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注:也不知道到底是作者的错误,还是作者和出版社同时错误,明明上一章都有提到这对夫妇是侯爵爵位,并且说到了有其他公爵,也就是说,作者是肯定分清了侯爵和公爵这两个爵位的,但这话标题却是公爵夫妇,就很怪。)
雷欧现在处于混乱中。不,比起混乱,更应该说是困惑。
“来来,快坐到这里来,哎呀哎呀,别想那么多,快点坐下吧,你看,这里软绵绵的很舒服哦。呵呵,你看上面的刺绣,那个哈肯贝鲁库侯爵家的苹果花纹,是你外婆我刺上去的哦。呵呵,恩呵呵,我是你的外婆哦。”
闪光,强风,伴随着这些事物自己被召唤到了学院这件事情,雷欧姑且还是能理解的。
“来,拿着这个,这是热可可哦。你喜欢甜的东西么?一定很喜欢吧!恩呼呼,迪娅——你的母亲啊,她最喜欢点心和面包了。不过热可可有点烫,要小心点哦。”
但是,被召唤到这里后,这个一直绕着自己,嘴上就没停过的老年女性是谁啊——不,根据她所说的话来看,应该是蕾娜的祖母吧。
因为被用力的丢到了石制的地面上,所以雷欧的脑袋有一点点迷糊。就在他脑袋还迷糊着的时候,伴随着周围群众的喊声,他被这对老年夫妇给抱了起来,因为他们抱得太过用力,雷欧骨头都快要被给抱断了。然后在自己开口说话之前,身上就被披上了温暖的外套,接着就这样被这二人宛如风一般地被带走了。在视野的角落内能看见慌慌张张制止这对夫妇的人——恐怕是学院内的工作人员吧——但在被这个留着胡须的老绅士用低沉且锐利的声音喝止后,全都颤抖着停下了制止的动作。就这样,还在发着呆的雷欧坐上了马车,被带到了宛如皇宫一般的哈肯贝鲁库侯爵家宅邸。
(好大的家啊……)
雷欧手上拿着小小的陶瓷茶杯,呆呆的看着周围。
那完全阻隔了维兹泽克帝国秋季寒气的双层窗户,噼啪噼啪燃烧着的暖炉,能将人整个脚掌都吞没的地毯,周围的墙壁上还四处都装饰着品味极好的绘画和各类装饰品,最后便是一丝不苟站在周围的仆人们。
(不妙,这里也太香了吧。)
要说是什么东西香,那当然是这里漂浮着的金钱香气。
“那么,我们的可爱女孩,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么?”
眼睛闪耀着光芒的老妇人——好像是叫艾米莉亚来着——如此问道,听到这句话后雷欧终于回过了神来。
“……那个,名字……是叫,蕾娜。”
根据之前蕾娜的说明,脑子里有了“反正也只是在入学的前一天晚上会见面”“完全不会寻找失踪女儿的亲属”这些观念的雷欧,完全没有想要和他们混好关系的想法。但是,这对夫妇好像从学院那里拿到了推迟一天入学的申请,而且身上还明显满溢着对女儿克劳迪娅的爱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会马上逃走的,不要让关系变得太亲密才好……应该是这样吧?)
雷欧就这样烦恼着,暂且先将暴露真实身份的想法给放了下来。
若是和他们说无论是克劳迪娅还是真正的孙女都还活着,肯定会马上去平民区进行搜索的吧。事到如今还去打扰蕾娜他们的生活,蕾娜他们应该也不愿意吧。
“哎呀,蕾娜!是叫蕾娜啊!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因为暴言的诅咒,雷欧只能一顿一顿的说话,但这二人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艾米莉亚双手合在一起,一副喜悦不已的样子,老侯爵也是说着“蕾娜……嗯姆。不错。”这样的话,露出了一个微笑,看起来是因为知道了孙女的名字而感到开心。
雷欧则是发着呆,看向了手中的热可可。
(虽然闻起来味道超好的,但这东西,真的是巧克力?)
