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感谢各位共襄盛举!本学期第一场帝樱校内活动,由我广播社社长黑须担任主持,请多指教!』
主持人活泼的开场获得盛大掌声,为此集会揭开序幕。
『诚如各位所知,这次活动很不一样,为了让「帝花十秀」中公认综合能力第一的世纪大天才落泪,特此举办「让淡雪黛拉哭泣大会」!成功挤出淡雪同学泪珠的挑战者呢──居然能够当场得到她「帝花十秀」的身分,获得难以置信的权力!这下……这下事情有趣喽──────!』
在主持人的煽动下,全场欢声雷动。
主持人的口条比樱庭主持我和宝条的辩论时还要流畅……已经是职业水准了。
不仅十秀厉害,一般学生也有这么多优异人才,帝樱果然不是盖的。
『现在,我们请今天的主角淡雪黛拉同学为我们讲一句话!』
主持人走向舞台上的特别座(座位背后和桌上摆满了鲜红的玫瑰,豪华得不得了),请座上召集人淡雪致词。
『我是十二号淡雪黛拉,我是被朋友陷害,乱帮我报名才来的。其实我也不晓得我来做什么,歌也只会唱《与作》而已。啊,胸部是打气撑大的,所以拜托别让我上泳装审查。』
『淡、淡雪同学,现在不是偶像选拔会喔。』
全场顿时笑成一片。
淡雪领口别了麦克风,即使音量小,大家也听得很清楚。
『哈、哈哈……淡雪同学还是一样搞笑。不过呢!今天要做的事正好相反,通过初选的精锐都已经在场边磨拳擦掌,等着逼出她的眼泪了!』
「唔、唔唔唔……为什么我不算在那些精锐里!」
在我身旁的阿花气得咬牙切齿。
「呃,你在初选上搞之前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当然会被刷掉啊……」
「那、那是我全面翻修过的修订版耶!……唔唔……上不了台还有什么意义……我也想帮帮黛拉啊……!」
阿花落选应该与人数无关,不过初选报名人数的确比预估高了好几倍。
王神理事长曾说,这所学校有很多人见到「帝花十秀」的强大后大受打击,几乎没人还有挑战的气概。
所以在这群郁郁不得志的学生心里,「让淡雪黛拉哭泣」或许是个特别容易达成的目标。
但实际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周日那时,我感到淡雪心底深处仍有感情存在,只是那紧闭的心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撬开。
如阿花所言,场上气氛十分重要。如果情境和热度都到位了,相信能为引出淡雪的泪水提供巨大帮助。
然而,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撬开她的心门,会不会是需要某种无与伦比的杀手锏呢?
「喔不,在那之前──」
……嗯?
奇怪?我刚下意识想说什么?有点反常。
再说我到底想说什么?………………………………………………不行,想不到。
这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周日那时的怪异感觉一样。
是怎样?……我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我至少要用间接方式帮帮她……黛拉,加油喔~!」
为心中迷雾疯狂兜圈子时,乐观的阿花正往台上的淡雪奋力挥手。
『那、那个……话说淡雪同学……你到底在吃什么啊?』
『嚼嚼……糯米丸子。所谓饿肚子出不了泪,我就带点爱吃的上来了。这边还有红茶……嚼嚼……糯米丸子还是跟伯爵茶最搭。』
『哈、哈哈……真是随兴。』
『啊,阿花在跟我挥手。呀呵~』
太随兴了吧……
『那、那么……我们时间有限,现在就正式开始!请我们的天字第一号,三年六班岛胜平同学上场!』
『哎呀呀,伯爵茶还没喝到就开始了。边吃边看对表演者失敬,我就忍到休息时间吧。』
这时候才讲什么规矩……丸子事先吃一吃啦……
『也许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岛同学是本校第一美声,也是我们广播社引以为傲的朗读高手!他将以深富磁性的超龄嗓音为我们带来──《小狐狸阿权》!』
喂喂喂,会为故事书掉眼泪的高中生也只有阿花──
『啊!已经有不少人拜倒在他卓越的朗读技术下,泪如雨下了!』
不会吧……
『……连、连我自己的泪腺都有点危险了!』
的、的确没错,他真的很厉害……嗓音、顿挫、情感表现,全都不像是高中生的水准。
但是──
『很可惜,即使岛同学说得如此感人,淡雪同学的铁面皮依然动也不动!现在时间已到,岛同学的挑战宣告失败!到底……到底有没有哪位挑战者能够突破这座不落之城呢!』
就结论来说,完全没有。
催泪研究社的狗血剧失败了。
科学研究社的温和性质洋葱萃取液水枪失败了。
完全不搞笑的「难过的时候──」常见状况失败了。
相扑社主将也流泪的退休断发仪式还是失败了。
『天啊!连最有冠军相的话剧社也全都轻易阵亡!太硬了!……淡雪同学的泪腺实在是太硬了!』
即使狂揽全国能人的帝樱学园精锐尽出,也没能撼动淡雪的感情分毫。
寻常方式果然得不到淡雪的眼泪──
『看来我们学生的挑战全都以失败收场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换个方向。敬请拭目以待!接下来是Brain Seeker公司的特殊挑战!』
嗯?Brain Seeker……难道是那个Brain Seeker?
