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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百一十七圆太贵了(作者:干胡桃)

在走廊等待值日生打扫完毕后,我回到教室发呆,不一会儿,敦美过来了。

「杏华,久等哩~」

「没哩~」

我为了表达「没等多久」而顺着应声,想起国中的时候被同学说「你回来了哩」,顺着回话,结果惨遭陷害的回忆※。我吓出一身冷汗,但这次顺利过关,敦美也咯咯笑说「什么啦」。

译注:日文的招呼语「你回来了」(おかえり)「我回来了」(ただいま),若是加上装可爱的语尾,变成「おかえりんこ」,让对方顺着回话说出「ただいまんこ」,语尾就会变成女性私密部位(まんこ),等于是陷害对方说出羞耻的话。

我在桌上打开便当盒,今天只有上午的课,所以中午铃响,很多同学都回家去了,但下午还有社团活动的学生,则像我们一样留在学校吃午餐。不过我们学校没有学生餐厅也没有福利社,午餐不是像我这样带自己做的便当,就是像敦美那样吃附近超商买的面包果腹。这是因为午休时间禁止外出饮食,不过仔细想想,星期六的中午应该算是放学了吧?不,难道下午还有社团活动的学生不算吗?

「感觉好像会下雨。」

敦美把前面座位的椅子转过来坐下,翻找着东西说。

「咦,真假?早上气象预报不是说下雨机率才30%吗?」

「看这天色,感觉有60%。要下就快点下嘛。」

敦美的话让我担心起来,离开座位到窗边仰望天空。东方天际一片明亮,但上空确实被一片浓重的乌云覆盖。

「我开动了!」

我在看天色的时候,敦美抢先一步吃起菠萝面包来。

我和工藤敦美不同班,但都是垒球社的一年级生。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六,秋季新人赛迫在眉睫,而且新队伍所有的社员都被列为参赛选手,今天也预定在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的这四个小时,在操场进行正式打击及守备练习。

这是我自己喜欢而挑选的社团,而且我在东京奥运看到日本代表队的活跃后,更加喜爱垒球了。不过我们学校也不是在县内争夺一、二名的垒球强校——虽然是想变厉害,但若问真的愿意不计代价变强吗?觉得好像又有点不一样——连周六下午都得耗在社团活动上,仔细想想,实在有点质疑。

七月以前,我还在为了可以增加与前队长福永学姊(最爱学姊了!)相处的时间而开心,不抱疑问、喜孜孜地参加周六下午的练习——但进入第二学期后,也看不到学姊了。

公立学校的话,星期六休整天,而我们学校上午还要上课,本来休假就少别人一大截了。老实说,现在我有太多想做的事,更加希望至少周六下午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要是现在就下雨,下午的社团活动就会取消了说……

我们两、三下就吃完午饭,闲聊了一阵,敦美突然看向讲台那一侧的壁钟。

「好!走吧!」

她拍拍我的肩膀催促,率先走出教室。一点十五分,考虑到换衣服的时间,差不多是该过去了。结果雨还是没下啊。

绕到教室大楼正面玄关,只为了前往社办大楼而换上学生鞋外出。一片沉重的天空底下,田径队员已经开始练跑了。

如果是男女合校,操场应该会有棒球队、足球队、田径队……其他还有什么?应该会有各种社团抢占地盘,挤成一团;但私立创明女高因为是女校,没有棒球队也没有足球队,平常会用操场的只有垒球队和田径队,各自都能确保拥有充足的练习空间。

有些队员先在教室换好衣服,只是来社办放东西,但我和敦美还穿着制服,向吃完饭在休息的学姊们打招呼后,在置物柜前换上队服。

「尾见和工藤,她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呢。」

「她们感情真的很好。」

我听见学姊们如此评论我们,忍不住和敦美对望,她露出名副其实的得意笑容。

下午一点半,练习终于开始了。我们一如往常,所有的队员围着准时现身的教练与副教练,组成圆阵。

「那么,今天也要鼓起干劲,好好加油……希望不会下雨。」

教练也在担心下雨,敦美说的「60%」数字绝妙,实际上天空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雨,却又像是撑得住。

先是跑操场五圈,接着两人一组做伸展操及投接球。

教练说各年级至少都要有一名投手,但今年的一年级没有人自愿,因此十月所有的一年级生都要做投球练习,好像要透过练习,挑出最合适的一名。今天敦美也投了二十几球,接着教练喊:「下一个,尾见!」被指名的我就要走上投手丘接替她,这时——

整片天空乍然亮起,接着传出轰隆隆低重音。有人尖叫:「呀!」教练立刻大声指示:

「二年级,停止挥棒练习!立刻把球棒收起来!」

有空的两名一年级生跑去回收金属球棒,副教练仰望天空说:

