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制服站到了全身镜前。
这身制服并非我平日里常穿的骑士团制服，而是我今日起就读的王立第一学园校服。
制作校服时，母亲为确保我不能使坏──嗯，她好似认为我会逼裁缝做男生制服，她猜得没有错──她全程紧盯着我，但我还是想方设法骗过了裁缝，至于细节……在此不多赘述。
只是最终做出来的成品「不知为何」成了男学生专用制服，这不是我的错，当然也不会是母亲的错。我告诉沮丧的母亲自己并不怪她，她似乎便收手不再追究了。
我看着这套以黑色为底的制服时感到有点陌生，不过看上去是还挺不赖。只是我认为骑士团的制服更吸睛，毕竟当红职业的制服仍比学生制服更具显著优势。
然而学生制服同样具有其他服饰没有的独特优势，此话非虚。
学生制服唯有领口处呈红色，外缘则以金色镶边，诸如此类的细节设计相当精致，完美体现女性向游戏里的原版制服风格，压根不将洗涤和熨烫放在心上。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领带是系紧的好学生风格好，或者是不系紧的花花公子风格好。但考量到喜欢拽领带的女性群众需求，我采用了解开一颗钮扣，领带松松系起的方案。
为让双腿显得更加修长，我将衬衫塞进了裤子里，脚下穿的自然也是自带鞋垫的皮革靴。净身高才超过一百七十公分便陷入停滞，但加上靴子就能轻松高过一百八十公分。
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旁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有了改变，特别好。至于好在哪里呢？好在心情特别好，是说我的心情。
这身打扮不好行动，今天索性不穿背心了，不知这身在旁人眼里好不好看。这个问题嘛，我想留待日后解决。
「莉西。」
离开房间，我朝摆满早饭的餐桌走过去，兄长早就等在那儿了。
「恭喜你入学。」
「哥哥可以进我房间里讲呀。」
「呵呵，没关系，我就是想第一个祝贺你。」
兄长略为赧然地笑了笑，他的双眼似乎泛着点潮意。
我很清楚，兄长属于无论悲伤、愤怒或喜悦时都会流眼泪的那类人。
「很高兴你能顺利入学，你努力备考有了回报。」
「都得感谢兄长你和克里斯多弗。」
我露出苦笑。其实学园的入学考试不算太难，为了让身分高贵的学生进入与身分相衬的学校就读，若非有特殊情况一律能通过。
这只是一次初步筛选，不至于为难应考的学生。
我跟着家庭教师苦读了好一段时间……多希望我当时没有一个疏忽展露男性礼节乃至大跳男方舞蹈。
根据父亲的说法，伯顿公爵家存世已久，在其悠悠历史长河中，从未出过在第一学园的入学测验上便失手的族人，没承想我差点就成了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第一人。
家中赋予我高度的自由，要是真的落榜了，我实在无颜面对众位亲爱的家人。
幸而有兄长和克里斯多弗陪我进行严酷的特训，并且在课业方面给予我极大程度的帮助。
多亏有他俩，我的女性礼节学得极为出色。对兄长和弟弟，我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两人。
「你穿起校服还真是赏心悦目。」
「多谢夸奖。」
兄长圆月般的脸蛋浮现一抹幸福的笑意。
兄长的话令我信心百倍，也因此能够挺直腰杆迎向未来。
双脚迈出坚定的一大步，嘴边挂起从容不迫的笑。
可以了，向前走吧。
前往游戏的舞台，王立第一学园──到那美型攻略对象们争奇斗艳之所大闹一场吧。
「队长！！」
「早安！！」
入学首日。
一下马车，一群男学生向我行礼致意后立时团团围了上来。
「我帮队长提包！！」
「教室往这边走！！」
「队长！！」
「队长！！」
