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梦幻的星球。
从宇宙看去,那颗星球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然而,那并非热能造成的激烈发光现象。
而是缠绕着一股让人感受到生命温暖的柔和光辉。
飘浮在宇宙黑暗中的它显得格外醒目。
感到好奇的渡理与莉德丽将马首转向那颗星球。
一降落到星球上,她们立刻就明白光的来源了。
是轻柔的光芒从上空翩然落下。这道光恐怕洒落在整颗星球上吧,所以从宇宙看去才会觉得这颗星球被光芒所笼罩。
渡理为这充满情调的景观深受感动,朝着那道光伸出手。
「哇啊,好像雪哦」
两人降落到城镇里。以这颗星球独特的建筑样式搭建而成的民宅并排而立,每一栋建筑物都十分小巧玲珑,看起来就像玩具一样。光芒落在屋顶与顶端堆积起来,仿佛头上戴着发光的王冠一般,相当可爱。
喜欢可爱事物的渡理心想如果要住的话,这种地方就很不错了。
在这样的建筑之中格外醒目的就是无数的高塔。
这些塔相当高耸,看不见顶端。
「看起来有一千米」
看来光芒是从顶端降下的,莉德丽透过瞄准镜看见顶端有人影。
「来,渡理」
察觉到什么的莉德丽将面罩递给渡理,渡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东西,但总之先戴上再说。莉德丽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午安,旅人小姐」
这颗星球的人向戴上面罩的两人搭话。
开口的是名少女,年纪看起来与莉德丽她们差不多。她身上没有穿衣服,不过有微弱光芒代替衣物复盖身体,头上长着像是触角的东西,前端闪烁着摇晃不定。
少女挺起胸膛对两人说道。
「这颗星球很漂亮吧?」
「嗯,非常漂亮」
「我喜欢旅人哦,因为大家都称赞这颗星球,让我觉得很骄傲呢」
少女转了一圈,旋转时从她身上飘出闪闪发亮的光芒,由此可知光芒是从她的身体流泄而出。
「我也很漂亮吧?我的身体比其他人还要闪耀哦」
少女要她们看看周围的人。
两人照着她的话看向周遭的人们,这才明白。这个少女确实比其他人漂亮多了。
周围的人都是斑点花纹的。他们的身体有发光的部分和不发光的部分,触角也比少女短。
两人的耳朵听见这颗星球居民们的对话。「你今天发光的方式不错哦」「你看,我的手肘会发光了耶」「好想快点脱离斑点花纹啊~」
这颗星球的人们都没有穿衣服,两人似乎明白了原因。对他们来说,身体的发光部分就是想炫耀的部分,穿上衣服就遮住了。
少女以自豪的口吻对两人说道。
「我啊,接下来要成为神明哦」
「成为神明?」
「是呀,这颗星球有神明存在呢。人们的身体会发光,就是受到神明宠爱的证明。其中我更是特别受神明喜爱,所以全身上下都闪闪发亮哦。其实必须等长大一点才能发出这么漂亮的光芒,不过我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变得这么漂亮了」
莉德丽问道。
「你该不会是要前往高塔吧?」
「没错,你真聪明呢」
少女凝视着那座仿佛直入云霄的高塔。
「全身发出美丽光芒的人啊,会前往高塔顶端哦。神明大人就住在天上的高处。只要能抵达高塔顶端就能见到神明大人,并且让我们成为神明大人的一员哦」
「成为神明……?」
「没错,我们会成为神明的一分子,用包容一切的爱来爱护这颗星球。所以今天就是我和地上世界道别的日子,也该跟人类的生活说再见了」
「那样的话……感觉有点寂寞呢」
「为什么?」
少女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表达自己无法理解。
「因为能成为神明大人啊,那可是非常非常棒的事情哦。身为人类的这段人生,就像是为了成为神明而必须经历的考验一样。我对于那种东西才不会感到留恋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大喊。
「最近总是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悸动,想要赶快前往那座高塔顶端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了。这一定是因为我的身心都逐渐接近神明的关系吧」
少女以作梦般的口吻继续说道。
「啊~好想快点成为神明大人哦!」
少女陶醉地凝视着高塔,眼神宛如为爱痴狂的少女。
她恍惚的模样让莉德丽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样啊……。既然你这么希望,我也不好说什么……」
「安静!」
少女突然对莉德丽怒吼。她将手放在耳边,似乎想听什么声音。
「听得见……。听得见神明大人的声音。你们也听得见吧?」
莉德丽和渡理也竖起耳朵聆听,但是——
「什么都听不见啊」
「哦,只有我听得见吗?果然是这样呢。因为我受到神明大人的宠爱」
少女仰望天空,朝着飘落的光芒呐喊。
「好的,我现在就去。现在立刻前往您的身边!您的仆人马上来到您身边!」
莉德丽战战兢兢地询问。
「神明大人说了什么?」
「他说要我立刻登上高塔、抵达天际。所以和你们的对话也到此为止了。永别了」
少女坐立难安似地冲了出去。
目睹少女拔腿就跑,让渡理的直觉起了反应。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她觉得必须阻止那名少女才行。因为少女的模样看起来疯狂至极,甚至让人觉得她已经精神错乱了。
「那个……」
渡理打算追上去,但被莉德丽制止了。她把手放在渡理肩上,将她留下。以莉德丽来说,凝视着渡理的那道目光显得十分罕见地平静。
「星球有星球的宗教观与生死观,我们不该指手画脚」
她的语气像是在劝导人。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你说得对,莉德丽」
两人目送少女跑走的背影离去。
她的目的地是一座高塔。
少女抵达附近的那座塔。
塔内设置了一台电梯,能够将搭乘者载到接近天际的地方。
不过只有最受到神宠爱的人才能搭这台电梯。
电梯由强壮的士兵看守着,没有资格的人想搭就会被他们赶走。
只不过关于这名少女,根本不用担心会被赶走。
