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千木咲音@SOSG论坛
001
阐明阿良良木月火的真实身分之后,我们的故事终于要划上终止符了。我和我所爱的同伴们共同上演的戏码,将会以刁钻唠叨小只妹的这个事件做结。我的人生当然不会因而结束,世界也不会因而终结,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因而丢掉生命——何况,人生与世界存在着终结,会多么令人得到救赎,这是我们平常就应该多花点时间思考的道理。想结束却无法结束,想收手却无从收手,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这就是一种日常、一种异常、一种理所当然的经验,也是理所当然会永恒持续的地狱。
例如我。
阿良良木历。
我在上次春假受到吸血鬼袭击——传说中的吸血鬼,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号称怪异杀手的怪异之王袭击了我。
我的血被吸尽、生命被吸尽、存在被吸尽、物理的身体被吸尽、精神的心灵被吸尽,什么都不留。
不。
还留下一只怪异。
名为「我」的个体扣除「我」之后,会剩下怪异。
想回避也无处回避,想逃离也无从逃离,想死也无法死——长达两周的地狱,由此展开。
而且老实说,长达两周的地狱,至今也难以断言已经完全终结——是的,用不着拿我自己的经历为例,到头来,「终结」就是一种超乎现实的字眼。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了断自己的生命——然而广义来说,这种做法也不叫做终结。结果自杀行为会成为某种开端,进而展开另一个新的局面。
即使正义消灭邪恶,也只会令新的邪恶诞生。
即使成功打倒邪恶,也无法完全消灭邪恶——不只如此,新生的邪恶,很有可能原本站在正义这一边。
如果我另一个妹妹火怜听到我这么说,她应该会对我抗议,而且光是抗议还不够,肯定会满腔怒火朝我的脸踹过来,还会随口讲出「不是我想踹,是我体内的正义之血命令我踹」这种话推托责任。
但她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不用我教,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这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即使只是在这种和平悠闲的国度接受平凡的学校教育,总有一天也会知道——正义这种玩意,终究只是用来被新一代正义打倒的前设。
一切都是一切的开场。
革命者无法成为开拓者。
朋友随时会翻脸,承诺会被弃如敝履,钱借出去就讨不回分毫,弱者完全没有受到保护。
这就是法则。
世间的法则。
我引以为傲的两个妹妹,即使再怎么高呼正义万岁,不过到头来,正义是与邪恶战斗的概念。既然必须从敌视邪恶为起点,必然无法回避这种结果。
邪恶的一方,也有自己的苦衷。
邪恶的一方,也有自己的家人。
正视这种现实之后,依然能够毫不犹豫贯彻正义的人极为稀有——而且即使有,应该也早已不能称为正义了。
极端来说,正义与邪恶不能放在对立的两侧来陈述。
这不是二元论,也不是人类论。
要是讲出这种话,就永远无法开始,永远无法结束。
只能浑噩度日——就是如此。
假设人类真的能秉持正义,那也不会位于随时流动的时光,只存在于静画或纪念照里——时间的流动,总是会令意义或寓意劣化。
会否定原有的意义。
只不过,这并非全都是坏事——这种说法点明了一种可能性。邪恶的存在,总有一天会转变为正义。
残留着悔改或改善的余地。
所以我们不应该刻意只以悲观的角度解释,要坦率将其视为希望而接纳——如同我即使坠入地狱,却也得以认识羽川翼与战场原黑仪,没人知道救赎会从哪出现。
救赎存在于任何地方。
也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
因为不会终结,所以存在着救赎。
用这种言辞做总结似乎有些伪善,不过就某方面来说应该无所谓。如果要直截了当述说这部充满虚伪的最后物语,就没有说不说得出口的问题存在。
总之——即使如此,综合以上所述。
接下来,我刻意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
不会说什么正义与邪恶、善与伪善、结束与开始、生与死。
即使耍帅也没有意义。
没有标题。
不是要陈述什么大道理。
接下来要说的,只是关于我妹妹的事情。
阿良良木月火。
火炎姐妹之一。
两个妹妹里的小妹,小只妹。
就读国中二年级、四月出生、十四岁、B型、歇斯底里、刁钻聪明、颇为神经质——而且是,不死之身。
关于这个平凡伪物的,物语。
002
