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多瑠的宅邸位于阿卡法旧王都——卡山的城郊。
这座宅邸是白墙黑瓦的东乎瑠风格,中庭是由阿卡法园艺师所打造的花园,因此面对那里的窗总是敞开着,让傍晚的微风送来阵阵花香。
从悠然横跨草原的大河——马哈鲁所引来的小溪发出潺潺轻响,滋润整座庭园。
马柯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出神地望着被黄昏染成一片淡紫色的庭院。
他听见赫萨尔平静的呼吸声。刚刚赫萨尔还勉强睁着眼睛,现在早已窝在椅子里沉沉睡去。
(……这也难怪。)
昨天凌晨出发去盐矿,却婉拒了与多瑠邀请他们留在宅邸休息的好意,回到位于领都卡山的医院后,便开始检查遗体。
到达医院时,遗体已经送来。长年担任赫萨尔助手、晚上也跟他同床共枕的米拉儿,正在几位帮手的协助下进行初步处理。
「小人物的巢居」,赫萨尔的医院有个很不像医院的名字。这是在王幡侯的特别准许下建造的设施,共有治疗院和三幢研究馆,还有赫萨尔和助手们的居处。来到这个地方时,赫萨尔几乎天天都窝在里头。
赫萨尔一到医院,马上前往放置遗体的研究馆,只见前来迎接的米拉儿抓住他的手肘,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餐厅。
助手们已经吃过晚餐,餐厅里空荡无人。米拉儿点起暖炉,把锅子放在炉灰旁,好维持晚餐——炖牛肉和洋葱的温度。
赫萨尔一边饮用加蜜的茶,一边咀嚼炖得极软嫩、入口即化的肉,脸上终于渐渐恢复血色。看到这样的他,马柯康深深觉得,赫萨尔身边的确不能没有米拉儿这个女人。
比赫萨尔长三岁的米拉儿身形娇小圆润,虽算不上美女,却能像姊姊一样,既轻松又极具耐性地应付脾气偶尔有些别扭的赫萨尔。
米拉儿虽然是欧塔瓦尔人,但只是一介平民,跟「神圣者」赫萨尔的身份可说是天差地别;尽管如此,只要她认为这么做对赫萨尔不好,一样会毫不客气地责备他、表达意见。
可能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人觉得轻松吧。只要和米拉儿在一起,赫萨尔就彷佛卸下面具般自在。
但昨晚这两人可没那个闲功夫放松。
赫萨尔知道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才行,满心焦急;米拉儿也不像平时的模样,整个人亢奋不已,就连把炖菜送进口中的时候,也一直说个不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但这些话语实在太艰深,马柯康完全跟不上。听起来,两人与其担心黑狼热再次蔓延,更像是期待已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一样,这让马柯康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明知道会被两人取笑,还是试着问他们为何这么兴奋。
果然,嘴巴不饶人的赫萨尔只丢下一句「说了你也不懂」。一旁的米拉儿帮赫萨尔斟满茶后说:
「其实你说不定更能了解。」
她继续说明。
「人会怕鬼,是因为鬼难以捉摸吧?如果鬼有身体、又能抓得到,一定没人觉得害怕。疾病也一样。只要能掌握全貌,就能找出对应的方法。」
米拉儿眼中闪着灿烂的光芒。
「经过两百五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终于能取得感染黑狼热的人类遗体,这当然值得兴奋啊!啊,我等不及了!真想快点跟深学院创药部门的人一起拟定计画,开始创药工作。」
「创药……可以从尸体提炼出药吗?」
米拉儿企图回答,却面露难色。
「要跟你说明这一点确实有点困难……不过没有错。简单来说,这些遗体是有可能制作出三种药的宝物呢!」
「什么!三种,这么多?」
「没有错。从这些感染黑狼热而过世的遗体中,说不定能找到黑狼热的病素;如果能找到病素,或许就能减弱或杀死这些病素,制作出『弱毒药』。要是能做出『弱毒药』就太好了。因为这么一来,就可以预防这种病的发作。
「再来,如果手中有黑狼热的病素,就能寻找具有抑制或杀死这些病素药效的材料,做出『抗病素药』。
