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里看见的,是一颗碧色的星球。
她们并非是在地面行驶的马车上仰望天空。
而是在银河中奔驰的马车上,凝视宇宙的黑暗。
这辆马车是仿造马车设计的太空船。这是开发者——科学家基于怀旧情怀所打造出来的作品。让看起来无法飞上天的东西翱翔于天际,让这位科学家感受到了浪漫。
这位科学家的名字叫做莉德丽,她正坐在马车的车厢内。
莉德丽身旁坐著名为渡理的少女。
两人一起在银河中旅行,巡游各个星球。
从车窗看见的碧色星球,就是她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那颗星球的颜色和过去渡理与莉德丽居住过的地球上的苍蓝不同。
「好美……」
莉德丽透过车窗凝视着那颗星球说道。
渡理也望向那颗星球——
「…………」
但她没有特别的感想。这位少女原本就不太爱说话。
莉德丽说道。
「这里说不定能成为我们的新住处呢」
渡理默默点头。
载着两人的马车降落在碧色星球上。
这是一颗非常、非常小的星球,直径大概只有五十公里左右吧。
两人打开马车门扉,降落至碧色星球。
这下她总算明白,这个星球的色调不是苍蓝而是碧绿note的原因。
注:日语的苍和碧都念作あお
她们降落的地方是片丛林。与地球不同的植被植物交缠密集地生长着。
也就是说,从车窗看见的并非大海的苍,而是植物的碧。
「哎呀?」
莉德丽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的视线前方有一艘太空船。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造访这颗星球……」
正好有人从那艘太空船上下来。出现的是名青年,看起来非常焦急的样子。
青年喃喃自语着。
「露珊在这颗星球上……」
只有耳朵灵光的渡理听见了这句话。
青年说完后便跑向某处。
莉德丽从小袋子里取出收纳盒,将它对准马车,马车就像被收纳盒吸进去般收了起来。那并非是普通的收纳盒,而是集二十二世纪末的科学技术之大成所制成的收纳盒。由于里面是多次元的空间,几乎什么都能收纳。莉德丽拥有无数这种道具。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莉德丽与渡理开始探索这颗星球。两人前往的方向和刚才青年跑走的方向相反。
在密林中走了约三十分钟后,视野豁然开朗。密林到此结束。
「哇……」
渡理发出感叹之声。
眼前是一片点缀着美丽自然的村庄。
以大树切割而成的建筑物零星散布,每一栋都爬满了藤蔓。
最特别的是住在这颗星球的人们。
该说是会走路的藤蔓吗?
无数藤蔓缠绕在一起,形成各种生物的模样。有狗、猫,也有鸟。
其中,有着人类外型的藤蔓向渡理搭话。
『欢迎来到美丽的碧之星。您好啊,旅人。我们藤蔓人在此欢迎您』
那并非声带发出的声音,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音波般的声音。
「呀……」
被藤蔓人搭话的渡理吓了一跳,躲到莉德丽身后。
『失礼了,吓着您了吧?看到以藤蔓构成的人类,任谁都会惊讶』
藤蔓人歉疚地说。
对方是有着女性外型的藤蔓人,半张脸上有烧伤痕迹。
莉德丽代替渡理回答道。
「不不,没这回事。我们已经去过许多星球了,藤蔓人也不值得惊讶」
莉德丽摸着渡理的头说。从指尖可以感受到她想让渡理安心的心意,这让渡理稍微松了口气。她很喜欢莉德丽的手指。
「只是渡理极度怕生而已」
两人一起旅行时,与人交谈是莉德丽的工作。莉德丽很擅长沟通交流。
『若是这样就好了……。我们对两位没有敌意』
「嗯,我知道」
莉德丽的感觉十分敏锐,有人对她抱持敌意马上就会知道。她敏锐的感官,也是两人至今为止能横渡许多星球的理由之一。
『我们的星球欢迎旅人的光临。因为我们想让各位瞭解这颗星球的优点』
这句话确实没有敌意,所以莉德丽决定暂且相信藤蔓人。
『长途跋涉想必很累吧。我带两位去旅馆。我正好在那里工作』
藤蔓人迈开步伐,似乎要帮两人带路。
「走吧,渡理」
渡理紧紧贴着莉德丽的背跟上。
两人被带到用大树切割而成的旅馆,房间数量看起来不多。
莉德丽向藤蔓人询问道。
「费用是……?」
莉德丽正要取出货币,那是能在各种星球使用的万能货币。但藤蔓人制止了她。
『我不能收钱。只要您知道这颗星球的优点,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这句话让莉德丽感到在意。
「你太亲切了吧?为什么这么想让我知道这颗星球的优点呢?」
虽然语气柔和,但这句话明显出自于警戒心。在莉德丽居住的星球上,会出于善意行动的人极为稀少。
藤蔓人尴尬地说道。
『其实我别有用心……。我想借由让您瞭解这颗星球的优点,邀请您移居这里。这是一颗被大自然环绕的好地方,但因为太过朴素而没有人想来』
原来如此——莉德丽理解了。依她看来,这颗星球的文明水平并不高,顶多是地球中世纪等级,娱乐想必也很少。
「如果不是华丽的星球,的确不容易吸引人呢」
『就是这么回事』
容易吸引人的星球,大多拥有高度发达的科学或魔法。