「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真的下雨的话,就结束练习。」

教练话声刚落,豆大的雨滴就纷纷落下,雨滴愈渐密集,哗哗雨声缓慢地逐渐放大音量。

「下雨了!」

「那今天就练到这里!原地解散!」

教练和副教练往教室大楼,而拿着球具的队员们则朝社办大楼跑去。幸好所有的人都及时在下起大雨前跑进室内了。

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确认,才下午两点而已,开始练习才过了半小时。

「教练也说了今天解散,各自换好衣服后就离开吧。」

负责最后锁门的队长催促,但惯例上练习完是二年级先换衣服,然后才轮到一年级。

「辛苦了~」

换上制服的学姊们陆续从门口撑伞离去,终于轮到一年级换衣服了,我脱下稍微被打湿的运动服,偷看敦美,敦美也正望向我。这瞬间的眼神交流,就让我们心灵相通了。

我和敦美在社团认识,虽然不同班,却成了称得上闺蜜的关系——这部分其他队员和同学也都知道,实际上我们今天也一起吃了午饭。然而比起表面上的这层关系,其实我们的连结更要深刻,早已踏入了秘密的领域。

但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彼此喜欢」这种单纯的关系。我们有共同的心上人,透过这个心上人而结合,是这种有点扭曲的联系。

四月加入垒球队不到一个月,前任队长福永垒大人就夺走了我的心。

一开始我被她美丽的容颜所吸引。说到美型,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想到双眼皮,但福永大人却有着一双清爽的单眼皮,不过她也不是欧美人士会喜欢的那种亚洲人类型,具有符合日本人美意识的美。身高将近一七○公分,比起男性,外表无疑更受到女性的欢迎,我也被许多同学问过:「你们队长福永垒学姊是怎样的人?」「你知道福永学姊的生日吗?」

真正喜欢上她,是得知她自律的个性之后,福永大人十分严以律己,却不会逼迫他人达到相同的标准。练习前的圆阵喊声,她也绝少会打抢。她很擅长以积极的话语,时而温柔、时而坚定地激发队员的士气。她比任何人练习得都要多,对此应该也有一份自负,然而当二年级的投手渐渐累积实力时,她便果决地让出王牌投手的宝座,这种为队伍牺牲小我的精神,也让我想要效法。

理所当然,福永队长深受其他队员的仰慕。二年级有三个称得上跟班的信徒,总是护卫着福永大人,不让一年级生不必要地靠近队长。此外,队上有每年四月到七月期间限定的副队长一职,如果没有意外,会在组成新队伍时,升格为队长——也就是说,现任队长也曾是副队长,不过因为副队长负责指导及照顾一年级生,因此我们几乎没有机会直接和福永队长聊到私人话题。我们只能远远地,或是从背后看着福永学姊努力的样子,我觉得正因为如此,才会让我们的崇拜更加狂热。

总之,学姊真的让人打从心底尊敬,只是和她一起进行练习,就彷佛灵魂受到了净化。然而对于这样的对象,我内心滋长的感情,却包含了不纯洁的成分。

想要和学姊发展出秘密的关系、想要被学姊所爱。

想要被学姊豢养。

而工藤敦美识破了我藏在心底的感情。

「我跟你是同类。」

她主动这么说,揭示自己的秘密,因此我决定相信她。

我们彼此诉说希望学姊如何宠爱自己的妄想,然后有一次,我们发现只要拥有施与受的精神,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彼此的愿望。

今天由我来扮演垒大人,所以下次换你当垒大人喔。

就这样,我们从「跨班闺蜜」这种表面的关系,跨出了更深的一步。

原本预定到五点半的练习在两点结束了,多出来的三小时半,要怎么打发?

按顺序,下次轮到敦美当主角,由我扮演垒大人,满足对方的愿望。若是刚好遇到生理期则另当别论,但正常情况下,敦美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从第一次开始,地点就经常是敦美住的大楼里的她房间,因为距离学校比较近,而且她的父母经常不在家,方便许多。

我们一起离开社办,敦美的塑胶伞放在社办置物柜,所以她撑那把伞,而我从书包取出摺叠伞打开。雨势没有刚下的时候那么剧烈了,但仍有一定的强度,感觉接下来还有得下。

我们私立创明女高所在的汤崎这座小市镇地势东西狭长,北侧是标高约六十公尺的小丘,南侧则是以和国道并行的私铁为界。从学校走路到汤崎站只要三分钟,从汤崎站往西走是市中心,属于「北上」方向,距离终点的地藏丘站有四站;另一侧的东边则是一片住宅区,距离终点新美津站有些远,有十站。全校约一半的学生都利用这条全长仅十一公里的私铁上下学,大部分都是从东边的住宅区坐过来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北上的商业区也有公寓大楼和透天厝。实际上,我们现在正前往的敦美家的大楼,就位在距离地藏丘站徒步五分钟的市区。抵达汤崎站后,我阖上雨伞,穿过验票闸门,这天跟在敦美身后前往上行月台。因为是使用通学月票经过自动验票闸门,抵达地藏丘站之后,必须再补票才行。

