回过头去看这位名为贾米的少年。
一回头,发现贾米已不在路上,不知不觉间爬上了道路旁的围墙。
「你在做什么?」
「训练平衡感!很有趣喔。要不要我在这里跳舞给你看?」
「别做那么引人注目的事。」
「可是脸上缠著绷带,简直像个木乃伊般的四十万先生好像也没资格这么说耶~」
一边抱怨,贾米跳回地面:
「我觉得四十万先生比我更醒目多了。」
「不必管我。」
确认贾米正常地走在道路上后,四十万转头向前,延续刚才的话题:
「我只是要带你去确认某个必须警戒的女性的长相,没说要你跟她交战……不过,要让你确实认知的话,挑起她的敌意还是最快的方法吧……」
「认知?认知什么?」
贾米歪著头反问,四十万说:
「认知到这个池袋有众多超乎人类想像的怪物。」
说完,四十万露出无所惧的微笑,准备弯过转角时──
「……」
瞬间硬拐了一百八十度弯,手搭在贾米的肩膀上,催促他朝原路回去。
「咦,怎么了?四十万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米一头雾水,四十万循原路快步行走,压低声音说:
「有点不妙,碰上讨厌的二人组。」
「?」
贾米蹑手蹑脚地走到刚刚的转角,悄悄窥探前方状况。
他见到有两道人影躲在另一侧的转角,不知正在说著什么。
一个是拄著拐杖,戴有色镜片眼镜的男子。
另一个则是在影片中看过的「没有头的骑士」本人。
「哇喔。」
贾米不禁吹口哨,小跳步回到四十万身旁。
「吶吶!那是没有头的骑士吧?我之前也曾亲眼看过所以知道!她真的不是人类吗?」
「嗯,她是货真价实的怪物。那种怪物竟然能大白天地摇摇摆摆走在街上,根本莫名其妙。」
四十万语气平淡地说,但下一句话却微带怒火:
「问题是和没有头的骑士一起的家伙。」
「那个拿拐杖的叔叔吗?」
「……他是粟楠会的赤林。过去引导我的『天堂奴隶』走向破灭的麻烦家伙。」
「啊啊,原来是黑道大哥啊!那没问题,我不怕手枪。」
贾米说出似乎未免过度自信的一句话,但四十万并不加以否定,而是订正另一点:
「……赤林从不使用枪。他的可怕之处不在那里。」
四十万频频注意后方,以略嫌过快的步伐行走,接著说:
「今天先撤退吧。惹上对毒品深恶痛绝的赤林是我不幸的开始。假如那家伙知道我的长相,一碰面恐怕就会被他的手杖打死。」
「我不怕黑道大哥。」
「嗯,你很强,或许能和他一较高下。但我和你不同,我非常弱。假如我在你去应付没有头的骑士时遭到袭击,现在的我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性,反过来也一样。没有头的骑士也许并不在乎我,但她也没有理由放过我……话说回来,你现在很想打一架?」
四十万叹气问,贾米纯真地笑著点头:
「嗯!」
「……不然这样吧,我们换个顺序。」
以冷漠至极的眼神低头看地上,四十万一脸厌烦地说出某个名字。
「我们……先去会会你一直很想交手的平和岛静雄如何?」
♂♀
──嗯?
塞尔堤感觉到某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但回头一看,路上并没见到其他人。
「搬运工,怎么了?」
『不,没事。只是我的错觉。』
──刚才突然感觉到某种奇妙的气息。
虽然在意,总不能放著赤林不管,塞尔堤决定暂且不去多想。
「所以说,你现在~又在陪高中生们闹著玩吗?」
『不,我已经不像两年前那样参加奇怪的队伍了……虽然高中生经营的万事通工作也很危险,但不管我参不参与,他们都一样会去冒险。有个自己人参与的话,若是出事还能即时阻止……』
「嗯,我懂你的心情,但我也知道倘若高中生们越轨,你并非不惜动粗也要把他们拉回正轨的人。但我只希望杏里不会碰上危险,只要注意这点就够了。」
『嗯,我尽力而为。』
──呃,我刚刚是不是又答应麻烦的事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赤林先生自己才是最容易引来麻烦的人吧。
「用不著露出那么厌烦的表情嘛。我当然知道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我才是最麻烦的家伙。你只要在你办得到的范围内努力就好。」 ──是超能力者吗!
──粟楠会的人,为什么总是能看出我不存在的脸色?
『杏里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愿意看到朋友被卷入麻烦之中。』
「……真的吗?看来今后没办法委托你太危险的工作了。像是运送炸弹或某人的内脏。」
『我过去有运送过这些吗!』
「当然没有,这只是开玩笑。」
赤林轻松地笑了。
塞尔堤松了一口气,赤林望向园原堂,若无其事地说:
「那种东西,我会派自己人搬运。」
──……
塞尔堤决定当成对方只是开玩笑,一起默默地窥探园原堂的状况。
「不过,大叔我还是别在高中生面前露面较好。等他们离开店里再过去吧。」
『嗯,那我换个时间再来吧。我们一起拜访也不太好。』
塞尔堤和赤林道别后,跨上射手,缓速在道路上行走,同时注意四周的气息。
──唔……刚才感觉到的那道奇妙气息已经消失了。
她回忆刚才感知到的奇妙气息。
──不像妖精,但也不是一般人类……
──有点类似鲸木,但与她不同……
塞尔堤忆起自己过去的情敌──身为人类和异类混血儿的那位女性,并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
这时,她发现隐藏在周围当中,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朝她接近而来。
──对对,鲸木的气息就是这种感觉。
──……
──……咦?