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带领两人前往客房。房内的家具全都是木制,可以感受到木头的温暖与芬芳香气,是个不错的房间。
『那么请好好休息……』
说完,藤蔓人便离开了房间。
一剩下她们俩后,渡理就活泼地动了起来。她在室内搜索,找到了某样东西。
「浴室……!」
那是以类似桧木的树木建造而成、附有浴缸的浴室,里头已经放好了热水。
渡理平常不太会表露感情,现在声音却因感动而颤抖着。两人虽然造访过许多星球,但有浴室的星球绝对不算多。
渡理开始一颗颗解开身上的连身裙钮扣,脱掉的连身裙撞上木制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渡理转眼间就脱光了衣服。这也难怪,毕竟她最近都只能在马车附设的简易入浴设施清洗身体,看到这么大的浴室当然不可能忍得住。
「喂喂,渡理,等一下好嘛。难道你忘了约定吗?」
莉德丽制止渡理。
「我想……马上进去……」
渡理以宛如小狗被雨淋湿的眼神仰望莉德丽。
「别那么慌张。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洗澡吗?一个人洗很危险的」
说完,连莉德丽也开始脱衣服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咻咻作响。
莉德丽也赤身裸体了。渡理盯着她看。那副肢体与自己丰满的身材正好相反。毫无赘肉的肉体美,就连同性都会看得入迷。
渡理无法直视而低下头去,莉德丽牵起她的手走向浴室。
「来,我们进去吧」
莉德丽会这么想和渡理一起洗澡,并不是因为喜欢渡理。
那是因为在某颗星球发生的事情。那颗星球是黑手党的星球,住着应该称为黑手党星人的居民。因为是这样的星球,所以危险药物的交易也相当猖獗。就连莉德丽她们住宿的旅馆也不例外,在那里有人进行人口买卖。旅馆附设的浴室墙壁是旋转门,会从那里绑架客人。当时两人分别进入浴室洗澡,结果搭档就被掳走了。虽然好不容易成功救出搭档,但再也不想经历那种苦难的莉德丽如此深切地想着。在那之后,为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护搭档,她们开始一起洗澡。
进到浴室后,两人互相帮对方清洗身体。藤蔓星球的浴室似乎没有旋转门。
然而,在帮莉德丽清洗身体时,渡理发现了一件事。
「莉德丽……。你的手指……」
仔细一看,她的指尖呈现绿色。
「哎呀」
用肥皂洗了好几次都完全洗不掉。
碧之星的食物也很美味。
最棒的果然还是蔬菜和水果,用这些食材做成的料理堪称天下第一。尤其是水果的甜味,甚至让人以为是从伊甸园摘来的。就连偏食又讨厌蔬菜水果的莉德丽,在这里也开心地吃了很多水果和蔬菜。
每天只要在喜欢的时间去餐厅就能吃到这些东西。身为外星人,很少能受到这样的款待。
「来,渡理,啊~」
莉德丽把一颗像葡萄的果实塞进渡理的嘴里。
「……!」
渡理按着脸颊扭动身体。麻痹般的甜味窜过脊髓,感觉好像要升天了。
「这个真的好好吃……!」
看到渡理接连把像葡萄的果实放进嘴里,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说道。
『很高兴你们喜欢』
两天后的晚上。
两人在餐厅大快朵颐时,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走了过来。她是带两人到旅馆的藤蔓人。
那个人来的时候,莉德丽正在喝酒。她满脸通红,醉醺醺的。虽然她很喜欢酒,但同时也很不胜酒力。在莉德丽身旁,渡理正端庄地为她斟酒。
「这颗星球太棒惹。酒也很好喝呢!」
在酒精的催化下,莉德丽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待在这里感觉会变成废人」
脑中响起藤蔓人的笑声。
『请尽管当个废人吧。在这颗星球上,这么做也无妨』
莉德丽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
「来,藤蔓人小姐也请用」
『不,我们不能喝酒。那是旅人的东西』
「虾米~!?」
莉德丽的眉毛往上扬。
「你是说你喝不了我的酒就是了~」
莉德丽的酒品很差。她把酒杯塞给藤蔓人。
「你就当作被骗,喝下去吧。这样子心情会变得很愉快哦」
「莉德丽……。强迫别人不太好哦……」
『不,我喝吧』
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接过酒杯。
『我居然想拒绝旅人小姐的好意,是我的不对』
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拿起酒杯就口。
『再来一杯』
她接连喝下好几杯酒。
「你喝酒的样子真豪迈呢~!呀哈哈!」
莉德丽看起来很开心,心情雀跃的她不管看到什么都很有趣。
当晚三人一起饮酒聊天。
然而无论喝了多少酒,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始终没有醉意。
「你的心不会雀跃吗……」
藤蔓人的脸色丝毫未变。
『是。我的心完全不会雀跃』
「呀哈哈!你说的话真有意思呀!」