雨依旧下个不停,隔着雨丝画出来的斜线帘幕看过去,对面的南下月台也有几张认识的垒球队面孔,但北上月台除了我俩之外,没看到其他穿创明制服的学生。

摺叠伞收伞很麻烦,阖起伞面,伞骨就会自动摺叠,然后用绳子束起来免得散开,但就算湿掉的伞面折进内侧,也没办法再放回书包里。拿在手里,每次我都会烦恼伞柄是要缩短,还是任由它伸长?今天我决定不缩短,看上去有点怪,但湿掉的部分距离地面比较近,不会弄湿衣服,若讲求实际,还是不要缩短比较好。

「今天要叫你做什么好呢?」

敦美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悄声细语,看来她的脑袋已经被回家要做的事给占满了。

根据时刻表,这个时段,电车每八分钟有一班,班次很多。因此虽然车厢只有两节,但基本上都很空,除了上下学时段,几乎都有位子坐。北上车先来了,我们上了车,发现空位后一起坐下,接着漫不经心地环顾车厢里面,在第二节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啊,结城学姊在车上。」

「结城学姊?啊,真的。」

我和敦美悄声交头接耳,我们才刚入学半年而已,同年级的学生姑且不论,脸和名字搭得起来的学姊数目有限。我们会认得三年级的结城忍学姊,是因为她是跟我们心爱的福永学姊特别要好的三个手帕交之一。

担任学生会干部的结城忍、创明第一位以直播偶像身份活动的奥原环奈、父亲是医院院长兼校理事的富千金高桥悠乃,这三人再加上福永垒大人,被我们称为F4。不过我没看过这个称号由来的漫画和电视剧,因此不清楚适不适当。我会采纳敦美的命名,是因为F4的F可以解释为福永的F,也就是「福永学姊和她的伙伴四人组」。虽然我不认为四人里面实际上有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这样的分配,但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垒大人还是应该担纲主角。

七月十一日,我不可能忘记这一天。县大赛的第二轮比赛对手,是被视为冠军大热门的垒球强校,继前天的第一轮比赛,创明继续由二年级王牌投手先发,但两校实力天差地远,第六局就已经是一比五,创明落后四分。在最后一局的第七局上半,教练换上了后援投手垒大人,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让学姊留下回忆的登板。没能被列入选手的我们在观众席看着学姊的英姿,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拉开距离,无法出声欢呼,只能拍手应援。当天一般学生也可以进场,稍远处也看得到F4其他三人的身影。若是能在这时拿到三人出局,即使队伍输了,垒大人本身也能在最后留下美好的身影;但结果只让一人出局,在满垒的状况下被换下场。二年级投手再次登板,又送出一分,下半局也三上三下,最后创明以一比六落败。在回程的巴士还有散会的致词中,面对队员,垒大人都以队长的身份表现得很坚强,但我们耳闻她在和F4一起回家的路上嚎啕大哭。对垒大人来说,能暴露出软弱一面的知心朋友,就只有F4。

F4的其中一人,结城学姊就坐在第二节车厢,她穿着便服,所以应该是先回家吃过午饭才出门的吧。现在她单用右手操作手机,从手指动作看得出不是在玩手游,而是在打字,也许是在联络什么人。身边有把用过的长柄伞,表示她第二趟外出时已经下雨了,还是从家门口走到最近一站时下雨了?终点站地藏丘站的验票闸门在电车行进方向,因此我一开始以为她会坐在第二节,是打算在中途站下车,但结果她没有在每分钟停车的中途站下车,而是跟我们一起坐到了终点站。结城学姊朝我们这里瞄了一眼,但她应该不认识我们,只是发现有穿创明制服的女生在车上吧。也有可能是为了避开同校放学学生的目光(从汤崎站上车的学生多半都坐第一节车厢),所以才待在第二节车厢。

因此下车的时候,虽然我们离验票闸门比较近,但我在补票机支付多乘的车资时,结城学姊先离开闸门了,我们大概晚了约三十秒才走出闸门。

外面是车站大楼广场,正面稍远处是西口,右边是车站大楼一楼的部分商家,左边是通往公车总站的通道,通道前方,结城学姊正站着跟一个女生说话。看到那女生的背影,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敦美也同时停步。

不可能认错,那是垒大人。

垒大人和我们一样穿着制服,手上只提着书包。

很可惜地,从我们的位置只看得到垒大人的后脑勺,但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对话时的结城学姊的脸,她的嘴巴在动,也依稀听得到声音。

「咦?这么贵?」

结城学姊说,眼睛上抬,再次望向对方的脸说:

「九百一十七圆?」

说完的瞬间,她似乎注意到我们在看,说:

「唔,剩下的晚点再说。」

接着便催促垒大人似地,朝公车总站走去了,两人一眨眼就消失在通道前方。

我们两人因为突然目睹崇拜的女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垒大人的身影消失,敦美才总算出声:

「是垒大人。」

「虽然她没注意到我们……抱歉,如果我乖乖买票而不是用月票,就可以比结城学姊先离开闸门,至少有时间跟垒大人打声招呼了。」

「又不可能未卜先知,错不在你啦。」

虽然恋恋不舍,但也不能追上去搭同一班公车。我转换情绪,为了前往敦美家,准备朝正面西口走去,敦美却拉住了我的左手。

「嗯?」

「九百一十七圆是什么?」

敦美似乎沉思起来。我急着赶路。

「不晓得,应该是买了九百一十七圆的东西吧,然后向约好的结城学姊报告。」

「可是知道价钱吧?是九百一十七圆,不是九百圆整,是有零头的独特数字,能不能查出是买了什么呢?」

「咦?」

「这是可以拥有和垒大人一样的东西的机会喔!」

原来如此,还能有这种发想吗?

