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暖炉的火焰摇曳,四人无言坐在炉前的身影就会跟着在墙壁上跃动。
凡恩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静静在心中扩散。
身体里有着不是自己的东西。凡恩一直感觉得到这一点,难道那就是黑狼热的病素?
「为什么……」
凡恩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不是因为士兵们发现敌人、杀了它们,我才能活下来吗?」
「关于这个呢……」
赫萨尔试着寻找恰当的字句。这时他眼睛一亮。
「对了,前一阵子在岩牢,当马柯康可怕的姊姊那帮人突然闯进来时,你帮了守卫对吧?他明明是敌人,你为什么要帮他?」
凡恩皱起眉。
「因为他还很年轻,我不忍心看着他死。而且我知道那年轻人什么也不能做。」
「没有错。因为知道对身体无害,所以体内的士兵并没有杀掉那些病素。」
尽管赫萨尔这么说,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恕我直言,我的身体很明显地产生了变化,悠娜也是……我实在不觉得在我们体内的那些东西是无害的。」
赫萨尔张口欲言,却又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当赫萨尔正打算再度开口时,米拉儿动了动,看着凡恩,说:
「凡恩,你知道百舌无花果吗?」
突然听到这个名称,凡恩眨了眨眼。
「百舌无花果?是水果,对吧?」
「对。北边的山上好像也有,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是知道没错。」
「这种水果里有很小的蜜蜂,你有没有看过?」
尽管不懂为什么提到这件事,凡恩还是点点头。
这种生长在山里的小小甜美果实,里面经常藏了许多小蜜蜂。食用时都得特别小心。
「那种蜜蜂会在百舌无花果里产卵,从卵中孵出的幼虫,自小就活在美味的食物包围下,长大后才飞到水果外头。对于这种小蜜蜂来说,百舌无花果就像是个幸福的摇篮。
「但是呢,百舌无花果也不是白白让小蜜蜂当摇篮。你看,百舌无花果的前端是不是比较窄?」
米拉儿将指尖收拢。
「所以即使想授粉,但一般虫子很难到这么里面来。不过不要紧,因为小蜜蜂的孩子们已经在果实里成长了,只要让这些孩子身上沾满花粉运送到外头,再飞到其他百舌无花果上,就能授粉了。」
米拉儿的手指模仿小蜜蜂的动作在空中舞动着,露出微笑。
「我们总觉得,生物之间只有吃或被吃、杀或被杀的关系,但事实上,完全不相干的生物,也经常像这样彼此利用。
「到底有害还是无害,就要看你认为什么是『害处』了——因为非关生死,所以视其为无害;会为身体带来变化,所以有害吗?」
米拉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虽然您刚刚提到,身体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我觉得,会认为这种变化有害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身体。对身体来说,除非攸关性命,否则没有必要排除。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跟那种病素共存吧。」
凡恩茫然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孩。
她大病初愈,脸色还不是很好。尽管如此,还是想像得出来,她平时的模样一定更为丰润,双眼更加顾盼分明。
凡恩心想,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跟赫萨尔有点不同,是充满了温情的聪明。
「就算对身体无碍……我还是不喜欢自己的身体渐渐改变,我想知道理由,也想知道今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凡恩说。
听凡恩这么说,米拉儿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凡恩,你和悠娜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今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也很难给出确切的答案。不过为了思考这个问题,请让我说明,为什么你们没有因为黑狼热而死,好吗?」
凡恩点点头。米拉儿用圆润的手指着凡恩的胸。
「换个角度看,在你身体里的黑狼热病素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了,这一定不只是属于你的东西。」
「……」
「我想你的父母亲、祖父、祖母、氏族所有人的身体里,都有黑狼热的病素。」
「为什么……」
「因为你的故乡土迦山地,就是灭了我们国家的黑狼所栖息的故乡。」
米拉儿盯着圆睁双眼的凡恩,点点头。
「请你想想,黑狼生病了吗?它体内带着病种,却没有生病,对不对?」
「……」
「不只是黑狼,人也是。有人生病,有人没生病,对吧?