莉德丽捧腹大笑。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没有心吗?」
尴尬的沈默降临,只有莉德丽没注意到这一点。
「莉德丽……藤蔓人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同……或许本来就喝不醉哦……」
然而莉德丽根本没在听渡理说话。
「呼噜……」
酒精发挥作用后,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渡理扛起睡着的莉德丽,向藤蔓人道歉。
「对不起……。莉德丽她……只要一喝酒就会做出失礼的行为」
渡理战战兢兢地望向藤蔓人,担心对方是否受伤了。毕竟「没有心」这种话,就算撇除当时莉德丽喝醉这点,也相当失礼。
然而有着烧伤痕迹的藤蔓人却以平淡语气回答道。
『不,我不在意哦』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受伤或不悦。
脸色毫无变化,无论喝多少酒都不会变红的脸就在眼前。
隔天,莉德丽宿醉了。由于上午实在动弹不得,因此直到中午过后才前往村子。
莉德丽以还有些踉跄的脚步与渡理一同走在村中。
「唔~头还在痛……」
「再多在旅馆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不,没关系的。毕竟得先瞭解这颗星球才行啊,看看这里是不是适合我们移居的地方……」
「……也对,我也想知道这点。那么要从哪里开始逛呢?」
「我想去看看名胜景点,也就是居住在这颗星球时必须知道的地方。只要去那些地方,就能大致理解这颗星球的精神了」
那颗星球拥有何种精神,在决定移居之际会成为重要的判断材料。
莉德丽拦下走在村子里的一名藤蔓人询问。
「不好意思」
『怎么了吗?』
路上的藤蔓人都散发出亲切的气息,很容易搭话。
「这附近有什么名胜吗?」
『名胜吗?』
「是的,我们想前往这个星球居民应该都知道的地方。因为我们正在考虑移居到这个星球来」
『哦~,这样的话……』
藤蔓人爽朗地说道。
『有个地方聚集了我们藤蔓人哦』
在藤蔓人的带领下,她们往村子外围走去。愈是远离村子,周围的绿意就变得愈浓。
最后抵达的是一间教会。不过形状和莉德丽等人所知的教会不同,看起来像是无数的小圆顶连在一起。这大概是这个星球特有的建筑样式吧。
只有这座建筑物不是由植物构成的。
带路的藤蔓人说道。
『如果要住在这个星球上,就绝对得知道关于这座教堂的事才行』
不,正确来说是……藤蔓人补充道。
『必须知道那幅画的事才行』
留下这句话后,藤蔓人便离开了。
「那幅画……?」
两人虽然感到疑惑,但一进入教会便立刻明白藤蔓人究竟说了什么。
因为教堂里有无数的藤蔓人对着一幅巨大的绘画献上祈祷。
那是一幅壮阔的画作。应该是宗教画吧。
在画的下方,形形色色的黑色物体正被燃烧着,大概是恶魔吧。
而在画的上方则描绘了看似神明的存在,他以来自天上的火焰焚烧着恶魔。
在排队祈祷的人群中,也有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藤蔓人。
莉德丽注视着她的祈祷。那是真挚且诚实的举动,因此她无法打扰对方,在祈祷结束之前都保持安静。
「…………」
另一方面,渡理则是看宗教画看得入迷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焚烧恶魔之火的颜色运用。
(好美的朱红……。感觉能将一切吞噬殆尽似的)
不久后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藤蔓人抬起脸庞。祈祷结束了。她注意到莉德丽等人,于是出声搭话道。
『是莉德丽小姐和渡理小姐啊。你们来啦』
莉德丽询问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藤蔓人。
「你刚才在祈祷什么呢?」
『诶?』
「就是像恋爱成真或是阖家平安之类的」
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藤蔓人露出呆愣的表情。
『我不知道……』
「诶?」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必须在这里祈祷』
「因为习惯而不知理由吗?」
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思索过后点点头。
『是的,感觉很接近这种感觉。看到那幅画……胸口就会变得难受……希望神明大人能够帮助我的心情油然而生。虽然无法好好说明……』
「不,刚才的说明就够了。要求你用言语解释信仰心的我太不知趣了」
莉德丽低头致歉。
(根本不需要什么说明)
莉德丽觉得这间教堂「真不错」。
她感觉到这个空间充满了人们的祈祷与真挚的心意。
充满着祈求某种事物的纯真心愿。
原来如此,这间教堂确实是必须知道的地方吧。
莉德丽向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道歉。
「昨晚真是失礼了」
『什么事?』
「虽说是酒席上,我却口出狂言说你『没有心』……」
