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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下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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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周六的时候,我和彩夏偶尔也会出门走走了,而周日为了缓解疲劳,两个人多数是在屋内度过。虽然今天也想为明天开始的新一轮工作好好休息,但由于带回来的工作尚未完成,午饭后就坐到了桌前。

我启动电脑后,撑着一条腿坐在旋转椅子上,听着音乐开始了工作。窗户敞开着,偶尔会吹来阵阵微风,下方的城镇,正沉浸在午后的宁静中,仿佛所有的居民都午睡了一般。而窗外的天空,占据了窗户的大半,呈现出令人惊艳的鲜艳蓝色。到了下午,在室内温度极速上升的鼓舞下,我敲打键盘的手指也比以前更轻盈了。

原本坐在餐桌边悠闲的吃着炒饭的彩夏,走了过来,把我的耳机线从电脑上拔了下来。

【好热,差不多该开空调了吧】

把衣服穿到了最低限度的她,上身只穿了件背心。大开口的圆领,朴素的白色纯棉材质,突显出她健康的身体和有所阴影的内面之间不平衡的魅力。

【只是这样可以忍受的吧】

【唉,都要热死了。稍微动一下就会出汗。而且,为什么非要忍耐啊】

真的,为什么非要忍耐呢。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第一次开空调的时候,总会有种罪恶感。明明只要一打开,就会被吹出的清凉空气治愈。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想向本身已经很热的街道通过空调外机释放热气,但更主要的还是一种更加原始的,对于自己终于跟不上夏天的羞耻感。

【这是什么歌?歌词是英语呢】

彩夏一边用手对脸扇风,一边侧耳倾听着电脑里传出的音乐。

【『Lucky』】

这首男女二重唱的歌曲,我已经重复听了很多次。

【真是首悲伤的歌曲呢】

【是吗?歌词是“很庆幸能与你坠入爱河,总有一天一定我会去见你的”很明朗啊】

彩夏再次沉默,细心的听了起来。我注意到电脑播放的音质不好,想着如果用了好的扬声器,这首歌会更棒,不由得想要袒护唱歌的两个人。莫名的感到不舒服。个人向的歌曲,很适合戴上耳机,一个人听。就算知道这首歌很有名,全世界都有人在听,但对我来说,这首歌只是呼应着我,触动着我内心细腻的内壁。

【声音很温柔呢】

彩夏平静的嘀咕了一句,就哼着副歌,摇摇晃晃地回到客厅。我又戴好耳机,一边听着音乐工作,一边敏锐地感受着上臂的皮肤,等待空调的冷气流到这边的房间里。但房间却始终还是很热。

***

七月,是彩夏三十四岁的生日,我用蛋糕和自制的料理为她庆祝。开心果奶油蛋糕上点缀着蔓越莓、蓝莓和草莓,她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谢谢你,虽然已经不是会为生日感到开心的年龄了】

【你准备以后每次过生日都这么说吗?】

【虽然逢衣你这么说,但对我来说这已经算好的了!十九岁发现有白头发的时候,我都想自杀了。不过这疾病成了我想法的转折点。有个晚上,我疼痛到了极点,整个身体都吱吱作响的只能僵直在那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二十多岁的我已经正式的死去了。我只能这样才能跟上时光的流逝。为了能接受,不反抗时光,时光的印记必须要铭刻在我的身体上。

她接过我递出的一个细长的礼品盒,解开上面的粉红色缎带,里面出现了一把粗手柄的化妆刷。

【是让我用这个化妆的意思吗?】

【你忘了吗?这个本来就是彩夏你下单的东西哦】

她一脸诧异,从各个方向观察着刷子。

【难道这是我之前在网上买的,想让逢衣你用的那个?送货员莫非坐时光机送来了?】

【对不起,这个一直被我偷偷拿着】

她放声大笑。真没想到,我最喜欢的她那稍显浮夸且豪迈的笑声,会再次在我们之前生活过的这所公寓中响起。

【其实很快就送到家里了,不过我收货后就偷偷藏起来了。为了不让你发现】

【收到了啊,好怀念。话说我还给化妆品公司的网购部门打投诉电话了哦。问怎么下单了没送到呢!】

彩夏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刷子的手柄,让它在空中晃来晃去。

【那为什么到现在要给我呢?让我用的意思?】

【只是觉得很怀念才给你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既然它作为化妆刷,还是让它物尽其用吧。对了,还有这个】

我把真正的礼物,装在包装袋里的针织衫也塞给了她。她很高兴的穿上白色针织衫后,又拿起了化妆刷。

【我也有所成长,现在明白了。就像逢衣以前说的那样,确实不需要这个】

【用正确的方法使用它吧。我觉得它的质量还不错哦】

【是的啊】

彩夏微笑着把刷子放在桌子上,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自从我们再次见面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我,我惊讶地看着她。

【在生日当天,比起别的什么礼物,我还是更想要逢衣呢】

虽然她的提议让我很兴奋,但自制心还是要有。我把含有以前记忆的化妆刷当做礼物送给她,从而导致她对我有了这方面的关心,这种可能性也无法否认啊。

【不用勉强自己哦,今天可是彩夏你的生日,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彩夏把嘴唇凑到到我的耳边,悄悄说:

【那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哦。不过病刚好,再加上好久没做了,我并没有什么信心。如果你能主导我会很高兴哦】

***

【身体不适从而导致无法从容应对当然也是一部分原因】

她低下头,开始了告白。不知是有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部分,还是单纯地不想说,她的手急躁的动个不停。

【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现在的我配不上逢衣,因此一直都在逃避】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足以点燃我的怒火,我的眼神无法控制的尖锐了起来。

【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不过胆怯也是正常的吧!我这边大病初愈,生病的丑态还全部暴露给你了,逢衣你却比刚认识的时候更完美了。而我,外貌和精神年龄都不一样了,哪种魅力都没有了,怎么有勇气和逢衣做呢。尽管如此,在逢衣你去上班的时候,我有时还是会穿你的衣服,睡你的床哦。我想如果被发现,绝对会让你觉得恶心的,因此也会除臭和收拾自己的头发等等,证据我都彻底销毁了】

想到彩夏偷偷地裹进我被子里的样子,真是可爱的不得了,不过刚才的怒气仍然没有平息,声音还是高昂了起来。

【虽然那个很高兴,但是彩夏,原来你是太自恋了啊!我邀请你一起住,还一直向你表现出爱意,你就一句“觉得不配”,没有这样的啊。绝对是骗人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是向着你的,但你却只因为自己的状态不完美,就讨厌面对我,回避我。】

【不是的啊!逢衣你是不知道身体虚弱了,人是多么的没有自信。身体健康的逢衣在我看来,就像在发光一般的耀眼。晚上,我在床上,你用热毛巾为我擦身体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希望,如果你能就那么直接温柔的抱住我,亲吻我的全身,我会多么的幸福啊。期待着你的主动,让我不禁觉得那样会让我全身的疼痛消失。但是,不隔着毛巾的直接触碰,只是想想我就觉得可怕。担心你会发现我身形的大走样】

她就像在祈求我的原谅一般,把头靠在我的胸口,楚楚可怜的抬着头看着我,当我用怨恨的眼神对着她,她却毫不客气地用甜甜的语气对我低语。

【我们明明住在同一个家里,感情却有很大的分歧呢。不过现在没问题了哦,我已经做好随时迎接逢衣你的准备……】

【可能彩夏你觉得现在自己的水准很高,但说实话,在我看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生病的时候,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哦】

彩夏用掌心捧起我的脸,自信的慢慢把脸凑了过来,当我这么一说,她的脸色很明显的变了。看到这种情况,我大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

