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脑在不断地储存信息的同时,也在遗忘信息。这就是记忆的机制。
我们总是会对过去的记忆作出取舍。那些想要记住的,和具有冲击性的事,会加强记忆。
多数人早已忘记了幼儿园老师的长相,小学时不太要好的朋友的名字,甚至连考试前死记硬背的数学公式都忘得一干二净。这大概是因为大脑判断这些信息不再需要了吧。
然而,奇怪的是,最近我总觉得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力完成了在大阪的教育工作。但在大阪,这种遗忘的感觉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无法尽情享受闲暇时光。
我一直在期待回到家后就能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啊~,终于回到家了」
时隔一个月,我终于回到了家,放下行李后长舒了一口气。
「——嗯,有电话。哦~,是凉叶打来的」
打开手机,发现凉叶发来了REIN信息。
『大阪的工作辛苦了。期待下周在公司见到你』
看到这条消息,我不禁露出了笑容。今天是周五,也就是说要三天后才能见到凉叶了。
给凉叶回复完消息后,我稍微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因为一回到家就要打扫卫生。房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打扫了,肯定积了好多灰尘。
正这么想着——。
「好奇怪啊」
环顾了一下房间,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明明一个多月没打扫了,房间却很干净。
「难道是妈妈来过了?」
我自言自语道,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细心的妈妈要来,肯定会提前通知我,而且我也没给她备用钥匙。
「那会是小偷吗?」
我用排除法想了一下,但想想也不对。哪个小偷会来别人家打扫卫生呢。
就在我歪着头感到困惑的时候,玄关的门突然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门开了,一个女孩径直走进了屋内。
「啊~。我听说你是今天回来,没想到这么早。欢迎回来~」
用轻快的语气和我打招呼,从外表看,她完全就是个女高中生。而且还是我最不擅长的那种——打扮成辣妹的JK。
「呃……」
「噗噗,其实我本来想一见面就揍你一顿的,但是看到你那傻乎乎的样子,我就不想动手了」
这个皮肤黝黑的女高中生大大咧咧地和我搭话。虽然对方是个学生,但我还是保持警惕。虽然看起来不像坏人,但至少她擅自闯入我家已经很可疑了。
「你,是怎么开门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到。
「喏,你给我的备用钥匙,我也没有还给你。所以想趁你不在的时候来帮你打扫房间,每隔几天我放学后都会直接过来打扫的。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很贤惠的女人~」
这个少女陶醉在自我想象的世界里,我却完全懵了。不过,我心里又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女应该没有恶意。
「那个对了」
少女走上前,紧紧抓住了站立无言的我的手。
「哈,喂?」
「这一个月我也经历了很多事,你听我说。其实呢,在和那个猫神解除了诅咒之后,我偶尔还会见到她。原因是,我想让姐姐也得到一些恩惠。万一姐姐也被诅咒了就麻烦了。猫神还是要求救十只猫,不过我已经救了两只了。我是不是很棒?」
面对这如机关枪般的连珠炮,我只能呆呆地听着。但她说的话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少女一脸担心地凑近我。
「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啊?啊,对了。你刚从大阪回来,肯定很累吧」
「你,你怎么知道?」
「哼哼,姐姐都告诉我了。你看起来真的很累,脸色很差。晚饭我来做,你去好好休息吧。哼哼,对了,之前你说想喝味噌汤,我给你做吧」
少女说着就要往厨房走,我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康介?」
被这个少女叫到名字的一瞬间,我的脑袋猛地一阵刺痛。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必须向她质问。
「你是……,谁?」
「!」
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直直地看向我,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咬紧了嘴唇。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苦笑起来。
「啊哈,哈……。那个,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真是的~,别闹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不是在开玩笑。你到底是谁?你好像很了解我,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脸。如果你非法闯入的话,我不得不报警或者告诉学校了」
「……!」
我严厉地说出这句话后,女高中生静静地颤抖着肩膀。
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虽然我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逃跑,但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
然后,少女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声音。
「那个,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的事,还有那个猫神的事……?我们一起努力……,然,然后,我和姐姐终于………」
「你在说什么啊,完全……,诶?」
我注意到一滴水滴滴落在地板上。慌忙地低头看向少女的脸,发现她正流着大颗的泪水。
是我让她哭了吗?让我所应该保护的女孩?
