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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1月22日(周五)灭亡前夜的行尸——living dead——

你觉得,《希望》能孕生出什么?

与咲夜初遇时,四周飞舞着樱瓣。在那淡红色的樱雨中,我们订下了相恋的契约。

而,现在。

舍弃恋之《契约》,走上不同道路的我们,再次邂逅了。

住宅区。破坏的住宅。冬日庭院。

遭到天使袭击的母子,互相支撑着拼命想要逃跑。

而我与咲夜,就像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互相对视着。

沙沙,沙沙——

冰冷的雪发出着微小的声音,从空中不住落下。

就像老电视的画面一样,白色的雪花让咲夜的身影模糊了起来。

在朝阳穿过厚重的云照射下来的淡淡光亮下,对天使兵器的面孔,让我觉得就像雪之结晶一样凛然而冰冷。

不过,忽然——

咲夜的无表情动摇了。

虽然只是眉微微皱起,颊紧绷起来。但只这细微的变化,就让我明白她在犹豫。

「密……」

几度欲言又止的她,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和来夏同学一起离开了这里。可,为什么……。啊……,难道……」

咲夜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那眼微微张大的注视着我。

如果要为这变化加一个名字——

那一定是,《希望》。

「你们,回来了……?」

犹豫着的咲夜,稍稍向我靠了过来。雪之屏障横亘在我们之间。而她就像要打破那冰冷的隔阂似的,轻轻,伸出了自己颤抖的手。

「你会赶到天使出现的地方,是要和我一起……」

可——那伸出的手,落了下去。那没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一定是察觉到不是这样了吧。

这或许,是看到我就像抛弃被天使袭击的母子一样在边上旁观。

咲夜紧握起手,微咬起唇。

「密……」

细雪落在她纤弱的肩上。咲夜就像在害怕般颤抖着。

「来夏同学,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转过了身。

背对向那曾恋过的少女,走向飞雪的城市。

「密……!」

即使听到后面那悲痛般的呼唤,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我心中没有愧疚,我心中没有疼痛。

我明明,是确实爱着咲夜的。

可别说恋,我此刻甚至连些许眷恋……连些许动摇都感觉不到。

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冰冷的风吹过,摇动着我的发。我抬起头,望向被乌云覆盖着的天空,望向不断飞散雪花的那一端。

向那窃笑着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这边将我变为欧米加的可恶存在——向神,说道

「快点把世界给我毁灭啊……」

那之后,我也在继续履行着将走向灭亡的世界印入眼中的使命。

临城。风原市。商场屋顶。

「♪Imagines. Tomorrow when you are lost.」

翻过护栏,抱着单膝坐在楼顶边缘的我,哼唱着。

「♪The sun is lost. A star doesn’t twinkle.」

《Loves ,so that want to kill.》

“那个人”喜欢的歌乘着冰冷的风,微微飘向脚下的建筑。

从这十二层的商场屋顶上,能望到很远的地方。

风原市要比神代市要繁华,所以樱丘高中的学生们经常会到这里来玩。

初春来的时候复兴明明有进展的,不过现在却一点影子都没有。巨大的高楼就像遭到大地震什么一样,只留下地基被消灭,在站前的黄金地段上留下了无法理解的空地。

宽敞的道路角落中是废弃的破烂汽车,上面是用油漆喷涂的《所有人都去死吧》的涂鸦。这里,现在比神代市更为荒废。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横滨一样的废墟,化为混乱地带了吧。

「♪A breeze stops. The song of a little bird disappears.」

刺骨的北风呼啸而过。

我身上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烈烈成声。背后破败的游戏角上,一个空罐子在风中翻滚着。空罐撞到孩子们曾欢笑着的兔型电动玩具,发出着空洞的声音。

我抚着被风吹乱的发,继续眺望着脚下——忽然,全身一颤。这不是因为寒冷。是我感到了天使出现的前兆。

「♪I love you. If you are lost, the world is meaningless.」

我就是明白天使会出现,才会来到这里。

就像,死神一样。

「♪I love you. Loves ,so that want to kill.」

转眼间,黄昏色的天空中出现裂缝,天使降临了。

拥有六片冰柱般雪白翅膀的天使,漂浮在空中。而且那不是恐怖的怪物,而是美丽的女性身影。能力越是可怕的天使,容貌越像人类。所以这一定是上位天使。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天使充满悲伤的恸哭声回荡在破烂大楼群形成的山谷中。