雷欧所知道的名为巧克力的点心,是在一年一度的精灵祭上才能拿到的,外表宛如马粪一样的丸子。虽然那丸子不仅很硬,吃起来还甜到让人发腻,但孤儿院的大家也依然饱含着敬意称呼其为“巧克力大人”。
(这东西,真让人放松啊。难道说,这东西其实是喷射……不不不不,冷静点啊我。)(译:我不发表言论……)
是因为周围那包围着自己的东西都是自己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奢侈品么,雷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冷静不下来。若是可以的话,他想马上站起来,将那些东西每一个都摸一遍,如果还可以的话,雷欧甚至想要向他们索要这些东西。手痒的不行,为了压制住这股冲动,雷欧做起了自己那不为人所知的爱好——数铜币,借此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
幻想着铜币特有的金属气息和丝滑感触的雷欧,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
他一下子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没有。
他当然不是在说胸部的事情。
自己之前一直珍贵收藏着的卡鲁海兹拉姆多金币,连带着绳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卡大人……!”(译:卡大人和母亲大人在日语中同音,根据场合我会不同翻译,但还是请读者脑子里把这两个词在本书中划上等号,因为本书中的很多误会都是因为这个称呼而产生的。之后我不会再进行注释。)
雷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然后站了起来。
他不断运转着脑袋进行思考。恐怕是在召唤时被产生的那股暴风给卷走了,雷欧如此推断。
因为周围漂浮着金钱的香味,导致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重要的东西消失了,雷欧诅咒着这样肤浅的自己。
一直盯着热可可,然后突然压着胸口站了起来,嘴里还叫着“母亲大人!”——周围理所当然的将听到的话理解成了这样——艾米莉亚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样做的雷欧。
“怎么了,蕾娜?”
对着出声进行询问的丈夫,艾米莉亚用视线制止了他的行为。看着现在一副泫然欲泣表情的雷欧,艾米莉亚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可爱的蕾娜,冷静一下。说的也是呢,热可可是那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会让你回想起来也是没有办法的。”
困惑着抬起头的少女,就好像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然后艾米莉亚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放在了少女的双肩上。
“能请你告诉我么,蕾娜。克劳迪娅她……对你温柔么?她对你露出了笑容么?”
雷欧皱着眉头,歪起了头。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关于蕾娜母亲的话题啊。
“不知……我不清楚。我没有,和她,说过话。”
虽然与作为面包店女老板的克劳迪娅虽然有过些许对话,但并没有被她当做自己的家人温柔对待过。
“这样啊……那么,你的母亲大人,是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么?”
雷欧再一次歪了歪脑袋。
“我不知道。我,记忆里,没有,母亲。”
雷欧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有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但他还在襁褓时就被丢到了孤儿院门前,当然是不可能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嗯?不不不,这应该不是在问我的吧。)
雷欧终于把握住了这话题的真正意义,但因为艾米莉亚突然开始流起泪来,所以这些许疑问马上就被吹飞了。因为雷欧很不擅长应对女人的眼泪。
“真是可怜……!你连迪娅都未曾见过亲眼见过,还一直追寻着她的背影么……”
“艾米莉亚,别在蕾娜本人面前说什么太可怜了,你不觉得很失礼么。”
看着面前二人在进行对话,雷欧的内心七上八下。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对不起啊,蕾娜。说的也是呢,就让我们转换一下心情,来看一下洋服吧?我挑了很多非常适合你的洋服哦。”
艾米莉亚拍了拍手,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仆人们一起行动了起来——雷欧被吓到了,害怕的不行——随后拿出的是大量的洋服。
“你看,这件蓝色的洋服,如果你穿的话,看起来一定会很像海之精灵。还是说你更喜欢这边的这件呢,和苹果酒一样的金色,肯定很衬你那长长的黑发。还有这件粉红色的,看起来也很有女孩子的味道哦。”
将洋服一件一件拿出来的艾米莉亚,就像是年轻的少女一般。看起来是想要将这些衣服送给自己当礼物啊,雷欧理解了她的意图,但此刻雷欧内心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
(要快点去找卡大人。)
如果是真的被那阵强风给吹走了,那肯定还在学院里。
虽然那样古旧的金币,对于贵族来说应该是不会想要的——不不不,金币就是金币,果然应该还是会想要的吧。那枚别人给予的金币,对于雷欧来说非常重要,因此他非常害怕那枚金币被别人捡走。
明明是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但却看都不看一眼洋服,一副站立不安的样子——看着这样的孙女,艾米莉亚嘟起了嘴。
“来,蕾娜,一起来选衣服吧。你要穿那件寒碜的——不,那件衣服很冷对吧?维兹泽克的秋天很冷呢。快点选一件换上吧。”
“维兹泽克……很冷。”
说的也是呢,雷欧在内心中点了点头。
雷欧已经穿习惯了孤儿院分配的旧衣服,所以蕾娜现在传的衣服对他来说已经够暖了,但这之后需要潜入学院寻找卡大人。夜晚可不像现在这样这么暖,因此,还是选一件适合运动而且避人眼目的衣服比较好。
看着露出认真的表情选择衣服的蕾娜,艾米莉亚露出了微笑。
“你看,每一件的颜色都很漂亮对吧?全都是你的哦。今天穿这件怎么样?”