塞尔堤将意识朝向之处。
在人行道上,有位戴眼镜的冷静女性。
是过去涉身池袋的骚动,曾经想从塞尔堤手中夺走新罗的女人──鲸木重。
『鲸……鲸木……?』
假如塞尔堤手中有头颅,这时嘴巴想必一开一阖个不停了吧。面对全身颤抖、明显极为动摇的塞尔堤,鲸木面无表情,冷静地向她行了个礼:
「……好久不见了,塞尔堤小姐。」
抬起头来,鲸木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平淡地说出扰乱塞尔堤心灵的寒暄之辞。
「看你似乎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岸谷新罗先生最近还好吗?」
♂♀
园原堂店内
「所以学姊也不清楚被偷了什么吗?」
辰神姬香问。杏里一脸伤脑筋地点头:
「是的……我自己开始经营后进货的商品有制作目录,所以没问题……但从父亲经营时期就放在仓库的商品就……」
「肯定藏了很不得了的宝物吧?连店长也不清楚的上一代遗留的骨董或藏宝图……」
「琴南同学,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痛好痛……别拉了,耳洞会变大啦!」
代替被姬香拉耳朵退后的久音,八寻对杏里说:
「总之,园原学姊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八寻露出稍微放心的表情。杏里温柔地微笑说:
「谢谢,让你们这些熟客担心,真是过意不去……」
说完,杏里望著眼前这三名学弟妹。
姬香、八寻和久音,这三个人同样都具有「不将心中想法表露在脸上」的特徵,但相处久了,杏里逐渐明白他们的差异。
八寻应该单纯只是不习惯表达情感。困惑时会露出困惑表情,开心时也会欢笑,但就是不习惯表露自我,所以总有种生硬之感。
而姬香则是精神力极为强韧。大部分的事都无法令她感到动摇,但也鲜少表现出笑容或惊讶的情绪。
至于久音,他的表情虽然丰富,却像是为了隐瞒真正想法而故意表现得很浮夸。
──琴南很像正臣,辰神则类似沙树。
杏里一边怀念过去的好友,想起另一名总是「面无表情」的人物。
──鲸木小姐也总是面无表情……不过她与一般情况不太一样。
──为什么她会如此缺乏表情呢?明明只听她的话语,会觉得她很愉快……
♂♀
池袋 道路上
『什么「新罗先生过得还好吗」?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我对你而言是情敌,本来就不期待你会回答。但我问新罗先生是否安好,纯粹是因为我在乎他,我保证绝无故意挑衅你的意思。」
『不不不!先别说挑衅,你还真敢出现在我面前呢!我劝你最好别再靠近池袋了!』
塞尔堤从射手下来,以彷佛要揪住鲸木前襟般的气势迅速接近她,极近距离将智慧型手机的画面摆在她面前。
但对方也毫无怯意,只悠然承受她的愤怒,回答:
「不,我已经很少造访池袋了。不过要和园原堂交易时,或是试穿『眼镜男子The Double Shotgun』的Cos服装时还是会来的。」
『眼镜……什么?』
塞尔堤感到混乱,鲸木又流畅地接连说出好几个专有名词:
「……『眼镜男子The Double Shotgun』是由Eternal de Charmante小姐所成立,为了摆脱名为『自己』的外壳,使全新Persona【人格】降临的崇高弥撒团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先前想把我卖掉,这次是嗑药了吗?……等等,你刚刚说Eternal什么?』
「Eternal de Charmante小姐。」
听到这个彷佛会在电玩中登场的贵族名字,塞尔堤在心中皱起眉头。
『这名字似乎有印象……是在哪里听过呢……记得跟影音网站有关……』
苦思许久,脑中浮现某位总是一袭黑衣的朋友的姿影。
『那不是狩沢的网路昵称吗!』
「是的,同时也是狩沢絵理华小姐的Coser名。附带一提,我的Coser名是『Su Cool娘猫』。前面的Su Cool要写成片假名,后面则是姑娘的娘加上猫咪的猫,但要念作『喵喵』,请勿念错。请注意,不是猫娘而是娘猫喔。」
鲸木边说边递出动漫活动时的Cosplay团体名片。
塞尔堤总之先收下名片,浑身发抖地输入文字。
『一点也不重要!啊啊啊,太多地方需要吐槽,头脑根本跟不上!不说别的,你的年纪距离School很遥远了吧!虽然也有人年纪大了以后才回学校上学!』
「请别误解,据替我命名的狩沢絵理华小姐的说法,我的名字『Su Cool』发音和『School』虽然很像,但不是『学校』的意思,而是『素直』的『素』加上片假名的Cool,意思是『坦率而且很酷』。」
『彻彻底底不重要!』
彷佛发自心底吶喊般地输入后,塞尔堤又用文字对鲸木表达愤怒的心情。
