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就大方笑啊……」
理刀的喃喃自语传入啾朵的耳里。啾朵忍不住「啾?」地一声将目光转向他。
啾朵不明白理刀刚才那句话是对谁、因何而说的。
「你只要真心笑一笑,心情一定会舒坦许多。」
理刀的眼睛真诚地直直望着啾朵。这么说来,他刚才的意思就是命令自己「笑」啰?
命令我笑?区区一介人类竟然如此大胆……
「喵喔喵喔!」小蜥也不甘寂寞地发出叫声,简直就像在附和「没错没错,他说得对」一样,啾朵听了有点火大。
「奇怪,我刚才不就在笑吗?」
「你虽然在笑,但实际上并没有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理刀将目光转回场上比赛的学生,接着又故意咳了一声才继续说:
「啾朵的笑容,呃,那个,该怎么说……」
「理刀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好奇怪哟。」
「如果你能真心地笑……我觉得,呃……非常可爱。」
啾朵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内侧被针轻轻刺了一下,不过所带来的疼痛并不会令自己产生不快。
只不过是一个人类……区区一介人类……但即便自己有这种想法,却依然无法讨厌对方。
「所以,希望你不要太在意某些事,能够打心底开心地笑一笑,好吗?」
理刀眯起眼咧嘴露齿一笑。
这个人长得虽然不帅,但笑起来却能让人彻底解除心防。
喵喔喵喔!小蜥也在理刀头顶摇晃着身子,看起来似乎很乐。大概是因为两者正处于融合状态之故吧,宿主的感觉与情绪也传达到它身上了。
我猜。
不,一定是这样。
理刀想必已察觉了。
自己的魔力非常微弱,因此,光是要以幻术掩饰自己的真面目就够辛苦了。啾朵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劣等魔族。
理刀将害羞的脸庞转向比赛场地。这时刚好是黑媛踏入打击区。
对方投手以下臂所投出的球,被黑媛举起的粉饼盒一照,立刻在面前停了下来。接着,黑媛便利用自己那充满伸展力的苗条腰肢用力旋转,以球棒将球使劲挥了出去。
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下,时间又恢复了流动,球也一瞬间远远飞过了对手的头顶-
操场上立刻想起同学们的喝采。
黑媛也举起一只手回应众人。
她以那张毫无任何阴霾的开朗笑容,一边摇晃着黑长发与丰满胸部一边缓缓跑着。黑媛的表现让啾朵不免产生了些许忌妒。
「那是全垒打耶!」
理刀也不自觉兴奋地举起手。
啾朵并不明白「全垒打」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但从在场同学们前所未有的欢声雷动中,自己也大致可以理解那是值得夸耀的好事。
学生们的欢呼使啾朵感到心窝深处一阵刺痛,只能勉强憋在身体内侧。
自己无法像黑媛那样尽情活跃于球场上,因为双方的天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既然身为魔族,魔力强大应是理所当然的。况且,自己还继承了大名鼎鼎的冯塔纳一族血统,被旁人要求宽容大度与多才多艺自然也难以避免。然而,自己却无法满足这沉重的期盼。
就算是自己最擅长的幻术,在缺乏道具或是不以自身为媒介的情况下,也根本无法发挥效果。与那些辛辛苦苦才学会一项能力的人类有何不同?
无能的自己总是不断逃避。
除了躲藏在姊姊们的背后毫无其他去处。
是以幻术掩饰白己的无能者。
这个现实一点都不好笑,自己也笑不出来。
啾朵偷偷瞥了身边的理刀一眼。
他的视线依旧紧盯着刚才击出「全垒打」的黑媛,这点尤其让自己不悦。
真希望对方能多注意自己。
黑媛绕完球场一周后,回到了一开始打击的场所。队友们则在那附近鼓掌迎接她。
黑媛以满脸的笑容举起手回应。充斥于她身边的尽是笑容。笑容、笑容、笑容。
理刀的目光依旧没有转变方向。
「对了,刚才……」啾朵主动开口道。
转过来嘛……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涌现一股想撒娇的冲动。
「嗯?」
理刀终于将脸转向了自己,但啾朵却反射性地撇开头。不过即使如此,啾朵依然努力地挤出了想说的话。
「刚才你说,我只要真心地笑……就会非常可、可、可爱……是真的吗?」
「咦?抱歉,我没听清楚……」
「没事!」
啾朵用力敲打理刀的肩膀。
感觉脸颊突然变烫起来。
刚才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
「丝啾丝小姐,你的身体还好吧?」
百香对啾朵主动关切道,此外巴也跟在对方身边。
「咦?啊,已经好多了。」
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没事。由于根据毒舌丸的预测,「大小姐连一次都摸不到球喔,还要继续打击吗?」所以才会选择逃之天天。
「太好了。」
百香眯起眼笑着回答。啾朵忍不住撇开头逃避她的目光。自己实在太丢脸、太对不起人家了。
理刀也对百香投以「不必担心」的微笑。
啾朵见状感觉内心越发沉重。