「哥哥、哥哥,你知道猜拳必胜法吗?你肯定不知道吧?哥哥这种人哪可能会知道!哥哥真是的,只要我没讲就什么都不知道,呼呼呼呼,好,没办法了,我就卷起袖子轻解罗衫,一边光溜溜逛大街,一边让你学得滚瓜烂熟吧!」
阿良良木火怜。
我就读国中三年级的这个妹妹,毫无征兆就忽然倒立——并且对我说出这种话。
倒立。
照例的倒立姿势。
顺带一提,这里绝对不是我家客厅或火怜房间,更不是体育馆之类的运动设施,
而是住宅区正中央,名为人行道的柏油道路上。为了避免各位误解,我必须先清楚注明这一点。
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柏油路面上,我妹妹居然在倒立。
搞不好比裸体逛大街还丢脸。
不只是能吸收步行时的反作用力,还能将力道反弹回地面的防震运动鞋,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猜拳必胜法?有这种玩意?这太荒唐了,比你的存在还荒唐。」
虽然倒立也是杂耍表演的一种,但我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接受行人好奇的注目礼,因此可以的话,我很想和这个倒立走路的神秘女国中生,在物理和心理都保持五公里以上的距离(我个人希望她可以在「倒立」和「我妹妹」选择其一放弃),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做,逼不得已只好回应她的这番话。
哎,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种养生法,不过实际上,为了阻止她继续进行这种胡来的行进方式,我绝对没有怠于付出努力。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从后方朝着火怜的后脑勺施展犀利的踢腿,然而不知道这家伙是背上长眼睛,还是原本就是百眼妖怪,我的踢腿悉数被她躲开。
格斗笨蛋果然与众不同。
看来除非精准逮到破绽,否则我就踢不到火怜的脑袋——不对,踢这家伙的脑袋并不是主要目的就是了。
不过踢得中的话,我很想踢踢看。
平常的郁闷可以借此宣泄,让我的心情舒坦许多。
顺带一提,火怜的发型从以前就是传统马尾造型,但她长长的头发在倒立时会落在地上拖着走,所以她在倒立的时候,总是会把马尾当成围巾卷在脖子上。
要是能抓住马尾尖端往后拉,应该可以痛快勒住她的脖子。
这我也试过好几次,但悉数以失败收场。
暑假即将在一周后结束的八月十四日正值盛夏的这个时期,头发围巾不只是热,甚至已经到烫的程度(而且脸还距离热腾腾的柏油路面那么近),不过对于毅力十足的阿良良木火怜小姐来说,或许这样反而正如她所愿吧。
燃烧的女孩。
她甚至自称火球人。
真是的,你干脆把名字压缩变成磷一个字吧。
「呼呼呼,确实存在哦~就像是我存在于世界上一样确实哦~!」
火怜一说完,先是让身体大幅下沉,然后宛如强韧的发条弹簧弹跳起来,轻盈华丽翻个筋斗之后,恢复为头上脚下的正常状态。
阿良良木火怜,运动服女孩。
忘了说,这家伙很高。
明明是国三女生,而且是我的妹妹,她的身高却比我还高(顺带一提,我在国二就停止长高,太离谱了),所以像这样恢复为正常姿势之后,视线位置就比我来得高——啊~既然这样,她一辈子倒立或许也不错。我这种想法或许颇为任性吧。
「能否知道这种必胜法,会让今后的猜拳人生截然不同。其实我只想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不过今天托哥哥的福是一个好日子,虽然不是想要报恩,但我就破例大方告诉你吧。就算是月火我也没讲过哦,嘻嘻!」
火怜笑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背对前方利落倒着走。
虽然觉得她是个灵巧的家伙,但事到如今也不会惊讶了——老实说,包含平衡感在内,这个家伙的身体能力是怪异的等级。
虽然是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却可能比吸血鬼更像怪异。
在火炎姐妹担任实战的她,可不是浪得虚名——甚至无须以前几天的火蜂事件为例。
从火怜平常锻炼自己的方式来看,她倒退走路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行动。
只不过,和她走在一起会很丢脸。
但是一般来说,仅止于此。
「我不会有『今后的猜拳人生』这种玩意。」
「就算这样也可能有吧?也可能今后一直都是吧?不可以否定任何的可能性,实际上只要猜拳厉害,人生就可以过得非常吃香。记得叫做俄罗斯轮盘吧?在争论要由谁先扣扳机的时候,如果知道猜拳必胜法……!」
「机率都一样。」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既然已经国三,应该有学过吧?