「对我们欧塔瓦尔人来说是致命疾病,但当时的阿卡法人并没有感染,甚至还跟病素的宿主黑狼们生活在一起。在你的故乡并没有人因为罹患那种病而死去吧?」
凡恩点点头,开始觉得头皮发麻。
「我想黑狼热的病素平常应该存在于蜱螨里。被蜱螨叮咬后的黑狼身体里藏着病素,然后接触到我们欧塔瓦尔祖先从未遇过这种病素的身体,便化为可怕的疾病发作出来,可是……」
米拉儿略略探出身,接着又说:
「你们明明住在那种有蜱螨存在的山地里,却没有生病。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想在你们小时候,一定已经透过某种形式让毒性变弱的病素进入身体里,在身体里培养出抑制这些毒素的士兵。所以土迦山地才能成为山地民的家乡,长年居住在那里。」
凡恩茫然摸着自己的脸,轻喃:
「难道是狐狸发狂,飞鹿沉眠?」
「咦?」
凡恩胸中有种寂然的感慨,他对米拉儿微笑。
「我们果然是飞鹿的子民。」
凡恩喝了口冷掉的茶润润喉,往下说:
「火打鸭来的季节,黑蜱螨会大量增加。到了这时候,会看到被黑蜱螨叮咬的狐狸在草丛里抽筋,那样子真的很吓人,就像发疯一样。
「但奇怪的是,飞鹿很喜欢这种草丛,特别是母鹿生产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它们蹲在有黑蜱螨的草丛里。就算被蜱螨叮咬,它们也能睡得若无其事。
「我父亲说,狐狸会避开有那种黑蜱螨的草丛,所以初生的小狐狸不用担心被咬。可是如果那种蜱螨身上有病素,是不是表示狐狸会因此生病,而飞鹿不会呢?」
赫萨尔和米拉儿对看了一眼,两人脸颊略略泛红。
「飞鹿挤得出奶吗?」
听米拉儿这么问,凡恩点点头。
「当然,我们土迦山地的人就是喝母乳和飞鹿奶长大的。」
赫萨尔看着米拉儿,点点头。
「问问看吧!」
米拉儿也跟着点头,然后看向凡恩,深吸一口气。她紧握的双手指尖正在颤抖。
「飞鹿吃不吃生长在树上的地衣?」
凡恩点点头。
「吃,食用种类依季节而有不同,但冬天吃得特别多。它们最爱的是阿席弥,一到发情期,无论公母都很爱吃。对了,那个时候它们也常吃伊杞弥。本来以为它们到水边是为了喝水,结果发现常常是为了吃伊杞弥。」
米拉儿吐了好大一口气,看着赫萨尔。看到两人满脸笑容,凡恩眨眨眼。
「阿席弥和伊杞弥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米拉儿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很有意义!」
「虽然还不确定……现在还无法给你明确的答案,但是累积了这么多案例,我想……」
赫萨尔苦笑着拍了拍米拉儿的膝头,接着看向凡恩。
「刚刚你说,在岩牢替米拉儿注射的药,有种类似阿席弥的味道对吧?」
「是啊。」
「你的嗅觉真是惊人,那种药就是从阿席弥提炼而成的;其实伊杞弥也可以制作出具有相同成分的药。阿席弥和伊杞弥的外表虽然不同,但其实有个共通点。」
米拉儿忍不住接过话。
「所谓的地衣类,其实就是菌类和藻类共生的一种生物。如果菌种不同,就会展现出不同的形态。所以阿席弥和伊杞弥虽然是不同种类的地衣,可是它们进入体内之后所产生的东西里,却有共通的成分。
「这种成分,就是形成地衣主体的菌类和与其共生的藻类,从阳光获得的营养中制造出来的。
「能形成地衣的菌类有很多种,但我们已经确定,阿席弥和伊杞弥都能制造出的这种成分,对于抑制黑狼热病素活性有一定的效果,所以我们一直在改良。虽然还无法完全治愈黑狼热,但是这种药的确非常有希望。」
凡恩一惊,扬起眉。
「所以当悠娜说她看到这东西在发光时,你们才会这么惊讶吗?」
两人点点头。
「没错。在悠娜眼里,那种成分——也就是能抑制黑狼热极小病素力量的成分似乎会发光。那天,她也告诉我有个地方有很多发亮的东西,才带我去沼地,那里确实长了很多伊杞弥……」
话说到一半,米拉儿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在赫萨尔催促下,米拉儿一脸讶异地望着他,说:
「长、长着伊杞弥的沼边……那里原本是墓冢。」
「墓冢?」
「对,应该是火马的墓冢。水边有很多已经化为白骨的火马骸骨。那片沼泽在森林边缘,对岸的树木已经砍掉,变成了牧地,所以水边的生态起了变化。不过以前还是包围在森林中的沼地时,覆盖在火马骸骨上面的土,我想应该都长满了伊杞弥。」
赫萨尔响亮地拍了一下膝头。
「……全都连起来了!」
米拉儿吓了一跳,赫萨尔轻拍她的肩,笑着说: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被火马之民抓到前,沼地之民的长老告诉我一件非常惊人的事。他说火马就算被米寄(蜱螨)叮咬,一般来说是不会生病的。以前常喝火马奶的时代,也没有人得过米寄病。」
赫萨尔开始说起从沼地之民的长老那里听到的话。