百香拉着一直默默伫立不动的巴手臂。
「小巴不是也有事要问丝啾丝小姐吗?」
巴一听到这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嘴唇略微掀了几下,但根本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快点嘛,小巴。」
「……听、听听、听说魔界里也有活跃的死灵法师……是真、真的吗?」
巴一次也没有抬起头、吞吞吐吐地对啾朵问道。
魔界并没有所谓死灵法师这种能力者。因为操纵灵魂或死灵的力量,几乎是所有魔族与生俱来的。但是啾朵本身很不拿手……
「死灵法师就是指可以控制死灵的能力者吧?你是死灵法师吗?」
啾朵的反问让巴紧张地死命闭上眼睛,不知在害臊什么并轻轻点了点头。
「不论什么能力都有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美美津同学是雷森学院中能力值最高的人。」理刀在旁插嘴说明着。
「没错没错!」百香也附和。
巴依旧沉默地摇着头。从她那满脸通红的反应,可以得知她是个非常害羞内向的人。
「能力值最高的学生,听起来真了不起。」
也就是说,对方在这方面铁定远远超越啾朵。只要一想到这里,自己就觉得肚子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打了一拳。然而即便如此,还是得勉强继续扮演「宽容大度」的「魔界至宝」。
「能、能能、能力值虽然高,但死灵法师总让人觉得很恐怖……又很恶心。我、我因为能力值高,所以就更让人……害怕了……」
「才没那回事哩!」
理刀立刻安慰对方,但巴的目光焦点依然落在啾朵的鞋尖上。
「百香认为呢?」
啾朵将话题从巴抛向百香。
「我最喜欢小巴了!也很尊敬她!我虽然还没找到自己的媒介,不过小巴跟黑姊姊都是我努力的目标!」
「理刀呢?」
百香将头转向理刀。
「我……我也很憧憬美美津同学的才能。唔,『谜』这个称号以前一直让我很羡慕。啊,我到现在还是一样。」
理刀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道。他的想法果然不出啾朵所料。
啾朵将双手交叉在那对灌水的胸部下并重新望向巴。
「这不就好了吗?你还有什么问题?」
巴豁然开朗似地抬起头。
这是啾朵首度正面观察对方的眼睛。那双黑而纯净的眸子仿佛可以完全包容他人般,使自己的心情不由得在静谧的气氛中舒缓下来。
「黑媛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巴的语气与表情都在在显示出对黑媛的仰慕。从刚才所谓的「全垒打」中,也可以得知所有学生对黑媛的憧憬。
黑媛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存在。她拥有许多啾朵求之不得的事物,这简直让啾朵又羡慕又忌妒。
「比起什么死灵法师,小巴只要继续扮演小巴白己就好啦。也就是说,小巴要一直当黑姊姊的好朋友唷!。」
百香抱住巴的柳腰。
「咦?啊,谢谢。」
巴脸上的紧张这才缓和下来。她以手绕过百香的背。
理刀也轻轻地对这两位少女鼓掌。
「好,从今天起我们四个人就是朋友了。」
他自顾自地点头同意,并交替注视着啾朵与百香。
对于自己也被纳入朋友的行列,啾朵感到十分开心。
巴与百香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你们那么开心,是在讨论什么啊?可以让我参加吗?」
「啊,这么一来就有五个人了。」
理刀将视线转向正朝大家走近的黑媛。
比赛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换另一队上场。这回终于轮到理刀表现了。
「亚威同学难得走过来,真可惜。好吧,我要出赛啰!」
「喵喔喔喔喔!」
配合着理刀的振臂一呼,小蜥也精神抖擞地高声咆哮。不过它那稍嫌微弱的叫声,似乎还不足以用咆哮来形容……
只要能看见啾朵在视野内,小蜥就不会失去控制。因此理刀也可以安心地在场上比赛。
同队的百香与巴也跟他一同步向操场。
黑媛则坐在理刀原先的位子上,手中还拿着某样类似信封的东西,一并搁在她的膝头。
「你的身体还好吧?」对方马上问道。
虽然啾朵很感激别人的关切,但也有一种自己的把柄不断被抓着打的难堪感受。她对此感到悻悻然,不过也不能因此迁怒他人。
啾朵以笑容压抑内心的刺痛。
「谢谢,已经没事了,很对不起,没办法跟你比赛垒球。」
啾朵小心翼翼地回答。
「垒球随时都可以比啊。还是保重身体比较要紧。」
黑媛利用她的眼、鼻、唇等所有五官,尽量对啾朵露出安慰的笑容。她那种男孩子气的说话方式,以及略带尖锐印象的眼神,起初还让啾朵以为她是更难以相处的人,不过实际上黑媛却拥有意外沉稳、温柔的性格。
啾朵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
对方是打心底关切自己的身体状况。
黑媛随即拿起搁在膝头的白信封并递了过来。
「其实,我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啾朵接过信封一看,上头写着「丝啾丝冯塔纳小姐」等字样。