我本以为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总算可以尽情的触摸彩夏了,喜悦令我心跳加速,尽管如此,从背后拥抱着她,我的手却只能笨拙的抚摸着她的手臂,无法灵活的移动。以前这种时候都是彩夏主动的,再加上已经训练到,我只要看到她用水润喉的样子就能满足了,如今这种身体之间的接触实在是太刺激了,身体在紧张的支配下,慢慢的变得僵硬起来。但彩夏总算恢复到可以来邀请我了,我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想伤害到彩夏的这份心情和自信。我拥抱着她的后背,慢慢的把她推倒在床上。

彩夏毫无动摇的躺在床上,清澈的眼睛,信赖的仰望着我。她微笑的嘴角,就如同在看着哄她入睡的父母一般纯真,我一想起之后要对她做的事情,内心不禁涌起一股罪恶感。

我覆盖在彩夏身上,目光交织,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和秀发,她微微一笑,轻轻抬起头,扬起了下巴。我没有错过她的小信号,顺势吻了她,渐渐舌头也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彩夏稳稳的仰着下巴,脖子也最大限度地伸长,专心的接受着我的亲吻,她就像是有着绿色笔直花茎和雪白衣领般花苞的马蹄莲一样绽放着。

久违的深吻,让我感受到的不是炙热的欲望,也不是深切的爱情,更不是怀念,而是压倒性的紧张。我一直坚信,如果能再次品尝到就连梦中都会出现的,她舌头的感觉,我会立刻沉迷其中,忘乎自我。但如今我不禁对自己内心的变化感到了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八年的空白里,我几乎忘记了如何亲吻,只是笨拙的用自己的舌头撞击着她的舌头。对于原本在床上就没有取得过主导权的我来说,今晚的角色无疑是至今为止在床上最难的一次。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我想着不管怎样,先脱掉彩夏的上衣再说,她却用手制止了我。

【稍微等一下,可以关灯吗,果然在明亮的地方还是很害羞啊。而且也上年纪了】

【同年龄的同性要说这个吗】

为了鼓舞彩夏,我也在明亮的灯光下脱掉了居家T恤和下面的运动衫,胸罩和内裤也都全部脱掉,一丝不挂的面对她。就算家中所有的灯光都打开,并照亮我全身每个角落我也不会感到害羞。这不是因为我拥有被看到也不会羞耻的身体,而是我一直都期待着能在彩夏面前赤身裸体,现在总算实现了这个愿望。当我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彼此的手臂相互接触,就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刺激了。

【有锻炼吗?腹部收得很紧呢!】

她的手指好奇地抚摸着我的肚子。

【嗯,在见不到彩夏的时光中,锻炼成了我的兴趣了】

虽然只能沉湎于自己身体的日子并不明朗,但比以前稍显健康的身体,看起来还是很舒畅的。身体和心灵虽是联动的,但也有相差甚远的地方。即便其中一方感到痛苦,也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它。

彩夏抚摸着我的腰身,她的手很热。

【说真的,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逢衣的身体。就连温泉和泳池都不想让你去的。这么清爽却又性感的身体,我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你这么说的话,我一直起来也是想碰你想的不得了啊。我最爱的彩夏可是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了呀,加上被禁止的份,思念越发强烈,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也是理由当然的吧。不管其他多么有魅力的肉体送到面前,我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有彩夏才会这样哦】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没错,没什么奇怪的。在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我现在,正和彩夏一起处于崭新的起点处。双手紧紧抱着至今为止和她之间的所有历史,我和彩夏步调一致,正准备踏上新的道路。

***

但是我陷入了苦战。我按照彩夏的要求,把房间的灯光调暗以后,脱掉了她连同内衣在内的所有衣物,热情地拥抱她。但感觉到她根本无法放松身体,而在我的怀里紧张的屏住呼吸,我只好又松开了她。明明她的身体中枢是热的,末端却是冷的。彩夏躺在床上的表情,就如同躺在诊疗台上,被牙医寻找蛀牙时的患者一样。这样下去,再持续摸索几个小时也不会有意义。

【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僵硬呢?】

【对不起。我担心如果身体突然疼起来该怎么办】

跨在赤身裸体的她身上,她那由数千个部位所构成的身体极其细致,让我感觉如同跨在日本地图上一般宽广。我不知道到底该触摸哪里才可以缓解她的紧张,也不知道触碰哪里能让她舒服到可以接受我,我都快要气馁了。八年前那么自然就能做到的爱情动作,到底哪里出错了,我是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笨拙的重叠在一起,特别是腿部的动作,显得尤为不协调,即使尝试着张开,也会立刻不自觉地合上。长久以来的忍痛,让彩夏的身体被吓得像木板一样没有弹性,即使我重叠在上面,也只是像用四条锁链把两根圆木强行捆起来一般僵硬,在这样的情景下,我的情欲风暴也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了认真。

尝试身体相合后,确实能理解彩夏对这一刻到来的恐惧,以及退缩到想分手的理由。彩夏也一副比我更认真、与情欲无缘的表情,静静地流着汗。

【对不起,好像变得差劲了】

【是吗。在我的记忆里,逢衣以前应该就是这样哦。难道你以为自己很擅长吗?】

【好过分!】

当我假装打她的时候,她大声的笑了起来。俏皮话让我们都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身体温暖起来后我们再次重新开始。每次她漏出吐息,娇喘的时候,我都会担心她是不是因为疼痛才发出的声音,随后我的动作也变得愈发生硬起来。为了让身体之间能够很好地缠绵,需要一定的柔软性,现在的我们却还没有。明明要说是没有欲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经过了一个小时,在彼此都还是无法准备好接受对方爱抚的情况下,我只好死心的安抚她。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明是你的生日,真对不起。我会慢慢习惯,下次做的更好的,请给我机会吧】

彩夏没有回应我,直接在身上缠上毯子,打开床头灯照亮了我的身体。

【逢衣的这里一直没变呢。真是好久不见了】

彩夏用食指和中指抚摸着我腰骨上的白斑。

【嗯,好像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被彩夏夸奖,一般都会很开心,但这个却是另一回事。白斑是我外表上最自卑的地方,虽然平时看不见,但穿泳衣或者偶然卷起衬衫的时候就会看见,在更衣室和温泉里,只要发现我的白斑,几乎肯定会问“那是什么?”。就如同在腰部到侧腹悬挂了一片细长却有广阔的云彩一样,皮肤表面白色的云雾飘渺,根本无法穿比基尼样式的泳衣。好像随着年龄增长,也会有扩散到全身的人,因此青春期的时候,我每天都有用镜子检查白斑的范围。那块皮肤,与其说是雪白,不如说到处都有粉红色,就像用漂白剂洗的时候失败了一样斑驳,不过目前没有什么变化。

【但对我来说是可怕的印记哦。我至今都有点怕它要是不断地扩散该怎么办呢】

【先天性的也会扩散吗?】

【我不知道。在我眼里,范围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变化,但我还是害怕,也就没怎么调查过这个症状】

【那,虽然对不起逢衣,但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就像逢衣身上的草原一样】

【明明在下面一点才更像草原吧】

【呣,不是啊,我不是说毛之类,外观上的东西啦。我说的是心灵的感觉哦。这片白色地带就是清风吹拂中的宁静草原。感觉在这放松的在阳光下,几个小时午睡我都可以睡。我就像想住在这里般的喜欢它】

她温柔的声音和手指轻柔抚摸的方法,让我对白斑恐惧得到了缓解。

虽然还不到十点,比平时的就寝时间早了很多,但因房间昏暗,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眼睛。彩夏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在我的腰旁边闭上眼睛睡着了。我关掉床头灯,身体向下挪,钻进毛毯里面,把自己的额头贴着彩夏的额头,直接光着身子就睡了。