他快速地交代了从晋玛之犬如何出生,到移住民将晋玛之冢改为羊的饮水处后所产生的一连串变化。
故事一个接一个,让凡恩和莎耶听得入神,几乎忘我。
说完后,赫萨尔直直盯着凡恩。
「我想,晋玛之犬产生的变化,跟现在发生在你和悠娜身上的状况应该很类似。」
「……」
「过去火马之民和沼地之民常喝火马奶的时候,就算被米寄叮咬,也不会生病。晋玛之犬也一样,当身为病素宿主的火马葬在长满地衣的墓冢时,就算吃了那些肉、让病素进入身体,也不会像现在的晋玛之犬一样,产生奇怪的变化。我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众人屏息,看着赫萨尔。
「过去的黑狼热来势汹汹,甚至灭了欧塔瓦尔,据说最大的原因,是将黑狼带离它们原本栖息的地方,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我想这种说法应该没有错。尽管阿卡法山地和森林区的黑蜱螨身上一直都带有病素,但自从欧塔瓦尔王都和病因一起被封锁后,黑狼热并没有再度爆发。
「虽然零星有人发病,但没有引发大流行,因为阿卡法人对这种病具有耐受性。
「传染病呢,一旦罹患的人数变多,就会变得很严重。假如是过去的黑狼热,就算接触到病素,阿卡法人也几乎不会发病。但这几百年来,欧塔瓦尔人渐渐习惯了阿卡法的风土和饮食,耐受性或许也慢慢提升了。可是……」
赫萨尔双眼散发光采,接着往下说:
「东乎瑠人移居到阿卡法之后,阿卡法的环境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移住民砍掉森林,把林地改为牧地;不养马,却开始养羊。羊增加之后,因为粪便的质地改变,土壤有了变化,对植物应该也有影响;至于这些具有抑制黑蜱螨身上病素力量的地衣,火马吃到它们的机会可能也随之减少……」
米拉儿眼睛一亮。
「毒麦事件——就是火马死掉的那起事件,那说不定不是毒麦造成的。移住民拓殖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说不定火马之中也开始出现对病素不具耐受性的个体。」
赫萨尔一惊,看着米拉儿。
「原来如此……这确实有可能,不过另一个可能性更高。有些火马和羊吃了毒麦之后并没有死。」
「咦?」
「我想,应该有些个体对毒麦具有耐受性。不过,这些个体吃进毒素后,身体变得虚弱,这时遭到米寄叮咬而死亡的有很多,而且因此死去的火马和羊被埋在其他的墓冢中,听说这些墓冢上都覆盖着伊杞弥和阿席弥。
「沼地之民的长老说过,母狗如果吃了埋在这些坟冢里的尸体,所生下来的小狗比过去的『晋玛之犬』更聪明、更可怕。」
米拉儿脸颊泛红。赫萨尔看着她的脸,又说:
「我们必须调查毒麦的成分才行。毒麦的成分、米寄身上的病素,还有伊杞弥和阿席弥的抗病素成分,这几样东西到底有什么关联、如何产生出新的晋玛之犬——也就是新的黑狼热宿主,都得彻底调查清楚才行。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件事都和犹加塔平原生态系的重大变化有关。我们先整理一下目前所知的几件事吧。」
赫萨尔扳着指头:
「对黑狼热具有耐受性的人,共通特征是从小就喝即使被蜱螨叮咬也不会生病的动物奶长大,而这些动物喜欢吃地衣类。至于如果不透过动物奶,毒性有没有可能因为其他食物弱化,现在还无法完全断定。不妨先假设动物奶就是关键食物吧。」
米拉儿点点头。
「没错。我记得伊撒姆少爷也不吃欧基拉普塔。」
看到凡恩困惑的表情,米拉儿笑着说:
「啊,不好意思,忘了说。被晋玛之犬咬过,但保住性命的人当中,有个孩子虽是阿卡法人,病情却比混了东乎瑠血统的孩子更严重。
「那孩子非常讨厌驯鹿奶做成的欧基拉普塔,只吃牛奶做的拉帕帖。这也难怪,现在因为东乎瑠的影响,在阿卡法地方,比起驯鹿或火马奶,更常食用牛羊奶做成的拉帕帖。
「不过另一位少年的父亲虽是东乎瑠人,却因为母亲的影响,经常吃欧基拉普塔。东乎瑠人本来就认为乳制品是污秽的东西,一般来说是不吃的。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动物奶,就是因为这件事。」
赫萨尔看着米拉儿,眨眨眼表示认同,接着看向凡恩。
「火马之民和沼地之民靠火马奶生活,而你们土迦山地的人则是喝飞鹿奶长大。被黑蜱螨——这里的方言称为『米寄』——叮咬后,体内虽然有病素,但或许是因为喝了飞鹿奶,而飞鹿吃了地衣,你们才得以与弱毒化的病素共存。欧基地方也是,那里的人常喝驯鹿奶,而驯鹿同样也是爱吃地衣的动物。
「这些动物奶到底有什么成分,得清楚调查才知道。不过你们从小就连同飞鹿奶一起,喝进了弱毒化后的病素,以及能抑制病素的成分,因此才具备对黑狼热病素的耐受性。所以你即使被晋玛之犬咬伤,也没有死。」
听了这句话,凡恩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低语着:
「……悠娜也是。」
「什么?」
「我听纳卡说,那孩子的母亲是沼地之民。」
凡恩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胡须。
「那孩子的外公经常去探望当奴隶的女儿,送给她用火马奶做成的拉帕帖,还有在卡山买来的欧基拉普塔,但他女儿好像全都给了悠娜。」
凡恩说完后,周围一片寂静,好一阵子没有任何人开口。
「对沼地之民来说……」
莎耶轻声说着,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火马奶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他们就像是火马之民的仆从,所以听说火马奶对他们而言等于是一种赏赐。我想这位母亲可能很少有机会喝到火马奶。」
莎耶寂然一笑。
「悠娜的外公为了让女儿吃到这种贵重食物,不辞辛劳地远赴盐矿,而母亲却把一切都给了女儿……所以才救了悠娜一命。」
凡恩眼里浮现悠娜的母亲用背挡着灶口死去的身影,忍不住闭上眼。
是什么延续了生命,又是什么夺去了生命,其中的因果牵连实在太复杂,根本无从找到源头。不过如同莎耶所说,悠娜确实是因为外公和母亲的爱,才得以活命。
又有一根木柴烧断,小小火星飘在空中,然后消失。
凡恩轻声说:
「那孩子,她身体里有黑狼热的病素……也有抑制黑狼热的东西……这两种东西在她体内互相抵抗、同时共存,是吗?」
看着赫萨尔和米拉儿,凡恩又问:
「那孩子觉得伊杞弥在发光,我觉得阿席弥和那种药有强烈的气味。面对晋玛之犬时,我会反转,那孩子也会发生变化……这到底是为什么?」
每说出一句话,便又有新的疑问浮现脑中。
「目前为止有很多人被黑蜱螨叮咬,但尽管有这些新的病素进入身体,我却没看过有人变得跟我一样……」
赫萨尔和米拉儿看着彼此。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想,病素经过狗的身体之后,可能产生了变化。」
赫萨尔说。
「你是透过晋玛之犬的唾液受到感染的。沼地之民的长老也说过,以前的晋玛之犬和墓冢产生变化后生下的晋玛之犬不一样。
「你的身体里原本就存在足以对抗黑蜱螨病素的东西,现在又有变化后的黑狼热病素入侵,说不定因此产生了复合性的变化。」
凡恩眯起眼。
「那么,我故乡的人如果被晋玛之犬咬伤后,都会变得跟我一样吗?」
赫萨尔沉吟着:
「或许有这个可能,不过……」
赫萨尔安静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摸摸下巴。
「为了说明给你听,所以我刚刚的说法好像一切都已了如指掌,但事实上,传染病这种东西很难捉摸,就算处于条件类似的状况下,为什么有人生病,有人却不会生病,有些事情很难用免疫与否来说明。即使是双胞胎,也可能其中一个生病,但另一个却没有。就算同一种药也一样,在每个人身上的效果可能天差地别……」
赫萨尔苦笑着。
「不过,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你说自己闻到的味道跟以前不一样,假如只牵涉到感觉,或许还有办法说明。」
赫萨尔用白皙的手指摸摸自己的额头。
「黑狼热原本是一种入侵脑部的病,出现发烧、喉咙痛等类似感冒的症状后,会发疹、开始痉挛。」
听着这些话,凡恩想起在地底的阿卡法盐矿里,那些病人咳嗽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的身体对于透过黑蜱螨媒介的病素具有耐受性,不过,在晋玛之犬身体里的病素已经变化成略微不同的形态,所以你被晋玛之犬咬伤的时候尽管没死,但脑部可能还是受到影响,产生了某种变化。」
(……确实如此。)
那天晚上自己发了高烧,身体很痛,接着感觉到剧烈头痛,做了一场恐怖的恶梦。
「你的嗅觉和视觉产生了变化,这就表示你的嗅觉细胞和视网膜有了变化,人如何认识某种味道或眼前看到的东西,都跟脑有极密切的关系。」
赫萨尔轻轻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我们认为,思考、感觉,或是呼吸、调节体温等各种事情都是在脑中进行的。所以当脑部发生变化时,一个人看世界、感受世界的方法也可能产生变化。」
凡恩眯起眼睛,某个念头正掠过他脑中。
千钧一发之际,他将一个即将消失在黑暗深渊边缘的记忆抓了回来。凡恩轻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所以他也是这样。」
「什么?」
凡恩瞥了莎耶一眼,再将视线转回赫萨尔和米拉儿身上。
「『犬王』肯诺伊,他也是被晋玛之犬咬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