是发觉天使出现了吧?很多人就像恐怖电影中的一个场面一样,从建筑中冲了出来。虽然这里已形同废墟,但还是有很多人生存着。

在我这里看起来如米粒般大小的人们,推搡着,磕磕绊绊的在路上奔逃。推开跑得慢的,踩过摔倒的女性,都在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那情景,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很恶心。

「…………想逃明明是没有意义的」

《大家都去死吧》。那车上的涂鸦,让我很是赞同。

眼中满是慈悲俯视着逃跑人们的天使,缓缓拍动起了自己如冰柱般尖细的翅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连空气都为之震动般的,咆哮了。

天使的恸哭,没有马上停止。

那不断加强,继续震荡着空气。

就在鼓膜麻木,开始感到疼痛时,声音,忽然消失了。

天使面前的建筑,就如沙城般顷刻崩溃。水泥墙壁与玻璃窗就像瞬间被风化掉,化作尘埃飘散而去。我不大清楚那原理,或许是强振动波一样的东西吧。

「那大楼……」

那天使破坏掉的建筑,我有印象。在那大楼八层,开着名为《甜品王国》的主题公园。是我与咲夜约会过的地方。那时正好在开什么《布丁节》,喜欢布丁的咲夜非常高兴。

而那有着回忆的地方,正在如沙粒般四散。

逃慢的人从大楼里冲了出来。可连惨叫都不及,便被卷入了不断而来的振动波。而他们,也与建筑一样,瞬间化为血色的烟雾消失了。

要是像过去一样开枪反抗天使,或许能救下其中几个。

要是像从前一样把自己身体的部分交给天使,它或许就会回去。

可,我只是,什么都不做的,继续望着那边。

将两栋大楼和众多人类变为尘埃的天使,再次用力拍动起那六片翅膀。

一道如聚光灯般的光下从天而降,将化为粒子的《回忆》与《生命》,化作螺旋状的漩涡卷上空中——

很快,消失不见了。

就像那里从没存在过一样,毫无痕迹。

不久,雪降了下来。

这是不冷之雪——是每当有什么被回收,就像那代价一样降下的《纸雪》。

沙沙,沙沙——

我伸手,接住了一片结晶。

慢慢,闭上了眼——

我不吃不睡,只是像被天使出现的预兆牵引着一样,将走向灭亡的世界印在眼中。饥饿超过限度后会在欧米加之力下痊愈。身体的污浊似乎也被看做不需要的东西,一起随着消失了。我除了那以外什么都不做,只是那样不断的,一味的注视着天使的行动。

在那样的日子里,日期感消失了。

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在一个刺骨寒冷的清晨。我踩着积雪把自行车推到自家院里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

「密……」

那是咲夜凛然的声音。不过,我却觉得里面带着些犹豫。

回过头的我,感到了极似耀眼般的强烈眩晕。

咲夜她,穿着学校的制服。手里还拿着书包。就在几个月前,这还是理所当然般的装束,可在学校封闭了的现在,让我觉得非常奇异。

「……有事吗?」

我在坏掉的门后问。

对天使兵器没有马上开口。那贴着创可贴的面微微绷起,缠满绷带的手紧紧的握着书包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没事的话,我就,」

「那、那个!」

一直沉默着的咲夜就像下定决心了一样深呼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中。

「……一起,去上学吧」

「上学……?你胡说什么。学校已经被封闭了吧」

「这,的确是,不过……」

在我反驳下似乎很害怕的咲夜手忙脚乱的道

「大家都决定要自习了。同学们都聚集到了学校。你想,今年的《高考》全部终止了吧?不过,明年说不定会再次举行的啊。所以大家就决定趁现在来学习。反正都是要学,还是大家在一起更开心的吧?同学们都回到了教室。高天原师傅和斑鸠老师也来了。所以——」

咲夜注视着我,再次道

「所以你也一起,来上学吧」

我,没有回答。

连真受不了你们都没有说。

大家聚在一起备考?你们太傻了吧。

就是大学,也几乎都像高中一样停课了。根本没有再开放的可能。再说,现在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让人筋疲力尽。要是有功夫自习,还是去找吃的更正经。不,说不定集体自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一起学习的时候,大家都笑着说觉得像回到城市变成这样之前一样呢。非常的开心。同学们都很想你。所、所以,密你也,」