『这件事渡理小姐已经代为道歉了,我不介意哦』
虽然莉德丽昨晚说那些话时并非认真的,但目睹这座祈祷厅后,她打从心底为自己的发言感到羞耻。连银河都没有如此充满心灵的空间。如果先看过这里,就算只是开玩笑,也绝不会说出『没有心』这种话。
(或许可以住在这颗星球上呢)
莉德丽看着持续献上祈祷的藤蔓人们,内心这么想。
她看向身旁的渡理。两人是心有灵犀的一对,只要看眼睛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看来她的心情和自己一样。渡理望着莉德丽露出微笑。
「只要是跟莉德丽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几天后,两人向脸上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表明想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意愿。
「我们想住在这颗星球上」
渡理点头表示同意。
『我一直在等这句话』
藤蔓人开心地说着,复盖半张脸的烧伤疤痕抽动了一下。
『但是……』
藤蔓人低下头。
『其实有一件事瞒着你们。移居到这颗星球的人,身体会变成植物。我也一样,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类』
莉德丽问道。
「我们的指尖会泛绿,是因为接近植物吗?」
藤蔓人静静点头。
莉德丽盯着渡理的脸问道。
「至少是这样没错。对吧?」
渡理也点点头。
「有句话说入境随俗。既然住在藤蔓星,变成藤蔓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能抵达最佳星球,变成植物根本不算什么啦」
之后过了三天,这三天过得很开心。两人走过许多星球,但能让心情如此平静的星球屈指可数。
植物化持续进行中,两人的头发都变成了藤蔓,指尖也开出了小花。
某天,莉德丽与渡理一起走在藤蔓村子里。多亏美丽的绿意与清新的空气,光是走路就让人心旷神怡。村里充满森林特有的静谧气氛。
然而,这份宁静突然被打破。
「告诉我!露珊到底在哪里?」
那不是藤蔓人的声音。他们的声音会像心电感应一样在脑中响起,而现在听见的却是人类震动声带发出的声音。
仔细一看,青年正被一群藤蔓人包围着。
「啊咧,他是……」
青年的长相让莉德丽她们觉得似曾相识。他是几乎与莉德丽等人同时来到这颗星球的青年,不过他前往的方向应该和莉德丽她们不同才对……。
『请冷静下来。您在找的那位名叫露珊的女性,并没有来到这颗星球』
「怎么可能?她确实对我说过要来这颗星球。从那之后就联络不上了,所以她一定在这颗星球上」
青年指着自己的左半边脸。
「特征是脸上有烧伤痕迹,你们没看到吗?」
「哎呀?」莉德丽心想。她认识一个脸上有烧伤痕迹的人类,严格来说应该是藤蔓人。
「让我见露珊,让我见她!一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对吧!」
青年开始大闹,于是藤蔓人们聚集过来压制住他。
『把他丢进牢房里去!』
「唔……放开我!」
青年拼命挣扎,但寡不敌众。他就这样被带走了。
莉德丽看着这幅光景,陷入沈思。
「如果露珊是指旅馆那位脸上有烧伤痕迹的人……」
莉德丽心想,不让两人见面未免太可怜了。
那天,回到旅馆的莉德丽向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搭话。
「露珊小姐」
但是没有回应。
(叫了露珊小姐却没有反应……)
说不定对方不是露珊,只是长相相似的人。这很有可能。虽然脸上有烧伤疤痕的女性很罕见,但放眼银河也并非绝无仅有。青年在找的或许另有其人。
这时,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注意到莉德丽了。
『您回来了啊,莉德丽小姐』
「是的,我回来了」
但是,莉德丽无论如何都感到在意。青年指着左半边的脸说:「有烧伤痕迹」,眼前这位藤蔓人的左半边脸上也有烧伤疤痕。以巧合来说也太巧了吧。
「对了,我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如果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露珊,直接问她比较快——莉德丽这么想而问道。
对于莉德丽的这个问题,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如此反问道。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莉德丽灵光一闪。这是有所隐瞒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我们今后要一起在这颗星球生活,所以我想先瞭解朋友的事」
莉德丽继续追问。
「来到这颗星球之前,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藤蔓人稍微静止了一下才说道。
『我不是很想讲这件事……』
不过思考过后,藤蔓人还是开始说了。