「不只如此。那些感染了黑狼热的人,体内有可能为了抵抗黑狼热的病素而制造出特殊的东西,我们称它为『抗病素体』。如果能顺利采取这些成分,说不定可以制造出具备抵抗黑狼热病素能力的『血浆体药』。」
马柯康皱起眉头。
「可是……那些人就是输给黑狼热才会死的吧?也就是说,这些人身上的『抗病素体』根本没发挥作用啊!」
米拉儿像是受到惊吓般,瞪大了双眼。
「喔?真是出乎我意料,问得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不该那样说话的。不好意思。」
「……无所谓啦。」
「不过你真的问到重点了。制药的时候,比起对病人来说有没有用,更重要的问题是,这是由别人的身体所产生的东西。总之,用别人的『抗病素体』所制作的药,效果很有限。就算一定程度上有预防发作、抑制症状的功能——比方说,如果施打过这种药剂而存活下来的人再度被咬,能不能完全避免发病?老实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有一定的效果吧。」
米拉儿的眼睛里泛着大海般的光芒。
「如果用曾罹患黑狼热,但没有死,而且顺利康复的人的血来制造『血浆体药』,治疗效果绝对比用这些遗体制造的『血浆体药』更高。但就算这样,治疗效果或效果的持续时间还是有限的。」
原来如此,所以那时候赫萨尔才会问能不能追到「独角」的首领啊。马柯康一边回想,一边打量着眼前流露出少女般梦幻表情的米拉儿。
「……但是不管药能不能做成,你接触的对手可是黑狼热啊。不觉得可怕吗?」
米拉儿开朗地笑了。
「当然怕啊。但是我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大敌;而且不是听别人说,是真的能亲手接触到身体的大敌耶。真是太兴奋了!」
赫萨尔努努嘴,扬起眉。
「听到了吗,马柯康。『真正的勇者』所说的就是这种人。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还像个男子汉呢。」
米拉儿只轻哼一声,没搭理赫萨尔的玩笑话。好了,吃饱了就开始吧。米拉儿这么说着,再度抓住赫萨尔的手肘,但这回则是把他拖往研究馆的方向。
之后的工作状况如何,马柯康就不清楚了,但看来赫萨尔整夜没睡。
接到与多瑠传来的口信,要赫萨尔今天下午去宅邸一趟时,他一脸麻烦地对马柯康说「不如你去看看就好」。马柯康好不容易才说服少主,把他带了过来。现在想想,应该随便找个身体不适之类的里由搪塞与多瑠,让赫萨尔好好休息才对。
旁边的大圆桌上放着切得厚厚的大块糕点,还摆好了香气馥郁的茶。
马柯康吃得干干净净,但赫萨尔只啜了几口茶,没碰那些糕点。
从刚刚就一直听见「咻」的尖锐鸟叫声,现在那声音渐渐接近,终于来到窗户下方。
赫萨尔身体一抖,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发现那叫醒自己的鸟叫声后,他揉着眼睛苦笑。
赫萨尔和马柯康探出身子,往窗下看。
一名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手里拎着大鸟笼走着。那是与多瑠的次子。
「绪利武少爷?」
赫萨尔打了招呼,少年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赫萨尔两人,脸色倏然涨红。
这孩子身上流着东乎瑠和阿卡法两个民族的血,大概因为是黑发的关系,昨晚匆匆一瞥间,觉得东乎瑠的基因较强势;不过现在近距离看他,从那遗传自母亲的眼睛和高挺鼻梁,很明显可以看出有阿卡法王族的血统。
赫萨尔对绪利武露出微笑。
「那是什么鸟?」赫萨尔问道。
少年红着脸回答:
「是敏纳耳。」
喔。马柯康忍不住探出身子。
敏纳耳是种只要经过巧妙训练,就能唱出美妙歌声的鸟,在阿卡法经常举办这种鸟的歌唱比赛。想起父亲努力教敏纳耳唱歌的样子,马柯康不觉露出笑容。
「真是只不错的敏纳耳。不过要教它唱歌不容易吧。」
少年依然红着脸,点点头。大概是被客人叫住而感到紧张吧,一看就知道他很想快点离开这里。马柯康有点不忍心。
「真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快带它回鸟舍吧。」