「还有,垒大人刚刚没有带伞,所以她买了那样东西的地点,应该是在从这里可以不必淋到雨的范围内。应该可以断定,就是中心这里。」

我们都简称这栋车站大楼「地藏丘中心」为「中心」,这里是市中心的数家综合百货公司之一。中心与JR地藏丘站距离约三百公尺,但中心的地下通道与JR并不相通——或者说,沿着地下通道,只能去到隔壁大楼,而且那里只有拉面店和美体沙龙。过一条马路,也是有麦当劳那些,但是在这样的雨势中,不撑伞过一条马路,光是这样就会稍微淋湿头发和衣服吧。可是刚才垒大人的背影看起来是零湿度的干燥感,是下午两点下起雨之后,就一直待在室内的人。换言之,下午两点的时候,垒大人应该就已经在中心里了。

当然,那样东西也有可能是下午两点前在中心外面买的,但敦美提出的九百一十七圆是在这栋中心里面购物的假设,我觉得可能性极高。

「还有,垒大人只提了一个书包,只有一个我们手上也有的书包。所以她买的东西,是可以装进书包的尺寸。」

我觉得如此认定似乎有些武断,指出敦美推理的疏漏。

「也有可能是装进肚子里了啊,垒大人穿着制服,所以还没有回过家,她午饭应该是在外面吃的。然后因为都来到市区了,所以一定不是在学校附近,而是在选择更多的这里吃了午餐。刚才垒大人是不是在跟结城学姊说,她吃的午餐是九百一十七圆?」

「午餐吃九百一十七圆,以价格来说很普通啊,是值得结城学姊那么吃惊的价格吗?」

「唔……比方说是吃了麦当劳之类的?」

「今天中午我吃麦当劳,吃了九百一十七圆耶——唔,这样的话,确实会说『这么贵?』吗?」

「所以也是有可能是花在午饭的金额吧。」

「嗯。唔,确实有可能。」

敦美不甚情愿地同意,但接着又继续思考起来。如果九百一十七圆是午餐钱,就没办法和垒大人一样了,所以她想要追求那东西不是午餐的可能性吧。

「可是,假设十二点半离开学校,应该不到下午一点,可能四十五分就到这里了,即使午饭吃得久一点,一点半一定也已经吃完了——现在是两点十五分。所以吃完饭后,至少有四十五分钟——实际上应该有超过一小时的时间。如果垒大人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却什么都没买,反而让人好奇她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来吃午饭?应该是要来这里买东西,想说顺便吃午饭,所以在这里吃吧,然后买了东西这样。」

我们都知道垒大人搭公车上学,平常搭的路线不会经过中心,所以不必刻意说出来,我们的讨论也建立在一个共同的前提上:这次垒学姊出现在中心有特定的目的,是特地花了车钱过来的。

「唔……九百一十七圆,可以放进书包的小东西?而且被结城学姊说得好像九百一十七圆很贵一样。所以垒大人是特地跑来中心,买实际上可能五百圆就能买到的东西?而这是主要目的,午餐只是顺便?」我说。

「就算价格只要几百圆,有些东西也只有这里才买得到啊,学校附近的店家没卖的,比方说特定的品牌之类的。你不觉得反过来这样想,更能缩小条件吗?」

「这……或许吧。」

「我也不否定九百一十七圆可能是午餐价格,不过这个晚点再考虑吧。九百一十七圆,我觉得不太像是一餐的价钱,因为中心可以吃饭的地方有限,而且比方说五楼的美食街,大部分的定价也都是整数,像是几百几十圆,对吧?所以——」

听到敦美这么说,我也开始认为比起食物,是某些小物的可能性似乎更高。金额知道,尺寸上限也知道了,再加上必须特地到市区的百货公司才能买得到的这个条件,我渐渐觉得就像敦美说的,搞不好能查出垒大人买了什么。

话虽如此,对于拥有和垒大人一样的物品,我并没有多大的执着,这也是我和敦美的不同。敦美只是在社办偷看到垒大人的内衣,就查出品牌,买了同一牌的内衣来穿,要我扮演垒大人的时候,也会叫我穿那些内衣。身上穿戴和垒大人一样的物品,对敦美来说,意义就是如此重大。

我们决定先移师到西口出口附近,确认一下中心楼层介绍。百货公司是地下一楼到地上五楼,六楼以上是私铁的事业部办公室之类的;九楼有影城,但电影和九百一十七圆这个金额也对不上来,因此我们先把九楼除外。

「像这样一看,店家数量很多呢。」

大略计算,中心里的店家超过一百三十家,敦美说为了避免漏网之鱼,每一家店都要看。感觉比较容易调查的店家,也就是估计符合金额的商品应该不多的店家,是小规模的名牌精品店;反过来,感觉很难应付的,是面积和商品数量都压倒性繁多的五楼丸善&淳久堂书店、四楼的家电行NOJIMA,还有三楼的东急手创馆吧。