当我晚上早早睡觉的话,就会经常在深夜半吊子的时间点醒来,就像是夜里的午睡一样。今天也是一样,醒来的时间还是晚上。但如果生活节奏被打乱,白天就会很辛苦,虽然我有强行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一觉,但渐渐地,浅眠还是变成了清醒。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看了看枕边的电子表。黑暗中发光的文字显示23:52,那表示现在勉强还算是彩夏的生日。

因为睡醒了,我现在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只靠着窗帘外面模糊的光亮,就可以望见在我旁边枕头上熟睡的脸庞。用手指把粘在她脸上的一束发丝拨开。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至今为止的生活和现在有了什么不同。我移动身体,再次裸体的跨到她的身上。

俯视着微微张开嘴巴,安心入眠的她,可爱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她用这幅容颜亲切地眯着眼睛,像孩子一样的笑容、能感到杀气,如同火一般可怕的愤怒、慈爱和关心的安慰,我都在最近的位置看到过。还有那被情欲染红的表情,无比渴望着我的眼神。我想要再一次取回那种眼神。

当我紧紧抱住她时,虽然还在睡觉,她依然缠上来似的伸出双臂抱起了我。直接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着她心跳的节奏,让我很是安心,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那沉甸甸的满足感充实着我的身心,同时也可恶的让我感到身体发热。在满足于安心之前,后续已经开始。单单只是互相拥抱已经无法结束了。

我低着头慢慢靠近她的脸,但在接近的时候感到了迷茫,稍微停顿了一下。如果像刚才那样,一切都不顺利要怎么办啊。但是房间只有彩夏睡在这平静的黑暗里,已经没有什么会让我紧张的事物了,我有预感自己可以忠实于欲望行动。我初次知道,趁人在睡梦中偷袭这种卑鄙且古典的方法,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勇气。我闭上眼睛,对彩夏落下了自己想要的亲吻。

她的嘴唇非常的温暖柔软,同时也很放松,和彩夏一同进入梦乡了吧。但在我的舌头侵入了她口腔并在里面活动的某个瞬间,她的舌头也带着明显的自我意识开始行动起来。察觉到了彩夏已经被舌头用力的纠缠和亲吻所惊醒,正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我。那双眼睛里蕴含着诧异的光芒。但我也不甘示弱,用力吮吸着她的舌头,嘴唇也动作起来,轻轻的咬着她的上唇。

她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想法,为了取回主动权,她胳膊用力想把我推倒在床上,但我阻止了她的行动,并开始亲吻她脖子的两侧。从锁骨开始胸部、腹部、肚脐、下腹部,我的嘴唇慢慢的向下移动。

【呐,逢衣和我分开的时间里,和什么样的人交往了呢?】

黑暗中,彩夏突然嘀咕起来。我吓了一跳,喘着热气,没有了动作。

【是男人还好,如果是女人就有点嫉妒了啊】

【那是什么。我和谁都没有交往啊】

我不快地说道。在分开的时间里,经验上我与彩夏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彩夏的告白,让我非常的清楚。

【唉,在二三十岁这最好的时期里,你一直单身吗?七年哦!?但是有那种的对象吧?】

【没有,我以前有说过吧,我一直以为还在和彩夏你交往的。已经够了吧,这种话】

彩夏幸福地大声笑着抱住了我。

【我心爱的女孩为什么连性格都这么可爱呢!?又没谁盯着你,稍微出去玩一下也没什么嘛!】

我生气地甩开了她的手。

【我和你不一样,才不会和玩的人睡呢】

【其实我也没有和任何人睡过!工作那么忙,还要注意他人的目光,怎么可能换来换去的呢!像卖春一样的事情,又到底能拜托谁呢!】

我狠狠地拍了彩夏的后脑勺。

【好疼~啊!没有必要打我吧!】

【我当然要打你啊!为什么要说这么蠢的谎话呢!】

【因为对于逢衣你不相信我,而对事务所言听计从的事,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很生气呦!不过是个谎言,就算了嘛,为知道了我没有和任何人上床的事高兴不就好了嘛】

【笨蛋!你知道我听你那么说的时候有多痛苦嘛】

【对不起。不过为我那么的痛苦,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真的很高兴啊。我会用今后的一生深深地爱你,把你的痛苦都覆盖掉的】

彩夏热情地拥抱着我,但我还是怒不可遏,粗暴地把她推倒,拉开毛毯,然后迅速的继续向下,占据了两腿之间的位置。虽然彩夏有所动摇,开始认真抵抗,手臂用力推着我的身体,但是,已经没有做细致前戏的打算了。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把她暴动的双腿用手抱住并撑开。用嘴紧紧的抵住她的花蕊激烈的运动。只要到达高潮,即使看不到,那里的机制我也是了如指掌。为了绝对不放过她,我用舌尖迅速找到核心,发出声音,连同周围的一切一起吮吸起来。没过多久,彩夏忘我的娇喘声就传了过来,我激烈的动着嘴,一边重复着就像极速舔食即将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的动作,一边把床单和毛毯都给拨开。虽然不管被看到还是看到都是非常害羞,但似乎避免了把脸埋在彩夏的胯间昏厥的情况。

当我抵抗着彩夏推着我的头想要制止我的动作,用舌头平面大范围持续舔动的时候,她用力抓着我头发的手,力量渐渐减弱,几乎就只是靠着我了。而当我歪着脸,把舌头伸进去以后,她的娇喘声就更加没有了从容。

我不是靠头脑,而是身体已经牢牢的记住了,彩夏会在什么样的征兆之后到达高潮,我等那里发热充血、肚脐位置开始抽搐、大腿内侧也开始用力的时候,拔出了舌头。包括一直被她延期的复仇,我是不准备马上放过她的。

她那渴求饮下所有快感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闭上了,相反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湿润的双眸想要的看着我,也明显充斥着不满。彩夏看到我那憎恨的表情,明白了我的意图,在露出略显受伤的表情之后,带着冷笑显露出危险的眼神,把我推倒了。

【好啊,你要是这么使坏的话,那我也要动手了。中途停下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会让你亲身体会到的】

当彩夏用自己的膝盖固定住我的大腿,弯腰把脸贴近我的身体中心时,我刚才的从容都消失了,开始慌张起来。

做和被做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当我用全身的力气想要把她的头推开时,她却用力给我胸口来了发肘击,让我疼的不禁呻吟起来。

难以置信!这么暴力,这家伙已经完全不是病人了呀。

当我无法动弹的时候,柔软湿润又滚烫的舌头伸进了我的内侧。她那湿润且细腻的动作,让我害羞的抱着枕头遮起了脸,但是遮住了视线反而更加让我集中注意力。舌头集中在我敏感的地方来回移动,就算想要移开腰身,也被彩夏死死的压住,根本无法从超越极限的快感中逃脱。遮挡眼睛的枕头,已经作为娇喘的吸收剂,吸收着我无法控制的娇喘声。

脑子一片空白,已然超越了极限。这是彩夏细致而满怀慈悲的, 仿佛要掏空我的灵魂一般的爱啊。为了不让彩夏小巧的脑袋像核桃夹子夹核桃一样,被我大腿夹坏,我自己按住了自己的膝盖,腿部微微的颤抖也传到手上。

呼吸浅淡,视野模糊。我现在就像是被菜刀切成了两半,苹果那雪白的果肉。彩夏把舌头伸到中间最深处种子的果芯里,在里面温柔地蠕动着。我的下巴不由得高高抬起,头顶在床单上摩擦。

她的动作并不只是单调却优雅, 而是轻拢慢捻地, 形成自己的一种独特的节奏。完全忘记抵抗的我的大腿,不知道是为了激起她的羞耻心,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让她更容易,膝盖分开的让外侧几乎要碰到床单。一想到我的收缩会直接传递给对方,我都想就这么昏过去。

和我仅凭气势的做法不同,彩夏看准了我放弃抵抗的瞬间,放松了手臂的力量,开始一心一意温柔地用舌头抚摸着我的花蕊。在胸口的刺痛以及细腻而温柔的快感的支配下,我的腿在想要闭合的过程中僵住了。