那是走在脑科学研究最尖端的大企业,在教育、医疗、运动科学等各种领域皆不停推出划时代成果,连小孩都知道。
『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淡雪同学自入学以来,Brain Seeker便与我校结下了合作关系。这是因为淡雪同学的脑结构具有无限可能,勾起了世界顶尖企业的兴趣──所以今天,Brain Seeker特地为淡雪同学带来了惊人的研究成果!』
主持人如此宣告后,有位穿西装的外国人双手拿托盘登上舞台。
托盘铺了白布,布上似乎有个小东西。
『台下恐怕看不太清楚,其实托盘上的这个胶囊──是Brain Seeker公司为了替淡雪同学催泪,特地以世界最新技术开发的特效药!』
「啥……!」
惊讶的不只是我,嘈杂转瞬扩散至整个会场。
『我了解各位的不安,听起来怪怪的对不对?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不用担心!那可是Brain Seeker开发的东西,并不是在测试完全不明的新药。这个配方已经实际运用在治疗先后天部分脑功能缺陷的患者,这次是配合淡雪同学特制的而已。它会专门刺激掌管感情的脑部位,发挥效用,安心安全地让淡雪同学流泪!当然,Brain Seeker已经取得了日本的许可证,且为期万全,还从总公司派来这位主任委员诺诺•西瓦欧伊先生为我们作见证!』
『HEY,歌为年轻人打家好!』
在主持人介绍下,那位金发绅士从托盘放开一只手,笑嘻嘻地对全场挥动。
『今舔,是本公司未来的伙伴TERA实现愿望的大喜之日,遮颗药过审的日子,还正好遇上今天遮个活动,怎么看都是晌天的指引。来,让WE跟遮个平板里的伊鲁CEO一起见证喘说的时刻吧!』
「事、事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夸张耶。」「对啊……连Brain Seeker那么大的公司都这么投入,根本不只是学生了。」「CEO……是那个常上世界十大首富的人吧?……有重要到他也来看吗?」「淡雪真的太厉害了……」「既然是Brain Seeker的药,应该没有安全上的问题吧。」「就是啊,这样淡雪就有机会实现愿望了!」
「不,这样不对……」
我下意识如此低语。
这的确不是寻常办法。
或许真的能逼出淡雪的眼泪。
可是这样……不对。
不能靠药物。
淡雪人生中第一滴泪,不应该是依赖人造物……要出于感情的激荡才对。
不过淡雪八成也事先就知道Brain Seeker会介入。既然她都同意了,没有我多管闲事的份。
完全是我一厢情愿。
但是──
这样,淡雪不会有「活着」的感觉。
「!──」
我的脚自然而然往舞台阶梯旁的遮阳棚──这场「让淡雪黛拉哭泣大会」执行委员总部走去。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执行委员长吗?」
委员手上都有职务臂章,我很快就找到目标。
「对,我是委员长没错……」
那位略显神经质的男学生疑惑地推高眼镜。
「可以不要让淡雪吃下那个药吗?」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这跟唤醒淡雪的感情方向相反……」
「预感?你觉得?光凭这么模糊的东西就要阻挡国际企业Brain Seeker?再说,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也没有那种权限。」
「那、那谁有这个权限──」
「找我吗,大供阳太?」
背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
「咦?……校长?」
压迫感依然高得吓人的金刚寺校长扠腰站在我背后。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学校的负责人在活动期间视察执行委员会状况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想把问题还给你呢,你这个死小鬼。」
您、您说得是……但也用不着这样凶人吧……看来他真的很讨厌我。
「言归正传,我的耳朵好像听到你在说什么阻止Brain Seeker之类的鬼话……你不是认真的吧?」
唔……好、好可怕……瞪一下就让我快脚软了。
「我是认真的。那个药对淡雪不好。」
但我仍紧盯着金刚寺校长的双眼回话。
「你不只是胡闹发神经,还要平白扰乱校园安宁……我们学校真的不需要你。」
校长毫不遮掩滚滚怒气,继续说道:
「这对Brain Seeker来说可是上好的宣传机会,哪有随便喊停的道理。只要能解决淡雪黛拉的问题,他们就能一举成为全世界的热门话题啊。」
「话题?……只、只为了这种小事──」
「……你说小事?」
金刚寺校长的声音变得像地底传来的一样。
「死小鬼给我听好,你们现在这个优渥的环境──校舍清洁卫生有空调,社团有最新电脑和训练器材可以用,还能找这领域一线水准的专家来特别授课──你以为靠学费就维持得住吗?我们的职责是为学生提供一个能放心大展长才的场地,连个『经』字的边都不会写的小鬼少在那放屁。」
「唔……」
「而且要知道……不管你以为是怎样,我本来就是以学生安全为第一优先,再三要求Brain Seeker保证以后才交给他们研发的。难道你以为我是会被金钱蒙蔽,不顾学生死活的人吗?」
这、这个人根本是黑社○的吧……
可是直觉告诉我──现在不能退缩。
「如果你不愿意听我说,那我就直接上台──呜嘎!」
有股老虎钳般的力量从背后勒住了我。
「叫你别乱来是听不懂吗?」
「放、放开我,校长!」
「对了,我先把话说清楚,这可不是体罚,纯粹是因为学生不愿配合学校正式事务而采取的教育指导。」
「唔……喔喔喔喔喔喔!」
不、不行……力气太大,根本挣扎不起来!
这时,台上已经──
『现在,主任研究员西瓦欧伊先生要把胶囊交给淡雪同学了。这位才能举世无双的少女,即将在国际大企业的帮助下,表现出深藏已久的情绪……西瓦欧伊先生说得没错,我们说不定都将成为历史性时刻的见证人!』
不、不要啊……淡雪!
可恶!…………可恶!我要怎么才能上台──
【选吧:①用放屁火箭的力量脱离校长。
②用放屁的力量喷一裤子屎。】
「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候耶!」
再说放屁火箭又是什么鬼!