『啊啊,可恶!为什么我从昨晚起都只遇到欠人吐槽的家伙啊!我身边最正常的成年人居然是粟楠会的人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岸谷新罗先生最近还好吗?」
『拜托听别人说话好吗──!』
接下来的一分多钟,塞尔堤努力想用影子绑住她,而鲸木则是利用超出人类反应能力的体术或未曾见过的神秘道具不断闪躲著──
不久,发现周围开始聚集旁观者,肩膀上下起伏地做出喘息动作的塞尔堤如此提议:
『……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好的。反正我今天本来就不是来和你战斗的。况且我也是粟楠会追杀的目标……如果被刚才还和你在一起的赤林海月先生看见就糟了。」
鲸木一面将奇妙道具不知收在何处,一面回答。塞尔堤彷佛苦笑般地用智慧型手机对著她。
『……原来你有被追杀的自觉啊。』
♂♀
园原堂
见到高中生们在店里不知道讨论著什么,跟著来的渡草悄悄地走向杏里,和她交谈:
「喂喂,杏里,那些小鬼们应该不知道那个吧?你那把刀子的事。」
渡草小声地问,杏里轻轻点头说:
「嗯,我想应该不知道……相信帝人也不会告诉他们……」
「嗯嗯,那就好。不过他们也认识狩沢和游马崎,假如那两个家伙说溜嘴就抱歉啦。虽然我相信狩沢们也懂得看场合,不会乱说的。」
「其实渡草先生和高中生们认识,也吓了我一跳呢。」
「……啊,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
渡草以为自己只被当成「司机」,难得感觉到人间温暖,反而深受震撼。
「?」
「呃不,没事。其他两位我不熟,但那个叫八寻的小鬼和塞尔堤认识,而且也算是我的小老弟,以后就麻烦你多关照一下啦。」
「果然如此啊。」
「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啦。」
渡草耸肩叹气,杏里沉默微笑。
其实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向帝人打听八寻的消息,得到他很可能认识塞尔堤的答案罢了。现在知道八寻和渡草或狩沢他们也认识,不禁惊讶于世界如此狭小。
也不知是否知道杏里的内心想法,渡草说:
「总之,有什么问题的话,门田老大或狩沢、游马崎们都会赶来的。有我们能帮忙的事请尽管说,不必客气。」
「……!谢谢……」
知道许多人为她担心,杏里一方面觉得抱歉,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能和这些关心她、充满温情的人们生活在相同城市,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有段时期,她觉得罪歌的诅咒只会带来不幸,但除了呼唤麻烦以外,也让她认识了以塞尔堤为首的一群温馨的好朋友。对此,杏里在感谢的同时,也认为自己必须对这些朋友与「罪歌」报恩。
并同时聆听著在脑中不断呼喊「爱的言语」的罪歌声音。
结果,从刚才一直在讨论某事的高中生们似乎得出结论了,他们走向杏里说:
「园原学姊,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咦?」
久音的话令杏里睁大双眼,感到惊讶。
「呃,学姊不是一直都很照顾我们吗?像是买东西时给我们这些学弟妹优惠之类。而且其实我们在当万事通,作为回报,让我们帮忙你吧。当然,会特例不跟学姊收费喔。例如晚上来帮忙看守店门口怎样?」
「久音,你的说法很像在卖人恩惠,很失礼耶……」
八寻急忙阻止,但久音不管他,接著说:
「嗯……抱歉,我只是觉得,居住的城镇上有小偷很可怕,所以想帮忙逮到小偷……」
「啊……不必那么麻烦,这种事交给警察处理就好……」
杏里婉拒好意。她不能让高中生们被卷入危险之中。但绿发耳环少年却露出发现有趣猎物般的眼神,拚命忍耐笑意说:
「可是,学姊不觉得要是什么都没被偷,反而很可怕吗?倘若犯人怀著某种目的的话,说不定还会再来……痛痛痛痛痛痛!耳朵!耳洞!」
「为什么要故意挑起别人的不安……」
久音同时被八寻和姬香两人拉扯左右耳。
瞥了三人一眼,渡草叹了口气,和杏里说悄悄话:
「呃……八寻那家伙算是和塞尔堤同类型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会很固执。如果你断然拒绝,说不定他们会自己组起巡逻队,半夜偷偷来巡逻。所以还不如拜托他们做点小事,满足他们就好。」
「可是……嗯~」
虽说如此,也不能让他们去寻找小偷。
杏里思忖一会,带著满脸歉意,委托万事通「Snake Hands」一份「工作」。
「既然如此……能帮忙我整理被弄乱的仓库吗?」
♂♀
店前的小巷
仍然躲在转角处窥探状况的赤林歪起头来。
「奇怪,学生们迟迟不出来……」
这时,手机有来电。
确认画面,来电者是他手下的飙车族「邪蛇邪」。