队长的呼声如回声般响彻这一方天地，远处人群纷纷围观。
定睛一看……老实说，我不消细看也知道自己身边簇拥的全是熟悉的骑士团候补生。
想想也是，记得我队上的多数队员都会在同一间学校就读。眼见不是所有人的领口均为同一种颜色，我想应当有学长混杂其中。
当初玩游戏时不曾留意，所以我不怎么清楚领口颜色随年级而变化会造成什么实际上的问题，该不会就因为这点原因不能穿亲兄弟的旧校服了吧？
好吧，足以就读这所学校的贵族子弟们，想来是不会穿旧校服的。
我右手轻抬，一众人便手脚飞快地齐齐立正。
眼看这些人彻底收了声，我尽力压低嗓子细声警告：
「…………全体队员，教学楼后门集合。」
我带上这群自称队员的臭小子，驱策双腿全速转移至教学楼后门。确认四下无人后，我恶狠狠地瞪向他们。
「……一群臭小子，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回队长！这里是学校！」
回答时属罗伯特最有精神。
此子身高近几年来长势惊人，现下已直逼穿上皮靴的我。
记得我玩游戏那时，他的身高应该超过了一百八十五公分。依我看他还会继续长个子，真叫我羡慕嫉妒恨。
他有一头茶褐色的发丝和一对嫩草绿眼瞳，面容阳刚而精悍。如今的他和在游戏里登场的罗伯特一模一样，毕竟是本人嘛，拥有这些外貌特质也是理所当然的。唯独他那头不是M字浏海亦非狼尾头的发型，以及面上神采奕奕的神态除外。
罗伯特的体格越发高大，但他依然用自己熠熠生辉的眼神对我投以带有崇敬的目光，同时恭谦地双手并用替我拎包。
不行，王族不应该喜孜孜地给人提包，把书包还给我。
「格里德教官告诉我们，队长今天入学！」
「在学校也能和队长当同学……我等备感光荣！」
有够多嘴。我知道入学这事迟早会曝光，但还是压不下心中对格里德教官的怨念。
我揉了揉皱着的眉头，叹了口气叮嘱道：
「……你们这群臭小子都给我听好，在校内时不准叫我队长。」
「啥！？」
「为什么？队长!」
「没有为什么！」
甫入学便成为收服出身贵族且身材魁梧的学长及同届同学，甚至让王室成员帮忙拎包的大人物，这样能吸引千金小姐们主动接近我吗？
不，答案是否定的，我将她们惧怕之下远远退开的一幕看在眼里。
女主角二年级会转学过来，我得抢在这之前成为风靡女性群体的优雅撩妹男，可没时间让千金小姐们对我退避三舍。
「再说了，我一次也没同意你们叫我队长！」
「但你就是队长啊……」
「大伙都是伯顿队的队员……」
一众候补生显得手足无措。见此，我只想质问这些人「为什么？」的说。
「那什么伯顿队本就是你们自己提起的，又不是正式名称。」
「咦？」
「有这回事？」
「是这样的吗！？」
「可是教官们好像也是这么喊的……」
自称队员的少年们瞪着大眼面面相觑。打从一开始，我每每听人这么喊便会表达反对意见，但最近委实烦了，索性随他们去。再加上其他教官也这么喊，所以在众人心目中，喊我队长已然成了常态。
最终导致了所有人齐齐误会。
我自己也有部分责任……不，我才没有。再强调一次，我不打算统领这样的一支队伍。
「若尔等立志成为骑士，就该明辨时机和场合。不准叫我队长！我们在学校里同为学生，大家平起平坐，对我的态度也不能太过恭敬。」
「这……这怎么行！！」
「太过分了！！」
「亏我们这么尊敬你，队长！」
「队长！」
「队长！！」
「你们这群虫子真是够了！不要缠着我！」
我将身后穷追不舍的候补生齐齐拍飞。
「别叫我队长！面对我的时候态度正常点！这是命令，不要让我反覆重申！」
「除了队长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叫你！！」
「这有什么，比照你们喊其他熟人时的叫法不就行了？」
「这么叫太失礼了，我们做不到！！」
「起码让我们喊伯顿大人吧！！」
「我不记得自己将你们教成了一群淑女。」
观察候补生之间的互动，可知他们基本直称对方的姓或名。倘若只对我一人加上尊称，必然会招来旁人古怪的目光。