有、有够莫名其妙…………虽然②说得很清楚,但说的根本是屁话。
可、可恶……
就在我含泪选①之后──
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突如其来的剧烈飘浮感中,我的身体钻出校长的双臂,飞向空中。
「掉、掉下去了────────!」
然后画出抛物线往下掉──
『各位看好了,淡雪同学终于要将胶囊送进嘴里──』
啪!
迫降在舞台上。
「「「「「「咦?」」」」」」
全场问号满天飞,我面朝下摔成大字,阵阵抽搐。
『……大供同学?』
「淡、淡雪……」
好……好痛啊……想不到会飞到这里来……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像是突然有人掉下来了……』
没错,突然有人掉下来了。动力源还是我的屁,不服来辩。
我蹒跚地站起……幸亏没受什么大伤。
『啊!……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害我一下子闪神了,药呢?……淡雪同学,药你吃了吗?』
『没有……大概是大供同学大叫的时候,跑进他嘴里了……』
「咦?难怪嘴里怪怪的──」
咕噜。
「啊………………………………………………………………………吞下去了。」
紧接着──
「嗯?」
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激流冲了过来。
「呜……呜呜……咿呜……咕呼!……啊……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躺了下来,哭得捶胸顿足,像婴儿一样。
(((((这、这个人是怎样…………好可怕。)))))
当全场的想法都如此漂亮地同化后──
『你、你搞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持人爆出悲痛的呼号。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想、想哭的是我好不好……应该说学校这边!那八成是花了庞大金钱和时间的大企画耶……』
跟、跟我讲这也没用啊……对了,金刚寺校长恐怕是气疯了──
「「「「「…………」」」」」
我往台下的遮阳棚看,只见魔鬼校长和诸位执行委员表情安详地睡成一片。太好了……大概是放屁火箭把他们臭晕了……呃,才不好咧!
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国际企业的研究成果突然被这(放屁火箭)一闹而泡汤了──这可不只是会引人注意而已啊!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提心吊胆地站起来。
『你、你到底是…………呃,你不就是大供阳太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怎、怎么会不知道,谁没听说过你这个转学第一天就杠上那个「宝条」的超级问题儿童啊!虽然我细节不太清楚,不过大家都说你是用某种很变态的方法解决的。』
「啊,我也听说过。」「就是他?」「可是看起来还满普通的耶?」「别傻了,真正的危险分子哪可能让你一眼就看出来。」「听说他还把妈妈的内裤穿来学校耶。」
可以不要在人家伤口洒盐吗!
喂喂喂……这下糟了这下糟了!原来不只是班上,整个学校都早就传得风风雨雨,这样是要我怎么躲在暗处过日子……要赶快解释清楚!
「麦、麦克风能借我用一下吗?」
『啊,好……』
主持人黑须学长摸不着头脑地替我别上麦克风…………好,关键时刻来了!
『各位,我是二年一班的大供阳太。在很多……在很多巧合的影响下,我来到了这里,不过我也很不愿意。啊,在这之前,请先让我解释一下。现在有谣言说我穿妈妈的内裤来学校,其实──』
【选吧:①叫出妈妈的名字并摆出Y字平衡。
②叫出爸爸的名字并摆出M字开脚。】
『大供创太!』
太、太好了……如果说艺名星超,恐怕马上就会暴露身分,用本名就没问题了。
『那、那个,大供同学……大供创太是……?』
『啊,我爸。』
『所以……你叫他的名字并M字开脚,是为了表示你穿的不是妈妈的内裤,是爸爸的内裤?』
结果一点都不好!满满都是问题!
『不、不是!那跟之前讲的事情没关系,我就只是突然想叫爸爸的名字M字开脚而已。』
喔不,这样更糟糕吧!
没、没救了……愈描愈黑……
『咳、咳哼……那我们就先当作没看见……大供同学,你这样突然跑上来乱是为什么?』
『关、关于这个嘛……』
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赶快下台好了。
【选吧:①表演『色鱼』的一发艺。
②表演『贼猫叼走色鱼』的一发艺。】
这样海○小姐都不会追了啦!
可恶……每次都在重点时刻出来搞我……
我当场躺下,奋力摆动身体跳动。
『啪啪啪!啪啪啪!我是一条鱼!淫荡的鱼!啪啪啪!啪啪啪!』
「「「「「………………………………」」」」」
全场一片静默。
『那、那个……大供同学……呃……』
突如其来的诡异表演,让职业级的主持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同时──
「那个人在干么……连Brain Seeker也敢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不是他上去乱,淡雪都已经哭了。」「就是啊……浪费人家的药,应该要扛起责任弄哭她才对,在那里胡闹什么。」「他该不会是想蹭这场活动的人气吧?」
场中开始弥漫对我的不满。
的确,在旁人眼里,我怎么看都是在拿淡雪、Brain Seeker和全场的人开玩笑吧。
而就在场上吹起这样的逆风时──
【选吧:①拿海狗当哏搞笑。
②模仿对丈夫性癖不满的妻子。】
才不要咧!
可、可恶,这个狗屎选项…………可恶!
……我就此在舞台趴下,挺起上半身。
『我、我要表演一发艺!「发现自己对地理有兴趣的海狗」──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呜,奥羽山脉!』
「「「「「………………………………」」」」」
经过一段地狱般的沉默──
「……喂喂喂,这也太扯了吧。」「是啊,真的很烦耶。」「淡雪好可怜喔……」「这样太对不起前面那些认真挑战的吧。」「不要闹了!滚回去!」「就是说啊!」「滚回去啦,大供!」
『各、各位同学请冷静!大、大供同学,你也不要再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了!啊啊,请、请住手!不要……不要丢东西上来!』
黑须学长拼命安抚全场观众,但嘘声浪潮一发不可收拾。
再、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拜托不要再出来了──
【选吧:①被乌鸦的喙插中屁股。
②以杜鹃为题说双关语。】
没血没泪啊!而且①完全是以前用过的吧!没哏了就不要硬出啊!