「明天傍晚我们家要举行派对,可以请你抽空参加吗?老实说,如果你不能来,我会很伤脑筋的。」
黑媛呵呵笑着又继续说道:
「明天是丝啾丝小姐留学行程的最后一天,所以想请所有人共聚一堂热闹一下,为你饯行。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请一定要拨冗来一趟。」
「好的,这是我的荣幸。」
在黑媛的热情邀约下,啾朵不自觉满口答应。
「太好了。不过,不可以太勉强喔。假使身体真的不舒服,还是不要出席,留在饭店休养比较好。」
黑媛露出满脸笑容。
自己真的比不上她,啾朵心想。
同时,一股强烈的苦楚与内心渴望也涌上胸口。
当下黑媛所看到的影像,其实是自己以幻术制造的「魔界至宝」。
真正的啾朵?冯塔纳并不在她眼前。
除了外貌是伪装的,表情也是虚假的。一切一切都不属于真正的自己。
黑媛对这个冒牌货依然展现出诚意。
这使得啾朵感到万分痛苦……
看着刚收到的招待函,上头的确写着:「丝啾丝?冯塔纳小姐」这几个字。
其实我的名字是……
理刀与啾朵并肩离开雷森学院的校舍大楼。
以如此充实的心情迎接放学,或许是自己升上高中部以来的头一遭也说不定。
垒球比赛的确很有趣。尽管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表现,但至少能与五芒星的各个能力者建立友谊。
上课内容自己也不甚了解,但还是尽量抄下笔记。
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加入那些人!一整天满怀如此崭新的心情。
但另一方面,理刀也很在意始终无精打采的啾朵。尤其是在垒球比赛途中,她的眼神完全失去了光彩,显得有气无力。
理刀希望她发出笑容,想让她发出真心的笑容。
这当然不是为了报答对方请自己吃魔界料理。
理刀真正想要的,就是啾朵的笑容本身。这已经没什么道理可以解释,完全就是「我很想看」的这种简单逻辑。
虽然理刀不停思索,有什么突袭的搞笑方式可以使啾朵忍不住笑出来,但适合魔族的哏他又不太清楚。就跟日本人通常无法理解美式笑话一样,魔族或许也无法理解日本式的笑话。
不,不可以放弃啊,春日理刀。使啾朵笑才只是第一步而已,自己这时候一定得好好加油才行。
「那是什么啊?」
「呜哇!太危险了吧?」
走在两人附近的其他学生正仰望天空,发出了惊呼声。
理刀随即跟着抬头一看,喔喔!也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在被众多大楼包围的狭窄蓝色天空中,有十几个巨大的影子正从天而降。影子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是游览车。
「不会吧……」
啾朵同样望着空中的情况,忍不住痛苦地喃喃说道。
不会吧——理刀很快就了解啾朵说这句话的意义,因为今天早上他才亲身体验过外派地狱小姐的强大威力与震撼。
于空中飞行的游览车群逐渐朝这里逼近。要让那么大的物体飘浮在空中,而且还能任意控制其方向,这得花上多少能力值啊?理刀实在无法想像。
「啾!讨厌,果然没错。」
啾朵边咂嘴边感慨道,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从游览车窗户探出头甚至半个身子,对地面俯瞰的那些家伙,正如理刀与啾朵预期,就是那群美丽的女性。
「啊,啾朵就站在那里耶。她真的打扮成丝啾丝姊姊的样子。」
女性的娇媚嬉笑与惊呼声从车窗传了出来。看样子啾朵的幻术同样对姊姊们无效。
飘浮游览车排成一列,掠过行道树的枝头,简直就像银河轨道列车一样降落于路面。雷森学院前的大马路已经陷入完全瘫痪的状态。
啾朵的姊姊们完全不在乎自己制造了什么麻烦,从车窗伸出手用力挥舞着。还有些人正拿起相机拍照,或是举着小型日本国旗。
「啾朵啊,你有好好上学吗?」
「你穿制服很好看耶。」
「哎呀!啾朵把双马尾放下来了,真可爱!」
这是什么样的集团啊……
理刀除了张人嘴以外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四周看热闹的学生们也个个瞠目结舌。大家都不懂她们口中所喊的「啾朵」是指谁,因为此刻啾朵本人正扮演着丝啾丝的角色。
最前面一辆游览车的车窗下方,还挂着写有「小不点首度仪式加油旅行团」的布条。这到底是……
仔细一数,游览车一共有十二辆。随后,众多年轻女性一一从游览车上走了下来。
除了理刀与啾朵外,从校舍窗户探出头的学生以及其他路人、被妨碍通行的驾驶等等,都以前所未见的惊愕表情瞪大眼睛,被出现在视野内的景象吓得一动也不动。
一位位美得令人赞叹的姊姊,逐渐聚集在理刀与啾朵的四周。
「啾朵,仪式就是明天了,你要加油喔。」
「我们都会陪着你,不必担心。」
「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你不用烦恼。」
「你身上的衣服好可爱喔,是学校的制服吗?」
「我觉得之前那套礼服比较好耶?人类世界设计的制服太朴素了。」
「等明天仪式结束后,我们再盛大地帮你庆祝,你一定要好好期待喔。」
众姊姊七嘴八舌地说道,将啾朵团团团了起来。她们完全无视理刀的存在,根本没发现旁边还有这号人物。
「好啦好啦,大家,啾朵都被吓到了。」
众姊姊们当中,突然响起一个既温柔但又响亮的说话声。