应该是自己很中意的吧,艾米莉亚拿出了那件粉红色的洋服。
但是雷欧不开心的摇了摇头。
“太漂亮,了。要黑色,或者,灰色的。”
“哎呀……为什么?你喜欢那样深色的衣服么?明明那么的可爱。”
艾米莉亚想要上前去抱紧自己的孙女,但雷欧举起双手做出拒绝的姿势,慌慌张张的后退。
“不行!会,弄脏的!”
艾米莉亚身上穿的洋服明显很名贵。若是弄出了褶皱,这之后可能会被要求赔偿啊。不过比起这种想法,雷欧他自己的性格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无论是衣物还是小物件,雷欧都希望漂亮的东西一直保持漂亮的状态——当然,这都是为了在转手卖出去的时候可以卖出高价而养成的习惯。
“会弄脏…··?你在说过什么?啊,你现在传的衣服有点污渍呢。你现在的衣服有点破旧了呢,所以你看,快选一件你喜欢的吧。”
尽管有些困惑,但艾米莉亚仍用温柔的语气向着雷欧说道。但雷欧再一次摇了摇头。
“不行。我,很脏。而且我,四肢,趴在地上。”
毕竟要在夜晚找丢失的物品,就算有月光应该也不够明亮,所以要趴在地上。
“匍匐,跪着……?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必须要做那样的事情?”
“失去了,卡大人,都是,我的错。所以……”
所以现在要马上去找,雷欧断断续续的想要这样接着说道,但艾米莉亚马上流着泪抱紧了他。
“你别说这样的蠢话!你……那并不你的错!”
“咕……”
这老妇人意外的有力量。雷欧被抱的说不出话。
“蕾娜,蕾娜!你仔细听着,你的母亲会去世并不你的错。全部都是芙罗拉……不,都是我们的错。你没有必要为这件事背负罪孽,你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艾米莉亚高声说着金币消失都是他们的错,雷欧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是,艾米莉亚大人,的错?”
“没错,全都是我们的错。你,一点都不肮脏!”
也就是说,是艾米莉亚把雷欧珍贵的金币给捡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能把,卡大人,给我么?”
要是你捡走的话,马上还给我。不,看你们家好像很有钱,那就给我换一枚新的金币吧。就算多给我一枚两枚也没有关系。
抱着这样的邪念,雷欧一直盯着艾米莉亚,但艾米莉亚却悲伤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那对我们来说是办不到的。”
看来,她是不想归还金币了。倒不如说,根据自己的记忆考虑,她应该没有拿走金币,因此也没能还的东西吧。
(你这样也算是贵族么?你要真是贵族的话,一两枚铜币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真是小气,雷欧嘟起了嘴唇。
“但是啊,蕾娜,你的母亲大人,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哦。在这里——”
这样说着,艾米莉亚把手放在了雷欧的胸口。
雷欧歪了歪头,你说什么有的没的,就是因为在胸口找不到了所以才这么紧张的啊。
看着孙女那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艾米莉亚再一次露出了一个悲伤的微笑。
“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难以理解了呢。但,你要好好地记住哦。无论是你的母亲,还是我们,都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说着,艾米莉亚亲了雷欧一下,然后对雷欧“今天就先这样,赶紧去休息吧”如此说道。随后每当雷欧想要开口告诉这二人自己想要马上返回学院时,一看到他们那表示“我们明白”的视线,已经到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办法,明天再去吧。)
若是告诉他们金币掉了,应该会引起警戒。而且无法保证会有谁在听到这件事后,偷偷的把金币捡走。因此只能雷欧本人去寻找。
幸运的是,根据在马车里听到的话来看,那个庭院在平时是一直封锁着的。而且自己还几乎是最后才登场的,所以延迟到明天应该问题不大。
(今天就先这样睡觉吧。)
反正无论如何,明天都要一整天待在这个家里,然后才能入学。那么,明天就尽早的和他们说想要快点入学,取消掉这一天的延迟吧——也就是说服那两人让自己按照规定的入学时间入学。毕竟,雷欧也不知道要怎么从这个家走到学校去。
因为在奇怪的时间昏迷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已经很晚了,雷欧非常的困。
(金钱也胜不过睡觉的欲望。不不不,要注意明天,明天——)
雷欧被带到了一张刺满了刺绣的床上,躺下去的几秒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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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睡着了么?”