「喂,是我……嗯嗯,嗯嗯……好……」
这么回应了一阵子后,赤林随口下达之后的指示并挂断电话。
接著仰望天空,用手杖彷佛扛著般地敲了两下,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天堂奴隶』那帮人和『来自海外的客人』联手了啊……」
他瞬间收起傻笑,眯细眼睛说:
「继续玩火下去,你爷爷或老爸可就没办法袒护你了喔,四十万博人老弟。」
♂♀
池袋某处
当赤林说著这些话的时候──
「他就是平和岛静雄。」
四十万博人来到不管用任何权力都无法阻止,宛如暴力化身的人物附近。
「那个金发戴太阳眼镜的家伙就是。」
四十万抬起下巴,示意从某栋大楼走出来的男性二人组。贾米吹了声口哨。
「哇~真的是穿酒保服呢!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很喜欢这种服装吧。」
「那么我就去向他挑衅喽。」
「喂喂,先观察一下再去也不迟……」
目送来不及阻止就奔驰而出的贾米,四十万轻声咂嘴:
「唉,这下子,那家伙大概有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用了……希望别死啊。」
一边叹气,四十万产生小小的兴趣。
如果那个叫「Snake Hands」的怪人和静雄打得不分上下的话,贾米面对静雄时能战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个难以判断的结果,四十万耸了耸肩,回想与贾米初次相遇时的事。
♂♀
几个月前
都内某处 地下赌场
「……结果你没办法使用『罪歌』的力量吗?」
「没办法。因为我自己……似乎失去被操控时的记忆了。虽然很讨厌,只能找出砍我的那个叫贽川的女人了。」
「放心,『罪歌』的本体就在池袋,找机会去刺探看看吧。」
进行这番对话的是四十万以及他过去的敌对组织「双头蛇」的女性领导者──蚯蚓。
蚯蚓曾被「罪歌」控制,听命他人,但重获自由的瞬间也失去了一切。四十万发现流落街头的她,提供她庇护,直到现在。
活用过去经验,蚯蚓在池袋以外的某处举办虽比不上过去,但规模也相当大的违法地下赌场。
虽不像以前那样使用IC晶片,不过靠著掌握在网路上获得的新客群,现在也得到还算不错的进帐。
四十万判断当地黑道团体差不多也该听到风声,前来指示蚯蚓结束营业──
就在谈起罪歌的事时,赌场里传出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叫你们的负责人出来。敢在我们地盘上搞这个,应该有所觉悟吧?」
似乎迟了一步,当地黑道团体派人来闹场了。一名知识分子外貌的男子静静地威胁荷官,他背后站著五名面容凶恶的男人。
「哎呀哎呀,本来以为还能再赚个两三次,对方的消息意外灵通呢。」
「能解决吗?」
「如果他们的人只有那些,且身上没有带枪的话。万一外头还有人待命就不妙了。」
「这样啊……总之这里的负责人是你,就交给你判断……嗯?」
就在蚯蚓耸肩派部下去确认状况时──四十万发现赌场角落有异状。
在后方暗处玩赌轮盘大胜中的年轻男子,突然做出奇妙举动。
其他感到害怕的客人远远地围成一圈,那名男性快步走向一脸横肉的男人们──用不知不觉间拿在手上的酒瓶,毫不犹豫地朝其中一名的后脑杓敲下去。
咚。闷声响起,凶恶的男人来不及惨叫就昏倒。
那名年轻男子的行动令四十万瞠目结舌。
一看便知他不只是不怕死。
他巧妙地移动到其他左顾右盼的男人们的死角,在对手发现他前先用酒瓶打倒。
其他凶恶男人听到声音,一回头就被人用酒瓶敲打太阳穴、下巴、鼻梁等要害,每次都是一击就失去意识。
「喂!你……」
知识分子男人发现苗头不对,在确认对方的脸之前──已遭袭击者狠狠地攻击眉心。
「……嘎……」
知识分子的男人上半身抽搐,口吐白沫昏倒了。
在目瞪口呆的荷官及其他客人面前,年轻男子若无其事地走向一旁的蚯蚓的女性部下,开口说:
「嗨,有柳橙汁吗?」
这名刚用坚硬酒瓶击倒六名男人的年轻男子露出稚气未脱的天真笑容,把酒瓶递给该名女性。
「我未成年,还不能喝酒!」
♂♀
「比平和岛静雄更强的可能性……?」
仅仅数秒,就让靠暴力为生的六名男子昏倒。
四十万回忆与贾米初次相遇时的英姿,思考这件事的机率。
但立刻得出结论,低头苦笑。
「不,不可能。」
接著重新抬起头来,想确认「挑衅平和岛静雄」获得英勇事迹的贾米的末路时──
下个瞬间,贾米消失了。
「……?」
四十万的视野之中,只见到静雄回头望向这边。
总觉得静雄似乎正盯著自己瞧,四十万紧张起来。突然间,他的肩膀被人抓住。
「……!」
脑中一瞬闪过赤林等粟楠会的人们,慎重但迅速地回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背后的竟然是脸色发白、不停颤抖的贾米。
「……?」
一头雾水。
为什么贾米在自己背后?