「没用的」

「……呃?」

「自习根本是没用的。你说,明年大学说不定就会再开课?那根本不可能,你自己应该很清楚的吧」

「…………」

只要我没死,《世界灭亡》就不会结束。世界就不会有和平。

可作为欧米加的我,已经接受了毁灭的现实。

而作为ARICE的对天使兵器来杀我的咲夜,应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嘛,幸存下来的原同学们想怎么度过他们的余生,都是他们的自由。我无权指责。而且也不想扯上关系。

我决绝的对脸紧绷成冰冷的无表情注视着我的咲夜道

「我不去。我不做无用的事」

我本以为这样她会纠缠不休很麻烦,不过咲夜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是吗……。那也没什么。我不打算强拉你去」

她慢慢转过身。那是个不像个对天使兵器的,迟缓的动作。

「我毕竟只是你的同学。我来找你,只是因为这样」

咲夜缓缓向学校走去。

那转身离去的她,似乎说了什么。

虽然声音太小听不真切,不过我似乎听到咲夜说

——「不是没用」

自那天起,咲夜每天早上都会来找我。

她没有叫我。身穿制服的她,总是无表情的抬头望着我房间的窗。等了一会儿,就像还是不行吗似的轻叹口气,垂着肩去了。似乎是去学校。

「…………」

我在窗帘的阴影中,望着那逐渐远去的瘦弱背影。

是伤得很厉害吧?咲夜就像是保护着疼痛的腿一样,拖着腿走着。

而即使这样,她还是固执的继续上学。

而且,每天早上,竟然还会来等我。

这真是,真是,真是……

「……徒劳啊」

附近变为避难所的小学的操场上,搭满了帐篷和简易房。无家可归的人们就住在那里。

偶然经过那里的我耳中,忽然听到了一个很有朝气的声音。因为很耳熟,我不由的停下脚步,从操场的角落望向校园。

「呜喔,把那边拉紧!」

制服系在腰间,挽起T恤袖子的猿渡,正和幸存的同学们搭着帐篷。

口中不断呼出哈气的猿渡吼了起来。

「喂,笨蛋!就是你小子,大崎!你也拉太紧了吧!」

那位足球部的壮汉紧拽着帐篷的绳索回吼道

「是你小子说拉紧的吧!」

「凡事都有个限度的啊!就你来说,要像对女孩子一样温柔的拉啊!」

曾是别班的女生笑着插口道

「不要什么都用H比喻来说啊!」

同学们嬉笑着搭着帐篷。而失去家的孤儿和失去家人的老人们,很高兴的望着那情景,在给他们加油。

《世界灭亡》的速度在不断加快。

养育我的城市,正一刻不停的赶往最后的瞬间。

一个时期内,抢劫事件频繁发生,人们陷入了恐慌状态。神代市甚至一时看到了生物学灭亡前到来的社会学灭亡。

但现在,人们的心不可思议的没有枯竭。

那与放弃还不同——遇到空前大灾的人们就像团结起来一样,让《平稳》与《活力》开始充满在城市中。

人类之所以能在地球上如此繁荣,就是在拥有高智商的同时还拥有《适应性》。

——过去,我似乎在什么书上读到过这样的话。而神代市的人们,此刻或许就像印证着那话一样,开始与不断加速的世界灭亡共存了。

通货膨胀急剧增大导致货币经济崩溃。人们陷入了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能等待临时政府救济的状态。不,明明就连那也难以期待的,可幸存的人们自觉起来让治安逐渐恢复了。

高天原家不只在投放自己的财产,还将权利用到极限收集到的生活物资分给了大众,让大家互相帮助生活在最后的时间里。

「好了,还有一点!加油啊!」

猿渡鼓励着大家。他似乎变成个青年团般组织里的头领一样。不过本就生在寺院与各个施主都很熟悉的他,似乎很适合这角色。虽然还是一样轻浮,但他还是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不久,帐篷搭了起来。那是个破破烂烂,只有塑料布撑起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已洗不掉,上面还带着血迹一样的污渍。