骚动也戛然而上。
「丽莎姊姊?」
丽莎?顺着啾朵的视线方向,理刀从姊姊们自动让开的通道中,发现了另一位女性。
「她是排行老三的丽莎姊姊。」
啾朵莫可奈何地为理刀解释。
理刀将原先张着大嘴的表情收了回去,毫不思索地低下头致意。随后他又突然想到。
她实在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即使是身为普通人类的理刀也能一眼看出来。
这位名为丽莎的姊姊,与从照片中依然显示出压倒性震慑眼神的丝啾丝刚好相反,是位娴静高雅且气质稳如泰山的女性。
她留着一头曳地的银色长发,反射着午后阳光在脚边闪闪发亮。充满慈爱之情又略显睡意的眼眸,看起来难以让人联想到魔族。如果是不认识她底细的人首度看见她?一定会大喊着.出女神大人!」
如果是罪犯搞不好还会跪下来忏悔,专心一意请求对方救赎自己的灵魂。
丽莎拖着洁白礼服的长裙摆,摇曳生姿地走来并在啾朵面前停下脚步。
一丽莎露出微笑。
「啊,啾朵,你一个人不会寂寞吧?」
她紧紧抱住这位么妹。
「啊,丽莎姊好诈!」
「我也想紧紧抱住啾朵!」
「啾朵,过来姊姊这!」
四周的姊姊们不约而同发出抗议。不过,丽莎只是轻轻以目光扫过她们一圈后,众人便恢复安静了。
「等、等一下,丽莎姊姊,我好难受。」
被丽莎的胸部与手臂牢牢固定住的啾朵,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挣扎着。
理刀只能在旁边注视着这番光景。
光是被这群美艳的姊姊包围就够紧张了,结果竟然又出现一位散发着圣母光辉的女性。
「哎呀哎呀哎呀,真对不起,啾朵,我一时太过用力……」
「讨厌,丽莎姊姊,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夸张呢?」
从丽莎怀中被解放的啾朵,交替望着周围的众姊姊与那十二辆巴士。
「因为大家都想帮啾朵加油,所以啰.」
「啾!不用多管我的事,你们赶快回去啦!」
「咦?」
「我的仪式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够了。」
「我们并不会妨碍你,不过,还是想在旁欣赏你努力的样子……」
「这样就已经妨碍到我了!带了这么多人会造成我的困扰喔!现在马上就回去啦!快点!就算没有姊姊们的帮助,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
啾朵仰望着丽莎并举起双手,小巧的拳头对准空气做出好几次攻击的动作。
在如此的么妹面前,丽莎的双眼终于开始颤抖并逐渐变得湿润。
「喂,喂!啾朵,你说得太过火了吧……你姊姊只是来关心你而已。」
「我不能再撒娇了!」
啾朵斩钉截铁地反驳理刀随口的劝告。
「看吧,我早就说过,不应该这样突然超过来的……」
「就是嘛,我也猜到啾朵会不高兴。」
「对嘛对嘛!都是丽莎姊太一头热了,虽然我也能理解啦!」
其余姊姊们纷纷将责任推给丽莎。
丽莎以噙着泪光的眸子凝视啾朵。她缩着身子,双手指头在胸口前纠缠游移,最后才小声地问道:
「不回去……可以吗?」
「不可以!」
啾朵宛如一只拚命威吓敌人的小猫,丽莎在妹妹面前显得身影更加渺小了。这么一来根本搞不清楚谁才是姊姊。
接着,丽莎终于无力地垂下头,简直就快要埋入纤细的双肩中。
异样的变化也是从这时候开始。
在众姊姊们对面的行道树宛如按捺不住痛苦似地开始摇晃——至少在理刀眼里看起来是如此。
「!」
令人讶异地,行道树上本来为了迎接初夏而刚抽出的嫩芽,却逐渐变成了秋天的红叶,最后甚至慢慢失去了颜色,开始枯萎、散落一地。树皮也明显失去了水分。
行道树纷纷丧失了生命力。
这究竟是……
丽莎突然以双手掩面,呜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地,毫不害臊地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随着她那悲凄的哭泣声,并排于大马路两旁的行道树纷纷迅速老朽、死亡,这种负面的魔力简直超乎理刀想像。
「丽莎姊姊不可以哭啦!」
啾朵交叉双臂,鼓着脸颊抗议。
「哭了~哭了~啾朵害丽莎哭了~」
几位姊姊事不关己地开始唱起歌来,旁边还有几位姊姊打拍子应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们看起来好像非常乐。
丽莎突然边哭边迅速将身体靠向理刀。
「呜,啾朵她,呜呜,好冷淡。你也,呜,说一下她嘛,呜,对姊姊,呜,要温柔,呜呜,一点,呜,尤其,呜,是对三姊,呜呜,如果不温柔一点,呜,我就太可怜了,呜。」
看来她企图拉拢貌似啾朵朋友的学生,让自己的状况能有利一点。
「我、我……」
「就算你想拜托理刀帮忙也没用!」
啾朵迅速介入理刀与丽莎之间。
呜耶耶耶耶耶!丽莎继续大哭着。」
「哭了~哭了~」其他姊姊也依然开心地合唱着。
啾朵对着她们不断怒吼,但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
怎么办?正当理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时。
「请各位回到游览车上吧。如果在这里大吵大闹,会妨碍到学院的所有人。」