我们先从目前所在的一楼开始巡视所有的店家,因为一楼分别被电铁、公车总站及广场占走了一定的面积,店家数量最少,只有十二家,其中也有罗森超商等没理由特地跑来中心光顾的店,因此我们逛了剩下的十一家店。在名牌精品店,衣服和鞋子的定价每一样都让我们瞠目结舌。

「可是,这种东西还是有人买呢,好厉害。」

我说出庶民阶级的感想,敦美竖起右手食指。

「高桥悠乃学姊之类的就会买吧?听说真正的有钱人,不会自己上百货公司,而是百货公司有个叫『外商部』的部门,会派人到有钱人家展示商品,或是在有钱人光顾百货公司的时候,派顾问陪同,逐一解说商品。我在电视上看到的。」

「我知道,像这样对吧?『从这边到那边,统统给我包起来』。」

我指着实际的商品刚这么说完,就和店员对上了眼,连忙挥手说「没有、不是,我乱说的」,狼狈逃出店外。

皮革制品、红酒、眼镜专门店这些感觉和垒大人无关的店直接跳过,以时尚相关店铺为中心大致浏览了一下,却没看到价格符合的商品——美妆品让我们烦恼了一阵,但考虑到退出社团后,高三生也是有可能开始化妆,所以还是看了一下。

「没什么九百多圆的商品呢。」

「就算有,通常也都是整数呢。」

回到广场后,敦美点出手机计算机APP,开始计算。

「含税价九百一十七圆的话,商品的本体价格四舍五入或无条件舍去,是八百三十四圆,若是无条件进位变成九百一十七圆的话,本体价格是八百三十三圆呢。可是一般来说,含税价或不含税价其中一边会是整数吧?」

「也就是说,定价方式很特殊吗?如果这是线索,照一般方法定价的几乎所有的店家都可以跳过了。」

想要偷懒的我这么说,但敦美不理我,继续按手机。

「嗯?我刚才说的八百三十四圆,是10%税率的情况,假设税率是8%,九百一十七除以一点零八……」

敦美展示手机画面,上面显示「849.074074074……」

「噢!会是八百五十圆呢。」

「没错,终于没有零头了。」

「税率8%的话,是食品对吧?」

「而且内用的税率是10%,代表那东西不是已经吃进肚里了,而是放进书包里外带了……」

能放进书包里的食品——我寻思了一阵,想到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罐头之类的?螃蟹罐头之类的还满贵的吧?如果听到一个罐头要九百一十七圆,结城学姊应该也会忍不住惊呼:『这么贵?』」

但敦美不同意这个假设。

「罐、罐头?垒大人特地跑到百货公司,就为了买罐头?」

敦美说着,哈哈笑了出来。什么啦,人家努力挤出空洞的脑汁才想到的耶。不过,若问实际答案真的是罐头吗?应该也不是吧。而且如果不是装饰品或日用品,也没办法和垒大人拥有一样的东西,不符合敦美期望的答案吧。

「那,下一站去五楼吗?」

五楼的店家数量仅次于一楼,多半都是餐厅,而现在出现了是食品的可能性,感觉很适合去看看,我们搭电梯直上五楼。

餐厅大部分都会在入口旁边展示餐点样品或菜单,不必进去里面,也可以掌握各店的定价倾向。不过几乎所有的店家,含税价格的个位数都是0。

义大利餐厅正在举办番茄展。

「番茄展耶,感觉奥原学姊会喜欢。」

可能是因为和前学生会干部的结城忍学姊搭同一班电车,刚才又在一楼聊到富千金高桥悠乃学姊,敦美提起了F4剩下的一人,奥原环奈学姊的名字。

世上有所谓的直播APP,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直播主,在这个时代,创明诞生的第一位(应该)直播主,就是奥原学姊。在F4伙伴(学生会干部和理事女儿)的支援下,校方也同意做为实验案例,以不公开校名、真实姓名等做为条件,让奥原学姊进行直播活动。奥原学姊在APP上用的艺名(?)是「小番茄」,我也出于好奇看过两、三次直播,设定好像是来自番茄国的妖精,学姊总是穿着番茄图案的衣服,直播的房间也都被番茄周边商品的红绿二色所填满。直播期间,桌上一定摆着一杯番茄汁,角色塑造相当彻底,喜欢的人就会喜欢吧。画面上有不少做为收益来源的付费道具交错飞舞,所以看起来人气似乎不错。奥原学姊使用的APP虽然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直播主,但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从「业余」晋升到「偶像」行列,因此奥原学姊以偶像身份直播,代表她已经取得了一定数量的粉丝并升级了吧。

正在举办番茄展的那家义大利餐厅位在美食街边缘,我们接着前往书店。

丸善&淳久堂占了五楼最大的面积,商品数量一定也很惊人,我暗自鼓足了劲要挑战,然而敦美却干脆地决定要跳过。

「书本价格几乎都是本体价格加上一成的税,本体价格也几乎都是整数,所以我觉得不含税八百三十四圆的东西不会是书。还有,如果是书,现在一本文库本九百多圆也不算多贵啊。」

