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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浪漫主义者

时间进入暑假。自打入学后每周顶多能在训练场或巡逻露一次面。但一到暑假我就放开手脚参与,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陪伴千金们固然令人愉快,但能够活动筋骨也同样令人喜悦。

训练场和巡逻皆有薪酬可领,可以当作女主角出场后的军费来源。我不得不维持高贵而绝美的模样,因此资金是从来不嫌多。

顺带一提,公爵千金没有拿零用钱的规矩。

由于我频繁露面,候补生和骑士团的巡逻伙伴们也乐得很,有些候补生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听说候补生在校内和粉丝后援会生出了一些龃龉,但我觉得最好不要深究,免得引火烧身。

暑假期间,我没有参与多少夏季活动──就连学园的「观星会」这一结合户外学习和盂兰盆节的活动也缺席了,因为举办时间和夜班巡逻撞期了──除了前往领地和兄长、弟弟度过了悠闲的一周外,我一直忙于兼职。

那天结束巡逻工作,我和下一班的骑士完成交接后便来到街上漫步。

我去了熟悉的烘焙坊买了一块核桃面包,在路上边吃边走。

夏季临近尾声,气候越发舒适宜人,可说是散步的大好季节。

这个西洋风情的世界里也有四季之分。只一点与日本不同,便是气温的变化相对缓和。

从根本上说,西方国家的学校多以秋季为入学季,而这个世界和日本相同都是四月入学。这是一款日本制作的女性向游戏,游戏也理所当然地构建出了充满日式风情的奇特文化。

随着与贵族千金交流的机会增多,话题的导入变得不可或缺。我们聊甜点铺子,聊华服潮流,也聊时下流行的饰品。贵族千金们听我讲述街头话题时总是表现得兴致勃勃,我相信她们提供的资讯会在我和女主角约会等各种场合发挥作用。

当我在十字路口往左拐,正想去游戏中曾出现的咖啡馆看一眼再回家时,却发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出于爱看热闹的心态凑近观察,我看见一名熟悉的少年正朝我走来。

「队长!」

罗伯特一如往常地对我发射亮闪闪眼神光波,向我飞奔而来。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酷爱看戏的本性,我装出一副刚察觉异状的神色回道:

「你怎么会在这?吵吵闹闹的,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跟朋友来到镇上,发现几个男子冒犯老人……我刚抓住那些人交给了巡逻的骑士!」

罗伯特眼里没有一丝阴霾,他似乎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做了好事……但一想到在他身后如影随形的护卫骑士操了多少心,我就一阵胃疼。

顺势环顾周围,罗伯特口中的老人似乎已经离去。

罗伯特身上的服装并不是我曾在立绘中见过的华丽私服或骑士团候补生制服,而是略有些高档的富家公子装束。

罗伯特和朋友──多半是候补生──显然是瞒着人来到镇里的。

若是罗伯特获准逛街,那王太子殿下应当也能独自出门采买……但一国王太子在这方面的待遇,或许仍是和令人失望的第二王子有所不同。

行了,不管罗伯特是否在街上乱晃都与我无关,问题出在另一个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厉声大喝:

「你对自己的实力太有自信!现实不是训练!你想被打得体无完肤再回家找母亲哭诉吗?」

「可、可是队长!我不能放着有困难的人不管……」

「和朋友在一起的话,你大可指定一人放哨再去找巡逻骑士!假如对方是你们这种菜鸟就能应付的货色,巡逻骑士在控制危情和动乱时也就更轻松!你只是醉心于自己的实力,想要感受行善的成就感而已!你要明白,你的行为让旁人陷入了险境!」

罗伯特默不作声地紧咬下唇,一脸后悔莫及的模样。

也许我说得过分了些,但是非得如此毫不留情才能让他分得清利害。

罗伯特身后随行的后卫骑士向我比划手势,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这次无人受伤实属万幸,但罗伯特强出头的举动可能会导致让巡逻骑士产生负面的印象。

如果他的候补生身分曝光,我亦有可能失去巡逻的工作。

他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祸及我的可能性也会往上升。我不能轻易丢了宝贵的实战环境,因此风险管理至关重要。

接着,一丝怪异感蓦地划过脑海。

在垂头不语的罗伯特身后,在护卫骑士的更后边,站着一名素昧平生的男子。

此人看似一届普通镇民,然而和男子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我的皮肤倏然炸起大片鸡皮疙瘩。