况且端看身分，罗伯特也毋须以大人尊称我。
总而言之，我成功让这群候补生承诺不再喊我队长，然而他们经过审议，最终仍决定称我为「伯顿卿」，这么喊着委实太过了。
拜托，用更正常一点的叫法喊我吧。
前途真是多灾多难呀。
过去，我鲜少有机会与同龄的贵族女孩互动。
禁止接近侍女的禁令一出，家中琐事全部由侍女长和见习管家接手处理，更别说训练场这种像是男校的环境，我压根没有机会接触贵族千金。街上碰见的女性们待我都很殷勤，但仍保有对「骑士大人」的一道界线。
来瞧瞧现在如何。
入学典礼结束后，我一踏进教室就被千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包围。
说个题外话，校长在入学典礼上的致词稍嫌拖沓，听着有点索然无味，看着似乎不怎么有才干。
一众千金的热情叫我慌了手脚，但此情此景心有迟疑会做不了撩妹骑士。我脸上挂起营业式微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
「嗨，各位淑女，很高兴认识你们。」
千金们发出亢奋的尖叫。一举一动皆能立时收获回馈的感觉，令我备感愉悦。
「敢……敢问您尊姓大名。」
「您有什么兴趣爱好？」
「订婚了吗？」
「您爱吃甜食吗？」
女孩们的提问纷至沓来，我的情绪也越发激昂。
这就是了。这就是受人欢迎的感觉。
抬手示意千金们不要激动，正当我欲张口依次回答问题时──
「吵死了。」
后头传来一道不满的嗓音打断了我的话头。
听起来有点耳熟，冷硬得彷佛出自一个戴了眼镜的人。
我回头看去，果然如我所想，是艾萨克。
现在的他比起我八年前见过的那个男孩可谓判若两人，通身气质沉稳，是一名鼻梁高挺且眼神灿然的美男子。
……也不能这么说，八年前只见过一面的男孩，坦白说我早已记不清他的模样。我会这么说真的只是情之所至，毕竟我当初都没有他的游戏CG。
眼下临近游戏开篇一年后的时间点，因此艾萨克的形象和罗伯特一样较趋近于游戏立绘。
他有一双赤褐色的眼瞳，以及堪为个人商标的黑框眼镜。其黑发略带一丝蓝色调，中分的发型修剪得整整齐齐，后脑勺的长发则以发带束起。
好吧。
游戏中的艾萨克有着修剪齐整的锅盖头，但我记得长度仅仅及肩。
他的造型与游戏中有出入，这点令我费解。
不过嘛，他毕竟是个人，头发自然会生长，也许他日后会去理发呢。
「你们来这里为的是念书，少做些会造成他人困扰的行为。」
「你是吉尔福德伯爵家的……」
「那又如何？校方不久前才说明，在校内时不得依身分地位而限制行动。」
艾萨克的冷言冷语似乎惹得一众千金大为不满。
哎呀呀，眼睁睁看着女孩心里不痛快，我撩妹派的名头就得丢啦。
「别吵架了。看，老师好像也来了，有话晚点再聊，好吗？」
我滑如泥鳅地挤进艾萨克和千金们之间，随后向千金们俏皮地眨了眨眼。又一次听见微微上扬的低呼，我在心里悄悄摆了个胜利手势。
老师来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换座位。
教室里摆着多张长型方桌，两人共用一张桌子。
这些桌椅比我前世使用的普通桌椅豪华得多，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门院校。
按着抽签号码来到指定座位，只见艾萨克已经在同一桌的右侧座位就座。
「你好。」
「…………」
我试探着打了声招呼，对方闻言只是厌烦似地皱起眉头，并未做出回应。
他心里大抵在想「要是这人还像方才那样啰嗦，他不会放过」吧。
我没有义务对艾萨克示好，因此我不再和他多说，只加快手脚入座。
「我看所有同学都落座了，请大家依序自我介绍。未来的一年，你们将会是共同学习的伙伴，尽早认明所有人的长相和名字吧。」
级任导师话音一落，坐在角落的学生们挨个开始自我介绍。