说完之后,绪利武好像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行礼,快步离开。
「……这感觉真奇妙。」
马柯康低声说着。
「他长得和与多瑠大人一模一样,但是耳朵和鼻子又有阿卡法王的影子……」
赫萨尔撇撇嘴。
「对你来说,感觉应该很复杂吧。」
赫萨尔的语气让马柯康很不舒服,他看向少主,反问:
「那您又怎么样呢?」
赫萨尔打着呵欠。
「如果要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大概得说到天亮了吧。」
马柯康正想回嘴,突然听到敲门声。
赫萨尔应声后,房门打开,与多瑠走了进来。
跟在他背后的佣人手里捧着放了酒壶和酒杯的托盘,把斟满酒的酒杯放在餐桌后,便行了一礼离开房间。
与多瑠在赫萨尔对面坐下,拿起酒杯,也邀两人拿起酒杯。
三人举杯干了酒,与多瑠认真地看着赫萨尔的脸。
「……还好吗?您的脸色看来很糟。」
赫萨尔苦笑着。
「不要紧。只是睡眠不足而已。并没有因为接触遗体而罹患黑狼热,还请放心。」
与多瑠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板起脸来。
「怎么样?目前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没有。还早呢。」
赫萨尔摇摇手。
「昨天一时失言,说能够锁定病名,不过目前可见的纪录毕竟只有那古文书,现在得先排除其他疾病的可能性才行。」
「原来如此……在您工作时特地请您来一趟,真是十分抱歉。其实,昨天晚上我派快马送给父亲和兄长的信有了回音。」
与多瑠说,幸好前往遥远王都参加御前会议的王幡侯和兄长迂多瑠还在卡山的下一个驿站。
「父亲和兄长也都了解事态相当严重。我孤陋寡闻,什么都不知情,但看来父亲和兄长都知道黑狼热的可怕。他们说,要是一步走偏,就可能铸成大错,要我跟赫萨尔好好商量,务必谨慎处理。」
赫萨尔点点头。
「只要我办得到的事,自当尽力而为。如果令尊允许,我想将发病消息送到圣领,采取最适当的因应方式;但在此之前,我想先了解王幡侯的意愿,因此目前还没有通知。」
一旦发生疫病的消息传出去,可能会导致民心动摇,也会成为引发敌军侵略的要因。这类消息的处理务必慎重。不过听了赫萨尔的话,与多瑠微笑着说:
「站在我的立场,我愿意全面协助欧塔瓦尔。毕竟这对我们来说,是种未知的疾病。吕那师的想法也跟我一样,他说,关于黑狼热的大小事,都请先询问过赫萨尔大人的看法。」
赫萨尔眨了眨眼。
「是吗?那真是太感激了。」
「我已经问过父亲的意思。事关重大,的确不能不告知宫廷祭司医团,除了那边,父亲他们也会去刺探皇帝的想法。父亲要我依照赫萨尔大人的意思行动,向欧塔瓦尔深学院的贤者们求教。接下来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赫萨尔的脸上慢慢浮现笑容。
「是吗?不亏是王幡侯,行事果断。」
与多瑠苦笑:
「是啊。父亲这些方面一点也不显老。我也该好好向他学习。」
说着,与多瑠收起笑容。
「不过,为什么疫病会突然开始蔓延?父亲和兄长也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父亲在信上说,过去两百多年从没听过黑狼热发生,这是怎么回事?」
赫萨尔点点头。
「令尊说得没错。正确来说,最近一次有纪录的大流行是两百四十七年前那次,自此便没有流行的记载。在那之后,或许也有人罹患过,但至少没有一次死掉数十人的案例。」
与多瑠皱着眉头。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呢?」
赫萨尔用细瘦的手指慢慢抚着下巴。
「还不清楚。如果继续调查的话,可能会找到原因……但疫病这种东西原本就存在许多不可思议的因素。可能在某个时期突然大流行、造成大量死亡,然后又突然消退。」
赫萨尔脸上挂着苦笑。
「毕竟这是故国灭亡的原因,我们的祖先也曾经费心研究过,但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
与多瑠看着赫萨尔。
「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已知的状况呢?越详细越好。」
赫萨尔往后靠在椅背上。