可是既然出来了…………………………也只能照办。
『我是杜鹃……母杜鹃!跟老公吵架,弄得好僵!不如归去!』
「「「「「………………」」」」」
带有怒气的沉默又笼罩了会场。
糟、糟糕……爆发以后恐怕堪比暴动──
滑!
『呃啊!』
我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跤,往前仆倒。
什、什么东西?舞台上怎么有东西会滑──
『香、香蕉皮?』
刚才嘘的时候丢的吗?
居、居然踩得这么准……怎么在这时候倒楣啊。
而且我还不仅是摔,用手去撑时,鼻子还沾到了点东西。
『唔唔…………嗯?这、这又是什么?』
用手指一抹,是白色的。地板油漆剥落,沾到鼻子吗?……怎么会有这种事……都这种状况了,我是多倒楣啊。
在我如此怨叹自己的不幸时──
「给我差不多一点!」「太难看了吧!」「没人看你摔倒会想哭啦!」「浪费时间!」「执行委员,把他拖下来!」
观众对我的仇恨似乎到了顶点。
怎、怎么办……事情已经不是开溜就没事的地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一道大到不行的尖叫响彻全场。
『那、那是什么声音?……谁在尖叫?』
全场视线一齐集中在出声的人物身上。
『宝、宝条同学?』
没错,那是宝条丽奈的尖叫。
「竟、竟然有这种事!……他又一次又一次做出这种……可是这也未免…………不,不会有别的可能……」
宝条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受到全场瞩目,手往头上用力一搔。
「我就觉得奇怪……大供同学怎么会──做出这种不顾淡雪同学想法的事……果然……是因为那样。」
『那、那个,宝条同学……抱歉打断你思考……』
「咦……?」
宝条这才终于注意到黑须学长的呼唤。
『大家都对你的说法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可以替我们解释一下吗?』
「啊,也好……这本来就不容易注意到,不然实在是太蠢了……因为我曾经有过相同的经验,才挖得出他这些行为底下真正的意图。」
接着宝条对全场学生大声宣告:
「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他……大供阳太他深远的计画!」
『深远的……计画?』
深远的……计画?
「没错。首先我想确定一件事。今天会场上──淡雪同学背后用了大量红色的玫瑰和菊花作装饰。这对帝樱来说是很正常的吧?」
『对,这两样都形同王神理事长的注册商标。每场活动或典礼上,都会用大量红色的玫瑰和菊花去点缀,可说是本校惯例。』
「的确。淡雪同学面前的桌子上,左右两端也有这些花,色彩鲜艳。那么请问主持人,你知道这两种花的花语吗?」
辩论高手宝条本身的声音十分嘹亮,不用麦克风也听得很清楚。
『知道……红玫瑰代表「爱情」,红菊代表「我爱你」,两者都与王神理事长的名字有关……这在帝樱里也算满多人知道的事。』
「谢谢,那我开始切入正题。这两种花语,其实──其中隐藏着淡雪同学给我们的讯息。」
『……咦?』
连我身边的淡雪本人都傻了,大概是根本没这件事吧……这状况未免也太似曾相识了。
『她想说「爱情」和「我爱你」吗?淡雪同学的确像是会渴望常人幸福的人,但是这种隐藏讯息有点文不对题吧……再说,这些花是学校自己布置的,跟淡雪同学怎么想无关吧?』
「说得对……然而,这些东西全都被淡雪同学自己带上来的某样东西,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某、某样东西?』
不仅是与她对话的黑须学长,在场所有人都被宝条的讲解吸引了。她在抓住人心上果然有一套。
「就是丸子和红茶!」
宝条说出了意想不到的两样东西。那应该只是配合淡雪喜好而准备的吧……
「先说丸子。它摆在我们看过去右手边……对,就是桌上的菊花旁边。丸子加菊花……就是堆心菊的意思。」
『堆心菊?……抱歉,我真的没听过……』
「也对,这个名称其实──不,知道学名的人更少吧。这种称作堆心菊的花,学名是──Helenium。」
『Helenium……对吗?』
「对,然后它的花语是『眼泪』。」
『眼泪……那正好符合今天的主题……』
「没错。再来,请各位想想淡雪同学在大会开始时做了什么──一口气把丸子吃光了对不对。而那一刻,就是堆心菊变成菊花──不再有眼泪了……意即淡雪同学在告诉我们,这场大会真正的目的不是眼泪!」
『你、你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
『不、不是吧,宝条同学,这样会不会掰得太凶了点……』
我也是这么想。
「如果只是那样,或许你说得对。不过淡雪同学吃光丸子之后,是不是说了『阿花,呀呵~』?那指的是我班上的御羽家月花同学──阿花的花就是花朵的花,她对花说话……正是在暗示『花语』这个关键字!」
『什、什么!还、还以为她只是不拘小节,原来有这层意思……』
『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跟阿花打招呼……』
淡雪的低语被黑须学长巨大的惊叹完全盖掉了。
「喂喂喂……你觉得咧?」「这、这个,感觉还是有点牵强……」「可是宝条都那样说了耶?」「对啊……每一句话都很有说服力。」
全场气氛变得半信半疑……能请你们再多疑一点吗。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我们看过去的桌上左边,不是摆了玫瑰吗?旁边还有一杯伯爵茶,那是英国的代表性红茶。而英国和玫瑰加在一起,我马上就想到了……英国玫瑰。」
『难、难道……这个花语也有玄机吗?』
「聪明。有兴趣的同学,不妨用手机查查看?」
宝条巧妙的引导,使众人纷纷跟从──
『啊啊啊!』
不仅是黑须学长,全场也是惊叫不绝。
『英、英国玫瑰的花语是……微笑!』
「没错!而淡雪同学她没有喝红茶,消去眼泪,只留下微笑……也就是说!淡雪同学真正想要的不是哭泣…………而是笑容!」
『……你、你说什么──────────!』
在全场一片惊愕时,淡雪小声对我问:
『大供同学……那个宝条到底在那边乱说什么?』
呃,我也想知道啊……就算是把巧合硬扯在一起,巧成这样也很有说服力……而宝条掌握人心的能力又推了一把。
『可、可是宝条同学,真亏你能注意到这种像密码一样的讯息。』
「也不是,到这边都不是我能自己发掘的,是大供同学的行为点醒了我……就是那个杜鹃双关语之后的跌倒……给了我灵感!」
『咦?……不、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懂……』
「我一开始也误会,以为那个杜鹃指的是鸟。」
『不、不是吗?』
不、不是吗?