何况在这之前,我无法想象何时会处于非得进行俄罗斯轮盘的状况。在自己被逼上这种绝境的时候,人生应该就堪称步入终点了。
「咦?机率一样?真的?先扣扳机的人比较不利吧?」
「要是先扣扳机的人没有打出子弹,另一方打出子弹的机率就会提高。」
「咦?什么?完全听不懂。」
「哎,总之……」
「『提高』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听不懂这个!」
你该不会听不懂国语吧!
连「提高」这种词都听不懂,你这十五年是怎么在日本活过来的!
记得依照设定,你的成绩很好吧!
「提高,提高。唔~听起来好像忍者的名字。」
「你说的是茶茶丸吧!」(注:日文「提高」(takamaru)和「茶茶丸」(jyajyamaru)语尾相同。任天堂红白机出过「忍者茶茶丸」这个游戏,NHK儿童节目也出现过同名角色。)
虽然如此吐槽,但我不太确定茶茶丸是不是忍者的名字。
即使身为全方位的吐槽专家,儿童节目还是我的弱项。
「记得是在大化革新的时候,和中大兄皇子连手打倒苏我氏的……」
「你说的是中臣镰足……虽然发音就完全不一样,但你既然知道镰足,为什么会不知道提高这个词?」
「唔~不然是谁呢……总觉得好像有听过……」火怜双手抱胸。
她似乎从刚才就完全以人名进行搜寻——不过只要她没有跳脱这个领域就绝对不会懂。
「反过来说,你这家伙连这种词都不懂,为什么会知道猜拳必胜法?」
「这不是知识上的问题,算是感觉上的问题。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并非知道什么知识,而是能做什么事以及想做什么事,对吧?」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看到羽川那种人,就会有这种想法了。
那个家伙本身就像是一座知识宝库——但是令人觉得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不会以此自满,而且会善用这些知识。
知识的五段活用。
总之不是盖的。
不愧是在国中就考上中国科举,在高一暑假就取得德国大学保送资格的人。她的实力足以令世间出现这种惊人的传闻(顺带一提,造谣的人是我)。
「打个比方,哥哥,或许我确实不懂这种艰深的机率问题,不过以现实来说,我确实如你所见,在挑战俄罗斯轮盘之后依然活到现在。」
「原来你真的经历过吗!」
你不是打比方吗!
刚才的事情,难道不是在打个比方吗!
不对,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挑战过俄罗斯轮盘而且活下来,不就代表对方脑袋被子弹打穿而死了!
这是命案!
我妹是命案重要关系人!
「嗯?啊啊,放心放心,比到最后一枪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所以是对方弃权收场,平安落幕。」
「那就好……一点也不好就是了。」
火炎姐妹到底在搞什么?
原本以为她们只是到处乱来,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涉及这种会动枪的事件……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找警察备案?
「那些意大利黑手党挺棘手的。」
「为什么意大利黑手党会来到这种乡下地方?」
「基本上,似乎是来观光的。」
「观光?」
「哥哥,你想想,比方说以不良少年为题材的漫画,不是会在校外教学的时候,和当地的高中生轰轰烈烈打一场吗?类似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如果这是真的,确实已经不是正义使者游戏的等级了。
我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
这个眼角上扬的马尾妹,当然不是正义使者,甚至也不是任何一方的使者。
「到最后,气氛真的是涨到最高点,完全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结果就决定用俄罗斯轮盘决胜负了。哈哈,我这个日本人和意大利黑手党用俄罗斯轮盘对决,国际化到这种程度,已经搞不懂谁是哪一国人了。」
「你还是被放逐到海外,别再当日本人了。」
给我离开这个国家吧。
为和平做出贡献吧。
「嗯?不过,咦?既然最后一枪是轮到对方,那么用俄罗斯轮盘对决的时候,你是先攻?」
仔细想想,在俄罗斯轮盘使用先攻后攻这种字眼,其实挺奇怪的。
总之,要让最后一枪轮到对方,火怜就必须先举枪瞄准自己的脑袋……既然这样,不就表示火怜在猜拳决定顺序的时候输了?