「要说详细嘛,其实也没有太多能告诉您的事,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对了,您听过〈欧塔瓦尔灭亡之歌〉吗?」
「没有。」
「是吗——白峰山下,黑影幢幢……那首歌很长,开头是这几句话,歌里说的『黑影』就是指狼,而且还是只能在古欧塔瓦尔王国王都附近才看得到、毛发间泛着黑光的狼。嗜好打猎的贵族们在土迦山地发现狼,并将它们带回来。据说这就是最早的起源。
「最早的黑狼并没有病。它们美丽的毛皮和聪敏的模样深得欧塔瓦尔贵族喜爱,大家竞相想拥有黑狼。
「听到这件事,王国中的兽商和猎人便开始捕捉黑狼,再卖给欧塔瓦尔的贵族;同时也试着让黑狼和狗交配。根据史书记载,当时王都甚至还出现『黑狼商』这种专门贩售黑狼的商人,呈现一阵狂热风潮。」
赫萨尔拿起餐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过从某年春天起,开始传出奇怪的谣言:黑狼商之间流行起一种热病。而且那种病相当可怕,被黑狼咬了之后,会发高烧、双手双脚僵直痉挛如木板、皮肤发疹,只要一天便会送命。
「当时的欧塔瓦尔圣王听说这件事之后,便开始禁止买卖黑狼。
「禁令公布后,那奇怪的热病暂时平息,不过夏天到来时,热病再次开始蔓延——这次连没被黑狼咬过的人都出现同样的症状,一个接一个地死了。」
与多瑠始终镇定地听着。
「听说那年夏天相当闷热。疫病从聚集了最贫穷人民的地区开始,渐渐往外蔓延,最后终于扩及整个王都。
「深学院的医术师们认为,可能是跳蚤和蜱螨吸了生病黑狼的血,再把病传到老鼠身上,才逐渐扩散开来,因此开始在王都进行杀虫和驱鼠工作,但这时候已经有数千人死于这种病了。」
「……后来呢?」
与多瑠轻声询问。
「后来怎么了?病是怎么平息的?」
赫萨尔盯着与多瑠,说:
「抛弃王都。」
「什么……啊,那所谓的《弃都大号令》,说的就是这时候的事?」
「没错,就是当时的故事。欧塔瓦尔最后的国王——塔卡鲁哈尔,抛弃了兴盛千年的王都。
「我想您也知道,当时欧塔瓦尔的王都和周边的主要城市,都位在漂浮于广大内海中的三座岛上。这种地理环境相当有利于抵御外敌,但另一方面,疫病会带来如此致命影响,也是因为小岛封闭的环境所致。
「不过封闭的环境,对于封锁疫病而言,也确实有效。
「塔卡鲁哈尔王把罹病和拒绝离开的人留下,再毁掉连接王都与对岸之间的长桥,抛弃了自己的子民——为了拯救那些还没有罹病的人。」
与多瑠表情僵硬地看着赫萨尔。
「根据古文书中的记载,当时的情景就像讽刺漫画一样。脱掉衣服、剃去所有体毛,赤身裸体的欧塔瓦尔人排成一列,边哭边过桥……但是对留在王都里的人来说,这可不是画成漫画就能解决的,应该是场残酷的生命终结。」
赫萨尔平静地往下说:
「塔卡鲁哈尔或许认为抛弃子民的人不配继续当王吧,他将王都移到王国中简直就像奇迹般并未出现疫病灾情的西方,也就是这里——阿卡法地方的商城卡山,把王位让给卡山的年轻城主。
「也就是说,阿卡法王国是为了让逃过黑狼热的人们能继续存活而建立的国家。」
赫萨尔一停下来,便能听见晚风吹动窗帘、摩擦墙壁的声音。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
赫萨尔接着说。
「就是这种疾病不会人传人;还有,一旦被染病的虫兽咬过,无论人兽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发作。」
与多瑠眯起眼。
「……原来如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知道自己染病的人到处走动的结果,就是让疫病更加扩散。」
说着,与多瑠突然把头偏向一边,表示不解。
「但是,明明得了这么可怕的病,为什么黑狼没有死在被带来的途中呢?」
赫萨尔眼睛一亮。
「太厉害了。」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又苦笑着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您真是敏锐。没错,有些野兽即使带有这种病,却不会发病;其实人也一样。同样一种病,有些人会得病,有人不会;生病之后,有人会马上死亡,也有人能保住一命。我认为这其中藏着疾病这种东西的重要本质。」