我努力熬过了前三人的自我介绍，奈何我实在不擅长倾听，越听注意力就越发涣散。
扫视一圈，有几名看上去较眼熟的骑士团候补生，但好像没有罗伯特。降低了被人缠着不放的机率，我心下稍感宽慰。
何至于在校内也得照顾候补生，这样未免太可悲了。
为防止曝光魔鬼中士这个身分，我必须将工作和个人生活彻底切割……但我觉得这两者和个人生活都不沾边。
轮到我自我介绍时，我还在左思右想。站起身来便感觉到教室中所有人的视线全数集中在我身上。
有人目光里带着好奇；有人目光里带着嫉妒；有人目光里带着仰慕，人人均以不同含意的眼神注视着我。
深呼吸，将空气送进肺里，顺着惯性挺起胸膛，我尽可能明快且清晰地介绍起自己。
「我是伯顿公爵家长女，伊莉莎白•伯顿。最近有人帮我取了个昵称叫『伯顿卿』，不过各位可以随意喊，叫我伯顿或伊莉莎白都无妨。这一年，还请各位多多照拂。」
最后，我微笑着说出结语。
整间教室顿时陷入嘈杂。
「长女？」
「咦？可是她穿的是男生制服……」
「伯顿家的……是那个伯顿家吗？」
「话说伯顿卿算绰号吗……？」
一阵喧嚣之中，唯有我这个当事人、已知我真实身分的几个骑士团候补生，以及我的同桌艾萨克静默不语。
「……伯顿？」
艾萨克抬首仰望我的面庞，低声对我问道。他吃惊地两眼圆睁，眼神彷佛目睹了外星人似的。
「你是……伊莉莎白•伯顿？」
「好了，大家安静点！」
眼瞧着喧闹不见平息，老师忍无可忍地拍手制止。
她手里拿著名册，想必知道我是伊莉莎白•伯顿，然而我能感觉到她的嗓音里仍有几许困惑。
「我知道大家心里好奇，但还是先继续自我介绍吧。」
我同意。我心忖自己的自我介绍加上个人外型透露的讯息量多了点，但不能确保后续不会出现比我更棘手的家伙，所以是该尽快进行接下来的自我介绍。
「伯顿同学，校长要见你，麻烦你稍后移步校长办公室。」
……入学第一天就被召见了，对方还是校内最位高权重之人。唉，好歹比王太子召见要好多了。
耸了耸肩，我漫不经心回了话。
「伊莉莎白•伯顿同学，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一踏进办公室，里头是等着我上门的校长。他请我入座，随后抚着染上星点银白色泽的八字胡，语气严肃地开口问道。
面上挂起十分友善的笑容，我摇头否认。
「不，我完全不知道。」
听见我的回答，校长一声长叹，整个人显得愁眉苦脸。
「你一个女学生却穿着男生制服，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这有什么问题吗？」
「上防身术课程需要更衣，你穿着男生制服进到女性更衣室必然会引发混乱，但也不能因此让你使用男性更衣室。你凭什么觉得这种情况不会有问题？」
校长拧着眉提出质问，听他这么问我立时顿悟，看来这位校长的脑子确实不怎么灵光。
「我看过本校的所有校规，其中写道『学生在校内或因校园活动，外出时应穿着校服』，但我并未看见有『男学生必须穿着男生制服；女学生必须穿着女生制服』这一条规定。」
我照搬心中预想的答覆，校长的神色更加严肃了。
「况且根据校规所示，校规的适用期限为入学当下至毕业为止的三年期间。也就是说，立刻改动校规只会影响明年入学的新生，而我则不在受限范围内。」
「校规不是问题，按常识思考，你应该选择适当的制服。」
「可是，无规定不可强制执行，我说得没错吧？」
按照常识思考。我在这方世界生活近九年，似乎鲜少有人教我常识是何物。
所谓的常识往往因人而异。而受困于常识之人，无法胜任攻略对象这个身分。我们的身分，注定我们的人设必须高贵且迷人。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说词对我不起半点影响，校长又再一次长吁短叹。