「不是……可能知道的人不多,杜鹃也是花的名字。」
『也、也是花……所以又是花语吗?』
「没错,但光是那样还不够。杜鹃有个亚种叫白花杜鹃,大供同学用杜鹃搞双关之后故意跌倒,把鼻子──把花(注:与鼻同音)弄白,就是暗指白花杜鹃。」
『白、白花杜鹃是吧……它的花语是什么?』
「是『暗藏的心意』。」
『──!』
「淡雪同学平时是公开表示自己想要哭泣,会不会是有些苦衷,让她不能明说自己其实是想笑呢?大供同学抢在我们之前发现了这一点,却碍于淡雪同学都没主动表示,不能直接告诉我们──所以!他才用行动来暗示!无论受再多嘘声!被当成坏人……他都愿意为淡雪同学的笑容独自奋战!要告诉淡雪同学,只有他注意到她有口难言──注意到她其实是想笑!」
「「「「「什么……!」」」」」
众人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什么……!
连我也是。
鸟的双关(负)和摔倒沾到鼻子(负)相乘,产生了鬼扯到不行的夸大解释(正)……想不到会在这时候发动……
「我自己也很清楚,我在这里把大供同学忍了那么久都没说的事全抖出来,是一件很不识趣的事!可是我做不到……一旦发现以后,我怎么也不可能默不作声!眼睁睁看着勇者默默行善却要承受众人责骂的事……我实在是做不到!」
宝条手臂一振,指向台上的淡雪。
「所以淡雪同学!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不需要隐瞒自己想笑了!要说我傲慢,否定我也可以!可是大供同学他──一个男人都拿出实际行动,为你牺牲成这样了耶!拜托你……拜托你接受他的心意吧!」
接着,宝条对全场众人张开双手。
「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一……一点也没错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点都没对吧!
傻了吗?宝条你傻了吗?帝樱学生都傻了吗?动点脑筋想想,就会知道这拗得有多硬吧!不要跟着气氛瞎起哄啊!
『我再问一次,那个叫宝条的……到底在说什么?』
淡雪中肯至极的吐槽被全场欢呼掩盖,只有我听得见。
「大供!」「大供!」「大供!」「大供!」「大供!」
不要再欢呼我的名字了────!我不想出名啊啊啊啊啊!
『各、各位等一下!我不是那么厉害的人!虽然想帮淡雪的部分是真的,可是宝条的推论太美化了!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
【选吧:①上半身衣物普通地炸开。
②下半身衣物普通地炸开。】
这普通的用法有问题吧!你是日语癌辣妹吗!
(插图013)
【选吧:①上半身普通地光溜溜了笑死。
②下半身普通地光溜溜了哭啊。】
不要用辣妹语气重讲啦!而且②的哭啊怪怪的吧!
给已经够乱的语言添乱做什么!
可、可恶啊……凭什么我的命运要被那种人(?)掌握……
我咬牙切齿地选了①之后──
碰!
我上半身的衣物发出一声干响炸开了。
「唔喔!」「怎、怎么爆衣了……」「变、变魔术啊?……也太厉害……刚那到底是怎么弄的?」「方法不是重点吧,他突然脱什么脱啊?」「就、就只是个变态吧……」
过度抬轿结束了是很好,但这么引人注意也没意义啊……
最好就是即使留下种种误会,最后给人凡夫俗子的印象以后从舞台上淡出──
『Goddamn!』
这时突然有人开骂了。
对方是──
『很行嘛,BOY……把OUR BOSS惹毛了。』
Brain Seeker公司的主任研究员,诺诺•西瓦欧伊。
先前开朗柔和的表情不知上哪里去了,面色铁青地瞪着我。
对、对了……我把他们专为淡雪开发的药吃掉了……虽不知他怎么现在才生气,总之先道歉!
『对、对不起!做错的事无法挽回,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YOU好像误会了,BOY。BOSS是心胸非场宽大的人,绝对不会对并非故意的事发脾七。宅说那个药──虽然造价太高,I没有带备用的来,但再造一个不是问踢。之咬帝樱肯花钱再买一颗,WE公司反而占便宜。』
不是气药的事?……不、不然到底为什么──
『I气的是YOUR乳头!BOSS自从在自己的YouTube频道伤,直播洗衣夹夹乳头拔河而被BAN帐号以后,看倒男人的乳头就想吐!』
你们家BOSS在搞屁啊!完全是迁怒而已吧!心胸宽大个鬼,狭窄死了!