原来如此。与多瑠轻声附和,接着,又突然想起一事。
「说到保住一命,关于上次那个逃亡的奴隶,您说过,这种病不会人传人,这不会有错吧?有没有可能由那逃走的家伙身上再把病传出去呢?」
赫萨尔扬起眉。
「我想应该不会。当然,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毕竟现在就连这种病是否真的就是黑狼热,都还无法确定。
「但是至少看目前的状况,我认为不会由人来传染。」
赫萨尔用手指搔搔脸颊。
「观察遗体的状况后,可以说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在极短时间内感染、发病、死亡。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先感染,然后一个再一个地传染下去。假如是那种发病方式,那么活着的人至少还有点时间可以通知疫病发生。」
与多瑠缓缓点头。
「有道理。」
「再加上这种病的攻势非常猛烈。看盐矿的状况,奴隶们感染后,在极短时间内就发作,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奴隶的身体原本就虚弱,或许体力不足以承受病痛,但连奴隶头子也感染了。不过前天下午在那里工作的士兵中,并没有人发病,这就表示应该没有借由跳蚤或蜱螨感染的现象。至于透过风来传染?这个嘛,看那状况,也不像吧?」
与多瑠再次点点头。
「也就是说,现阶段只有被野兽咬过的人才会发病。既然如此,要阻止这种病扩散,最好的方法就是抓到散播这种病的野兽吗?」
「确实如此。还有,得驱除老鼠。」
「啊,对。这可棘手了。」
说着,与多瑠轻抚下巴。
「最近经常有人来诉苦,说羊只不知道遭到狼还是山犬的袭击……如果跟这种病有关,那可得早日采取对策。」
赫萨尔摇摇头。
「猎捕狼或山犬或许会有些效果,但这种不够聚焦的方法是无法防堵这种病的。」
与多瑠皱起眉。
「为什么呢?」
「假如袭击羊群的狼或山犬是疾病的来源,那么应该也会传来牧人被狗咬伤后死去的消息才是,但目前没有这类消息吧?」
啊。与多瑠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与其漫无目的地去猎捕山犬,还不如分辨出带来疾病的野兽,再加以驱除,不然一样没有意义,是吗?」
「没错。」
与多瑠沉着脸,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这么说来,除了让麻卢吉去追踪『缺角凡恩』,还得同时找出野兽、加以驱逐。」
「麻卢吉?」
听到赫萨尔反问,与多瑠抬起头看着他。
「您听过吗?这是阿卡法奴隶猎人的名字。有几个猎人身手不错,叫做『麻卢吉』的人则是猎人首领,技巧特别高超。」
「我知道。」
赫萨尔露出开朗的笑容。
「麻卢吉啊……真是怀念。如果要派多力姆去,请务必也让我同行。」
少主的兴之所至着实吓了马柯康一跳,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遗体调查都结束了吗?」马柯康问。
赫萨尔满不在乎地回答:
「现在的调查结果还要几天才会出来;再说盐矿里的遗体腐败速度较慢,反正要把遗体从地下搬到地上,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但是您都没怎么睡啊。」
「我今天晚上会好好睡一觉的。」
「但天气越来越冷,猎人居住的地方都在山区吧?」
赫萨尔拍了拍马柯康的肩膀。
「你是我的随从,又不是我母亲。别老是担那些无谓的心。」
接着,赫萨尔将视线拉回与多瑠身上,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刚刚说过,患病之后,有人生、有人死;但现在还没有办法预测谁会生、谁会死。疾病跟国家无关。我是个医术师,是个立誓要从疾病中拯救人命的人。」
这话来得唐突,但与多瑠很清楚赫萨尔想说什么,他缓缓点头。
「那就请您跟多力姆同行吧。我相信,如果有人能从这种疫病手中拯救这片土地,那一定是您。其他的事就不用烦心了,请专心对付这种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