「倘若法律并未明文规订不可杀人，你觉得这样就能杀人了吗？」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难道你真的认为假如人有常识，即便没有立法也不会有人动手杀人？」
我毫不犹豫地认可了他的说法。
按校长的年纪，他可能亲身经历过五十年前发生过的最后一场战争。就算没有，他也应当知道无论立法与否，人类皆会杀害同类。
双方暂时陷入僵局。若是不想个法子解决，我俩可能永远不会达成共识，所以我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
再度展现刚进门时的友善笑容，我从椅子上起身。脚上的靴子不住发出「喀喀」声响，一步步地走近校长。
「对了，有件东西忘了交给您。」
我自口袋里掏出文件，递给校长。男生制服里侧绣着内袋，使用上还挺方便的。
他拿起一旁的老花眼镜，定睛浏览从我手里接过的文件。
「这是剑术证书，我已持有教练执照。我听说带上这份执照就能免去防身术课程，这样更衣室那件事就不成问题了吧？」
校长在文件和我之间来回打量，眼神里带着达官显贵眼中常见的审视。
他彷佛在脑子里做了些权衡，过了好半晌才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更衣室那件事不过是众多问题之一，总之你的服装……」
「砰」地一声。
我刻意发出一声巨响，两手趁势抵在校长身前的桌子上。
没能得到自己期盼的答案，我决定进入下一个阶段。
如若能透过理性对话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然而对方一旦打起了感情牌，那我也不得不想出对策予以制衡。
我不清楚对方属于何种性质，但我本身就是反派千金。
我生性恶劣，「制衡的对策」于我而言不可能会是阳谋。
我要让他后悔，后悔自己不在我堂堂正正提出「请求」时同意。
巨响惊动了校长，吓得他睁大眼睛。我将双手抬离桌面，被我压在手底下的一叠书函便露了头。
我抬掌示意校长过目这叠书函，嘴角扬起嘲弄的笑容。
「还没完，这一叠都是我的推荐信，撰写人是我供职的骑士团候补生训练场里的教官，以及骑士团的师团长。如果有证书还不够，麻烦将这些推荐信一道纳入考量。」
校长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最上层的书函。
谨小慎微地浏览内容，校长惊异之下逐渐瞪大双眼。
「不知道要几份才够看，所以我向包含近卫师团共十三个师团请求协助。唉，这件事费了我老大的劲，谁让每个人都要我打赢才甘愿写推荐信。」
校长一封接一封地翻阅。其中一封轻飘飘地落到脚边，信上写着「我输了」，一旁就是近卫师团长的签名。
书函中不仅有骑士团的高阶成员签名，还写着诸如「别招惹她方为明智之举」、「和她相比，瞧瞧猩猩多可爱」、「为学生安全考量，建议将她隔离」、「想拦住她得拉头棕熊来」等语句。
由于书函封了口，眼下也是我头一次看见信中内容……这真的是推荐信吗？
那些写了什么猩猩或棕熊的家伙，看来有必要再和他们进行一场拳拳到肉的谈话。
俯视面色苍白如纸的校长，我故技重施，「砰」地一声将两手重重拍在桌案上。这回我靠得极近，校长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
「对了，战事期间杀人不犯法。事实上杀敌越多，反倒会受到更多赞誉。即便不为个人性命，也可为权力和自由而杀人。战争一旦爆发，人即可打着大义的旗号杀人。」
校长闻言打起颤来，我漠不关心地说下去。
「以大义之名杀人，人们称之为『革命』。身为骑士道的门徒，革命可说是吾辈骑士的向往。」
听见校长小声地倒吸一口气，我相信自己赢得了胜利。我面上笑意更胜，深深望进校长眼里。
「所以呢？校长，您对我的服装自由有何高见？」
回到庄园，克里斯多弗人在玄关大厅迎接我。