『来到这颗星球之前……我一个人独居。小时候被父母抛弃……孤身一名女子要活下去,连不想做的工作都做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想起……所以我不太想讲这件事』
莉德丽注视着烧伤疤痕,听着她的身世。
当晚,莉德丽和渡理一起悄悄离开旅馆。
渡理问道。
「要去哪里……?」
「去找被囚禁的青年」
「为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隐瞒了什么。她用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
以问题回答问题的行为,在莉德丽的经验法则中,大多是在穷于回答时用来争取时间。莉德丽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两人在村子外围发现一处像是简易牢房的建筑物,是用藤蔓搭成的小屋。青年恐怕就是被囚禁在这里。
只有一名看似看守的男性藤蔓人站在那里,没有其他看守。或许是因为这颗星球民风悠闲,对于犯罪的警戒意识似乎不高。
虽然可以使用莉德丽的秘密武器强行突破看守,但目前还不到必须诉诸武力的地步——莉德丽如此判断。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
莉德丽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里面装的是旅馆提供的酒。
她大口灌下酒之后,悄悄接近藤蔓人看守,从背后抱住对方。
「小哥哥,来~玩~吧~」
『呜、呜哇!你做啥!』
藤蔓人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
「唉嘿嘿,你的身材真不错呢~小哥哥。明明是藤蔓~」
莉德丽边说边不停抚摸藤蔓人全身上下,并若无其事地朝看守的藤蔓人吹气。她的吐息中散发出酒精的味道。
『你喝醉了吧?』
「唉唉~?我才没醉啊~」
『每个醉鬼都这么说』
莉德丽很会模仿醉汉。她离开藤蔓人后,就坐在地上装睡。
藤蔓人低头看着莉德丽,叹了口气。『该送她回旅馆吗……』
但这时远方传来声音。
「火灾……!发生火灾了……!」
『你说什么!』
藤蔓人的看守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但他停下了脚步。
(这样会放弃监视的工作……)
不过,他只犹豫了一瞬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认为被囚禁的青年能靠自己逃脱,而且似乎也没有同伴来救他。最重要的是钥匙在自己手上。
比起这个,先处理火灾比较重要。这颗星球到处都是绿意,小火放着不管也会变成大火。
『我现在就过去』
看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等到再也听不见看守跑向远方的脚步声时,莉德丽站了起来。
「真好骗呢」
她的手上握着在抱住看守时抢到的钥匙。莉德丽的手很灵巧。
另外,从远处大喊「发生火灾了……!」的人是渡理。这是莉德丽指示她引开看守的。由于渡理个性内向不擅长大声说话,所以她尽力了。
莉德丽进入青年被关着的牢房,很快就找到了他。牢房是由坚固藤蔓缠绕而成。
「我马上放你出来」
她将抢来的钥匙插进锁头里。因为钥匙和锁都是植物构成,不太熟悉构造而费了一番工夫。
青年询问莉德丽。
「为什么要救我?」
「我想查明这颗星球的真相。跟我来吧,让你见露珊小姐一面」
在莉德丽的带领下,两人离开牢房。他们趁着夜色将青年带回旅馆——那间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工作的旅馆。
途中,莉德丽问道。
「你和露珊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互许终身的恋人。从小就互相扶持活到现在」
莉德丽悲伤地低下头。
此时此刻,与白天莉德丽听到的身世有所出入。
「啊……啊……」
这时,有藤蔓人包围住她。因为她大喊「火灾……!」所以引来许多藤蔓人。聚集而来的星人比预料中还要多上许多。因为渡理怕生,无法忍受被许多人包围的状况。紧张得心脏怦通跳个不停,汗流不止。
包围着渡理的其中一名星人询问她。
『哪里发生火灾了?』
「啊……啊呜…………」
额头喷出汗水,湿透的吊带背心紧贴在身上感觉好不舒服。被一大群人包围住,让渡理完全招架不住。
『快点告诉我们,如果真的发生火灾,得赶快灭火才行』
「啊……没有……火灾……啊……是……」
她勉强挤出声音说出这句话。总觉得藤蔓人对自己抱持敌意,这让她很难受,好想消失不见。
『意思是恶作剧吗……?』
『真是的,你这个小姑娘真会吓人』
渡理听见藤蔓人的叹息声。
「对……对不起……」
藤蔓人们离去后,渡理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莉德丽……我恨你……」
但不知为何,理应已经散去的藤蔓人们又聚集起来,再次包围住她。