“嗯,还以为她也会对床说什么,但躺下去后马上就睡着了……小孩就是这样的呢,真是让人怀念。”
离开了特地为孙女准备的房间,艾米莉亚看着坐在沙发上露出严肃表情的丈夫,平静的出声道。
“亲爱的。”
“啊啊。”
两人结为夫妻有三十年以上了,因此只需要一句呼喊,他们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应该是搞错了。”
最终,侯爵摸着自己的胡须,如此说道。
艾米莉亚一言不发的听着。
“……克劳迪娅被卷入祸端的时候,我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她能自己将这些缠在身上的麻烦轻易解决。在听到她死亡的传闻时,我也是半信半疑的——如果克劳迪娅真的就这样去世了,那也是她的命运。”
侯爵,是一名以武勋成名的男人。他的思维模式是在战场上成型的,就算是过着平稳的生活,那根植于他大脑深处的思维,也不会轻易改变。知道这件事的妻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
“但是今天,看见那孩子——蕾娜,我感觉到了精灵的奇迹,以及,自身的罪孽。像那样惹人怜爱,没有任何罪孽的孩子,居然想要玷污自己,让自己受到责罚……将她逼到如此困境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那孩子,身体很消瘦啊。让人完全没法相信她是十五岁。”
“而且,维兹泽克语也说的不流畅。恐怕,是周围没有能教她说话的人存在吧。”
侯爵用力的握起了拳头。
“有时候,能感觉到那孩子情绪非常的激昂,但是又完全不说话,你注意到了么?”
“没错,看起来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肯定是有人让蕾娜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例如,若是大声喊叫的话,会让大人心情不好,然后自己会受到殴打之类的惩罚。”
艾米莉亚的眼中浮现了眼泪。
“没错,肯定是这样。若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像她这样年纪的孩子会说自己肮脏呢。肯定是有谁一直在对蕾娜这样说,而且还不给她充足的食物,并让她匍匐在地上。”
实际的情况,只是蕾娜偏食而已,因为吃腻了每天卖剩的面包,所以在进行绝食抗议。特别是最近还为了转换身体,一直在废寝忘食的研究着魔术。但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根据雷欧之前的一连串举动,认定了自己的孙女至今为止都过着不幸的生活。
“我说啊,克劳维斯。”
艾米莉亚久违的说出了丈夫的名字,这是她在说出重要事情时的习惯。
“我,想要守护那孩子。”
那平稳的嫩草色眼瞳中,寄宿着强大的意志。她那平常一直都如淑女般诉说着柔和声音的嘴唇,在这一瞬间说出了具有强大力量的话语。
“我想要守护这孩子,让她远离孤独,远离寒冷,为此,我会倾尽我的一切。你会协助我么?”
“当然。”
克劳维斯侯爵的回答尽管简短,但却强而有力。
“我们一定要让那孩子过上会让任何人羡慕的幸福人生。那么,首先要准备的,便是象征着崭新人生的名字了呢,你觉得如何?”
“对呢,真是不错!”
在维兹泽克帝国,人们会将自己的祝福包含在名字上授予他人,而授予名字的人便会成为被授予名字之人的监护人。因为在维兹泽克帝国,取名有着这样的含义,所以艾米莉亚理所当然的没有否定。
“不过,蕾娜应该是她出生时所获得的名字,所以尽量取一个发音相近的比较好呢。蕾娜,艾蕾娜,艾蕾诺雅……蕾欧诺菈。”
夫人抬起了头。
“蕾欧诺菈你觉得如何?”
“啊啊,我也觉得这个很不错。”
哈肯贝鲁库侯爵夫妻互相看着对方露出微笑。他们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了。
“蕾欧诺菈……我们可爱的孩子。”
这便是,蕾欧诺菈·冯·哈肯贝鲁库诞生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