『呜喔——!』

同学们望着如此难看的帐篷,高兴的欢呼了起来。都拍着手欢笑着。而在旁观看的人们也为他们鼓起了掌。

「各位,辛苦了!今天的食物也平安得到了喔!」

系着围裙,就像卖车站便当的小贩一样提着大箱子的雪村——不,猿渡珊瑚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到有吃的,同学们的欢呼声更是高涨了。

都叫嚷着「我肚子都饿瘪了啊!」「从昨天晚上就什么都没吃了!」什么的,向箱子里看去。

「喂,急什么急!每个人都有!」雪村叫过,笑着转向老人们道,

「啊,楼梯口那边也有发,排在那里也可以!」

不过与满脸欢喜的同学们相反,猿渡却是一脸着急的冲到了珊瑚身边。

「笨蛋,你怎么能拿这么重的东西!都已经有孩子了啊!」

珊瑚的肚子现在已经微凸。不过,她挥着手笑道

「啊哈哈!猴子,你太紧张了啦。这种小活儿根本没事的」

「我不觉得没事!这种事情都交给我!」

猿渡强硬的夺过珊瑚手中的箱子,自己抱了起来。

「谢、谢谢」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到一边的珊瑚,猿渡竖起了大拇指。

「不用谢,亲我一下就可以!」

「啊,喂!胡说什么!不要说这么难为情的话!」

听着这对话,周围的同学们都笑了出来。

「哈哈~猿渡夫妻剧场又开演了啊」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不要再显摆了啊!」「还没吃肚子就饱了啊!」「我也想要个老婆!」

满脸通红的珊瑚大叫着「不许说猿渡夫妻」,从围裙下抽出了纸剑。凶狠的追打起同学们。

「都说了你不能跑的啊!珊瑚!」

猿渡担心的叫着追在她后面。

而望着他们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

我,无言的离开了那里。

就算见到他们,我心中也没有特别的感想和感慨。

一定——我想。

就是在猿渡他们被天使回收的时候,我也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吧。

恐怕,就是到那时,我的心还是一片死水。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我在城里的,不过高天原学姐闯进我家来了。

夜。我家。我的房间。

「呦,西德。打扰了啊」

身穿黑色和服的高天原A,从二楼窗户跳了进来。她手提着大大的油灯,让我房间久违的亮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啊。我还以为你已经疏散,过上幸福的生活了……不过你回来也该告诉我一声啊」

学姐将灯放到桌上,柔声问道

「有好好吃饭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嗯?」

不过,这么说的高天原学姐,脸色也并不好看。明显带着疲惫。这或许是因为她在利用高天原家的权利,为确保粮食和维持治安在不停奔忙吧。

但这,也都与我无关。

「能回去吗。我没心情和你说话」

「好啦,不要这么说啊。我和你不是朋友嘛。听我说说啊」

学姐自顾自的坐到我旁边,那右腿上的银色假肢就像压到什么一样发出着声音。

「可恶,太冷害的我伤又痛了」

学姐抚着和服下的腿,望向了房间的墙壁。那上面,是来夏在疏散前夜写下的话:

《绝对要幸福!》

「直到疏散之前,你都是在这里和萌月生活的啊……」

恋爱原理主义者的肩沉了下去。

「萌月的事……很遗憾啊。你会窝在这里这样消沉……就是那回事吧?」

我。没有回答。

而似乎从这沉默中理解了一切的学姐大叹了口气,道

「我很希望西德你能幸福。毕竟你一直在为那毫无结果的恋痛苦着」

学姐的目光就像体恤着我一样看了过来,

「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只要我能办到,无论什么都可以。是要弄点好吃的吗?还是……怎么样?和我一起H一下。那说不定能让心情好起来喔?」

学姐俯身靠了过来,一副尽在自己意料中般的露出了微笑。

「不管再怎么失落,只要吃饱了就会没事。要是想着那些方面,也没什么问题的。好了,今天是特别服务。让我来陪你玩那青春游戏吧」

她拉起我的手,用力压在自己的胸部上。即使隔着厚厚的和服,那无比柔软的触感依然从手上传了过来。

我,无言的甩开了那手。

「干什么啊,真是冷淡。这可是对我为所欲为的好机会喔」

「……既然你说什么都愿意听,那能马上给我回去吗。而且请不要再管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学姐就像靠墙坐在床上的我一样,也坐了过来。望向那恐怕不会再次点亮的灯,道