『BOSS现在对YOU──甚至让YOU入学的帝樱学园觉得很厌恶。WE和TERA的个人契约还会继续,可是WE从今以后要跟这个学园断绝关系──也就是不再资助YOU了!』
『啥!……这也太乱来了吧!堂堂大企业领导人作生意怎么可以凭私人感情出尔反尔──』
『NO,BOSS是凭直觉百手起家的超感觉派。只要本能要HE避讳,HE无论如何都毁断绝一切往来。』
不、不会吧……我把帝樱学园害惨了……这、这种责任我担不起啊。
『这、这下麻烦大了……闯出天大的麻烦了!说实在的,这种事我们学生根本扛不起来!……校、校长,现在该怎么办!』
主持人黑须学长对台下投射求救视线──
「「「「「……………………」」」」」
可是校长仍睡得香香甜甜。
『呃……理、理事长!王神理事长在吗!』
没人答覆黑须学长的呼唤。
那个人也许能突破这个状况……怎么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不见人影啊!
『邀使跟本公司关系恶化的消息传开了,这所学院的国际信用也会直接扫地,王神爱的向心力再强也没用。WE一直想让TERA跳级到本公司的合作大学,可是却一直被SHE拒绝,现在应该就得以执行了。』
糟、糟了糟了糟了!到底该怎么办──
答!
天上突然有鸟屎掉下来。
落点──当然是我身上。
真、真会挑时间……我到底是多倒楣啊!
答!
又、又一次?……倒、倒楣也不是这样──
『Goddamn!』
又突然一声响亮的怒骂。
『很行嘛,BOY……OUR BOSS彻底抓狂了。』
西瓦欧伊再度发飙………………完、完蛋了……到了这个地步,能够挽回的希望是──零。
『气神从来没有给过HIM那样的奇迹。』
『……咦?』
『愣什么愣啊,BOY!NOW,YOUR胸膛上不正清楚留下了BIRDS的秽物吗?』
的、的确是精准滴到我胸部……可是这又怎么样?
『耶就是,YOUR两个乳头完全被遮住了。这样YouTube也很难BAN!而且平板另一边的BOSS也好像被YOU洗清怨恨了一样,都起立鼓掌了!』
为什么?
『然后BOSS是个果断的男人。要给TERA吃的新药,再加上一颗备用的,HE愿意免费提供──还咬大幅提高对帝樱学园的资助!』
「「「「「太…………太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个屁啊!就只是走鸟屎运而已啊!
衣服炸开(负)×鸟屎(负)=CEO超开心(正),又来了……
「大供!」「大供!」「大供!」「大供!」「大供!」
就说不要为我欢呼了嘛啊啊啊啊啊啊!
一般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不想引人注意的我完全是坏事。
『各、各位醒醒啊!』
不,这时候我去乱否定只会火上加油……现在只能请没有被会场气氛牵着走,发言又有影响力的人救场了。
『淡、淡雪……拜托,跟大家解释清楚。』
虽然场面乱成这样有我的责任,但现在实在不适合淡雪流泪。
『嗯,知道了。喂~各位听我说一下,刚才宝条同学说的事,只是把几件非常巧的事扩大解释,我单纯是想哭而已。』
「咦?结果她不是想笑?」「既然她本人这样说,那就是这样了吧?」「可是宝条也说她是有苦衷,不能说自己想笑……」「所以是什么苦衷?」「笨喔,就是因为不能说,大供才在那边忙啊?」「到、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啦……我好乱啊。」
很、很好!气氛回到半信半疑了,淡雪加油!
『各位挑战者,感谢你们为我这么努力。大家都表现得很棒,尤其是岛同学的朗读和话剧社的戏特别出众,有很多观众都哭了。但是我跟不上这气氛,即使各位那么努力,也没能打动我的感情……不过就算在舞台上,我也能看到各位美丽的眼泪。我也好想跟各位一起感动、一起哭……就只是这样而已。』
「……喂,她都这样说了,应该是真的想哭吧?」「嗯……应该是吧。」「说到话剧社,他们真的演得很棒耶。」「就是啊,我超感动的!」「对啊……名字有点故意,我还以为是喜剧呢。」「嗯,没想到会被叫做《油漆与马桶,欲速则不达》的戏弄哭。」「真不愧是常进全国大赛的话剧社!」「可是说真的,如果那样还完全不感动,感觉有点可怜耶……」「就是啊……大概能体会她靠吃药这种邪道的心情。」
很、很好!话剧社的话题让情势开始往这倒了。
那场戏实在是演得很好啊。
故事是描述想涂绿色的油漆师傅,与目标做出最干净厕所的马桶师傅发生口角。起初令人捏把冷汗,最后是两人和解,合力完成干净绿色马桶的催泪结局──成熟度高到收钱也不会有怨言。
我往侧台看,戏里用过的小道具还留在那里。
油漆桶和以此涂成鲜艳绿色的马桶。真亏他们能用这两样东西塑造出那么令人感动的世界观──
【选吧:①油漆桶倒下踩到流出的油漆,像搞笑漫画那样滑倒。
②进入马桶被冲掉,转生到异世界成为魔王,掌控世界。】
这不只是世界观,完全是跑去其他世界了耶!
还有冲马桶转生是怎样!应该是要被卡车撞吧!
拜、拜托,这也未免太扯了……过去虽然也出现过很多鬼扯的选项,可是转生异世界这种事……………………大概是真的会发生吧。
在我以完全的消去法选了①之后──
咔哒!
侧舞台传来油漆桶倒下的声音。
浓浓的绿色油漆瞄准了我似的一路流过来。
少来少来少来,都摆明朝我流过来了,我怎么会像漫画一样──
『我滑───────!』
一回神,我已经像漫画一样滑倒了。
「那、那又是在怎样……滑得跟漫画一样。」「跟漫画一样漂亮地用后脑杓着地耶。」「感觉眼睛还像漫画一样喷出来了。」「我、我也有看到……可是不会有那种跟漫画一样的事吧,一定是错觉。」
糟、糟了,场面又变得搞笑起来。
衣服和头发都沾到绿油漆,黏答答地很难受,不过现在没闲工夫顾虑这种事……快想办法!