【已经不行了,不要~】

当我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彩夏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中途停下来的意思。

【不可以哟,我们一起去吧】

声音变得软弱,我已经无法再等了。离开了枕头的嘴巴,发出了不算声音的声音,开始冲动的想要把手指插进去,并且不停地揉弄胸部。

那就像是浮在空中的云彩,在头顶飘荡,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却达不到,当我数次踮起脚尖,终于手指掠过云层,让我得以品尝全部降落下来的甜美。我紧紧的握住手指,从肩膀到脖子上所有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不停地进行着紧致的收紧。剧烈起伏并满身汗水的身体,瘫软的躺在床单上。相当于游了很久之后的疲劳感舒畅地扩散到了全身。当快感的涟漪传遍全身的皮肤之后,向着身体外释放而去。

喉咙的状态总算回归正常,随着呼吸的调整,热度也逐渐退去,但因为自己做的不好和羞涩,我活动着疲惫的身体,推倒彩夏,坐到了她的身上,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呀】

彩夏微微一笑:

【下次吧,现在不行,快晕过去了都】

说着盖上毛毯就闭上了眼睛。以前哪里听到过的台词。原来她也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呀。

我们再次对对方的身体,如同自己的身体一样了如指掌了。不,可能是比自己的身体更加了解。我对自己身体每个部位的气味、味道和口感都不是很了解,但彩夏却连我够不到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

进公司第八年的春天,我由女性杂志编辑部转至主要刊登小说的月刊杂志编辑部。自此,我的主要工作对象转变为作家和散文家。与他们打交道时,接收原稿的过程中往往需要安排采访或是请客吃饭。虽说我已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但负责小说这类作品却是头一遭。在这个充满独特规矩的业界,我时常遭到批评,陷入了苦战之中。

有一次,某位编辑部的前辈带着我去取一位老年男性作家的短篇小说原稿,后来那位作家好像投诉我“过于沉默寡言”,对于这份不仅要求编辑技术,还需要人际交流能力的工作,我只能拼命去适应。说实话,除了认真检查送来的原稿,其他的工作我都不想做,然而,对收到的原稿完成度给予高度评价,并恳请作家下次提升原稿的技术水平,也是编辑的重要能力。因此我的工作时间变得更加不规律,一直以来自由的晚餐时间也要经常出门了。

有一次,我和比我年轻却已负责月刊杂志很久了的岸本君一起去和作家八幡伊佐吃饭。八幡老师是位40多岁的中坚女作家,职业生涯很长,不过从未为我们的杂志写过稿。岸本君以新加入部门的我想要见八幡老师的名义,才成功的把她拉出来。虽然主编给我打气,说单篇也是可以的,只要保证能拿到原稿就行,但我连事先已经决定刊登的原稿要怎么处理都还不习惯,根本不觉得我自己能完成那么高难度的工作。所以今天我决定完全作为岸本君的助手,帮助他亲近八幡老师,完成原稿的任务。

但是八幡老师对原稿的话题只字不提,只是一味地豪吃海喝,即使岸本对她过去的作品赞不绝口,真挚地阐述感想,她也只是清淡的回应着“嘿~谢谢”,只有喝着陈年的干红葡萄酒时的侧脸,才感觉是真的幸福地放松着。我只是在晚上读了一本她作品的最新刊,所以只能听着岸本君的读书感想,装作很理解的拼命点头,当八幡老师的杯子空了的时候就为她斟酒,认真的做着这种谁都能做到的工作。岸本君虽然顾及年长的我,向我递了很多话题,也说让他来斟酒,但我希望他能专心和老师说话,因而委婉的拒绝了他。

【那样啊,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在吃完主菜的肉之后,岸本君一脸紧张的开口了,我察觉他的意图,就拿起自己的包,取出了接下来谈话所需要的文件。那是为了在“bitter&sweet恋爱特集~号”上委托八幡老师写短篇,记录了详细的内容和截稿日期等等,是今天重要的文件。但是无论我在文件夹中如何翻找,却都没有找到它。

糟糕,昨天在家里重读检查之后,忘记放回包里了。总之我先取出了最新号,递给了八幡老师。

【希望八幡老师也一定能来参加恋爱特辑。这就是那本杂志】

在岸本君话语的催促下,八幡老师戴上眼镜,翻阅起我递给她的月刊杂志。我趁此机会离开了房间,抱着一线希望给彩夏打了电话。

【喂】

【彩夏?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啊】

太好了,我不由得握紧拳头。

【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可以出来吗?很抱歉,有点事想要拜托你一下】

【我刚刚洗过澡,吹干头发马上就可以出门。怎么了?】

【能把我桌子上的资料送到中黑目(地名)的<斯特凡诺>来吗?工作上无论如何都需要的资料,我却忘在家里了】

幸运的是,从我家到餐厅,坐出租车只需要十分钟。虽然自己回去取也是可以的,但还是想尽量避免长时间离开饭局。彩夏很快在我的桌子上发现了资料,答应马上就会送过来给我。

【谢谢,帮大忙了。还有要是能不暴露身份,稍微变装一下就好了】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我急忙回到座位上,八幡老师正吃着甜点Affogato,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恋爱啊~,最近远离了这些,不觉得能写好啊。虽然单身的时候很有兴趣,但结婚后,现在关心的都是孩子的升学问题,对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了。也不清楚现在人们的恋爱是什么样的了,现在我更想写一些家庭旅游和料理的随笔】

【如果您愿意写家庭方面的随笔,还参加恋爱特辑的话,那真的是太好了】

岸本也是一步也不退让,热心地拜托着老师。

岸本君还在继续劝说,服务员突然打开房门探出了头。

【很抱歉,您们的同伴到了】

服务员出去以后,戴着墨镜,穿着漆黑服饰的彩夏出现在门旁,在我们全员看向她时,她焦急地躲回了门后。当我离开座位,走出房间,来到在走廊避难的彩夏身边时,她把资料递给了我。

【明明是让店里人把逢衣喊出来的,他好像没听清楚,还以为我也是客人,把我给领了过来,真是吓我一跳。那我回去啦】

彩夏小声说完,便挥了挥手,顺着走廊回去了。我深感歉意,反思着不该让刚洗完澡的她如此奔波,却在回头的时候,正看到从房间里探出头,偷窥着这边的八幡老师和岸本君。

【刚刚的是谁?】

八幡老师询问我。

【朋友】

她的眼睛眯起了,好像在说不要小看我。

【是特意把那张纸送到这里的吧,朋友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就是就是,很奇怪哦】

岸本君也说话了。

【坦白吧,刚才那帅气的男子,是男朋友吧?】

八幡老师自信满满的话语让我的喉咙颤抖起来。确认彩夏进行了精心的变装,从墨镜到运动衫再到裤子,就连遮住眼睛的帽子,都是黑色的,而且她个子也高,可能才被当做是男人吧。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偷窥二人组的气氛更加热闹了。

【很明显就是恋人之间的对话呢?】

【是的,在我看来也是那样】

【虽然不知道那张纸是忘在哪里了,不过应该是家里吧?那样应该是同居了吧?难道说已经结婚了?】

【没有结婚!】

在我的强烈否定下,其他的全部都被当作是承认了,等三人再次坐回饭桌,也一直在讨论这个话题。

【那孩子不是身材很好吗?真想看看长相啊,要是刚刚邀请来一起喝就好了!你是叫南里吧,你和那孩子是怎么谈恋爱的呢?你如果告诉我,我可以参考你的故事,来创作参加特辑哦!】