「啊……怎么了呢……那个……如果是刚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对于自己大喊发生火灾一事,渡理再度道歉。
然而这次藤蔓人们并没有散开。
藤蔓人抓住了她的纤细手臂。明明是植物,却比人类男性还要有力气。
「啊啊……做什么……」
藤蔓人在手臂上施加强大的力道,简直就像老虎钳一样。
「好……好痛……!」
藤蔓人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状况改变了,我们要将你拘束起来』
无数的藤蔓人蜂拥而至,扑向少女。
他们柔软却强韧的手臂,凭少女的力量是无法挣脱的。
「莉德丽……!」
仿佛在忍受疼痛一般,渡理紧紧闭上双眼。
这时,莉德丽与青年抵达了旅馆。
两人一进入旅馆,立刻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
「露珊……!」
青年奔向脸上有烧伤疤痕的藤蔓人身边,握住她的手。
被唤作露珊的藤蔓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那并非因为与恋人重逢而感到讶异,而是仿佛在说「糟了」似的。
青年看着化为藤蔓人的露珊,叹了口气。
「啊—,你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然而,青年却紧紧抱住露珊的藤蔓身躯。
「但是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活着就好……」
被唤作露珊的藤蔓犹豫了一下后,伸手环住青年的背。
『我也一样……。很高兴你能来见我』
青年的动作停了下来。「『你』……?」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怎么了?居然用这么生疏的方式称呼我。你平常不是都直接叫我的名字吗?」
藤蔓人沈默不语。
「像平常那样叫我吧,喊我的名字啊……」
然而,有着烧伤疤痕的藤蔓人什么也没说。
「果然如此」
莉德丽开口了。
「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回想起白天青年大闹时的情况。看到藤蔓人与青年之间的互动,莉德丽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青年说了:「让我见露珊」但藤蔓人们却回答:『没有这个人』尽管疑似露珊的人就在旅馆里。
疑心病很重的莉德丽如此心想。
——如果让他们见面,会不会对藤蔓人那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所以,她试着让两人见面。假如藤蔓人那边有什么亏心事,只要没有揭露出来就无法移民。
结果揭露出来的,是露珊根本不记得青年的事情。
莉德丽询问身上有烧伤痕迹的藤蔓人。
「你对我说明过吧?说要移居到这颗星球就得变成藤蔓人。那应该不只是外表会改变而已吧?」
藤蔓人看着莉德丽,眼神就像植物般不带感情。
莉德丽注视着旅馆内部装潢。椅子、窗框与墙壁,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藤蔓构成的。
「不管走到哪里,这颗星球上到处都是藤蔓」
『……那又如何?』
「这只是我的假设啦。这颗星球上的藤蔓……会不会是食人植物呢?而且不是普通的食人植物,不以肉为食,而是吞噬心灵的食人植物。将猎物变成自己一部分的藤蔓之后,再像融化心灵般吃掉。所以被藤蔓人吃过的生物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心灵」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和平的星球。
真要说的话,这颗星球本身就是食人植物。
「我虽然说过入境随俗,但可没说要被吃掉。我和渡理没办法住在这颗星球上」
起初和藤蔓人交谈时,如果能感受到敌意就好了——莉德丽心想。如此一来就能立刻离开这颗星球了。然而,根本不可能感受到什么敌意。
人类在吃水果的时候不会对水果抱持敌意,这道理是一样的。
食人植物不会对猎物抱持敌意,只是不带感情地吃掉而已。
露珊……不对,藤蔓人说道。
『我并不喜欢诉诸武力』
下一刻,周围的植物开始动作了。不只是旅馆里的其他藤蔓人,以植物构成的整间旅馆都伸出藤蔓袭向莉德丽和青年。两人尝试抵抗,但藤蔓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强,即使靠青年的力量也无法挣脱。
「呜呜……」
莉德丽的抵抗相当无力。
她拥有观察力,沟通能力优秀,手也很巧。虽然看起来是个完美的少女,却有一个致命弱点。
运动神经差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力气也非常小,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拿不动比筷子重的东西,根本无法对抗强韧的藤蔓。
藤蔓人对手脚被绑住的莉德丽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是吃生物的心维生的植物。我假装成有心的人类,也是为了把你们吃掉』