『各、各位,请听我说,我刚才滑倒不是故意的我滑──────────!』
一回神,我已经像漫画一样滑倒了。
「喂,他是在耍宝吧?」「对啊,根本在耍宝。」「完全是在耍宝。」「怎么看都是在耍宝。」「也就是说──」
「「「「「淡雪其实还是想笑?」」」」」
不、不是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瞪……』
唔……淡雪面无表情地用视线责怪我。对、对不起……
可是我再辩解下去,也只会愈描愈黑。虽然对不起她……这时候还是只能请她自己处理了!
『不、不是啦,淡雪。你真正要的不是想笑吧?再说一次你真正想要什么!』
『嗯。各位,我再重新说一次,我真正的愿望是──』
啾!刷!
「哇!」
我突然踩到东西,又滑倒了。
先、先前的香蕉皮啊……因选项跌倒以后,现在又因为倒楣而跌倒,我到底是多倒楣…………嗯?等一下?「啾!」我懂,可是「刷!」是什么?
「啊啊啊啊!」
我、我的头发……侧头变得像推高了一样!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凶手是相扑社主将断发式所用的推剪。
等一下……所以我踩到香蕉皮滑倒,身体某个地方撞开了地上推剪的电源,然后又因为我的动作,把侧头的头发推掉了?……根本是天文数字级的倒楣了吧。
还推得很干净,顶部简直变成冲天刺刺头………………呃,等等!现在不是关心我发型的时候!
淡雪想讲正事时被我打断,得赶快让她讲完才行!
我对淡雪使个眼色,她也用力点了头。
好!快把「我真正的愿望是──」的后续告诉他们!
然而,淡雪的视线却转向我染成绿色的刺刺头,说:『好像长草。』
「「「「「她、她说她好想长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不是咧!
「果、果然淡雪还是想笑吗!」「是啊,可是因为某些苦衷,不能直接说她想笑。」「所以才用想长草来按是吧!」「没错,而让她能够顺利说出来的是──」
「大供!」「大供!」「大供!」「大供!」「大供!」
我才没有!
这是怎样!像是头发被油漆染绿(负)×被推剪推成刺刺头(负)=长草(大供万岁)一样,太白痴了吧!
可恶!都是我害得淡雪小小的愿望往反方向发展了──
「这样就没什么好犹豫了!」「对啊!我们一起帮淡雪制造容易笑的气氛就行了!」「气氛给他炒起来!」
奇怪?……………………………………………可是这样不就──
「宝条说得没错!想笑就笑,没什么好掩饰的!」「对呀,淡雪!尽管放心笑吧!」「嗯!这里每个人都站在你这边!」「没错,你平常帮那么多人,让我们报恩一次!」「你们几个,再大声一点!」
「淡雪!」「淡雪!」「淡雪!」「淡雪!」「淡雪!」
『哈哈……』
我不禁失笑。
因为终于明白之前是什么让我觉得奇怪了。
『大供同学?』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
『淡雪,大家都很爱戴你嘛。』
『咦?』
『在这种气氛里,是绝对哭不出来的啦。嗯……先放弃哭这件事吧。』
『唔……我不太想这样说,可是现在这个气氛几乎是你的错,叫我放弃太不负责任了吧。』
『…………就是啊,几乎是我的责任没错,我会负责的。』
和先前一样,我和淡雪的对话被热烈欢呼盖过,只有我们听得见。
『嗯,请你赶快控制场面,制造能哭的气氛──』
『我会负责让你笑出来的。』
『……啊?让我笑?……我不懂你的意思,那跟我要的正好相反。』
『你的愿望是什么?』
『咦?为何明知故问,就是跟其他人一样拥有感情啊。人类出生最早的感情表现是「哭泣」,还没哭过的我等于还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不先哭过,我的人生不会开始。』
对……然后接下去是那段美国格言。
记得是「人出生时,众人皆笑你独哭;因此要把握人生,让离开时众人皆哭你独笑」。
真的是非常好的一句话,我深有共鸣。
可是──
『当个笑着出生的人也不错啊。』
『不可能,生物学上没有那种人。』
『可以啦,你不是「人类进化的新可能」吗?』
『这不是那个意思,你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解释了。』
『哈哈,怎样都好啦──接下来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如果淡雪果真是想要「哭泣」,我自然乐意协助。
但其实并不是那样,她的愿望还要再往下一层,对于「感情」渴望不已,苦恼到现在。
『大供同学……你的表情跟先前不太一样了。为什么这么高兴?』
那还用说吗。
就算要的是「感动」,比起一大群人围着一名少女要让她「哭泣」这种莫名其妙的集会──
『想办法逗女生笑,场面一定是比较热烈啊。』
全身都在发烫。
血液沸腾了似的,在全身流窜。
脑袋却与其相反,平静而敏锐,清澈到了极点。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彷佛无所不能。
我有种没来由的肯定。那个破选项烂选项,不会在这一刻发动。
什么也不会阻止我──
【选吧:①在一定时间内,把心中所想全说出来。
②在一定时间内,把至今用过的A书书名全说出来。】
还是整个出来乱了啊!把我的跩脸还来!这也太丢脸了吧!
话说②完全是地狱嘛!我的癖好会曝光!