听到八幡老师突然提出的提议,岸本君直接眼睛闪着光的看向我。

【老师太感谢你了!南里,我也拜托你,让我们听听你的恋爱故事吧!】

两个人将之前所积攒的葡萄酒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一起向我探出身子。这种想退也无法退缩的展开让我的额头不禁都冒出了汗。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竟然必须要谈论我的“男朋友”。只好回想着彩夏刚才的打扮,尽力的诉说。

我的男朋友比我小,今年28岁,在乐队里弹吉他,却根本没有人气。现在住在我家,过着小白脸一样的生活,又不想认真工作,就这样好像还不愿意向我求婚,最近我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分手呢——

***

【那是什么设定啊?完全就是渣男友嘛】

听了我对男友形象的说明,彩夏开始愤愤不平。

【因为今天彩夏的打扮,就算我说是认真的上班族,他们也不会相信啊】

深夜凌晨,我回到家时,发现彩夏竟然还没有睡觉,在等我。

【不过,即便是戴了墨镜,就会把我当成男人吗?这种事情我活到现在可是一次都没碰到啊】

【难道不是因为之前都是长发吗?头发剪短后,还带着那样的帽子,远处看去,就算弄错了也不奇怪。八幡老师和岸本君都完全以为是男人呢】

【难道不是出版界的人眼睛都有毛病吗】

彩夏似乎非常不满,噘着嘴不愿意承认。看着她这样的反应,虽然非常难言启齿,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她。

【那个,八幡老师好像还想再见彩夏一次……】

【唉,绝对不行啊,下次一定会暴露的】

没错,如果再见一次的话,彩夏是女人的事就会暴露,而且还有可能会暴露她就是庄田彩夏,因此绝对不能让她们再见面。但是,由于八幡老师的强烈要求,以及岸本君那无论如何都想把原稿拿回去的压力,我根本无法明确地拒绝。

臆造的这个男友形象,我自己说的时候都忍不住想笑,真的是非常廉价。但可能是亲眼看到了彩夏这个实物,两个人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了我的话,岸本甚至还向八幡老师问出了,该如何攻略这种男人的恋爱技巧。

【这种男人,在女人的溺爱下是什么都不想做的,如果不能狠下心来把他推出家门,就不会有任何进展的。你再不采取点更强硬的态度,会被看不起的哦】

【哈~。但是还是有温柔的一面的,像今天特意把我遗忘的东西送过来。而且偶尔也会给我做饭。虽然是泡面加蛋一类的简单东西】

【会不会太简单了啊。那也不能叫做料理哦。他多大来着?】

【二十八岁了吧】

【和我同龄呢,确实这年纪了还处于基本没有工作的状态,会让人担心啊。嘛,不过南里在赚钱,也行吧】

【南里这么漂亮,而且正值妙龄,找别人不就好了嘛,看来你们很合得来啊】

八幡老师用难以言喻的怪异眼神盯着我,话语里好像也包含了很多东西。

【是的啊,很合得来,根本离不开】

我只是顺着八幡老师的话而已,但说出口却莫名的充满了真实,让我不禁脸红。

【啊—真好呀—,能有这样的关系是很可贵的,我也能理解想要尽可能珍惜他的心情。想要结婚却无法说出口的年长女性,和还想自由自在的小男友的同居生活吗。啊~感觉久违的能写出恋爱小说了。果然身边有正在热恋中的人,就能得到刺激呀。虽说我的实际生活已经与之无缘了,但大脑似乎还处于恋爱期啊。喂,南里,我今天马上就要开始着手写作了,让我再和你男朋友见一面吧】

【唉~!?为什么啊!?】

尽管我一直在注意不要失礼,但过于吃惊让我已经无法在意这些了。

【因为刚才见面只有一瞬间,外貌什么根本都没有看到嘛。而且我都没能打个招呼。只凭这点接触,就算依靠想象力来补充也是有限度的。委托书上也写着,这个特辑换算成稿纸必须要写三十张以上。这样的话,仅仅从南里这里的取材是完全不够的,大概只能写十五张左右吧。也不说是要采访他,至少稍微说说话,让我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到他的人物形象,再来写作吧】

【必须的!饭局我会来安排的】

岸本君擅自把话题进行下去,让我慌张起来。

【不是,那个人他很害羞的,好像也不太想接触我工作上的人。而且没有演出的时候还要去工地打工。他不怎么管我工作上的事情,应该说是不关心吧】

【原来如此呢,虽然吃软饭,但是自尊心还是很高,怕是看到南里工作的样子会感到自卑吧】

【这样可不行呀,还是严厉的呵斥他“到底谁供你吃喝的”比较好】

当场暂且没有给出回应,等回到公司,岸本君报告了事情的原委,主编听后却并不怎么惊讶。

【啊~八幡老师呐,那个人经常会把编辑的私生活用来写作的。适当的和她说说就好了。现在在文库编辑部的富冈呀,有顺势和八幡老师说过他稍微有点M,私生活就被八幡老师问了好多,还一起去了SM酒吧呢。嘛,富冈有说过,实际上他不是这样的,只是为了让老师觉得有趣随便聊的。但是有事先去SM酒吧看一下,也学习了很多知识,还是很了不起的。虽然八幡老师那么做是为了写出更好的作品,不过她不纯粹是为了写作而取材,还有想要窥探别人生活的一面,她可是个喜欢闲言碎语和八卦的人呀】

【是这样吗,我还真不知道呢】

如果被这样的人发现我的男朋友其实是彩夏,会怎么样呀,光是想象一下就很可怕。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会更加慎重地应对了,还是大意了。不过这么想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那个,这样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问的是主编,岸本君却用手摸着下巴回答了我。

【只能想办法把你的男朋友拉到八幡老师面前了。不用担心的,老师应该不会刨根问底的询问私生活的。八幡老师喜欢帅气的男人,大概只是想再看一次吧。那人虽然性格轻浮,但也有顽固的一面,一旦说出来了就不听劝了。她深信,如果有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写不出好作品】

【这也太糟糕了吧】

【总之是比较神经质的类型,如果不能做想做的题材或者无法凑齐题材要素的话,就会变得抑郁,绝对不会接受工作的。我认为最好还是让他们见一面,让她如愿比较好】

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点头同意。

*

虽然刚听完我的话时,彩夏表现的比之前更加同情我,但她随后便露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情况我是都明白了,但是,这不可能吧】

【就是,我知道不可能啊。啊~真是的,都迷茫到烦躁起来了。而且写编辑私生活的作家算什么啊。他们的工作就是从头开始创作故事吧。要是之后的工作对象也都是那样的人要怎么办啊。真是能惹麻烦,该不会是已经没有想写的东西,灵感枯竭了吧?因为这个事故,我男朋友的事在编辑部都传开了,感觉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这样才不结婚的。真是太讨厌了】

我好想回到只需要接待摄影师和撰稿人,面对原稿淡然地埋头工作,就能完成任务的时候啊。即使是再难缠的客户或采访对象,也不需要贡献出这种程度的隐私呀。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我会考虑一下,是否有办法能够稳妥地解决问题】

彩夏说着,就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左右摇晃着,陷入了沉思。

【嗯。确实,总之只能再见一次了】

彩夏喃喃自语地离开椅子,走进卧室,打开了步入式衣帽间的门。

【不行,果然没有适合的】

【你是准备见面吗?】

当我从后面盯着她的手问她,

【嗯,我会准备好男士的小号衣物。下次就不可能是短暂的碰面了,必须做好准备。没关系的,我有演过几次男性角色,也还记得,走路姿势和形象都是被指导过的。不过我觉得开口还是会暴露的,还有明亮的地方也一定会暴露】

在彩夏有了兴致的情况下,我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退缩了。我握住了彩夏的手。

【谢谢你,说实话,我现在正处于第一次能否取到原稿的紧要关头,如果顺利,我可能也能在新部门得到认可,你能协助我,我真的很安心】

【我生病的时候,也总是被逢衣照顾呀。这点事情是应该的】

【真是谢谢你。但,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嗯?】

【在被问到男朋友名字的时候,我突然之间说叫飒了】

【真差劲!】

当彩夏听到前男友的名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想要从后面踢我,但被我敏捷地躲开了。尽管已是深夜,我们还是贴着额头进行着作战会议。