这是知道书价行情的人才会说的话,我觉得应该还是有很多人以为一本书大概只要五百圆左右。不过成绩优秀、担任学生会干部的结城学姊不可能不知道文库本的价格行情,因此敦美以学姊「九百一十七圆,这么贵?」的反应,推论可以排除书本,感觉算是相当合理。

接下来是四楼。四楼有许多流行服饰和小物商家,第一间看的店,店头陈列着定价九百九十圆的发夹和马尾夹。敦美认为短发的垒大人不需要这些东西,一开始本来要跳过,这时我忽然灵光一闪:

「唉,敦美,你觉得九百九十圆的不含税价格是多少?」

「九百圆吧?」

敦美当下回答。这我当然知道。

「那是消费税10%的情况吧?如果是8%的话呢?」

敦美老实地取出手机,再次点开计算机计算。

「啊,真的耶,是九百一十七圆……怎么会这样?」

敦美的手机画面上,并排着和我的心算结果一样的数字「916.6666……」,我说出刚才福至心灵想到的假说。

「消费税率8%的话,就表示买的不是这类杂货,果然还是食品,而且是外带的情况。所以我又要拿罐头当例子,不要笑我喔,这完全只是举例。好,假设垒大人买了一个九百九十圆的罐头,被结城学姊问到价钱,垒大人知道直接回答会被嫌贵,因为不想被嫌贵,想要尽量低报价格,所以说了不含税的价格,就会出现九百一十七圆这个数字,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呢?」

这段期间,敦美在手机上反过来将九百一十七乘以一点零八计算,结果是「990.36」,不管是四舍五入还是无条件舍去,含税价都是九百九十圆。

「唔……确实就像杏华你说的,若是以8%来计算,如果九百一十七圆是本体价格,含税价就是九百九十圆,是整数;反过来含税价是九百一十七圆的话,就像刚才计算的,本体价是八百五十圆,一样是整数,所以消费税率果然是8%。总而言之,垒大人买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外带的食品……嗯?等一下。」

这时,敦美将八百五十乘以一点零八验算,结果画面出现「九百一十八」这个整数。

「等一下等一下,八百五十的不成立,虽然只差一圆,但可差得远了。这样的话,整数就只剩下九百九十圆,然后只剩下因为想隐瞒含税价而说了不含税价这种有些牵强的假设。唔……所以税率一定是8%这个说法本身,还是先保留比较好吧。还有,10%这边——」

敦美用手机继续计算,九百一十七乘以一点一零,结果是「1008.7」,非整数。如果九百一十七圆是含税价,不含税且消费税率为10%的情况,就像刚才计算过的,是八百三十四圆。如此一来,以九百一十七圆为中心,将它是本体价的两种含税价,以及它是含税价的两种本体价,总共四种价格都计算出来了,但整数只有加上8%消费税时的九百九十圆。扣掉8%的消费税,会是九百四十九圆多一点,原本以为是无条件进位到九百五十圆,但反过来验算,却差了一圆,不符合整数。

「嗯?嗯?嗯?等一下等一下。」

敦美又继续自顾自计算起来,八百三十四乘上一点零八,变成「900.72」。看到这个数字,我有些混乱起来。

「咦?怎么回事?」

「等一下。」

敦美把自己的伞交给我,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和自动笔,在空页画出简单的图解。

(插图001)

「含税和不含税,两边都不是整数——虽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以两边都是整数为前提来思考的话,以九百一十七圆为中心,检验四个数字后,找到了一个九百九十圆。可是,还有一个整数九百圆,这是因为最后乘的数字是8%,假设有些以外带为主的店,为了让外带时的价格是整数,会依此来设定本体价,九百圆的话,本体价就是八百三十四圆呢。可是如果在那家店选择内用,同一种商品,税率会变成10%,就刚好是九百一十七圆了。」

如果以九百一十七圆为起点,要算出九百圆,必须扣掉10%消费税,再加上8%消费税,十分复杂,因此有些难以理解。但若是以八百三十四圆为起点,外带是九百圆,内用就是九百一十七圆,状况变得极为简单明了。见我总算掌握图解的意义,敦美作出结论。

「照你的解释,九百九十圆不是实际支付的金额,而是情急之下算出不含税的九百一十七圆来回答,我觉得很牵强;但九百圆的东西内用,变成九百一十七圆,感觉就没那么不自然,也可以完整解释九百一十七圆这个神秘的数字。」

「简而言之,这就是垒大人今天在某处吃的午餐价格吧?所以也没办法买和垒大人一样的东西了。」

从地下一楼到地上五楼共六层楼之中,我们只粗略地看了店家数量较少的一楼和五楼,还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即将下午三点,假设现在就去敦美家,还有两小时半左右可以享乐。