「姊姊，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克里斯多弗，好热情的欢迎呀。」
「学园方面还行吗？没惹出什么麻烦吧？」
一到家就得面对盘问，一点情面也不留。
「还行，我什么麻烦都没惹。」
「真的吗？老师没有针对制服之类的问题痛骂你一顿？」
一针见血。
面带担忧的克里斯多弗紧随在我身后，我笑咪咪地回答：
「没啊？我根本没挨骂？」
「姊姊。」
不知为何，我对家人撒谎总会当场露馅。尤其是对上兄长及克里斯多弗时，毫无根据的谎言通常蒙骗不了他俩。
「……校方找我问过了。不过我费了些唇舌，校方也愿意体谅我的苦衷，所以没事了。」
「……这样啊。」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路走到衣柜前才转过身子。
听见弟弟回话的语气，我便料到他尚未接受我的说词，眼下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我不由得苦笑，将脱下的外套挂回衣架。
侍女长不知不觉站到了我的身侧，她接过了外套，随后替我和克里斯多弗准备了茶水。
「我还是想跟你一块去上学。」
「明年起不就能一起去了？」
我想起了克里斯多弗在我入学前夕胡搅蛮缠的情景，起因是家中不愿让他跟着我一起入学。克里斯多弗平日里鲜少无理取闹，发生这件事颇令我感到意外。
事实上，贵族子弟将年龄往上浮报一到两岁不算稀罕事。
举例来说，浮报年纪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让孩子与皇家子嗣或其他大贵族的子弟同年入学，或者是发生了「出生日期会影响入学时间点」这种特殊情况等等。
当时克里斯多弗生不出胆子请求父亲及母亲，因而找上了兄长苦苦哀求，兄长和我对此唯有苦笑。
「我担心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干些什么……甚至担心得无心念书。」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我。」
「兄长也担心得很。」
「唔……」
一提兄长我就没辙了，我猜兄长极有可能拜托了克里斯多弗「照看好莉西」。
「还有，你入学前本该休息一阵子不去训练场，但你有段时间总是带着一身狼狈回家。兄长和我担心极了，然而你到最后还是没说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那是在苦修武艺，知道了吗？」
克里斯多弗这么一说，倒让我忆起了当时为了搜集那叠「推荐信」而四处奔波的日子。
骑士团的每个师团长个个实至名归，没有一人是弱者。详情我不多赘述，不过王室直辖的近卫师团长及戍守边境的第十三师团长俱是人中龙凤，我能取胜其实也有运气成分在其中。
若我有朝一日遇上财务危机，我打算将自己与各大师团长的对战写成战斗风格的传记来卖钱。
「你交到朋友了吗？」
弟弟担心我至此，我只觉自己丢尽了颜面。
从校长办公室回到教室，无人再来找我攀谈，入学典礼后被众人簇拥的盛景彷佛从未发生过。
然而，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灵敏的听觉使我能够捕捉自己爱听的消息，所以我远远便能听清众千金嘴里「好帅」、「好迷人」的窃窃私语。
撩妹派角色不可或缺的就是「女性拥护者」。
反派千金也同样需要，因此身为反派千金的伊莉莎白•伯顿应当拥有吸引女性拥护者的能力。
接下来的一年里能够走多远，全看我的双肩扛得起多少重任。
我朝弟弟的方向看去，为了打消他对我的怜悯，我坚定而自信地回道：
「之后会交到的，应该啦。」
至于期待程度，大概是四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