绝、绝对不能选②……虽然①也是糟得可以……但不是没有对策。
只要坚定意志,不停想完全无关的事就行了。
189759335894300827445741859305897──
例如像这样想一串完全随机的数字。
即使逗淡雪笑的势头断了,敷衍掉选项以后再重新来过也不迟。
呵……选项被我破解了。
我选了①,马上开始想数字。
『6938274258915837785303718299213──』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这时,头上突然有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往上一看──那、那什么东西?……棒球…………才刚看出那是什么,它已经──』
叩!
『脑袋被用力一砸,我意识变得模糊──』
『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旁、旁边棒球场的全垒打球砸中大供同学了……还、还好吗,大供同学!』
『……黑须学长,我还好。打中额头,头有点晕而已。』
『这、这样啊……感觉你眼神有点涣散……话说回来,你被砸中之前突然念咒语似的说了一大串数字,还实况心声之类的,不太对劲耶……』
『我没事,你看我意识不是很清楚吗。其实我现在反而清爽。打个比方,就像是什么都不用隐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
『这、这样啊……』
『大供同学,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我真的没问题──别管我了,淡雪──』
『什么事?』
『你真可爱。』
『…………咦?』
『你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大供……同学?』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你简直可爱得不像人类。』
『大供同学……你是在闹吗?』
『我没有在闹!只是把想到的事直接说出来而已!』
『…………』
『可是好可惜……如果你会笑,一定更可爱!』
『那个,大供同学……大家都在听喔?』
『我才不管!我看每个人也都是这样想!你笑起来一定可爱一百万倍!』
『呃……拜托喔……大供同学?』
『太奇怪了吧!为什么带给大家欢乐的你笑不出来!比谁都致力于让人快乐的你,应该要比谁都更快乐才对啊!』
『嗯,我跟你说……我想哭就是因为需要在那之前,先垫一个台阶──』
『啊~少在那里啰哩八唆了!不需要那么多五四三,赶快让我看看你更可爱的脸!』
『那、那个……你这样可爱可爱可爱地一直说,我……』
『我就只是把想到的事说出来而已!不对吗!』
『不、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应该吧──』
『听好了,淡雪。』
『啊……抓、抓肩膀也……太大胆了吧。』
『你喜欢让人露出笑容吧?』
『是、是没错……』
『现在有个办法让全场的人都笑得非常开心,你知道是什么吗?』
『看到……我笑?』
『没错!』
『道、道理我懂……可是我做不到。我可以感觉到大家对我的期待……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笑。』
『那你先不要管其他人!先为我笑就好!』
『……咦?』
『让我……独占你那张可爱的笑脸!』
『那、那个……说成这样,都、都像……求婚一样了……』
『我听不清楚你刚说什么,总之你行的!你绝对可以变得更可爱!』
『那、那个…………够、够了喔……』
『啊,对了!我应该先示范给你看!来……像这样!』
『啊……啊呜……』
『怎么转过头去?我的笑脸有哪里怪吗?』
『不、不是……你、你的笑脸……那个……还是一样好看……』
『是吗……哈哈,谢谢。再来就只是模仿我而已,试试看?』
『好…………好的。』
『啊……!』
意识清醒了。
咦?现在什么情况…………还记得有棒球飞过来,再来就不记得了……我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看来选项所谓的「一定时间」已过,不会再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了…………奇怪?……淡雪怎么在我面前……可是头低得好低?……难道是我对她怎么了吗?
想着想着,淡雪慢慢抬头──
『……嘿嘿。』
…………咦?
『淡、淡雪,你………………………………………………………你,笑──』
(插图014)
「「「「「她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场爆出欢呼,激动不已。
「有看到吗?……唉,有看到吗?」「有……有看到!淡雪真的笑了!」「好啊啊啊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过大供也太夸张了,那根本是告白嘛!」「对啊……找不到第二个了吧!」「他真的超强的啦啊啊啊!」
「大供!」「大供!」「大供!」「大供!」「大供!」
到底是在欢呼什么东西啦……我该不会是没有昏倒……还干了什么好事吧?……怎么从头高调到尾啊啊啊啊啊啊!
『我……笑了吗?』
淡雪这一声将抱头发慌的我唤回神来。
『真的……不敢相信。』
随后,淡雪茫然而恍惚的眼──
『奇……奇怪?』
流下一滴眼泪,划过脸庞。
『怎、怎么会这样……不是……不是已经算了吗……先前那么渴望都完全流不出来……怎么现在……』
那是,淡雪开始能表现感情的证据。
因为即使她泪流不止,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
『可是胸口这里……感觉暖呼呼的。』
也仍笑得很开心。
『大供同学,谢谢你。』
那比我至今见过的任何笑容都还要灿烂。
『……哪里,我也没做什么啦。』
不晓得我在意识朦胧时到底做了些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那、那个啊,大供同学……』
『什么事?』
淡雪止住眼泪后,忸怩地问道:
『没、没事……』
『?』
『也、也不是没事啦……那个……』
『嗯,怎么样?』
『唔……那个……我……』
淡雪不知在纠结什么。好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
淡雪抬眼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就这么过了几秒钟──
啵!
我听到一个怪声,然后淡雪的眼睛急忙从我身上移开。
『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转头?』
『我、我不知道……』
『啊?不知道就转回来嘛,我想再看一次你的笑脸。』
『…………不行。』
『咦?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可是……』
『?那就──』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呃、喔……这、这样啊……』
看她那么气,我不禁一缩。不、不过,这也算好事啦,能顺利表现出情绪了嘛。无论是喜是怒──
『──!』
突然间,一阵急剧的寒意窜过我背脊。
是、是怎样……好像招惹了巨大的负面情绪一样……是愤怒?……不,已经不只那么简单,感觉像杀意──
『…………』
我战战兢兢地转头……全场的人也正好在这时一起说:
「「「「「爆炸啦死大供!」」」」」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