毒舌丸排开姊姊们组成的人墙现身了。
「丽莎大小姐也请不要再哭了。」
她迅速来到丽莎身边,推着还在哭泣的丽莎向游览车前进。其他姊姊们见状也开始一齐移动。
「啊啊!真扫兴。」
「有什么关系,至少看到了头上顶着始祖龙的人类啊。」
「咦?那不是混沌中的……吗?……我还是第一次……」
几位姊姊在上车之前,对理刀的方向窃窃私语并投以好奇的目光。理刀听不清楚对方在讨论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小蜥寄生的样子很有趣吧。
毒舌丸登场不到十分钟,挂有「小不点首度仪式加油旅行团」的车辆便浮上了天空。打头阵的游览车启动后,后面十一辆也依序顺利出发。
雷森学院的学生们愕然地欣赏着毒舌丸巧妙的手腕,并抬头目送游览车消失在远方的空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只能以瞠目结舌来形容。
至于唯一的受害者——枯萎的凄惨行道树,理刀只能对其投以叹息的一瞥。
这件事真的得感谢毒舌丸及时相助。
姊姊军团离开后,啾朵的表情依旧非常凝重。
在饭店中用晚餐时,她也不禁连串地叹着气。
毒舌丸偶尔会以碧绿色的眸子窥探她,不过并没有主动发表任何言论。
在入浴时啾朵也一点精神都没有。
理刀持续透过小蜥的视力注意着裸体的啾朵,不过跟昨晚不同,今天担忧她的成分比心猿意马要大得多。
啾朵那纤细的身躯在莲蓬头下恍惚地持续冲着水。她的肌肤是那么透明、美丽,惹人怜爱。但天蓝色的眼珠却传达出已经耗尽全身力量的危险讯息。
理刀一直思索着该对她说什么好。这个问题在他脑海内萦绕不去。
啾朵阖上《睡美人》的图画故事书,将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中。此刻刚好是十点又二十分。
「请好好休息亡
毒舌丸立刻起身熄灭房内的照明。不过,光线并没有全部消失,依然留下一点微弱的灯火。
理刀则在床铺的另一隅闭├眼睛。小蜥则早就发出了啾哔啾哔的舒服打呼声。
结果,理刀完全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对方的话,就这样直接上床睡觉了。
理刀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似乎都无法使啾朵解开心结。
星光班的所有人都将啾朵视为「魔界至宝」并深信不疑。
丝啾丝?冯塔纳是一位艳丽得足以睥睨众人的美女,其魔力也高得无法以能力计测量,甚至随便对她拍照都会陷入可怕的诅咒。她就是这么一个遥不可及的惊人存在,包括五芒星在内的所有雷森学院学生都这么认为。
只不过,真正的啾朵却是一个光是使用幻术就快搞掉半条命的落第魔族少女。
虽说从理刀的角度看,就算只会使用一点幻术也值得钦羡了。但对将魔力视为「常识」、「普通」、「理所当然」的魔族世界而言,毫无半点价值。
理刀无法成眠。他睁着眼,辗转反侧,自然而然地将脸朝向啾朵那一边。
啾朵的视线刚好与他不期而遇。
在房内昏暗的照明下,方才啾朵似乎一直在凝视理刀的侧面。
当发现理刀也转向自己时,啾朵迅速闭上眼睛装睡,可惜已太迟了。
「睡不着吗?」理刀忍不住出声问。
啾朵随即睁开眼睛。
「你这个无能力的普通人,为何总是这么开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话说回来,普通人类无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跟我们魔族完全不同……你不会感到不方便吗?」
「有时候也会吧。不过,人类原本就是这样子。相反地,身为魔族才辛苦哩。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像下午那种使游览车飞上天的技巧,不知得耗用多少能力值。你的姊姊们实在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位丽莎……」
说到这理刀突然噤口。
因为当自己在夸对方的姊姊「厉害」时,啾朵却猛烈散发出一种「那又没什么了不起」的气息。
就算理刀并没有比较的意思,啾朵恐怕也很难不误解吧。
啾朵用力转过身,背对理刀。
生气了吗?理刀这么猜想的同时,啾朵却主动开口说:
「你已经发现了吧?在垒球比赛时我逃跑了。
我每次都只能像那样逃之天天。
因为我对自己的幻术……也没什么自信。
之所以要假扮丝啾丝姊姊来这里留学,也是希望自己能受这里的人欢迎。况且如果以啾朵?冯塔纳的真实身分进入雷森学院,只会导致公爵家名誉扫地而已。
我跟姊姊她们截然不同。
除了幻术以外几乎无法使用任何能力。就算是最擅长的幻术,也跟你们人类一样,需要透过媒介才能发挥。
组合复杂的术式对我而言更是困扰。
我的脑袋并不好。
像我这种没用的女孩,只要遭遇一点麻烦就想赶快逃跑。
当初会诈病不出席欢迎派对,也是因为听毒舌丸说『会被拍照』,且自己的幻术又骗不过照相机或摄影机,也骗不过镜子之故。
从饭店中逃出时,毒舌丸早就『看到』了未来的发展。与理刀一起在街上闲逛时也是。
就连幸运搭上的便车都是毒舌丸安排好的。否则,我一个人根本哪儿也去不了……」