必胜法跑去哪里了?
不对,难道不是一对一?如果是三个人对决……
「笨哥哥!」
我被打了。
她毫不讲理地捏我的脸。
我妹妹在行使暴力时毫不犹豫。
在实战空手道道场习武的火怜,虽然在武术方面已经超越一流水平,不过精神层面完全没有受到锻炼。
真遗憾。
「在赌上生命的对决场面,我怎么可能使用猜拳必胜法这种卑鄙技巧!我是正义的代言人耶!」
「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你要在人生的什么局面,才会用到猜拳必胜法!」
这家伙的脑容量小得恐怖。连一分钟之前讲的话都会忘掉。
不过大致来说,从俄罗斯轮盘之后的事情,应该都是她凭空捏造的。
也就是设定出现破绽。
「把我的名字说来听听!」(注:作品「北斗之拳」反派杰基的台词。杰基是主角拳四郎的三哥。)
「慢着,记得那是某个超级反派的台词吧……」
而且是超级有趣的反派。
虽然以实力来说完全不足为惧,不过抢眼程度比起其他兄弟毫不逊色。
七龙珠里的拉帝兹先生和他差太多了。
「嗯,我懂了,反正一定是那样吧?你所说的猜拳必胜法,是借由超乎常人的动态视力,看见对方的手指动作之后再迅速反应,应该就是诸如此类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不过似乎有人做得到这种超人技巧。
这是羽川说的,所以应该没错。
啊、既然这样,我刚喂忍喝完血的那段时间,应该就能使用这种必胜法吧?
「啧啧啧,这种程度没资格叫做必胜法。如果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之后才猜拳,这招不就不能用了?」
「什么时候会出现眼睛被戳还得猜拳的状况?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么艰困的局面猜拳。」
「能够预先考虑到各种局面,才有资格称为格斗家吧?我的目标是成为全方位的格斗家。」
「我并不是格斗家,也没有想要成为哪种格斗家。你说的万能高手是怎样?何况要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根本看不到猜拳的结果吧?」
只要对方说谎就没戏唱了。
会戳人眼睛的对手,应该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谎言。
「哥哥,眼睛看不见真正重要的东西哦。」
「不准模仿小王子的台词转移话题。」
顺带一提,关于这句名言,我个人认为应该加个注释:即使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也不代表会是重要的东西。
「既然眼睛被戳,对方应该就是出剪刀吧?」
「哼哼,总之就算对方说谎或是使用任何手段,我发明的猜拳必胜法都可以应付。
哼哼,我的点子简直可以得到诺贝尔奖了。」
「该怎么说,你这种只用诺贝尔奖来衡量聪明标准的说法,听起来有够笨的。」
「哼哼,随便你怎么吠,随便你怎么鬼吼鬼叫吧。等哥哥听到这个必胜法,就再也说不出『石头剪刀布,无敌顺序~!』这种小学生会讲的话了。」
「啊啊……不过在我那个时代不是比剪刀,是用拇指和食指比手枪……」
用不着强调「再也说不出」,升上高中之后,早就没人会讲这种话了……
国中生应该也不会讲。
「手枪?啊啊,真的耶,是手枪的形状,哇~不过,能够让坚持这种必胜顺序的家伙也甘拜下风,这就是我发明的……不是诺贝尔奖,是……是……没错,是可以拿下芥川赏的点子……」
「…………」
这家伙连芥川赏是什么奖都不知道?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
原本聪明的妹妹,不知何时变成这种笨蛋,总觉得挺失落的……
在我刚升上高中就落魄吊车尾的时候,我的两个妹妹,也曾经对我抱持相同的心情吗?
想到这里就令我悲从中来。
令我想要善待她。
「好,我明白了,我听我听。小怜想说什么,和善温柔的历哥哥都愿意听。」
我举起双手放弃了。
不是要高呼万岁,是投降。
总之,如果不向阿良良木火怜请教猜拳必胜法,话题就不会随着前进的脚步有所进展。
这肯定是游戏进行时的必要事件吧。就像是即使出现「是/否」的选择,但如果没有选择「是」就会重复相同的询问。
但我实在不认为这是游戏破关的必要伏笔……
「好,既然这么低声下气了,我就告诉哥哥吧。唔、不过如果只是猜拳,哥哥的斗志就高不到哪里去,所以拿点东西当赌注比较好。」
「那种玩意就免了,好麻烦。」
「不不不,如果没这么做,哥哥有可能在事后不服输,坚称是故意输给我。」
「要在猜拳的时候故意输掉,我觉得难度应该和必胜法一样吧……」
有够麻烦的妹妹。
这家伙就不能莫名其妙冲到马路被车子撞死吗?