刚才他突然消失,是因为一瞬间就被殴飞到这里吗?向平和岛静雄挑衅的话,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但若是如此,贾米脸上没伤痕,衣服也没污损就很不可思议了。
四十万一脸疑惑地歪起头来,贾米依旧脸色铁青地发著抖,但还是笑容纯真地扯住四十万的衣服下襬。
「哇哇哇哇,不妙不妙不妙,那家伙超级不妙啊,四十万先生。」
「……你已经被揍了吗?」
乍看没伤,说不定眨眼间就中了足以让他留下心灵创伤的一击了。四十万猜想可能是这样,便这么问。贾米用力摇头,笑著回答:
「不不不,被他揍到的话就完了啊,四十万先生。唔哇~好恐怖喔~『那个』到底是什么?那个早就超越怪物或人类的范畴了吧?一般等级的怪物碰上那种东西,大概也只会毫无抵抗地被痛揍,『那个』就是那种层级的恐怖啊,四十万先生。」
贾米脸上挂著纯真而灿烂的笑容,全身却冷汗直流。
──吸食劣质毒品的家伙,大概就像他这样吧。
四十万不经意地想著这些事,对于刚才明明还在静雄面前的贾米为何突然出现在背后已感到无所谓了。
「……刚刚那是怎样?」
「不知道……也许是格斗健身房来招募会员?」
另一方面,刚才发生的事也令平和岛静雄和田中汤姆两人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吶,平和岛静雄先生!」听到这声呼唤,静雄转过头去──与褐色皮肤少年四目相交的瞬间,对方一瞬愣住,下个瞬间彷佛弹簧人偶般弹跳起来。
少年踩踏大楼墙壁,巧妙地利用壁面凹凸,无视重力般地在墙上奔跑跳跃。
由于状况一闪即逝,没注意观察的话,说不定会以为少年乍然消失。
少年一口气移动十公尺以上,在远处落地,躲在脸上包著绷带的男子背后窥探两人。
「……也许是马戏团来招募成员吧,要你去当扯断锁链的大力士之类。」
「可是我不擅长做在人前露脸的工作……」
「算了,猜也没用……也许他们有什么要紧事,我们主动去问吧。」
「好。」
静雄接受汤姆的提议,朝两人组踏出一步。
「来了!他要来了来了来了快来了啊四十万先生!我还有机会全身而退,但四十万先生绝对死定了啊!倘若四十万先生死了,我会很无聊的。而且我又不会应付蚯蚓姊,会很困扰啊,我们快逃吧!」
彷佛某些恐怖电影迷一般,贾米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说。
「喂,冷静,事情跟我无……」
四十万正想抗议的时候,顿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那么要逃喽!我们走吧,四十万先生!不小心害你掉下去的话就抱歉啦!」
「什……等等……喂!」
被人一把抱起的四十万拚命抗议,但被当成耳边风──
就算扛著一个人,贾米仍然以田径选手般的速度在街道上奔跑。
被留在现场的静雄和汤姆彼此互看一眼,一脸莫名其妙。
「……那两人到底是怎样……?」
「谁知道……」
♂♀
巷子里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既恐怖又好玩耶,四十万先生!好厉害喔!我就算坐云霄飞车或去游乐园的鬼屋也从未感到如此刺激!」
「少啰唆,快放我下来。」
被扛在肩上的四十万,眼神冷漠地说。
「啊啊,抱歉抱歉。话又说回来,四十万先生好轻喔。如果你被静雄先生揍个一拳,肯定会死吧,好恐怖啊~!」
「……刚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逃跑?」
「其实我本来打算打招呼的同时直接揍他一拳,但那个叫静雄的人回头的瞬间,我和他的眼神对上了。结果……我看见那个了喔。」
「那个?」
「就是夏天会在自己房间点起来的回转灯笼的别名啊……叫什么来著?」
贾米兴奋地比手画脚地说明。四十万叹气回答:
「走马灯?」
「对!就是那个!」
「……没想到你会在房间里点回转灯笼作为装饰,你的兴趣真特别。」
「回转灯笼明明就很漂亮……不对,这不重要。总之,我和他眼神一对上就明白一件事:『咦?我会死在这里?』刹那间全身寒毛倒竖。回过神来时,我就飞檐走壁回来了!」
──简单说,只是眼神对到就吓坏了嘛。
──这家伙为什么还说得如此愉快?
四十万感到不解,贾米眼神灿烂地转起圈来:
「这个城市真的好有趣喔,四十万先生!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你和那个『Snake Hands』对打时明明打得很痛快,碰上静雄却逃跑啊……」
「等级不同啊!Snake Hands就像条蛇一般,危险归危险,但有打倒的价值,但那个叫静雄的人跟炸弹一样恐怖,根本不想跟他战斗。」
贾米这时想起前些日子交过手的怪人「Snake Hands」,看著自己的手掌说:
「那家伙……那个怪人……对我发出非常愉快的杀意呢。」
贾米说出奇妙又危险的话后,又露齿一笑:
「所以要打斗的话,还是跟他比较好。」
♂♀
园原堂 仓库
「……」
八寻看著自己的手掌,陷入沉默。姬香问:
「怎么了?」
「没事,手指割到了而已。」
八寻在整理时不小心被棚架的木刺刺到,手指头的伤口渗出血来。
「你还好吧?我有OK绷,要用吗?」
「不用了,谢谢。这种小伤口,很快就会止血。」
八寻不甚在意地说。
说完,用另一根手指按住伤口几秒后,虽然伤口仍在,却已经止血了。
「看吧。」
「……真令人吃惊,伤口愈合的速度好快。」
「因为我从以前就常受伤……」
「这不成理由吧?」
姬香本想继续吐槽,但看到八寻手背上无数的伤痕,心想也许别太深究比较好,便不再多说。
之前就听过八寻的手伤是揍别人时留下的伤痕,即使如此,恐怕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吧。
姬香如此判断,继续埋首整理──
「啊,整理到这边就可以了。」