理刀凝视着啾朵的银发,听她娓娓叙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原本埋藏于心中的某段记忆,也缓缓地浮现于眼前。
「在我上小学之前,大概是六岁的时候吧……我有位女性朋友掉入河里……」
啾朵的银发微微抖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将脸转回理刀身上。
理刀继续说:
「因为那时候刚下过雨,所以河川里的水流很湍急,那位女孩只能被水势一路带着走。
当时的我除了边哭边沿着河畔追着对方跑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己一边啜泣一边想着,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话……就一定能救起对方。
在奔跑的途中我不小心摔倒了,等我再度爬起身,女孩已经在河面上消失了踪影,也听不见任何喊叫声。我的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膝盖又因刚才摔倒不停渗出血。当时的我非常害怕,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永无止境地继续哭下去。
除了束手无策,还是束手无策。」
「那个女孩……后来呢?」啾朵以背对理刀的姿势忽然问。
「被救起来了。很幸运,旁边正好有大人经过。」
「……那不就好了吗?」
「嗯,是没错。不过,我现在还是忘不了当时的感受。那一天,自己的确是无能为力……只能无助地流着泪……心中满是恐惧……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当时才六岁呀?」
「那不是年龄,而是心情的问题。因此我才会下定决心要成为能力者,一直努力到现在。」
啾朵终于窸窸窣窣地转过身,重新面对理刀。她那看似不太情愿的眼眸正紧紧地凝视自己。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不可以逃避』吧?」
「咦?啊……嗯。」
「什么嘛……『因为我很努力,所以你也要加油』吗?哼,我才不是理刀那种无能者,岂能这么乐天!」
「既然如此,你应该比我更努力才对啊?」
「……」
啾朵使劲抿着嘴唇,眼眸中交织着愤怒与些许的哀愁。
理刀刻意以开朗的口吻继续补充说:
「例如,你干脆直接宣布,自己就是啾朵冯塔纳……」
「我不是说过了?现在根本来不及了嘛!」
「嗯,你是说过。」
「如果被揭穿这全是谎言,公爵家会因此蒙羞的。」
「或许吧。」
「不是『或许』,是铁定才对。反正啾朵?冯塔纳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没无闻。」
「比起什么『反正』,或许用『说不定』的方向思考比较好。」
「……『说不定』?」
「说不定大家会欣然接受啾朵的真实身分。说不定你会大受欢迎。说不定有人能体谅啾朵的心情。说不定大家都会因此喜欢上啾朵。」
「太天真了……」
「至少我就是如此啊。」
理刀终于说出口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因紧张而突然用力收缩,还害羞得脸颊一片滚烫。
「啾!你突然……胡说什……」
啾朵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她脸上的表情在微弱的灯光下很难判别。
在昏暗的床铺上,理刀与啾朵对望了数秒钟。
位于床铺附近的毒舌丸应该可以清楚听见两人方才的交谈才对,不过理刀却依然意志坚定地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说过,啾朵真心笑出来的样子实在非常可爱吗?这不是『说不定』,而是大家铁定会喜欢上那样天真无邪的啾朵。」
「没、没事就在那里傻笑,那我不是跟个笨蛋没两样?」
啾朵尽管紧绷着脸,但身体却缓缓地与理刀越来越靠近了。直到伸手就可以碰触的距离时,她才仰面朝向天花板。
「如果我真的笑得出来就好了……」
啾朵凝望着房间的天花板,悄悄碰触理刀的手。
理刀的小指与啾朵的小指重叠在一起。虽然这种些微的碰触就连体温都感觉不到,仰理刀还是浑身舒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啾朵的心情比先前舒坦多了。
理刀对白天一直很在意的某件事开口问道:
「你姊姊们所搭的游览车上,挂了什么首度仪式旅行团,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啾朵听了全身肌肉突然紧绷起来。
「……公主会因王子深情一吻而苏醒的完美结局,其实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而已上
啾朵再度转身背对理刀,小指也玾所当然地离开了。
看那群姊姊们如此开心,理刀还以为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仪式,看来全是误会一场。
理刀将残留于小指上的触感紧紧握入字心,仰面叫向天花板。
啾朵即将要进行的到底是什么仪式?