「好,哥哥,那就这样吧,惩罚游戏采取运动社团风格,等等猜输的人,要从这里背着猜赢的人走。」
「背着走?」
「背着走。一直背到目的地。」
「…………」
哎,无妨。反正猜拳不可能会有必胜法,如果我赢了,就让这个家伙背着我走吧。当成乱讲话的惩罚也挺不错的。
即使没有必胜法,即使只是正常的猜拳,我一样有可能会输,但是输了也没关系。
到时候只要毁约就行了(奸笑)。
如果是国中生的幼稚世界就算了,不过很遗憾,在高中生的成年世界,没有用白纸黑字写下的约定不叫做约定。
哪有人愿意背着比自己高的妹妹(搞不好体重也输给妹妹),在自己平常的活动范围昂首阔步?
「好好好,明白了,就这么说定吧。」
「嗯?答应得真干脆。」
「不,我并没有任何企图,你要相信哥哥。你哥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吧?」
「说得也是,哥哥是我的骄傲。」
火怜以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如果是和脑筋转得快的小妹月火订下的约定就算了,不过我至今对这个家伙毁约的次数应该已经破千,但她怎么还相信我到这种程度?
或许她真的是笨蛋。我有点担心。
「那就开始啰,剪刀石头……」
「啊啊、慢着慢着慢着。」
看到我做好准备,火怜连忙阻止。
「胜负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必须由自己开始喊口号,这是必胜法的第一阶段」
「居然说第一阶段……只不过是猜拳,居然这么大费周章。总共有几个阶段?」
「两个。」
「真少!」
居然只到第二阶段?
只有两阶根本不叫阶段,叫做落差。
「由自己喊口号就能控制全场?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迷信——就像风水那样?虽然我
不太懂什么是风水……就是风和水吧?不过,这种事情不重要,就由你来喊口号吧。」
「好,开始啰!」
火怜摆出准备动作说道:
「剪刀……」
然后,
「石头!」
在这时,她出了石头。
「………………」
我当然完全没有出拳——应该说,没能出拳。
场上只有火怜紧握的拳头。
「呼呼呼呼,哥哥,明白吗?明白了吗?喊完『剪刀』之后,在喊『石头』的时候就出拳。这么一来,还在等着喊『布』这个字的对方,就会强制变成慢出!利用比赛名称强迫对方慢出的究极秘技!换句话说,无论对方要出剪刀出石头还是出布,只要对方慢出,自然而然就是我赢!好啦,哥哥!就麻烦你背我了!」
我朝着妹妹的脸蛋打下去。
以「石头」打下去。
不是小朋友的殴打嬉戏,是魔鬼铁拳。
魔鬼之拳是一记好拳。
即使我妹以钢铁般的防御力自豪,不过终究正在夸耀胜利,所以这一拳漂亮命中了。
众人常说,人类在确信胜利的瞬间最为脆弱。原来如此,这种状况确实常见,而且这个道理似乎没错。
「太卑鄙了吧?我问你,有谁会因为这样就认输?如果对方是意大利黑手党,你当场就会被枪决了。」
「唔唔,难得刚才忽然想到的说……」
「原来只是忽然想到?」
不过我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了。
然而,明明只是忽然想到的点子,她居然敢大言不惭讲到那种程度。我妹妹这种莫名其妙的纸老虎作风,确实算是值得尊敬吧……
但她的思绪完全不够周全。
脑袋太单纯了。
好歹应该知道这样会被骂吧?