「喂,喂」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我也觉得用那种猫罐头来做等价交换很奇怪。而且猫神说不要再和康介见面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但没想到,竟然是用自己的记忆作为代价,这种事……」
少女既悲伤又愤怒。肯定是我的错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那个……」
我不知道该对低着头正在哭泣的少女说些什么。抓着她手臂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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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少女用刚刚恢复自由的胳膊,使劲地擦拭着自己湿润的脸颊。
「啊~~~~~~~~,你们这些家伙都太过分了!」
「哇哦,吓我一跳!」
少女突然抬起头,大声喊叫。这喊声似乎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整个世界发泄一般。
「好不容易解除了诅咒,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什么恩惠?什么等价交换?康介和猫神竟然瞒着我擅自做决定,你们难道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泄完的少女,表情变得清爽,她用一双湿漉漉的红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呐」
「咦!」
「这种态度会让人伤心的。算了,忘记了的事情也无法挽回。那么,现在的康介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啊,啊啊……。呃,现在的我?」
「那就听好了,我可只说一遍哦~。我的名字叫河嶋黑叶。是拥有超绝美貌的女高中生,河嶋凉叶是我的姐姐。这次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的名字」
「河嶋,黑叶……」
我像是在重复咒语一样低声呢喃着这个少女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河嶋黑叶。康介的同事河嶋凉叶是我的姐姐』
这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意气风发地报出自己名字的少女形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这种既视感未免太过清晰。我甚至产生了曾经这个少女就这样自我介绍过的错觉。
「现在的康介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可是被你救过的。你保护了我的生命,尊严和回忆。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自称黑叶的少女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这次不再像刚才那样粗暴,而是温柔地包裹住,仿佛在确认着触感。
「那个,河嶋」
「叫我黑叶就好。过去的康介都是这么叫我」
少女的话听起来毫无可信度。她可能只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即便如此,我内心深处却深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那是一直困扰在我心头的,感觉自己找回了曾经失去的,无比珍贵的东西。
每听她说一句话,我的头就一阵阵地痛,但看到她笑的时候,那种疼痛又会减轻。我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口钟在拼命地敲响,强烈地向我诉说着。
「黑叶。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你了,也听不懂你说内容」
「呜啊~,虽然知道你会这么说,但被你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是有点受打击啊」
「所以,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和黑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凉叶的妹妹。黑叶这样说道,但仅此而已吗?
「好吧,我告诉你吧。康介,你曾经是我的饲主」
「饲,饲主?不不,又不是狗也不是猫」
「嗯,那时候我变成猫了」
难道是比喻的说法吗。意思是像照顾猫一样照顾她吗?
然而,黑叶没有再提关于猫的事情,而是微笑着断言道。
「而现在的我,是康介的女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预定。虽然我身边有一个最大最强的对手,但我不会输的」
我无法判断黑叶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
但是,面对她这番气势,我不禁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
「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抱歉。凉叶的妹妹之后,接着又是猫,最后竟然是女朋友。不管怎么说,一个上班族和一个女高中生谈恋爱,怎么看都不搭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俩很般配哦。你看这个」
黑叶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手机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大头贴。黑叶在嬉闹,而我则在劝阻她。我完全不记得拍过这种照片。
「这个是……」
「怎么样?我们俩一定能成为人人羡慕的情侣」
我差点脱口而出哪里像了,照片里的我看起来很困扰啊。
但是黑叶却摆出一副令人着迷的可爱笑容。
「也许吧」
「对吧!?我们超甜蜜的吧」
我情不自禁地回答道,也没有再反驳。
黑叶却得意洋洋地缠着我。
「喂,黑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一下吗。关于我失去的,和你之间的回忆」
「好啊。我们边吃晚饭边慢慢聊吧。就从我变成猫开始说起吧」
「猫,刚才开始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多亏了那件事,我才遇到了康介。然后……」
我失去了珍贵的记忆。
或许永远也无法回忆起来,或许也会慢慢地回忆起来。
黑叶。凉叶。猫。诅咒。还有猫神。
我想,这些一定是我找回遗失记忆的线索。
既然如此,今后我也打算积极地参与其中。
首先,从照顾这个任性的黑猫开始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