翌日,当光线从窗帘的缝隙射入室内时,理刀才察觉人己经亮了。
虽然可透过已经醒来的小蜥视野环顾房内,但理刀还是决定「继续赖床五分钟」。
小蜥转着脖子,眼前的光景就好像自己的梦境一样。半梦半醒的理刀随着它一起观察房内。
啾朵躺在跟昨晚一模一样的位置上,完全没动。就在理刀的附近不远处,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不过令人略感吃惊的是,坐在床边扶手沙发上的毒舌丸,此刻竟还没醒来。她闭着眼睛持续发出安稳的鼻息声。以那种姿势在椅子上睡一整晚,真担心她能否得到足够的休息。
随后,小蜥又发现了其余两名人影。
那两位都是廿五岁左右的女性,发型也完全相仿。
外侧蓬松而卷曲的部分刚好垂在肩膀上,只不过其中一人是金色,另一人是银色。
除了发色外,两人的外表找不出任何差异。
秀丽端正的五官、苗条的身材、黑色皮背心与长裤、靴子,都完全一样。怎么看这两位女性都是双胞胎姊妹,而且应该又是啾朵的姊姊没错。
昨天是外派地狱小姐,今天早上则是双胞胎……
理刀继续窥视着那两人的反应,犹豫是否该就此醒来。
双胞胎边窃笑边靠近床铺。
难道她们想稍微吓吓依然熟睡不起的可爱么妹?既然如此,自己继续装睡也算是一种礼貌吧。如果突然醒来,可能会让这两人大失所望。
双胞胎瞥了依旧坐着不动的毒舌丸一眼后,相视咧嘴一笑。
真诡异,毒舌丸会对入侵者毫无所动,理刀觉得很惊讶。
金发那位女性从背心口袋中取出某样东西。那是万用笔,而且上头还注明着「油性」字样。
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双胞胎的眼珠已经变成了碧绿色,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使用魔力。
金发姊姊拔掉万用笔的盖子,开始在毒舌丸的脸上涂鸦。
喂喂!你确定吗?那可是油性的。
「呐,你觉得这样如何?」
金发姊姊在毒舌丸的额头上写了一个「内」字。
「oK!oK!」银发姊姊赞许地笑道。
「这么一来小毒就变成筋肉人了。」
「不知道小毒会不会喜欢?」
她们该不会把「肉」字搞错,写成「内」了吧?
「如果长胡须的话看起来更有威力。」
啾、啾、啾!双胞胎在毒舌丸的左右脸颊各加上三撇横线。
「在日本某只无耳蓝猫似乎很受欢迎耶?虽说那只猫好像很怕老鼠。」
「怕老鼠的猫听起来就很弱吧?还是帮她画上眉毛好了?」
「快画吧!」
于是毒舌丸脸上又多了一字眉。
看来毒舌丸是在这双胞胎的魔力影响下才会熟睡不起吧。如果不赶紧阻止她们,毒舌丸未免太可怜了。况且笔又是油性的。
「打扰一下!」
理刀突然爬起上半身,朝那对双胞胎出声。
「耶?]