士兵们一看到少女——那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光辉的身体——就深深低头。
「您请进」
少女意气风发地走进电梯。
随着电梯往最上层上升,她的心跳也逐渐加速。
「啊啊!声音!是神的声音!」
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孩子啊,我心爱的孩子啊。来吧,到天上来吧。
「好的!我这就过去。我现在就过去您身边,神明大人」
少女在电梯里自言自语地回应只有她能听见的说话声。
就在她与神明忘情对话时,电梯突然停止上升。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最上层了。
少女忍不住低喃道。
「到了……」
电梯门开启。
少女来到比云朵更高的地方。
她战战兢兢地走出电梯,踏出一步。
就在这瞬间——
温暖的光芒迎接并包覆住少女全身。那是生命的暖意,少女立刻理解到这一点。
光的另一头可以看见人影。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用温柔眼神看着自己的那个人是……
「神明……」
啊—,我怎么会这么傲慢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美,但是跟神明相比,我根本不算什么。
眼前神明身上的光芒,那股美丽令人无法言语。不,如果用言语来形容那就是罪过。
少女摇摇晃晃地靠近神明。
「啊—,您的尊容……」
她曾经想过拜见神明时该说些什么,也思考过无数次,但是现在那些话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充满少女全身的是欢喜。几乎要冲上顶点的幸福感。
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溢出。
她已经等这个瞬间很久了,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到现在。
神明招手示意。
——过来吧。
少女踩着蹒跚的脚步好不容易走到神明身边。
神明站在塔边。边缘附近有张两人座的椅子,当少女来到身旁时,神明便坐到那张椅子上。
——你也坐下吧。
「是……。失礼了……」
少女低头行礼之后,在神明旁边坐下。
她询问神明。
「那个……我是您的仆人,请问您希望我如何侍奉?」
神明缓缓摇头。
——你是我的孩子。但是,既然你来到这里就不再是仆人了。因为接下来你也会成为神。
这次是喜悦一点一滴地渗透少女全身,脑袋深处也因甜美而麻痹。
「真的……。我也能成为神……。变成像您一样美丽的光芒吗……」
少女处于兴奋与欢喜之中。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想睡了。是因为太过高兴而精神疲惫了吗?
身体动不了,眼皮好重,意识好像要中断了。
(不能在神明大人面前睡着啊……)
然而脑袋开始摇晃起来,实在无法保持清醒。
即使如此,少女仍努力维持意识。神慈爱地对她说道
——睡吧。
「可是……」
——等你睡醒后,你的一切都会成为神明大人了吧。
听到这句话,少女安心了。
(我也能成为崇高的存在……)
少女露出幸福的微笑,闭上眼睛。
「晚安,我的神明大人」
莉德丽与渡理在镇上走着,买齐旅行用具。
做好最低限度的旅行准备后,莉德丽说道。
「我们走吧,不该在这颗星球久留」
两人乘上马车升空。
上升的过程中经过高塔旁边。
刚才遇见的少女就在塔顶。
少女独自坐在双人座椅子上。
「她好像睡着了呢」渡理说道。
「不」莉德丽否定道。
「她已经死了」
「诶……死……?」
渡理定睛凝视少女。
仔细一看,少女的确已经死了。由于睡脸看起来太过幸福,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她已死亡。
死去的少女长长的触角正缓缓摇摆着,前端还溢出光粒。
光点轻飘飘地落向城镇。
「为什么她会死……」
马车里的莉德丽摘下面罩回答道。
「被菌类杀死了」
「诶?」
「这就是神明大人的真面目哦」
莉德丽凝视着从少女触角洒下的光芒。
「那道光是寄生在生物身上的菌类,似乎能够控制宿主的行为。宿主要被迫前往高处,从那里散播菌类。当菌类寄生到新的宿主身上后,就会再次让对方前往高处……」
莉德丽说:「现在那个孩子就像空壳一样」
「她的体内应该已经几乎没有内脏和肌肉了,几乎全都被发光的菌类取代,所以全身才会散发光芒」
渡理此时才明白为何镇上的人们身上都缠绕着斑点花纹的光。因为那些人被菌侵蚀的部位都不尽相同。
「当寄宿在体内的菌类超过一定数量,就会被控制感情而想前往高处吧。为了进行下一次的感染扩大」
「那、那么……!得告诉星球上的人才行……」
「没用的哦。你有看到她讲起神明大人时疯狂的模样了吧?菌类应该会让宿主看见幻觉或产生幻听,让他们以为自己是神才对。在那种状态下,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怀疑神的存在」
话说到这里,马车驶离了星球。
再次从宇宙看着发光的星球。
那颗星球和来之前一样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然而,那些全都是菌类发出的光。
渡理忍不住说道。
「好恶心……」
「会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莉德丽透过车窗眺望星球说道。
「那种菌类肯定也是生命的一种完成型态」
莉德丽遥想道。
在那种菌类支配星球之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进化与尝试。那颗星球的人们是和地球人同样程度的高智慧生命体,要控制他们复杂的思考并不容易,失败而遭到淘汰的可能性也很高才对。对于成功做到这一点并成为星球统治者的生物,莉德丽抱持着某种敬畏之意。
她从那里看见了进化的神秘。
所以,莉德丽注视着光之星,在叹息的同时喃喃说道。
「好美啊」
对着那道隐约让人感受到生命温暖的柔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