这是敌意。

「躲开,罗伯特!」

一声大喊,我探手抓住罗伯特的手臂将人护在身后。

电光石火间,我能感觉到腹部受到一股冲击。

「呃……!」

我微幅变换姿势试图躲过要害,但为时已晚。

身体承受被贯穿似的冲击,我下意识地蜷起身子。

「队、队长……」

「殿下!往这边走!」

被击飞的护卫骑士立刻爬起,挡在了罗伯特身前。

方才站在罗伯特身后的男子伺机挥退护卫骑士,意图伤害这位第二王子。

疼痛的源头在腹部,目光落到该处,便见男子朝下握着一把形似短匕之物并藏于身后。

「队长!怎么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殿下!危险!!」

「放、放开我!队长!队长──!!」

罗伯特神思紊乱,护卫骑士连拖带抱地将人带离我和那名男子身边。

余下的两名护卫骑士堵住了男人的退路不让人逃离,但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刺伤我的男子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在平时,此人应该会再度袭击罗伯特,但他这次应该是要罢手逃离此地。

据我推测,罗伯特逮住的流氓可能也是此人同伙,想来是早有预谋。这场动乱分散了护卫骑士的注意力,男子欲借此大幅降低袭击罗伯特的难度。

既然起了头,那男子必然会构思下一步计画。

既然有下一步,那他为何不采取行动?

因为他不是不动,而是动弹不得。

男子手持短匕试图刺进我的腹部,但由于我微乎其微地躲了开来──何况还有坚实的腹肌阻挡──刀刃并未没入体内。我将身体蜷曲成煮熟的虾子状,用腹肌紧紧夹住刀刃。

我用腹肌夹得死紧,男子手上使劲想拔出短匕却拔不出来。

只要松开短匕就成了,但男子兴许是因突发状况而陷入了混乱,脑子里迟迟拿不定主意。

「拿住他!」

我一声令下,伺机而动的护卫骑士齐齐朝着男子飞身而上。

晚了一步的男子总算松开了短匕,可惜太迟了。护卫骑士及听闻骚动赶来的巡逻骑士联手制伏男子,迳直将人带走了。

幕后指使多半是哪家不喜罗伯特的贵族。

没救了,盯上令人失望的第二王子有什么用?

提醒一下,我国的贵族可能以现实主义者占多数,似乎无人打算扶持第二王子来推翻王太子一系,并且架空国王从而独揽朝政实权。

这也不出所料。即便罗伯特成了傀儡国王,我也不愿为他效力,我想其他贵族也和我看法一致。既然得居于人下,那还是扶持一位正常的国王为好。

只不过仍有人因第二王子罗伯特的母族地位较高而予以关注。虽然罗伯特生在兄长之后,但通常来说会爆发更腥风血雨的王位继承权之争也不稀奇。

所幸──只是对于罗伯特而言是否幸运就不得而知了──他的素质显而易见,因此不曾发生过兄弟阋墙的憾事。但还是有部分人士心怀忧虑,担心可能出现愚昧无知的贵族试图扶持第二王子上位。

男子冲着我的腹部发动攻势,或许他不打算要了我的命……不过刀刃上可能抹了毒,这点我无从知晓。能不能撬开他的嘴……还得看审问官的本事。

反正琐碎的事情不归我管,交给实力卓绝的骑士们就行了。

「队长!」

罗伯特带着护卫骑士一块跑到我身旁。

「队长,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我没事,好险有锻炼腹肌,反倒是衣服破了几处。」

我掀开衣摆露出腹部,罗伯特见状大喊一声两手捂住脸。短匕的刀尖堪堪勾破衣料,所以伤势并不严重。

要是刀刃上抹了沾之即死的毒素,我现在可能死透了……但诚如各位所见,我依旧生龙活虎。

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准感觉上近似于欧洲的中世纪或近代,可能尚未研发出微量即致死的毒药。

不能这么说,我对中世纪欧洲的实情一无所知。

再说了,我不会牺牲自我来保护罗伯特。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惜的就是我自己。

采取行动是基于有胜算,还有自己不会身受重伤的大略预测。而我之所以保护罗伯特,纯粹是因为这么做能让镇上百姓对我的印象会变好。

举个反例,若这时我无动于衷地任由罗伯特受伤,镇上居民或许会认为我在面对这种三脚猫刺客时落了下风。

罗伯特对此毫不知情,他如今正顶着张泫然欲泣的脸,目光在我的腹肌和面庞上来回梭巡。

罗伯特身后的护卫骑士们嘴里窃窃私语地指着我。

不行呀,我的腹肌还没练到足以向别人展示的程度。

我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如今还在发展呢。

真是没脸见人,不过各位可以看得更仔细些。

紧接着我正色申明:

「但对方不伤我,现在受伤的也许就会是其他人,你的行动害其他人陷入了困境。」

「我、我的行动……?」

「刚刚那名男子和你逮到的那个流氓可能是同伙,我猜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

此言令罗伯特神情僵硬。

「抓住那名流氓时,你有没有仔细确认那人有无其他同伙?你动用暴力手段逼问他的目的没有?有没有向那位老人问清原委?」

「这……这个嘛……」

「放走敌人会带来风险。你以为事情了结便放松心神,但对方会趁这时候从身后偷袭你,就像今天一样。」

罗伯特的情绪彻底跌入谷底,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明白的话,日后行动要更加谨慎。有能力保护弱者是美德……但不要因此混淆自己该做的事。」