金银双胞胎吓得转过身。
很快地,她们眼睛中的碧绿色消失,被淡淡的天蓝色所取代。
还不到两秒钟,毒舌丸便从扶手沙发上爬了起来。
「什么时候到的?」
她以冷酷的眼神瞪着双胞胎。此刻她额头上的「内」字、一字眉,还有三根胡须的涂鸦加在一起,反而使她平目的那种锐利表情显得更为威武。
双胞胎不理会毒舌丸的质问,直接凑近理刀。然后,她们便对包括小蜥在内的理刀身体与脸乱摸一气。
「你、你们做什么?」
理刀想从两人的魔掌下逃走,身体却被紧紧按住。小蜥也不高兴地用力挣扎起来。
「原来如此。呼嗯呼嗯。耶!真稀奇 。」
「呼呼,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混沌中的……」
「真实对吧?」
两人对看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至于到底是哪里稀奇、哪里有趣、什么又是「混沌中的真实」,两人则完全没有对理刀解释,只是在证实想法后以同意的表情离开理刀身上。
「怎么了吗?」
一阵骚动之后啾朵这才终于醒来。
「嗨!早安,啾朵。」双胞胎姊妹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啾朵立刻瞪大眼睛从床上跳起来。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端详这两人,最后才「唉!」地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是公爵家的第六十七女拱佐洛拉姊姊与第六十八女帕玛森姊姊。](注:两人的名字都取自义大利的起司。)
啾朵对着理刀很不耐烦地说明道。
「哪个是哪个啊……」
「性格非常恶劣的是拱佐洛拉姊姊,性格糟糕透顶的则是帕玛森姊姊。」
结果听起来都差不多,理刀只知道招惹上这两人会很危险而已。
「真过分!我们可是大老远跑来帮可爱妹妹的首度仪式加油耶。」
「虽然是简单的仪式也不能掉以轻心,只是想提醒你这个而已。」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着随时会丧命或取人性命的觉悟喔。」
「快动手、快杀啊!」
「为了让你一大早就精神饱满,我们特地带了礼物过来。」
「你一定要全力准备今天的首度仪式喔。我相信你绝对可以的!」
「要全力以赴喔!」
金银双胞胎同时对啾朵竖起大拇指,但啾朵却丝毫不予理会,迳自下床。随后,她来到毒舌丸面前。
「准备上学……咦!你的脸……那是怎么回事?」
毒舌丸这才终于察觉脸上的涂鸦。
在啾朵的提醒下,毒舌丸从西装上衣口袋取出了携带用的手镜,检视自己的脸。接着,她那平常就已经够冷酷的眼睛又骤然降低了好几度,而且还不停持续下降,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了快接近绝对零度的极限时,才将目光转向拱佐洛拉与帕玛森。
啪嚓!她手上的镜子应声摔破,碎片洒了一地。
「哎呀!小毒生气了。」
「好可怕!她会不会咬人啊。」
「那么,恕我们先告辞啦!」
双胞胎摇曳着金发与银发,以充满魅力的姿势扭动着身躯,下一秒钟,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于房间内。
这种逃跑方式实在是太嚣张了。
啾朵用力地叹了口气。
毒舌丸则像是被冻结般一动也不动。从她那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很难判断她此刻的感受是愤怒、莫可奈何,还是难过。
理刀一边苦笑一边爬下床,但就在这时,突然感觉有阵微风袭上脸庞。风?窗户……咦?明明是关上的啊?
微风在尚未完成一次呼吸的间隔内,便「呼呼——」地突然转变为狂风。
「这是什么?」
令人难以置信地,风化成了漩涡,宛如一只生物般在房间内肆虐着。漩涡的数量有一道、两道、三道、四……由于不断高速碰撞且重复融合、分裂之故,所以很难清点正确的数量。
呀啊!啾朵的银发也被狂风掀了起来,只能紧紧抱住理刀。
理刀一边支撑住对方的身体,一边撑开双腿并抱住一旁的床柱。
至于毒舌丸……
她那头乌黑的短发也被狂风吹乱了,然而人却依旧以碧眼的状态呆坐在扶手沙发上,莫可奈何地耸着肩膀。在被油性笔乱画一气的脸上,散发着即使同情她也不为过的疲惫神情。
在强风中,她究竟「看见」了什么?理刀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在怒吼、碰撞,不断疯狂肆虐的无数龙卷风下,装饰在墙上的绘画一一被撕裂。原本遮掩窗户的窗帘被用力扯开,数位电视与桌椅等家具也在半空中旋转。长毛地毯变成一条破损不堪的抹布,放在架上的座钟与铜像、烛台、花瓶、书籍等物则纷纷撞向墙壁。以狂风打造的利刃正不断破坏、割裂屋内的一切。
唯一没有遭受损害的,只有床铺周围。
龙卷风的威力在一分钟内就减弱了。留在房间内的只剩下堆积如山的垃圾、理刀充当救命浮木的床铺,还有毒舌丸所坐的那张扶手沙发。
望着化为废墟的高级房间,理刀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为了让你一大早就精神饱满,我们特地带了礼物过来。』
他想起双胞胎的其中一位曾这么表示道。
龙卷风能用「带」的吗?况且这根本不算礼物吧……
理刀在心中暗自吐槽道。与依旧抱在自己怀中的啾朵对看一眼后,又觉得脸颊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