青年大喊。
「你骗人……」
他对变成露珊的植物大喊。
「露珊,你还在这里吧?你没有变成植物吧?」
食人植物以平板的声音嘲笑他。
『愚蠢的人类,你的恋人心都已经被我融化吃掉了啊』
它用露珊的脸嘲笑青年。
青年甩开手脚上的藤蔓,想殴打食人植物,但强韧的藤蔓无法扯断,只能垂头丧气。「唔……呜呜……」
莉德丽虚脱地被绑住后询问食人植物。
「你一开始直接行使暴力把我们吃掉不就好了?」
『因为怀抱恐惧的心营养价值会降低。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在喜悦之中变成藤蔓人』
款待造访星球的旅人,趁其高兴时融化心,就是这株植物的手法。
藤蔓抚摸莉德丽的胸口,像是要缓和她的恐惧。
『放心吧,我会连你的朋友一起融化的。现在其他分枝的人应该已经抓到渡理小姐了吧?你们就一起成为这颗美丽的碧色星球的养分吧』
所有藤蔓都统一在同一个意志之下。透过肉眼看不见的通讯,捕捉渡理的指示传给了村里的所有藤蔓人。
「呵呵……」
莉德丽笑了。藤蔓人以为她是因为恐惧而发疯了。
但并非如此。莉德丽是在嗤笑。
「要抓我的朋友?就凭你们这些植物?好啊,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吧」
就在莉德丽露出无畏的笑容时,食人植物的表情转为惊愕。
『!?』
它与同伴的通讯中断了。指示同伴捕捉渡理的通讯断了……。
莉德丽咧嘴一笑。那是确信自己会胜利的无畏笑容。
「看啊,我的秘密武器来了哦」
旅馆窗户传来被打破的巨响。
闯进来的是一名黑衣少女。
是渡理。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刀。
渡理如闪电般冲到莉德丽身边。
『这家伙……!』
藤蔓追着渡理,却追不上。抢先一步的藤蔓试图抓住渡理,却被她用小刀全数砍断。在空中四处乱窜的渡理仿佛摆脱了重力。
在旅馆内的无数藤蔓人袭向她们。
「……呼!」
渡理纤细的双腿用力一踢,被踢中的藤蔓人直接撞上墙壁,整个人陷进墙里。好惊人的力量。就算藤蔓人联手出击,也碰不到渡理一根汗毛。
『怎么可能?一个小姑娘对付我们这么多……』
渡理砍断缠住莉德丽和青年的藤蔓,然后单手抱起莉德丽,轻松地将少女一人扛到旅馆外头。
渡理不擅长表达情感,没有沟通能力,又怕生。乍看之下只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少女,却有着一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长处。
那就是高超的战斗能力。
她至今横跨过无数星球,从来不曾尝过败绩。就连被暴力支配的黑手党星球也不例外。为了救出利用旋转门被抓走的莉德丽,渡理独自摧毁了黑手党的据点。
藤蔓再度追上渡理。渡理虽然迎击,但藤蔓无穷无尽地袭来,根本没完没了。更糟的是,外面还有更多藤蔓人陆续赶来支援。这时,莉德丽对渡理下达指示。
「烧了它们」
渡理丢掉小刀后,从呈圆形展开的裙摆中取出粗犷的物体。
是火焰喷射器。
渡理穿的礼服能收纳无数兵器。这件经过莉德丽的科学力改造过的礼服,能够无视三次元的法则,收纳许多东西。
将莉德丽开发的火焰喷射器扣下扳机,枪口吐出的红莲将藤蔓一整团烧掉。这是莉德丽牌的超强火力。藤蔓人被火焰舔舐后疯狂舞动,接着倒地不起。
烧光周围的敌人后,三人走出旅馆。被火焰喷射器烧过的藤蔓延烧起来,让旅馆开始冒出火舌。
可以说危机暂时解除了吧。
莉德丽对青年说道。
「我们一起离开这颗星球吧,这已经不需要了」
莉德丽取出收纳盒打开,一艘仿造马车的太空船飞了出来。只要搭上这个就能离开这颗星球。
然而,青年没有动作。
「露珊在这颗星球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青年指向开始燃烧的旅馆。
「在那间旅馆里……」
「那个已经不是露珊小姐了,是心被融化的食人植物,里面没有露珊小姐的心」
「可是……!」
青年大喊出声,泪珠洒落。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露珊就是露珊啊」
青年看着渡理手中的火焰喷射器说道。
「可以把它让给我吗?」
「你要用来做什么……?」
「我要亲手了结露珊。既然她已经没有心……至少让我来」
渡理一动也不动。
虽然渡理不像莉德丽那样观察力敏锐,但还是看得出来青年打算在这颗星球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青年对着渡理坚定地说道。
「拜托你!」
他的眼底亮起觉悟的光芒。
那是如泪水般美丽又悲伤的光辉。
莉德丽对渡理说道。
「就给他吧……」
渡理还在犹豫。
「真的要让这个人烧掉露珊吗?」
她以迷惘的眼神询问莉德丽。
「露珊已经没有心了……。真的是这样吗?」
这时,两人脑中浮现的是在教会看到的光景。
燃烧恶魔的神明宗教画,以及向他祈祷的藤蔓人们。
不知为何而祈祷的露珊。
如果真的没有心,会向那幅宗教画祈祷吗?
如果真的没有心,充满教会的真挚祈祷又是什么?