「……与爱人别离是痛苦的。甚至被算作八苦之一。历史上有无数人尝到过同样的痛苦。不过,他们都挺了过来,都活下来了。现在很痛苦吧,但你也一定会挺过去的。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啊」

学姐说着对我笑了。那是一反常态的柔和的笑。

「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打起精神。但至少,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啊。捏造已逝之人的话语或许很卑鄙,不过我想萌月肯定不希望见到这样的西德」

……学姐。你想错了啊。

我痛苦并不是由于失去来夏。

我所在意的,并不是那个。

「好了,西德!抬起头,看着前边!」

高天原学姐伸指托住我的下巴,向上抬了起来。

「不管有多痛苦,太阳都会升起来的」

我,再一次甩去了学姐的手。

「……不要再这样。你让我乐观又能怎么样?」

「悲观也是毫无用处的吧?所以不是只有注视《未来》了吗」

「学姐你看到的不是《未来》,只不过是《妄想》。世界最终只有毁灭。这是命运」

「哈,《命运》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我以前也曾那么想的。不过在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呢」

笑容,从学姐脸上消失了。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不由避开那目光,道

「不过,我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无法改变的《命运》是的确存在的……明白抗拒只会得到痛苦……」

呵,学姐理解了似地点了下头,道

「看来是伤得相当严重啊。说不定,这是受了致命的打击。西德,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具《行尸》。你的身虽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振作的兆头,我还想着像平时一样狠揍你一顿,把你从这里拖出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没用的啊」

唉,学姐说着叹了口气。在没有暖气的房间中,那气息化为了雪白的烟雾。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那个。

在高天原学姐的颈上,有块小小的淤痕。

……吻痕?

注意到我目光的恋爱原理主义者,很难为情的用手遮住了那。

「……明显吗?」

「没……」

「不要误会啊?这不是我情愿的。有了老头儿虽然开着超市,却把很多粮食都藏了起来。而他表示提供食物的要求就是……我的身体。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天原家现在也衰败了啊」

学姐高声笑了起来。

「所以,我就和那色老头睡了」

那逞强般异常尴尬的笑声,回响在我昏暗的房间中。

不久,学姐就像觉得徒然一样,不再笑了。她注视着自己的脚尖道

「……我本来是打算在遇到真命天子之前守住纯洁的……。看来预定有些偏差了啊」

虽然她那么伟大对别人作着爱的说教,但我知道学姐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并且我知道,她非常厌恶那种无爱的行为。

「不过,得到两天份的粮食也算不错吧」

学姐会一脸疲惫,是因为发生了那,吗……?

「学姐……。你为什么要做到如此?抵抗根本没有意义的吧?到最后,所有人,都要去死的」

「可,这样就又能再多活几天了啊。只这样就是有意义的。好比《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可是只在一周就陷入无惧死亡的恋情的啊——嘿!」

学姐就像给自己鼓劲一样,强打起精神向下一压,借着床垫的反动站了起来。挺起那巨胸对我一眨眼。

「所以,我想活下去。也想让大家也都活下去。并且,你也是一样,西德」

她说着跨过窗,看向油灯道

「那给你了。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会更丧气的。我走了,会再来的」

「请别再来了」

「我会再来的。拜」

学姐从二层的窗中,离去了。

独自留在房中的我——望着油灯。望着那玻璃罩中摇曳着火苗。

我就像要避开光亮一样,闭上了眼。

仅是这样,世界就又被封锁在了黑暗中。

密布在我内心的黑暗,依然深沉,依然保持着平静。我已经,听不进高天原学姐的话了。

只要我为了将走向毁灭的城市印入眼中,就无可避免的会看到咲夜。她在为保护城市而奔赴天使的所在。我们相遇也可说是必然。

神代市。海边。雪中的大海。

那夜,对天使兵器比我更早的赶到了天使出没的地方。

当我赶到时,她正好刚刚消灭了天使。那天使消散时的美丽光粒就飘舞在她周围。

咲夜就像挥去血迹一样一抖大剑。雪片和光粒,都随着美丽的飞散开来。

她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的,凛然的站在那里。

不过,我只看一眼,就明白刚刚咲夜陷入了苦战。

那臂与腿上负了新伤,正不住留着鲜血。肩膀不住起伏。不知是不是在强忍痛楚,那眉也微微拧了起来——或许是连战的疲劳与伤痛,让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战斗了吧。