第二次在酒店餐厅的饭局上,八幡老师对我男朋友的兴趣比第一次更大了

【喂,我想见你男朋友的事,你和他说了吗?原稿我已经在写了,但果然还是欠缺一丝真实感。这样下去可能写不到最后呦,场景不够呀】

【是的,我有试着和他说了,不过他的反应不太好,拒绝了,真是很抱歉】

对面八幡老师的眼中露出了怒意,而旁边的岸本君开始慌张起来。

【但是,您已经写了的话,果然还是见一面比较好吧。我现在就打个电话行吗?】

我站了起来,离开中餐圆桌走到包间的角落里,背对着两人联络起“飒”来。

【啊,是我,现在在做什么呢?……啊~练习很快就结束了呀。是在涉谷的音乐室?后边去哪?现在我在麻布这边,你能过来一下吗?就之前和你说的……】

背后的两人明显就在竖着耳朵偷听,我忍受着这一切,就像事先与“飒”商量好的那样继续沟通,然后挂掉电话。

回到座位上,两个人一直盯着我。

【好像再过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这边,不过后面还有乐队的练习,只能稍微待一会的样子】

八幡老师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太好了,突然兴奋起来了!南里,谢谢你!虽说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我真是太高兴了!】

不是用原稿做威胁对我施加了那么大的压力嘛,当然我不能说出口,只能报以微笑。

【真抱歉,没能把他拉来参加饭局】

【没关系的,真要是一起吃饭的话,可能我也会紧张的。只要稍微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好了。短篇嘛】

【南里,真是谢谢你了】

岸本君也小声对我道谢。贩卖私生活就会被道谢,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了呀。

三十分钟后,“飒”再次打来电话,我接过电话后,带着些许为难的表情看向两人。

【现在已经到酒店门口了,但好像因为酒店太过豪华了,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说是穿的不太干净,而且乐队的练习弄了一身汗,虽然不太严重,但还是别进到这么豪华的店了】

【明明不用那么客气的嘛!真是可爱呀!不过讨厌的话,就没必要勉强他进来了,我们出去吧】

八幡老师兴冲冲地站了起来,盖在膝盖上的白色餐巾掉在了地上,她都没有注意,迈着兴奋的步伐出了单间。跟随老师之后,我和岸本君也出来了。看着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包间,负责的服务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岸本君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我们还会回来的”,他就低下头招呼我们“请慢慢来”。

当走出酒店最高层的餐厅,发现在餐厅前昏暗的走廊上,有个人低着头站在那里。身披着介于大衣和雨衣之间,带有兜帽的外套,戴着几乎遮住了眼睛,镶有金色网格假发。她还戴着帽檐很低的帽子,用黑色的口罩遮住了脸的下半部,下半身穿着让人难以看清身体曲线的黑色裤子,给人一种死神的感觉。

可能还垫了肩和放了胸板之类的东西,她的肩膀和胸围看起来比平时更结实,再加上本来就高的她,又穿了黑色的厚底皮鞋,真的是很好的化身成了一个僵硬的音乐人。她还背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吉他盒。想到今天早上上班前还在仔细搭配服装的彩夏,明明这是绝对不能笑的时候,却差点笑了出来。

【哎呀哎呀,真是很感谢你百忙之中专门过来!还在练习途中吧,真是抱歉呀】

八幡老师用欢快的声音打着招呼,手就已经搭上了“飒”的肩膀。我觉得碰到了就可能暴露了吧,吓得我脸色苍白。

【不,我才是,真对不起。我有点感冒了,声音有点发不出来】

“飒”用着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着,还没说完,就好像被痰卡住了一样,非常真实地喷着口水咳嗽了起来,咳嗽的身体都弯了下去。八幡老师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

【那真是不容易啊,有发烧吗?现在正是感冒多发时节,要多加小心啊】

【听说乐队的成员中有人得了流感。难道“飒”也被传染了吗?我早上就对他说,这种状态下就别去练习了,对身体很不好的,但他说马上就要开演唱会了,怎么也不听我的】

就像掩盖我的话语一下,“飒”就像还伴随着支气管炎一样,更加严重的咳嗽了起来。八幡老师和岸本君不动声色的从“飒”身边退后了一步。

【竟然是这种状态呀,真是很抱歉这么辛苦的时候还把你喊出来。能见到你,我就已经满足了,你还是回去练习吧。这么辛苦,回去也很困难吧,南里,你给他叫辆出租车呢?】

已经被吓坏了的八幡老师,现在又开始想让“飒”早点回去了。岸本君也是一直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真对不起,原本还想让他和您多聊聊的,这种状态下…】

当我道歉,老师就挥着手说着好了好了打断了我。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好就不要勉强。还是等他治好后,大家再一起吃饭吧】

听了老师的话,“飒”把口罩向下挪了挪,露出微笑,低下了头。

【真是很抱歉,没能帮上您的忙】

本以为能看到漂亮的男性妆容,没想到看到的是鼻涕从“飒”红红的鼻子里溢出来,正好垂在鼻子和嘴唇之间,都沾到了口罩上。

对此,老师和岸本君都瞪目结舌,也许冲击力太大了吧,等“飒”走了以后,我们都还站在走廊上,尴尬的笑着。

【南里,谢谢你。生病了还特意过来,男朋友性格不是很好嘛。小巧的脸蛋,很帅呢,是吧?】

老师征求着岸本君的同意,他回答道。

【不,说实话,我只有鼻涕的印象】

***

回家后,我告诉彩夏做的很成功,但她好像成功了也不高兴的样子,愤愤不平。

【抓到了这样的美女,怎么就会搞错成男人呢】

【不,那个谁都会搞错吧。演技真是太厉害了!最后离开的步伐要比平时更加随便,有点粗鲁的感觉,看起来真像是个男人】

【以前表演的时候被非常严格的导演锻炼过,身体还记得吧】

【还有感冒的演技也吓了我一跳呢!跟真的身体不舒服一样】

【那是最辛苦的了,去KTV故意把喉咙弄哑,还要把蛋清垂在鼻子和嘴唇之间。滑溜溜的,真的很恶心的】

彩夏的声音还是沙哑,变得有些低沉了。

【真的谢谢你,演的这么卖力。八幡老师好像也很满意,说多亏了彩夏才能摆脱危机,让我感谢你呢】

我说着感谢,不禁就笑了起来,真是很难控制。在西池袋的加奈惠的时候我也想过,她明明是个一流的演员,但为什么在私下的演戏中,最终就会变成像小品一样呢。

***

也许是鼻涕扼杀了她的创作欲望,八幡老师把写到一半的原稿全部抛弃,重新写了一篇描写高中生之间温和的恋爱故事,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短篇,在截稿日过后寄了过来。虽然我和彩夏的努力没有体现在作品里,但总之是拿到了原稿,保住了我的面子

*

事务所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彩夏康复的消息,立刻就打来电话,说要派人过来,和彩夏协商续约并且沟通再次开始活动的事情。

【病好了,你有和事务所联系吗?】

【不,完全没有。我也很在意这一点,就问了一下,说是事务所的人在外面偶尔看到我,感觉我很有精神。不过应该是骗人的。时机也太巧了,应该就是让医院联系他们,或者雇侦探监视我的情况之类的吧】

【彩夏的事务所还是那么的黑暗啊。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续约我签了。这是靠我和逢衣共同努力才得以维持的工作,要是就这么结束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又没有做其他工作的才能,而且也需要钱。不过,作为签约的交换条件,不可以再干涉我和逢衣的关系,而且如果媒体要再写报道的话,他们也要尽可能的消除影响。这次,事务所也看到了,当我和逢衣生活在一起后就稳定了下来,而且我的年龄也大了,他们也就同意了】