不,肯定不只是露珊。
在那间教会祈祷的藤蔓人、成为食人植物饵食的人们,所有人都希望着吧。
希望燃烧恶魔的神明降临。
既然如此,在他们深处或许还……。
「呐,莉德丽。如果他们的心还残留着的话……除了烧掉以外还有其他方法吗……」
「没有哦」
然而,莉德丽却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露珊的心已经被融化了,所以没有其他方法」
莉德丽装出自信满满的模样,握住渡理的手。
「相信我吧,我曾经说过谎吗?」
老实说,她不知道藤蔓人们的心是否完全被融化了,但莉德丽不允许「不知道」这种不可靠的回答。她们两人是一体的,战斗是渡理的工作,决定行动方针则是莉德丽的工作。
「他们或许还有心」这种话在这里毫无意义,因为她们无法让露珊等人恢复人形。既然如此,至少要有个不会动摇的方针。否则只会让渡理困惑而已。
所以,莉德丽才会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断言「他们已经没有心了」。
听了莉德丽的话,渡理点点头。
「我相信你哦」
听闻莉德丽的指示,渡理开始行动。她总是相信着莉德丽的话语——旅途中的指针。
「这个……」
她将火焰喷射器交给青年。经过莉德丽的改造,这玩意儿装满了无穷无尽的燃料,可以尽情地喷火。
「谢谢……」
青年深深一鞠躬,然后拿起火焰喷射器,开始焚烧藤蔓人、建筑物和星球。
这个星球的藤蔓真的很好烧,不用多久,这颗星球肯定就会被红莲之火包围。
两人抛下焚烧星球的青年,坐上马车。
机械马夫挥鞭,齿轮马一蹬地面飞上天。马车被拖着,仿佛被吸入般升向夜空。
在前往银河的途中,莉德丽喃喃地这么说。
「这种痛楚,我实在很不习惯啊……」
造访星球时会邂逅,离开星球时则要离别。其中伴随痛楚的离别也不在少数。两人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经验了,但唯独这件事不管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马车受到来自星球的红光照耀,显得光辉灿烂。
当两人飞向银河之际,青年也几乎将村子全部点燃了。
火势逐渐延烧开来,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里整颗星球都是植物。直到烧尽为止都不会停止吧。
青年自己也只能等待燃烧殆尽。
藤蔓人袭击位于火焰中的青年。这是食人植物领悟到无法存活而做出的最后挣扎。
袭击过来的食人植物脸上有着烧伤痕迹。
然而,青年毫不犹豫地扣下火焰喷射器的扳机。如果他有在此犹豫不决的觉悟,就不会留在这颗星球了。
业火将心爱之人燃烧殆尽。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心爱之人对青年吐出诅咒后倒下了。
然后永远陷入沈默。
心爱之人变成了熊熊燃烧的一团物体。
青年瘫坐在地。烧掉露珊之后,他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他只能这么做。这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
但是……。
「原谅我,露珊。我没能拯救你……」
如果自己更早抵达这颗星球的话——
真想再见她一面。
在火焰的包围中,泪水滑落。
青年抽泣着,这时有一只手轻轻碰触他的身体。
那是露珊熊熊燃烧的手。不知是借由何种力量,原本应该被火焰吞噬而死的手却能碰到青年。那只手的动作已经不带丝毫刚才为止的杀意了。
他感觉到她的心透过碰触自己的手传达过来。
——谢谢你来救我,还有对不起。
「啊—,露珊……」
青年握紧露珊的手。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露珊的手在燃烧,火焰延烧到紧紧握住那只手的青年身上。
两人的火焰逐渐扩散至碧之星。
搭乘马车后,渡理立刻就睡着了。
她虽然很强,但能量消耗得很快,只要一战斗就会马上陷入沈眠。
少女靠着坐在身旁的莉德丽发出鼾声,与刚才强如鬼神的实在不像同一个人。
「呵呵……」
为了不吵醒渡理,莉德丽轻轻梳理她的头发。
手指的动作表达出对于搭救自己的谢意。想必睡着的渡理也感受到了吧,只见渡理露出安详的睡脸。
马车奔驰于银河之中。
由于远离了碧星,两人化为植物的发丝恢复成原本绢丝般的模样。绽放在指尖的花朵凋零,手指也变回原本的肤色。
经过一段时间后,渡理醒了过来。
像是与她交替似的,莉德丽陷入沈睡。
渡理不经意地望向车窗,黑暗的世界中点点星光浮现。
其中有一颗星星如太阳般熊熊燃烧着。
——焰之星。
那是她们逃离出来的星球。
渡理不禁低喃道。
「好美……」
焰之星散发出的光辉,与制裁恶魔的劫火有着相同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