「…………啊」

咲夜发现了我。

那眼只一瞬惊讶的大张开来。不过,马上又回复了无表情。她紧闭着口,走向这边。

简直就像没看到我一样,从旁边走了过去。

她也已经理解了。

理解到我已经甘心接受灭亡了。

我们,只是无言的,擦身而过。

平稳的涛声与对天使兵器踏沙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

不过,忽然——

咲夜的脚步声中断了。紧跟着是扑嗵的沉重的声音。

我转过头,只见咲夜的膝已经跪倒在沙滩上。她似乎是忍受不住痛楚,跪了下去。那侧腹部还能看到青黑色的淤青。

「……呜呜……」

冰冷的雪,沉积在轻呻吟的咲夜那纤弱的肩上。

但即使看到她这副惨状,我也依然站在原地。

如果是刚与她相遇时的我,此时一定在心中找着不能让刚得到的《道具》坏掉什么的借口冲上去帮她了吧。

但,现在,别说跑上去,就连伸手我都没想过。

只是,从口中,说出了一句话。

「……咲夜」

「…………」

「你不要再做徒劳的事了啊」

听到这,咲夜的肩微微颤动了起来。

「这世界将要毁灭。就是消灭天使也是枉然。你只会受伤。只会痛苦。但却什么都保护不住的啊」

咲夜无言的紧咬着牙。手捂住腹部的淤青,竭力想站起来。

可,那膝再次软倒在了沙滩上。疼痛,已经让她无法站起来了。

咲夜不甘的咬着唇,道

「……徒……劳」

「……呃?」

「才不是徒劳」

她将大剑插入沙滩,就像用那当杖一样,奋力要站起来。

「才不是徒劳。保护城市,上学,那都不是徒劳……。而把这些不是徒劳教给我的——就是密你啊?」

痛苦,让那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可,咲夜仍是以不输给呼啸的海风的声音,拼命继续说着。就像要把积压在胸中的感情倾泻出来一样。

「曾是个对天使兵器的我一无所有。而你,给了那样的我无数珍贵的东西。让我认识善良的人们,让我拥有快乐的回忆,让我过上幸福的日常……!」

刚转学到这里时,咲夜曾断言上学与同学们嬉闹那些都是完全无意义的。甚至在为《这世界已经没有做那种事的时间了!》而愤怒。

可,与我和同学们度过的几个月,改变了她。

「一切终究会毁灭,根本没用。那些都与我无关!」

同咲夜一同度过的日子,一瞬在我脑中浮现了出来。

一同约会时的她,是那么清纯而可爱。

在和同学们一起准备学园祭时,她是那么快乐。

在我们携手消灭天使后,咲夜露出了充实的笑容。

她,已经找回了与自己年龄相符的女孩儿所该拥有的《日常》。

不住摇晃着站立起来的咲夜,瞪向了我。

「这城里充满了《珍贵》之物。所以,我想保护这里!即使只能延长一分,只能延长一秒,我也要保护这里!」

那栖息着强烈决意的目光与话语,

「这绝对,不是徒劳!」

击穿了我的心。

可。

可。

可。

我,没有任何感觉——

心,依旧是潭死水。

「是吗。那,随便你了」

我转身要离去。

「……等、等等!」

咲夜那拼命要追上我般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只见咲夜就像个挨过骂的小狗一样肩不住颤抖着。

「那、那个……」

她犹豫着不住咬起自己的唇,思索着话语。

「我不善于恋爱……但我隐约,明白这样对失去来夏的你来说很过分。因此,我不想强求……」

「…………」

「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去上学吧?」

见我沉默,咲夜慌忙补充道

「密现在看起来很痛苦。但要是和大家在一起,说不定会恢复的」

「我没有痛苦」

听我这么断言,咲夜很抱歉的垂下头,小声道歉着。

「那个……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我没想再拥有同学以上的关系。所以你……也不要妨碍我保护城市」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道