「小怜,你是因为犯规而输,光是用背的不足以赎罪,你必须让我骑在你的肩膀当作惩罚。」
「唔~没办法了。」
我提出这个难度更高的惩罚游戏,但火怜二话不说就接受了。
火怜毅力十足,不过换个说法,就只是一个超级被虐狂。简称超M。(注:被虐待狂(Masochism)简称M。)
我经常觉得,她之所以没事就故意找我碴,其实是为了接受我的惩罚或处分。
「好,哥哥,坐上我的肩膀吧。」
火怜说完之后真的蹲下了——慢着,要是落得这种结果,会搞不懂究竟是谁在受罚。
我接下来要在自己居住的城镇里,在我平常的活动范围,坐在妹妹的肩膀上移动……?
用不着去找警察,警察自己就会找上我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
「呃、慢着……那个,小怜,还是算了。何况我最近老是在念书,所以变胖了。」
「几公斤?」
「嗯……五十六公斤。」
「那就没问题。对我来说,不到一百八十公斤都不算重。」
「你住在月球表面吗?」
一百八十公斤在月球表面也有三十公斤,对于没力气的人来说还是很重。
「总、总之小怜,即使你不觉得重,不过你想想,如果是用背的就算了,但要是我骑在你肩膀上,你的马尾会碍事吧?绑马尾的地方刚好顶着我的肚子,如果我往后仰又把你往后拉会很危险,但要是你解开马尾,你的长发会缠住我的脚,还会拉痛你。」
「嗯?啊啊,这条马尾吗?确实如此。」
「没错吧?」
「嗯,哥哥说得对,不愧是哥哥,讲出来的意见都很中肯。」
似乎是放弃了,蹲着的火怜利落起身虽然觉得说服看看还是会有效果,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火怜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听劝的女孩。
火怜一站起来,就从运动服口袋取出家里钥匙。
钥匙?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钥匙出来?
「咦?哥哥,比方说要割开胶带,或是割掉衣服吊牌的时候,你不会利用钥匙的锯齿吗?」
「嗯?哎,并不是不会。」
没有剪刀的时候就会这样用。
不过又没有胶带要割……慢着,剪刀?
她说剪刀?
「嘿咻!」
我太晚察觉了。
火怜把自家钥匙拿到自己后脑勺,以锯齿面抵着马尾根部,就这样把钥匙当成锯子来拉,狠狠割掉自己的尾巴。
就像是剥香蕉皮一样毫不在乎。
然而与她的轻松态度完全相反,割头发的时候,发出噗叽噗叽噗叽噗叽这种惊悚的声音。
「…………!」
「噜~噜~喔喔,刚好这里就有垃圾桶!」
火怜哼歌说着「喔~变轻了变轻了~」这种话,踩着轻快的小跳步走向垃圾桶,把自己刚才切断的尾巴卷成一团扔进去。
之后就若无其事,将钥匙收回口袋。
「好!这样就可以让哥哥骑在肩膀上了!」
「太帅了!」
太帅了……货真价实的笨蛋!
我妹妹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已经不是失不失落的问题了!
只为了让我骑在肩膀上,换言之,只是因为猜拳犯规输掉,进一步来说,只是因为猜拳输掉,她就把国小留到现在,像是注册商标一样的马尾割掉了!
「你……你啊!你你你!你现在的头发简直是狗啃的!」
「啊~?啊啊,放心放心,明天我会去平常去的发廊。唔、不过那边该不会在中元时期放假吧?」
「要是知道自己顾客的头发变成这样,你的美发师会退隐山林!」
居然用这种像是相扑力士引退时的剪头发方式……
这是我人生当中,最令我惊讶的事情。
即使在我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也没有惊讶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从国小就一直留马尾吗?难道不是基于某些坚持吗!」
「没有啦,头发这么长很难保养,睡觉的时候很麻烦,起床之后又会乱翘,我早就觉得很碍事了。」
「原来你一直在忍耐?」
超M!
从国小就超M!
根深柢固,足以挂保证的超M!
「而且你啊,怎么把割掉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收垃圾的人会以为发生什么案件吧!你没听过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吗?」
「啊?没听过。」
「你是笨蛋!」
想写「恭贺新年」却写成「卧薪尝胆」,而且还把这张贺年卡真的寄出去。这家伙的笨蛋程度就像这样深不可测!