我也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明明已经生病陷入那么严重的境地了,对复出一定会感到恐惧的吧,但彩夏却在商议续签的瞬间就接受了,她真的很坚强,闪闪发光的。

【干脆把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世怎么样?看事务所那样,我想即便是我们的关系公开了,应该也不会解除契约吧。我们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就爽快的公开了吧】

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看着她的眼睛,我意识到,这不是她突然想到的,而是她早就在考虑的事情了。

【现在这个时代,当然会有冷嘲热讽的人的,但我想应该也会有很多愿意接受我们,支持我们的人。我们的公开,可能也会为其他类似的情侣带去勇气。不管外界的人怎么评价我们的交往,我都有自信不去在乎。不然一直像现在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在被周围人当做朋友的情况下结束一生哦。

正因我出名了,我才真正认识到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特别讨厌我的人,也有特别喜欢我的人,当然也有觉得我无所谓的人。虽然我不觉得讨厌我的人就是错的,就是什么坏人,但是如果要面对的只有那些人的话,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我们的事情也一样。虽然可能会被一些人说很多,但是只要找到理解我们的人,和他们接触的话,我们就也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得以喘息了】

她的言语动摇了我的身心。正因为当时没能听从她的意见,我们才无法见面的。如果我们当时无所畏惧,堂堂正正的话,言论即使再怎么严重,也许也能一直在一起。

但是如果公开的话,比起我,彩夏才更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决心吧。但是我纠结的不是公开后有没有问题,而是我想不想公开的问题。

【我觉得被当成是朋友也没问题。无论周围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无所谓。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安全的地方一直在一起。】

我们也许可以面对来自社会上的任何反应,但就算可以,我也不想故意去承受它。我甚至不想知道我们属于什么类别。只有一次的人生,我更愿意只重视如何爱着谁而活。

我不打算为获取某种权利而采取行动。虽说我很尊重那些付出行动的人,比如说,有着即使会扼杀掉搭档被公众认可的可能性,也不要再受任何人摆布,而且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但我比起任何事情,却更想优先考虑今后和彩夏的安稳生活。我不希望重新开始工作后,抛头露脸的彩夏还要受到工作以外的关注。

就算说我鬼鬼祟祟,卑鄙也行。我是再也不想让我们的爱暴露在世间的狂风暴雨中。不管再怎么爱对方,爱也是纤细且脆弱的。比起经受很多的试炼,磨练出来的爱,我更想好好珍惜,慢慢的培养我和彩夏的爱。

【即使是连彩夏的名字都无法在人前提起的人生,只要我们能每天一起度过,那就是我无上的幸福了。只要能和彩夏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灿烂的】

听了我的话,彩夏露出一副幸福地样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但她什么话也不说,应该还在纠结中。她也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在向我表达爱意,却被我拒绝了,多少会有些遗憾吧。她那么想也是没办法的。八年前,在人生的分歧点,因为我强行做出的保守选择,导致了我们七年时间都没能见面。

【虽然我很清楚彩夏你很讨厌朋友这个词,但是我还是觉得朋友是一种羁绊很强的关系。彩夏之前有给我讲过你爷爷被雷电劈死的事情吧,而我的外公,虽然也已经去世了,但以前总是很开心的唱着“你是我,我是你,我们是这样的战友”。这首军歌很有名,里面的歌词是“你和我”,但外公总是“你是我”这样的唱。

外公好像在战场上有个好朋友,战后关系也一直很好,虽然住的地方离得很远,但每年都要见上一面。自从外公上了年纪,身体状况恶化,无法出门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就连对方的生死都不清楚,即便如此,他也曾把明信片交给我,让我帮他寄到一个地址去。虽然没有回信。呐,朋友也是很好的吧。当然,外公的情况是友情,虽然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也像,你是我,我是你一样的活下去吧】

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去世的外公,我有点哭腔了。

彩夏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回忆。你有个很棒的外公呢。嗯,我知道了。逢衣你的想法我是理解了,我也能接受了。那就这样吧。感谢生在和平年代,只要两个人一起生活就好了】

【但是我想让我的父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没有对父母隐瞒过任何事情,彩夏的事情没法说的这几年真的很痛苦。我想让我的家人也和彩夏你搞好关系,知道你的优点】

我是想把彩夏带回老家再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的,但彩夏却坚决反对。

【还是不要两个人直接去家里见家长比较好。如果你的父母能宽容的接受还好,但也可能不是呀,如果那样,就太过突然,稍微有点欠考虑了。还是先用电话委婉的告诉他们吧】

【明明是母女,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用电话说吗?太缺乏诚意了吧】

【在必须要接受令人震惊的事实时,对方一定有比诚意更加需要的东西。要是我,我会想在电话里听这种话。不想被对方看到我的脸色嘛。在那之后再见面也不晚哦】

虽然有点无法接受,但都这么说了,我就用电话告诉他们吧。

***

【喂,妈妈?嗯,好久不见。我很好哦,你呢?】

感觉我的声音好像在颤抖,我只能用舌头抵住喉咙,尽量忍住。拿着手机的手僵硬且冰冷,仿佛握力再稍微小一点就会抖动起来。妈妈以为是和平时一样的近况报告,开心的说着,近期妹妹期望的未婚夫堀田到家里去的事情。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才打的电话,但恐怕自己之后的发言,会破坏妈妈的日常吧。

【那个,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住,而是和别人在一起生活了】

【是吗?现在是搬家了?那之前寄过去的干货和蔬菜,你没收到吗?】

【我全部都让他们转寄了,都收到了】

【好吧,你一句话都不说。到底是和谁一起生活的呀?】

【和恋人】

我的声音低到了极限,紧紧的握住手机。

【什么呀,还交到男朋友了呀。恭喜呀,真是太好了。已经很久了吧?这次会顺利吗?】

【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女人。庄田彩夏】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感觉到母亲在那头迷惑的歪着头。

【庄田是“别小瞧我”里的人吧?就是那以前一时间收留你的艺人。还是朋友吗。唉,你和你的恋人都住在她的家里吗?】

【恋人就是彩夏。对不起】

明明没有道歉的必要!说完之后,我不禁咬住嘴唇。虽然很卑鄙,但现在没有直接看到母亲的表情,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明白】

【在一起生活之前我们就交往了。瞒着你真对不起。虽然考虑到对她工作的影响,已经长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再会之后,就决定重新交往了,也决定今后也一起生活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我咽着口水等待着她的反应,不一会她就用还没考虑清楚的口气,语无伦次的向我说话。

【也就是说,女人之间在交往吗?为什么又,那么……。你是被那个叫彩夏的孩子感化了呀。在一起生活,交流的时间里,就像洗脑一样呀。因为你一直以来都有和男人好好的交往,是有爱男人的能力的呀】

能力……。正因为是无意中的话语才更受伤。我也不禁认真了起来。

【我想你们只要实际见到彩夏和我,就会明白我们两个人是认真的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可以和彩夏两个人回老家吗?爸爸现在也除了周三和周五上班以外都在家里吧?】

【不要那么突然,擅自的决定呀。啊~我开始头疼了。总之我先和你爸爸商量一下,电话先挂了】

【妈妈稍微等等,喂……】

都没有再见,电话就挂断了。母亲在通话途中就挂断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传达的方法是不是弄错了呢,不,妈妈一定会理解我的。

心情在两个极端摇摆,但现在也只能相信父母了。

***

两周后又接到了电话,当从手机画面中得知是妈妈打来的时候,就又开始紧张了。彩夏也在客厅,虽然我可以到别的房间,但感觉避开她也不好,我就当场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