然而敦美摇摇头。

「还有在胃里放进和垒大人一样的食物的可能性。」

看来她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垒大人花掉的九百一十七圆的用途。

因为应该是以外带为主的店,我们注意到三楼美食广场的摩斯汉堡,然而实际前往,我们发现摩斯汉堡采用外带内用均一价,所以结帐的时候,不可能出现九百一十七圆这样的零头。我们也大略看了一下美食广场其他店家的菜单,都没看到九百一十七圆的商品。

最后我们前往地下一楼,这里就像典型的百货公司地下楼,有许多贩卖便当、甜点、蛋糕等食品的店家,最里面则是私铁开的超市,无法内用,但超市的话,依据商品组合,也是有可能结出九百一十七圆这个数字。不过垒大人不太可能特地跑到中心的超市买东西,可以跳过占据地下一楼最大面积的商店,真是太好了。

附带一提,地下一楼不只有食品店,还有厨房用品店。虽然我没听过,不过是一家叫二一二厨房用品的品牌店,敦美不晓得是否忘不了想要买和垒大人一样的小物的初衷,先走进了那家店。

「像这个,感觉奥原学姊就会买。」

敦美指的店铺一角,陈列着以番茄酱闻名的台尔蒙(Del Monte Foods)的联名商品:围裙三千三百圆、环保购物袋一千六百五十圆、保鲜罐一千五百四十圆等等,价格反映出联名商品的附加价值。会用这种价格买这种东西的人,应该也只有小番茄了吧?庶民派的我这么想,但贴着保冷午餐盒二千七百五十圆标价的钩子上空空如也,显示被人买走了。

我们就像这样一路逛,最后来到了Mister Donut的中心地藏丘店。在地下一楼的食品店里,Mister Donut是唯一有内用区的店,不过也只有四个位子而已。约两公尺长的吧台被透明隔板隔成四区,变成每个人都对墙进食。

以外带为主,也可以内用,乍看之下符合条件,但看到贴在橱窗上的标价,我立刻判断这里也落空了。因为本体价格都是整数,但要让内用变成九百一十七圆,本体价格总计必须凑成八百三十四圆这种零碎的数字才行。每一样商品的个位数都是0,「多拿滋POP」这种小球状的点心是以五圆为单位,一颗三十五圆等,不管怎么相加,个位数都不会变成四圆。

我早早就要放弃时,敦美眼尖地发现了。

陈列着六种多拿滋POP的橱窗角落,贴着这样的广告:

多拿滋POP 八颗装 十六颗装 二十四颗装

¥二五○ 不含税 ¥四八二 ¥七○四

含税外带 ¥二七○ ¥五二○ ¥七六○

含税内用 ¥二七五 ¥五三○ ¥七七四

二十四颗装的多拿滋POP的不含税价格是七百零四圆!只要再加上一百三十圆,就可以凑成八百三十四圆了,然后这里有许多不含税价一百三十圆的甜甜圈!

现在是星期六的下午三点,可能是碰巧,橱窗前没有客人在排队。敦美走到橱窗前,告诉店员想要的商品。二十四颗装的多拿滋POP可以从六种里面挑选喜欢的口味,敦美要了六种各四颗,总共二十四颗。接着从不含税价一百三十圆的商品中,约十个选项里挑了巧克力甜甜圈。

店员俐落地将二十四颗装的多拿滋POP装进专用容器里,问是否要外带。

「我要内用。」

「呃,等一下,不用连这都一样吧?」

我反射性地劝阻,因为四个内用座位里,中间两个都坐了人。敦美在吃的时候,我要待在哪里才好?不,更重要的是,那么多颗她吃得完吗?

「啊,那我要外带……对了,内用的话是多少钱?」

店员操作收银机,回答:「九百一十七圆。」

敦美支付了外带的九百圆,露出喜悦的笑容。

我们回到地上楼层,从西口离开。敦美得提商品纸袋,还要撑伞,所以我替她拿书包。一次提两个书包,颇有重量,但我们每天都在锻炼握力,而且距离她家走路只要五分钟,还撑得住。

接下来三十分钟,敦美的房间弥漫着不同于平时的甜香。

敦美一边品尝,节奏明快地一颗颗吃掉六种多拿滋POP。多拿滋POP是约乒乓球大小的球状,和波堤甜甜圈口味一样,只不过是一口大小。六种口味当中,敦美似乎最喜欢天使奶油球。第二轮吃得比第一轮更久,总共吃了十二颗时,敦美的手停下来了。

「敦美,要是剩下来,我可要把它塞进别的地方啰?」

我模仿垒大人的口气说,敦美也来了劲,拿起老派球口味,犹豫了一下,放进口中,吃力地咀嚼着。六种里面,老派球和巧克力时尚球这两种口味表面粗糙,想到敦美是为了减少会痛的种类而吃,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勉强吃完第十三颗的时候,敦美难受地连叹好几口气,说:

「难怪会耗上一小时半。应该说,居然能花一小时半内用,垒大人果然厉害。」

「不不不,你还有吃午饭啊,而垒大人是把它当成午餐,空着肚子开始吃的,条件不一样。」

我这么说,主张敦美没必要全部吃完,因为我想要快点进入下一个阶段。

我不知道敦美对我是什么感情,但其实在我内心,已经萌生了将敦美视为敦美本人,感到爱恋的情绪。

自己主动的时候,我化身垒大人疼爱敦美,反过来轮到我被动时,虽然有一半当成是垒大人在爱我,但实际上爱抚着我的嘴唇和手指,都是敦美的。

想让敦美感到为难。想让敦美舔我。想让敦美高潮。

我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地飘向床铺。

然而敦美却好似意气用事起来,不肯从桌前离开。

「我说杏华,你还记得垒大人最后一次登板吗?」

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当然。」

「那,你记得垒大人投了几球吗?」

我无法正确地回答。敦美看着还剩下一半的多拿滋POP,说出答案。

「十八颗。第一个打者很难缠,在第八球四坏球保送。接下来的打者第一球就击中,内野高飞球,一出局。可是下一个打者在二坏零好下,击出投到正中央的第三球,一、二垒有人。下一名打者连四坏,变成一人出局,满垒。到这里投了十六球,再下一名打者,投出二坏零好时,垒大人被换下来了。」

敦美的记忆很正确,我的脑中历历在目地浮现出那年夏天的一页,敦美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读过的推理小说里,有个退出体育社团的女生角色,其中一个场面是,她说终于能尽情吃到饱了,结果也只吃得下这么一点。所以我猜想,垒大人是不是在垒球队现役的时候都很节制,现在退出社团,没必要维持体型了,想要尽情吃一次甜食,所以才做了这种鲁莽的挑战。而且因为是内用,没办法半途逃走——虽然吃不完带回家也可以,但结果全部吃完了——前提是书包里没有剩下的甜甜圈啦,不过应该是吃完了吧。我觉得如果是垒大人的话,一定办得到。我思考她毅力的来源是什么?然后想到了。那一天,垒大人理所当然应该想要拿下三人出局再换人的,还想要再让两个人出局。当然,也有可能一球就内野滚地球双杀,但不是那种靠运气的方式,想凭自己的力量再拿下两人出局的话——」

「还需要再两次三振,总共六球。」

「对,所以总共需要二十四球。就是留下了这样的遗憾,所以垒大人才会想要把这二十四颗球全部吃完,做出如此鲁莽的挑战。这么一想,我也想达成和垒大人一样的挑战。」

可是一看就知道敦美已经吃不下了,但我的话,甜甜圈应该可以解决。

「唉,敦美,今天是我扮演垒大人耶,所以我有必要和垒大人的胃同步吧?」

这似乎成了最后一击,敦美无力地垂下头,同时也兼作点头的动作。

「那,我不客气了。」

我在社群媒体上看到,「装甜点的另一个胃」的英文是「Additional stomach for sweets」,虽然不知道文法上对不对,但我自己很喜欢。我把它告诉敦美,然后说:

「你今天的午餐吃了菠萝面包还有什么?苹果派?也是甜面包嘛。所以你的甜点胃已经差不多满了吧?我应该可以把剩下的吃光,怎么样?多拿滋POP十一颗加上巧克力圈,超过一半呢。算一半的话,我给你四百五十圆好了。」

「不用了啦,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吃光才买的,你等于是在帮我消化,我不能跟你收钱——等一下!」

敦美突然喊道,拿起手机,又打开计算机了。

「你看!九百一十七圆乘以三倍——」

画面上显示「2751」这个四位数,但我还是不懂这有什么玄机。

「对了,我想起来了,奥原环奈学姊之所以叫环奈——」

这回敦美打开其他APP,画面里正在直播的偶像当中,刚好「小番茄」也在这个时段直播,敦美点开那一页。

框外的背景和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仔细一看,上面写着「HAPPY BIRTHDAY」,小番茄就坐在生日样式的画面里。敦美喃喃道:

「学姊是神无月出生的,所以叫环奈※。」

译注:神无月即阴历六月,神无的发音为「かんな/KANNA」,与奥原环奈的环奈(カンナ,KANNA)发音相同。

直播画面中的小番茄正在打开朋友赠送的礼物,传来窸窸窣窣的拆封声,包装里出现一个绿色的便当盒袋,上面大大地印刷着「DEL MONTE」,边缘的部分露出银色,似乎有保冷功能。

是卖完的保冷便当袋——两千七百五十圆。虽然也要看尾数怎么处理,但三个人平分,一个人是九百一十七圆。

高桥悠乃大小姐不方便,结城忍学姊也有事要先回家一趟,因此福永垒大人一个人先去中心,顺便吃午餐,然后挑选要送给小番茄的生日礼物。挑好时,刚好结城学姊来会合了。

便当袋是不错,可是居然要两千七百五十圆?只是拿来装便当的袋子耶——这么贵?

眼珠子上翻心算,再放下眼珠子:(我要付)九百一十七圆?

这下终于能够完全解释结城学姊的动作和台词了。

然后。

敦美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就此一动也不动。

看来今天已经没力气恩爱了。

不知为何,我有种被甩了的感觉,自暴自弃地把剩下的甜甜圈都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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