或者是有人邀约出游(幽会),却搞错意思做出一个汉堡排(混合绞肉)!(注:日文的「幽会」与「混合绞肉」音同。)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啊……嗯,听起来是很有意义的格言。不过哥哥,如果要活得有意义,光是遵循有意义的格言不太够,我要把生命扔进水沟活下去。师父曾经吩咐我,要我成为一颗能在水沟里闪耀的美丽宝石。」
「你会变成现在这种人,那个师父应该要负责吧?」
我还是决定要去你习武的道场拜访一次!
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居然把我妹妹改造得像是人类兵器……真是的。
那个道场的真正名称,该不会叫做修卡吧?(注:假面骑士系列里,将人类改造成战斗员的组织。)
「唔哇……再也无法补救了……这下怎么办?不知道小月会怎么说……」
「也对,月火或许会有意见吧。」
火怜(终于)露出困惑的表情了。
她很重视月火的意见。
「唔~没想到哥哥居然害我变成这样……」
「不准怪到我头上!我会被小月杀掉的!」
什么嘛。
总之,关于头发的事情已经无从补救了(应该说,我再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哥哥,骑到我肩膀上吧。骑上来、骑上来♪」
「为什么这么来劲……为什么被骑的人反而这么来劲?你这个超M老妹。这样看起来,完全只像是针对我的惩罚游戏吧?哎,我上去了……」
觉得无可奈何的我,试着跨上已经蹲下来的火怜肩膀,就像是要以大腿夹住火怜不忍卒睹的脑袋,跨坐在她的肩膀上。
「嗯?咦,哥哥,你是直挺挺坐上来?」
「啊?」
「没有啦,想说一般都是横躺在肩膀上……」
「那就变成柔道的过肩摔了吧!」
不然就是强盗扛着人质带走的光景。
还是正常骑在她肩膀上好一点。
我就像这样随口交谈,跨坐在妹妹的肩膀上。
跨坐上去。
…………
喔喔……
这种征服感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真的就像是骑在她的身上。
不只是骑在身上,甚至还攻顶了。
由于身高因素以及战力因素,我和火怜的阶级关系变得微妙又绝妙,不过现在这种姿势,令我觉得地位顺序完全到位了。
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支配着我。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我站起来啰~!」火怜说完之后,就这么让五十六公斤的我压在肩膀上,像是肩上没有任何东西,真的是轻盈就站了起来。
「呜……呜哇鸣哇呜哇呜哇呜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这个视线高度太高了,超可怕!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马上放我下来!」
火怜的肩膀高度,加上我上半身的高度,就是我现在视线高度的估略值。
其实用不着大略估算,简单来说,现在的高度轻易超过两公尺高……好夸张,美国的篮球选手,总是用这个高度看世界?
骑在妹妹肩膀上的丢脸心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就像是战场上败北的一方,秉持的理念会被完全抹灭。
现在的我,心中只抱持着对于过高视线的恐怖。
「不好意思,请放我下去吧,火怜小姐!不,火怜大人!」
别说优越感,我完全变成了丧家犬。
如果能回到地面,我甚至愿意跪下磕头。
不然要我倒立也无妨。
「唔~……」
火怜大人没有把我这种败犬的求饶话语听进耳里,而是踏出步伐轻快前进,不过她走没多久就停下脚步,并且歪过脑袋。
「哥哥,方便我说一件事吗?」
「什么事?」
「哥哥的下体抵在我的后脑勺,感觉很不舒服。」
「…………」
身体长大之后,果然就不应该做出骑肩膀这种行为了。
这个过场事件太奇怪了。
「哥哥,不然这样吧,我觉得为求公平,哥哥的下体也应该和我的马尾一样割掉。」
「太恐怖了!」
一切都好恐怖!
视线高度很恐怖,她的想法也很恐怖!
这是恐怖小说征文比赛的题材吧!
而且马尾是你自己割掉的,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总之,不要讲得像是我得负责一样!
「你的头发依然会变长所以无妨,不过我要是割掉下体,我的一切就会在各方面而言都完蛋吧!」
如果在我还是吸血鬼的那时候就算了!
不,就算是在那时候,我也不要这样!
会痛的还是会痛!
光是想象就会痛!