「随便你」

「最后,还是如我所料啊」

一月末。神代市。学校附近的公园。

当我坐在长椅上望着从空中如聚光灯一样倾注而下的光柱时,突然,有人对我说话了。

一个身穿红色法衣的少年靠在冬季枯萎的樱树上。那是最初的人类,亚当。

我侧目瞥了他一眼,将目光转了回来。时至今日,当初他破坏城市时心中的那种要杀死他的冲动,早已消失。

「我应该说过的。『接受《神之计划》吧。反抗只会让你痛苦』」

「……我记得」

我拉紧自己的黑色风衣,目光沿从天而降的光柱向上看去。望着破烂的房屋,满身伤痕的人们升上天空。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已经不反抗了」

「呵呵呵……」

亚当笑了出来。

「你能明白我真高兴」

被破坏的东西都被吸入空中——不久,《纸雪》下了起来。

确认过城市又向毁灭接近一步的我,无言的站起身,拉紧风衣,走向《纸雪》中的夜路。

「欧米加」

亚当在后面叫住了我。

「你似乎是接受了《命运》,不过,还存在着反抗世界灭亡的存在。ARICE唯一的幸存者似乎还在消灭天使」

「……这怎么?」

「我决定要排除她。如果是现在的咲夜,应该很简单就能杀掉。没关系吧?」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心,果然还是一片平静。再强烈的风也再无法在动其分毫。

我没有回头,答道

「随便你」

谁会死都与我无关。

因为我,已经,死了。

我的心,已经随着来夏,一起死了。

在无法抗拒的《命运》前,

《希望》只能诞生出《绝望》。

所以,我,将心中只抱持《绝望》,活在逐渐走向毁灭的世界中。

【距毕业还有47天】

DoomsdayⅠ ——三月十日 椎堂微

某乡下小镇。别说是长椅,就连个屋顶都没有的无人车站。

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椎堂微,坐在水泥月台边晃着脚等待着列车。

蓝天。白云。春天的微风,轻柔的抚着她的发。

眼前,是生满春日野花的田野。明明是车站前,却没有一栋大楼。只能远远望到一幢似能酝酿出《很久以前》那种故事的老宅。

一家小猫,就像在助长着这悠闲的气氛一样,不慌不忙的走在微脚下的铁轨上。

微,最~~~~~~~~~~~~~~~~~~~~~~~~~~~~~~~讨厌这种风景。

这和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差距太大了。

好想回去。好想见哥哥。

她就满心这种想法的生活着。

最近天使极少出现。世界很和平。明明没必要疏散到这种乡下来的啊!

因为不堪这种想法,自己已经割腕好几次了。妈妈也为此非常生气,不过——

「♪Imagines. Tomorrow when you are lost.」

今天,微久违的心情很好。是不禁会哼歌出来的兴奋。

这,是哥哥经常唱的歌。

曲名微不知道。因为后面的歌词也不知道,所以都是随意的用「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什么的来代替。

而心情好的理由——微轻轻拉起了长裙的下摆。

樱瓣,在纯白的裙上描绘出了淡红色的水滴。

前一阵只是刚刚吐芽的樱花,竟然在几天前同时盛开了。

按叔叔的话说,这似乎是《错季》。

栽种在无人车站月台后面的樱树也都已盛开,每有春风吹过,樱色之雨就会飞落而下。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这碧空下的樱,非常的美,已经足够让微郁闷的心情放松下来了。

不过要是和哥哥一起赏花的话,微会更高兴的喔……?

「喂,为什么哼的是『喵』啊!一般都是『啦』吧!」

一个从铁道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微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而阴郁的心情开始密布在心上。

「我可不想什么都让你挑毛病喔?再说,悄悄偷听微哼歌很讨人厌喔?」

微说着瞪向了声音的主人。

一个面微黑,个自很高的少年一脸惊讶的站在那里。那刺头,贴在脸上的创可贴都让微觉得不舒服。而天还冷却穿着T恤配牛仔短裤的样子更是让微生气。或许是因为笨才不会感冒的吧。