杏里站在仓库门口对高中生们说。
听到她的声音,高中生们先离开仓库。
虽然被翻箱倒柜,大致的物品都仍完好,只花了三十分钟左右就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摆回架上。
反正本来就没有分门别类做整理,只要让仓库内的通道便于行走就行了。
「谢谢你们,似乎整理得比原本更整齐了呢。」
来良学园校友对现役高中生们点头致谢。八寻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对杏里的谢意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八寻身旁的久音问杏里:
「学姊,结果怎样?东西整理好了,还是不知道什么被偷吗?」
「嗯……因为很多东西一直收在箱子里……甚至有些东西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呢,所以真的不清楚到底被拿走什么……」
「原来如此。抱歉,没帮上忙。」
「不不,没这回事,已经帮了大忙了。」
杏里转头望向仓库内,温柔地笑著对高中生们说:
「可能不足以当作打工费……但要是不嫌弃,你们各自从仓库里挑一项物品带走吧。」
「咦咦!那样太不好意思了啦!」
久音嘴上虽这么说,却明显露出「太好了,赚到了!」的表情。
八寻和姬香瞪了他一眼,困惑地交换视线。
「不,我们不是为了报酬才帮忙的……」
八寻想回绝,但不知不觉间来到仓库前的渡草说:
「收下吧收下吧,高中生别那么客气。」
「三郎先生,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想说会拖很久,就先把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了。总之别老想著要当义工,乖乖收下报酬吧。这样才不会害杏里觉得浪费了你们的宝贵时间,还拗你们做白工而有罪恶感,对彼此都没有损失吧?」
「可是……如果拿到高价物品……」
八寻仍感到犹豫,这时杏里说:
「啊……如果你是担心这个,倒没问题。我自己进的都是便宜货……而原本就在仓库的大多是不知该标什么价,所以一直放著的东西。若真选到不适当的物品,我也会直说的。」
「这样吗……既然如此……」
八寻再度和姬香互看一眼,一起点点头。
三个人开始确认仓库中的收纳架,考虑要选什么。
八寻的目标是「免费拿走也不会造成园原学姊困扰的物品」,姬香寻找的是「实用至上的物品」,而久音则是相准「转卖能赚一笔,或是能让部落格的点阅率提高的珍奇物品」。
几分钟后──三人选出自己想要之物,让杏里确认。
久音拿的是古色古香的箱根细工(注:一种木块拼合而成的工艺品)。
姬香是收藏在桐盒里的钢笔。
八寻则选择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复制品的巨鲨牙齿化石。
「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果然还是该先制作目录的……」
杏里喃喃说著,爽快地将那三种物品送给三人。
「真的好吗?这个看起来不怎么便宜呢……」
姬香略带歉意地问。杏里说:
「当然可以。这些本来就是没打算在店里上架的物品,有人使用或装饰的话,对这些孩子来说也很幸福吧,请善待它们。」
把各式骨董称呼为「孩子」的杏里,露出圣母般的温柔笑容。
「园原学姊……」
「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高中生们深受感动,不约而同地道谢。
「……」
唯独打算确认过箱根细工内容后就卖掉的久音,眼神飘来飘去──八寻和姬香看穿他的想法,但不特别说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责备久音,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
池袋某处 公园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接获来自警方内部的线报,听说我的客户园原堂出事,所以来看看状况而已。结果在池袋见到半年不见的你,就这么简单。」
为防碰上赤林,两人坐在离园原堂有段距离的公园里的板凳上,试著彼此沟通。
『老实说,我完全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警方也在找你吧?』
「是的,我被视为连续杀人案的证人。警方认为主犯是淀切阵内,而我则有帮助他逃跑的罪嫌。」
『是你干的?』
「不是,但不管是否如此都无妨。因为他会这么做是我唆使的。至于理由,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听完她的回答,塞尔堤思考了一会儿,输入文字。
『这样吗……那就好。』
「什么意思?」
鲸木反问,塞尔堤淡然回应。
『因为我很庆幸「喜欢新罗」,而且和狩沢或杏里交情不错的人不是恶性重大的连续杀人魔。』
「这很难说吧?因为我确实是个坏人,而犯案者也可能是带有苦衷的好人啊。」
『啊啊……说得也是。虽然犯人违反法律,但我也同样是个犯罪者……而且我明明不知谁才是真凶却妄加论断,真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鲸木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塞尔堤坦率输入自己的真心话:
『既然你会袒护他,就表示真凶是你的熟人吧?我明明不清楚内情,却骂真凶是大坏蛋,实在很抱歉。』
「……真惊人。你真是个超乎想像的老好人呢。」
『不见得喔。你绑架新罗时,我真的快气疯了。』