罗伯特嫩草绿的眼瞳颤了颤,而后他抬起眼看着我,这举动有点神似大型犬。

罗伯特啊,倘若你会因这种小事而感到不安,那你不适合做那高高在上的领导者。

「你还是个孩子,我们教官的职责就是替你引路。趁现在还有人能够纠正你,你就有机会挽回自己犯的错……记住今天发生的事,这是你的任务。」

「我会的……」

见他彻底失了意气风发,我留下一个苦笑便离开了。

「听说你表现得非常出色。」

王太子殿下优雅地交叠双腿,对我笑脸相迎。

那是一抹带有调侃和戏谑意味的微笑。

这是第几次了?这位王子殿下每回总传我前来陪他打发时间,老实说我已经习惯了,不过受召时都会反射性地心想「又来了」。

我和前来传我晋见的近卫骑士成了训练伙伴,我回回都和他进行气息的探知及直取敌人背后的练习。

「……令弟平安无事最重要。」

「但我没料到你会用腹肌挡住刀刃……这说法真是难以置信。」

「您想看看吗?」

「不,我没什么兴趣。」

他果断拒绝了。无愧于良好的出身,贵族中人的品性向来高洁而谦恭。

事发过后没几天,详情已经传进了殿下耳里。这也当然,虽然说是令人失望的王子,但可是有一名王室成员差点遭人暗杀。

对了,我的家人不知怎地当天便火眼金睛地发现了一切,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父母和弟弟气得半死,兄长甚至还气哭了。

我算是救了王室成员的命,给我一点点表扬也行吧?然而家中竟没有一个人夸奖我哪怕一句。我在公爵家受的待遇彷佛异类,但我有时总觉得,其实真正奇怪的贵族是我的家人。

不过我的父母心中怒气难消,我穿上骑士团制服在镇上漫游的事情看来也悬了,算了吧。

我也只能接受了。

「父……陛下想针对此事表彰你。」

「表彰?」

「没错,你救了第二王子一命,本就该授勋。这回因为我那傻弟弟秘密行动,所以不大能搬到明面上大肆表彰……」

殿下朝我投来一瞥。

「陛下正烦恼着该给你什么赏赐呢,我看你对地位和名声似乎没什么兴趣。」

「这样啊。」

王太子殿下如此断言,但就我个人的立场,若能得到地位和名声我也愿意。钱我也想拿,这东西来再多都不嫌烦。

毕竟我不是殿下那一挂的人上人,我只是个贵族,换句话说就是个俗人。

但很显然,世人似乎仅仅因为我来自人望的公爵家便误解了我。

此时若为求稳而求取金钱赏赐,我总觉得自己的声誉将会受损。

素行不良者行善,立刻就会被世人视作好人;但普通人不行善事,便会过度遭人曲解为恶人。

此即为知名的恶人与弃猫效应,我无法理解。

我略略犹豫一瞬,接着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样的话,我想斗胆提一个请求。」

「请求?」

殿下的眉微微挑起。

为何每个人听我提出要求时都会心生警惕?

「请您将我和令弟的婚约一笔勾销,尽可能和平解决。」

「……嗯?」

王太子殿下霎时瞪圆了眼。

此人在游戏中是一个摸不清深浅的角色,笑意向来温和……就像黏在脸上似的,然而我近来似乎再也没见过那种温和的笑意。

「还以为你中意我家那不成材的弟弟呢。」

「身为臣子和骑士团候补生的教官,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我摆出一张正经脸回答,殿下则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我。

「……你有其他想嫁的对象?」

「不,没有。诚如您所见,我不适合做王子妃。为了国家利益着想,建议王室寻找更合适的人选结亲。」

「这么说……倒是中肯。」

我坦然告知了自己的心声,但殿下还不打算收回探询的目光。

迫于无奈,我只好稍稍含糊其辞地透露我真正的目的。

「……我感觉自己近期就会和天命之人坠入爱河。」

「……这话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浪漫主义者。」

我一脸正色地回视王太子殿下的双眼。

王太子殿下倒吸了一小口气,我俩面面相觑一小会儿,最终是对方先移开了目光。先移开目光的一方算输,这次是我赢了。

「……我会和父王谈谈。」

「感激不尽。」

见殿下微微红着脸红并背过身子小声应承,我回了个矫揉造作的贵族礼。

这位殿下拥有一颗粉红少女心,他编织蕾丝的手艺绝佳,也会制作可爱的手织玩偶。

或许他酷爱浪漫的事物,因此愿意帮助我也说不定。

真是这样可就太幸运了。只盼他默默守护,不做我和天命之人……女主角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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