「不要说讨人厌啊。你那么高兴的唱着歌,不管是谁路过都会听的」

月台很高,不过少年轻轻一跃就坐到了微旁边。

冒火。

「……微没同意过你让坐在微旁边的吧?」

「有必要什么都需要你的许可吗?再说这是公共设施」

「亏你是个孩子还那么多歪理喔?微说过这里不能坐了,赶快走开不就好了喔?」

「别叫我孩子。我可是有高广这名字的。而且,要说小孩子,小微你才更像吧。怎么看都只比我年纪小」

冒火冒火。

「微可是比你大好几岁的喔?不过是个中一的,就对高二的微这么说话吗?」

「学校都关闭好长时间了。而且现在和学年根本无关吧。再说小微看起来只不过像个小学二年级的」

冒火冒火冒火冒火冒火。

「说话时要尊重年长者的喔?」

微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不过高广毫不害怕的嘿嘿笑着。

啊受不了了,我真的生气了!

微非~~~~~~~~~~~常讨厌这个叔叔家的表弟。

从疏散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不知为什么的总是缠着微。不停说着「不好好吃饭长不大的喔」「你有朋友吗?」什么的。他肯定是知道微个子小,没什么朋友,在取笑我。真是烦透了。

「樱花全开了啊。不过,怎么会这时候就开呢?这一带很冷,一般不到四月是不应该开的啊」

高广手抱在头后,若无其事的向微搭着话。

他没发现微生气了吗?微觉得不会察言观色的男孩子,可是最差劲的喔?

不过一无视他,表弟就呜啊~,一副臭相的叹了口气道

「小微,你每天都坐在这种地方不觉得腻吗」

「……这不是腻不腻的问题喔?微只是在等电车来喔?」

微说着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运行时间表。那贴在一片空白的时间表上写有『停运』的纸,已经在雨的侵蚀下皱巴巴的了。

「你就是等再久,电车也不会来的啊。我听说车库被破坏,车辆都被回收了。而且定金家的司机大叔也死了啊」

「…………」

高广咪咪咪咪的逗了会儿走在铁道上的猫,道

「我说,你就不要再等了。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就一直住我家吧」

「……不行的喔?微不管怎样都要回哥哥身边的喔?」

「唉……又是《哥哥》啊」

猫一家警惕着接近了过来。高广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向猫扔了过去。

大猫就像要保护小猫一样身上的毛倒竖了起来。不过一注意到扔过去的是什么,马上高兴的扑了过去。

表弟扔过去的,是个大鱼干。

那竟然会把鱼干直接装在牛仔裤口袋里的神经,让微很不适应。不只会沾上味道,还很脏。

高广望着嚼着鱼干的小猫,张口道

「呐,你要是那么想见哥哥的话……我可以当小微你的哥哥啊」

「哈啊?你是笨蛋吗?一个小毛头,怎么可能当得了微的哥哥?我哥哥,可是好帅好帅的人喔!?高广你这样的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喔!?」

每当微夸哥哥时,表弟都是一脸不高兴。

「小毛头是什么意思啊!我可是好心好意担心你的!你这兄控!」

「就是的喔?微是兄控的喔!?兄控有什么不好吗!?」

「当真是啊,好恶心」

「才不恶心的喔!?对微来说,这就像赞美一样的喔!?」

微从月台上跳下,沿铁路走了起来。

「因为那就是说喜欢一个人到痴迷的地步了喔!?」

她踩着沙石,跳过枕木,快步向前走去。被鱼干留下的猫们,注意到接近的微飞快的跳到了一旁。

「啊,喂!你要去哪儿啊!」

「电车不来,微就走着回去喔!?」

「……东京可是在反方向啊」

骨碌——微原地一转身,回到了铁轨上。

就像特快列车一样,要从坐在月台上的高广前疾奔而过。

跳到铁道上的表弟,抓住了微的手。微想甩掉,可他抓的很紧,怎么都甩不开。

「等,等等啊!」

「放开喔!?阻止也是没用的喔!?」

「不,不是啊……!」

高广发出了胆怯的声音。微看向他目光所示的地方,也惊呆了。

在遥远的铁路尽头——哥哥家那边方位的蓝天,出现了裂缝。

而且在以极可怕的势头,蔓延向整个天空。

「那是,什么啊……」

微本能的感觉到。

这该不是哥哥,出什么事了吧……

「我一定要去……要到哥哥身边去……!!」

微甩开高广的手,跌跌撞撞的沿铁路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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