塞尔堤上半身前倾靠向鲸木身边,用手机萤幕对准她,鲸木则是依然面无表情:
「……关于这件事,我不道歉也不后悔。但相对地,我坦然接受被人责骂或接受惩罚。请尽管责骂吧。」
『……不,事情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
「问题?」
『新罗过得很好,比以前更好。他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就很快乐,每天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塞尔堤尽可能语带讽刺地回答刚刚「新罗过得还好吗」的问题。
「……我订正。你这个人多少有点坏心眼。」
『不只一点吧?我是在向你炫耀耶!为什么不表现得更懊悔一点!』
觉得鲸木在冷笑,塞尔堤不满地输入文字:
『该死,这样我不就变成爱情电影中炫耀男友的讨人厌女人了吗!……算了,新罗真的过得很好。因为你借他罪歌,新罗现在才能这么有朝气,所以我生气也没意义……我唯一想说的是,你想被捕是你的事,但是别给狩沢或杏里添麻烦喔。』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刚才说过,警察内部和媒体那边都有我的棋子。」
『棋子……你的罪歌不是寄放在新罗那里吗?怎么办到的?』
塞尔堤疑惑地把安全帽歪向一边,鲸木频频注视著板凳旁的猫咪,回答:
「就算没有罪歌,我还是有许多能控制人心的术法。」
『你果然是个大坏蛋……居然还有许多与罪歌相近的道具啊……』
塞尔堤这时想起某件事,向对方确认:
『对了,新罗在先前的殴人魔事件时,曾说有一把魔性妖槌叫「蛮软阵」,你该不会也能使用那类东西吧?』
「是的,他真清楚,不愧是岸谷新罗先生。」
『……什么意思?』
「我以前的确拥有过那把妖槌,而现在则是放在园原堂的仓库里。」
鲸木突然发出爆炸性宣言,塞尔堤输入大型文字来代替吶喊:
『喂!为什么要放在杏里那里?』
「以前罪歌的事给她添了麻烦,作为赔罪,除了平时的买卖以外,我把一些物品偷偷放在仓库里送给她。」
『为什么要偷偷送!』
「如果分文不取,她一定会拒绝。所以伪装成原本就放在仓库的话就没问题。」
对于若无其事地说的鲸木,塞尔堤再次隔著安全帽,抱起不存在的头。
『问题可大了!明明说不想添麻烦居然这么做!我听说那是「会使被附身者的欲望爆增的妖槌」耶!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
塞尔堤猛烈抗议,但鲸木把头略为歪向一边,眯细眼睛:
「你那个讯息是错的。正确而言,『蛮软阵』并非如同罪歌是具有意志的妖槌。它只是江户时代后期的工匠参考西洋艺术家兼铁匠卡鲁纳‧斯特拉斯堡的工作槌制成的普通木槌。」
『咦?』
「不只蛮软阵,其实卡鲁纳‧斯特拉斯堡的原始版也是如此……包括握在手里的绝妙触感、棱边的凹凸所带来的刺激、槌头花纹的视觉作用等,会令使用者产生自己变得很有勇气的错觉。看在他人眼里,就像是『被妖槌附身了』一般。因此迟钝的人即使持有,也不会有变化。」
简短说明后,鲸木面无表情地抚摸来到脚边的猫,补充说道:
「但是,倘若被平时就很神经质、卑鄙而小家子气的人物拿到,效果会倍增,与平时的落差也会扩大,被误以为『被附身了』了也不奇怪……」
♂♀
埼玉县某处 出租事务所
夏瓦雪彦恐怕完全不具备所谓的天赋。
这世间,天赋并非一切,只要好好寻找,必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但至少对他而言,「那个」尚未找到。
身为大富翁之子,从小在得天独厚的环境下长大的他只要持之以恒地勤勉努力,学问和运动少说也能达到秀才水准吧。但他从小就只知仰赖环境带来的优势,以为自己无须努力就能成功。
然而在双亲收了养子之后,情况一点一滴地变化了。
和雪彦同样拥有优渥环境,却力争上游的新弟弟在各种层面下都获得更优秀的结果。
雪彦也试过疏远或欺负弟弟,但对方连打架都比他更有天赋。长男在各种领域都尝到挫败后,变得自暴自弃,不再为了获得成果而努力,并开始学坏了。
雪彦参加不良少年的集会,自认在这个圈子还算小有名气──然而,等到他发现大都是冲著他是夏瓦集团的公子,所以想来捞点油水的时候,已经陷入无法摆脱的深渊了。
接著,由于他刚逃家不久就和不良少年团体发生纠纷,现在正到处逃亡中──
「吓了我一跳,夏瓦家的大少爷居然主动回来了。」
声音响彻老旧大楼的某一室。
说话者是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在一般人眼里,由他身上围绕的气氛,也明显能看出他不是个正当的家伙。
另一方面,他开口的对象是个眼神虽凶恶,但仍摆脱不了出身富裕家庭的习气,怎么看都像是被勒索对象的青年。
「老实说,我受够一直逃命了。」
「哼,浪费我们的时间。所以说那个东西在哪?确认过后,我就要和『那些人』联络了,快拿出来。」
「……我现在收在某个地方。之后再给你们。」
「啊?你搞屁啊!你这大少爷真没用耶!不会直接拿来喔!难道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想留著当筹码?」
年轻男子怒目相视,留有资产阶级风貌的青年──夏瓦雪彦脸上堆满笑容,走向对方。
「不,不是那样。我只是在那之前有件事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没错,很重要的事,不能让别人听到,所以耳朵能靠过来一下吗?」
「?」
男人一脸疑惑地把脸靠近。
这时,夏瓦雪彦拿起挂在腰间、花纹独特的小槌子,迅速朝男子的太阳穴挥下。
「噗。」
发出奇妙的闷声后,男子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见到这一幕,四周的男人们一瞬间愣住,接著发出怒吼:
「混……混蛋!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但是,握紧小槌子的雪彦以足以盖过喧闹的宏亮声音狂啸:
「你们这些人!这家伙出多少钱雇用你们?」
雪彦用小槌子指向倒地的男子,接著更大声喊道:
「你们满足于被人用小钱使唤吗?当然不是吧!」
现场的喽啰开始骚动起来。雪彦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
「我是夏瓦雪彦!是超大型跨国企业夏瓦集团的继承人!要比财力的话,不知胜过这家伙多少倍!你们只要跟著我,包你们吃香喝辣享受不完!」
雪彦说完后,从怀中取出成束钞票,随手拋撒。
上百万圆的钞票如片片雪花散落在室内,雪彦观察周围的反应。
小混混们一瞬间感到困惑,望向仍然在抽搐的老大,然后开始捡拾钞票。
那个瞬间,立场逆转了。
懵懂无知、被人榨取金钱的青年──转而站上用金钱榨取周遭人们心灵的位置。
青年彷佛从蛹蜕变而成的蝴蝶,紧握小槌子再次喊叫。
不是对著周围,而是彷佛要对自己诉说他自身是何种存在般。
「从今天起,我就是『天堂奴隶』的头目!谁敢有问题,我就用钱堵住他的嘴!」
幕间 血汗自营业者②
夜晚 埼玉县某处
──唉,今天发生好多事,但还是得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行。
结果在那之后,还是没办法和杏里直接见个面。
因为等高中生回去后,赤林会去见杏里,自己要是还去凑热闹而和赤林碰上面似乎不太好,塞尔堤决定改天再说。
总之先透过邮件传递「我听说消息了,有我能帮忙的事尽管说吧」的讯息,顺便输入「对了,我曾听新罗的老爸说过,店里有卖某种奇特的小槌子,现在还有吗?」若无其事地试探鲸木提及的妖槌。
如果说是鲸木偷偷放在仓库,反而会招来多余的混乱,塞尔堤借用森严的名字当藉口。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替鲸木掩饰……
塞尔堤自嘲似的耸肩,将射手停在路旁,走入年轻人们聚集的酒吧。
「欢迎光……咦……?」
入口附近的店员见到塞尔堤,当下目瞪口呆。
『抱歉,我只是来找人而已,很快就走……』
塞尔堤不知从哪里取出影子制的钱包,从中拿出几张千圆钞票,塞在店员手中。
『如果不是客人就不能进场的话,就用这些钱请吧台工作人员喝个几杯吧。』
「咦?不,可是……」
行经陷入混乱的店员身旁,塞尔堤走向店内深处。
如同赤林先前传来的邮件所述,这家店似乎确实成了某片夏瓦家所拥有的土地的小混混们的聚会场所。
见到由于漆黑反而格外引人注目的塞尔堤,店内的年轻人们一齐安静下来。
经过一瞬的寂静,店内爆出混入动摇与嘲笑的轻微骚动。
几名得意忘形的年轻人将塞尔堤团团围住。
「喂喂喂,怎么好像有东西屋(注:日本一种打扮成奇特模样,敲锣打鼓替商店宣传的街头艺人)进来了?」
「打扮成这样是啥意思?搞笑?可是不好笑耶,给揍吗?」
「喔喽啰喽啰,啵喽啰喽?」
──喔喽啰啵喽啰是什么啦……
──不良少年集团总是有很多独特的用语……
塞尔堤觉得傻眼,总之先回答第一个发问的问题。
『说我是东西屋,对东西屋太失礼了吧。我只是来找人的。』
在她从怀中拿出照片的瞬间,对方不耐烦地进行挑衅。
「你没在听人说话吗?要跟别人说话时,眼睛要看著对方,这是全世界的常识吧?」
不良少年抓住塞尔堤的安全帽用力摇晃。
安全帽顿时从脖子上脱落,直接掉到地上。
「……」「……」「……?」
远超乎塞尔堤进店门时的冰冷沉默笼罩现场,店内的时间彷佛完全停止了。
在这当中,只有塞尔堤自顾自地行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安全帽。
当然,这也暴露出她的脖子以上部位不存在的事实。
当塞尔堤重新把安全帽放到脖子上的剎那,店内重新恢复了动静。
冻结的情感浪潮,一口气排山倒海而来。
「没……没有头的……没有头的骑士……」
「不是Cosplay!是正牌的!」
「我听说过!只要把这家伙带去电视台,就能拿到钱!」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消息了。
虽感到傻眼,但也没特别否定。
「解决她──!」
明明塞尔堤什么也没做,小混混们却奋不顾身地对她动手了。
──唉……
她自以前就很习惯这类纠纷,要让这种人最快听话的方法只有一种。
只要让他们感到恐惧,很快就会放弃抵抗了。
十分钟后。
塞尔堤把影子像蜘蛛网一般张开,将袭击而来的小混混们全部网住,至于一般顾客或店员则完全避开。接著,她对看似店长的男子表示:「请勿担心,我什么都没破坏,这些黑色物体在我离开店里后不久就会自动解除。」然后径自离开店内。
──唉,老是做这种事,总觉得离一般人的感性越来越遥远了……
──好血汗的工作啊,我是血汗自营业者。
──真的没资格嘲讽新罗是无照密医的事了……
明明是为了弥补和世间的差异才重操旧业,总觉得这么做反而本末倒置,但塞尔堤还是在心中激励自己,先完成已经接下的委托再说。
──幸好情报的收集速度意外地快。
目前已知情报如下:
夏瓦雪彦已不再出入这间酒吧。
此外,在他销声匿迹前,曾有疑似毒贩的人物和他接触。
而在他离开后,也有气氛迥异于不良少年的人物来找过他。
──是夏瓦家雇用的侦探吗?
关于最后一点,塞尔堤如此判断,又更进一步诘问第二条情报──得知该名毒贩发配的是名叫「天堂奴隶」的危险毒品。
关于这个毒品会引发何种效果,塞尔堤在之前的「没有头的骑士教事件」中已经很清楚了。
──真是的,没想到赤林先生所说的事,竟在这里连系起来了。
──四十万博人……
──他挑衅各大势力,究竟有何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