【喂,之前说的那事的后续呀】

【嗯】

【很抱歉,我还有你父亲,今后永远都不打算和彩夏见面】

母亲生硬的声音让我头脑发麻,眼前一片模糊。

【唉,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愿见面呢】

【因为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和男人交往,结婚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你给我醒醒吧】

【妈妈,虽然我和彩夏中途有分开,但已经交往九年了哦。没有意义的交往是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的吧。我们是认真的啊】

【只是因为久别重逢,情绪高涨。一时间的迷惘罢了】

与上次的电话不同,从母亲的口气中感受到坚定的意志。

【那我反问你,仅凭一时的迷惘,就能和女人交往吗?我想,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在一起生活的人,肯定就是缘分了吧】

【怎么可能有缘分呢。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命运,还是缘分的话,就应该为了能好好的结合,各自作为男女出生。那个叫彩夏的人既然和你同一性别出生,那就说明她并不是你的命中注定,你们也没有什么缘分,你们相同的性别就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被说成这样。想要反驳,但震惊得让我无言以对。

【呐,考虑到你的感受,实际上妈妈也不想这么说的。我能想象到,你不想被父母否定,想要得到我们的祝福。但是,爸爸妈妈也是狠下心来说的哦。现在的社会,认可了各种各样的自由,我也没有干涉他人事情的想法,但对自己的女儿,我还是要好好说的。彩夏是不行的。作为父母我不认同。虽然是我们也认识的名人,可能性格也很好,但是既然身为女人,和你就没有缘分,不适合你。在育龄期和女人交往,浪费时间,孩子怎么办。你喜欢孩子的吧,那方面你要怎么办呢?】

【怎么可能不考虑呢。我绞尽脑汁的考虑了】

我是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在遇到彩夏之前,我曾隐约地希望能有三个孩子。要是孩子已经出生,我会全力的养育他,爱护他,但是我不可能为了还未出生的孩子,放弃面前心爱的人。对我来说彩夏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人。

【孩子是不可能了。但是不管和别的男人结婚,还是一直单身,都可能会没有孩子的。而且虽然不可能做妈妈了,但我有信心做一个爱妻家】

我这么一说,旁边紧张地关注着的彩夏不由得笑了出来。

【别说傻话了。你怎么可以担任那样的责任呢】

察觉到母亲声音中那从未听到过的尖锐,还想反驳的我不由得闭上了嘴。

妈妈很明显也很受伤。明明一直期待着我结婚生子的。

【你真的是太让人操心了……。要是和丸山结婚就好了】

明明是九年前的事情,妈妈却就像是在说昨天的事情一样说了出来。

【妈妈,我和飒交往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而且飒也都结婚生子了】

【现在开始也不晚吧?那孩子是那么的喜欢逢衣呀】

【妈妈】

【会比和女人继续生活下去要幸福吧】

听我不说话,母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妈妈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只是这事,我是怎么都不能很好地理解。而且,我很在意,明明这么可爱的逢衣,没必要特意选择这么辛苦的道路吧】

【如果不能很好地理解的话,那完全否定还为时过早吧】

【我不是出于偏见,我只是在担心逢衣你的将来。你和那孩子是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一家人的吧。因为没有结婚这一契约。即使一直生活在一起,等上了年纪,万一有哪一方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任何的保证,也很难给对方留下点什么。还有,这件事要对望保密哦。那孩子和堀田的婚礼也快了,知道了你的事可能会不安的,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那是因为影响不好吗?】

【那就这样,我会再联系你的】

完全被打击到了,我只好挂断电话。但是我不后悔。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不管是巧妙地传达,还是用理论武装自己试图让对方接受,事实都不会改变。虽然我还无法想象,但是总有一天,父母或许会接受我和彩夏的关系、或许还是把这当做不存在的事情来对待、抑或是我会与父母疏远。但是不管父母作何选择,我都需要能够坚强的去接受它。话虽如此,但真没想到会被如此强烈的拒绝呀。

事到如今,我才真正意识到,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我,完全是出于私心,即使他们不认可,他们还是知道了彩夏,我正式的告知了他们,我和彩夏的关系。

当我把母亲的反应告诉彩夏时,她似乎事先就有预料到,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连连点头。

【既然逢衣的母亲这么说了,那就绝对不要强迫她了。我会怀着不管要等多少年,只要能见上一面就行了的态度,耐心等待的。没关系,逢衣的家人都是好人我是知道的。只要看着逢衣,就能知道你是被多么精心抚养长大的】

如果能早一点,在和彩夏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就向父母坦白的话,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吧。向父母倾诉各种烦恼,即使遭到他们的反对,也表现出要坚持交往的态度,也许随着时间,他们的态度也能软化吧。隐瞒了这么多年,突然宣布今后要和彩夏一起生活下去,太过突然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吧。这是我的责任。但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在这之前我也说不出口啊。

***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一点多,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出了卧室。

在小时候,对我来说,父母是背景,主角始终都是自己。长大后的现在,我的父母就和一般的父母一样当作背景存在,我既感激他们也尊重他们。我长大后才明白,虽然是父母,但也只是有了孩子的大人罢了,能否满足世间理所当然一般的责任和义务,还取决于每个人的品质。

父母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没有让我和妹妹为钱担心过,父亲辛劳地在公司工作,母亲每天为我们制作三餐。我的父母是那么的完美,然而,与他们那种近乎窒息般直率的、完美地完成各自角色的方式相比,我作为他们的女儿却显得有些半吊子,而且我对媳妇和母亲的角色更是压根都没有想要挑战过。如果给对这些角色都抱有期待的妹妹带去压力的话,那我连姐姐的角色都没做好了。

虽然我觉得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但一旦被家人拒绝,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我却睡不着了,站在阳台上,彻夜沐浴在室外的空气中。虽然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清楚,即使没有做坏事,但这个世界也不是能接受一切的,自责的阴影笼罩着我的内心,让我产生迷茫。明明对彩夏的爱,和对家人的爱,都是爱呀。

当我通宵后,吃着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早餐时,平时到我上班的时候都还在睡觉的彩夏来到了客厅。眼睛充满了血丝。她应该也没怎么睡吧。

【早上好。我不在身边,寂寞的难以入眠吗?】

【嗯。黎明时分,气温就会下降,果然肉身暖宝宝不在身边就不行呀】

彩夏说着玩笑话,耸了耸肩。我的恋人,和自己一样好像苦恼了一个晚上,真是太可爱了,今后的人生中,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伴侣了吧。为了再也不和彩夏分开,一定要紧紧的牵住她的手

【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件事就不勉强我的父母了,等他们愿意再次提及的时候,再和他们聊吧。彩夏的母亲要正式告知一下吗?】

【不用了。我不认为我们能互相理解啊。但是,在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她那么照顾我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和那个人断绝关系】

窗户的外面,沉浸在黎明黑暗中的景色,渐渐从远处的住宅区开始亮了起来。今天应该是阴天吧,厚重的云层漂浮在半空中遮住了朝阳。但是不久之后,天空从漆黑变成了深蓝色,再从清澈的紫色变成了灰白色。

【把我们的事情,向周围的人公开吧】

【唉?逢衣不是反对的吗?】

【不是特意的做恋人宣言,是在被问到的时候,自然地告诉他们,像这样慢慢地告诉周围的人,怎么样呢。再这样下去,时间过得越久,我们亲近的人应该也会越发疑惑,但是突然以我们的时机说出来,也会像这次我的父母一样吓一跳吧。重要的不是让对方理解我们,而是有勇气,真诚地,毫不隐瞒地告诉对方,我们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以后想要怎么样】

【要是公开的话,那不会让逢衣的父母晕倒吗?】

【但是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根据周围的反响,可能他们的想法也能改变吧】

彩夏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嘛,不要一下子想太多了。身体也冷了,喝点汤吧。我要做点菜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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