「这样啊。不过哥哥,虽然体重不是问题,但要是你晃得太用力会害我失去平衡,所以请不要乱动好吗?」
「不准强人所难,我又不是你,待在这种像是长颈鹿的高度,我怎么可能保持平衡?」
而且长颈鹿的颈部肌肉非常发达。
如果有学者主张尼斯湖水怪的真面目是长颈鹿,我会积极支持这个学说。
「没办法了。虽然必须得花点心思,不过哥哥,请你把身体往前倾,让上半身顶着我的后脑。然后把你乱晃的双脚夹在我的腋下,我会像是游乐园的安全杆一样固定住。」
「这样?」
「喀锵~!」
火怜自己发出音效。
这么做的瞬间,我的身体不只是脚,全身都变得动弹不得。与其说像是游乐园的安全装置,更像是全身被关节技死锁的感觉。
就像拇指被反扭就会动弹不得的那种状况。
……慢着,不过那应该是合气道的招式吧?
我至今还没看过火怜正经使用空手道的样子。
恐怖的修卡。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对,我现在变得颇有问题……而且越来越有问题,不知道问题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连指尖都没办法动了,莫名其妙变得麻痹。请问火怜大人,我体内的血液该不会停止流动了吧?」
「不过我轻松多了。直到刚才,哥哥的小腿腹都在摩擦我的胸部尖端,害我不太舒服……下体压在后脑勺,双脚夹在腋下,哥哥,骑肩膀是这么情色的行为吗?」
「唔~……不对,一般来说,男女的位置应该跟我们相反。」
这个奇怪的过场事件,原本应该是令人期待的事件才对。
「哥哥,那我们就出发吧,嘻嘻!」
火怜说完之后,停下的双脚再度踏步前进。
刚才割掉的那条马尾重量,或许和我的体重一样不被她看在眼里吧,她的脚步至今完全没变。
不。
反倒是每踏出一步,她的脚步就会更加有力。
这也是在所难免。
我们正要前往某个地方,在暑假上午要前往某个目的地。想到这里——至少以火怜的立场来看,这也是非常在所难免的事情。
003
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在这时候先说清楚,我和火怜并不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如果是另一个妹妹——么妹月火,因为和火怜只差一岁,所以她们两人的感情非常好。不过很遗憾,我和她们两人的交情称不上融洽。
反而可以用交恶来形容。
甚至是水火不容。
火怜与月火会在各方面和我唱反调,我则是对她们的幼稚想法感到厌烦无比。
尤其她们自称火炎姐妹的正义使者游戏,我实在无法苟同——贝木泥舟的那个事件,似乎还不足以令她们改头换面。
真是的,贝木那家伙完全派不上用场。
只会造成此等困扰的大人绝无仅有。
所以,像这样和火怜两人一起外出,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此外,火怜与月火分头行动,也一样是非常稀奇的状况。
就是这样。
连对话也包含些许试探的意味。
试探到最后,却演变成割断马尾和骑上肩膀的结果,兄妹真的是一种棘手的关系。
总之,不会有漫画那样的进展。
萌上亲妹妹的机率,比找到野槌蛇的机率还低。
近亲相爱是上流阶级的作风,但我们阿良良木家以地位来说属于中产阶级,所以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虽说如此,那么为什么在今天,在本日,在这一天做出这种事?
八月十四日星期一,我和火怜之所以共同行动——请各位放心,其中有着明确的理由,至少不是忽然中乐透跻身上流阶级那种状况,而是基于某个正当的理由。
要是传出阿良良木历和妹妹交情很好的奇怪谣言会很麻烦,所以我非得详加说明才行。
接下来是回忆场景。
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哥哥,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
忘了说明,我现在就读高中三年级,也就是所谓的考生,即使暑假也不能松懈。
只是时节正值夏季罢了。
对于世间来说,八月中旬代表着中元时节,不过很遗憾,身为考生的我,甚至无法表态参加这项节庆活动。不过我家原本就和这种日本自古以来的风俗习惯无缘。
要是忍野知道这件事,大概会生气吧。
要是羽川知道这件事,大概也会生气只不过以羽川的状况,要是我以中元节为借口偷懒不念书,也一样会惹她生气。
不过,羽川只要生气就会比较有活力,所以我甚至希望她尽量生气。希望她能尽量生气到颤抖肩膀,带动胸部一起摇晃。
这方面暂且不提。
今天我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努力完成早餐之前的学业进度,不过房门忽然(而且没有敲门)迅速打开,火怜就这样闯入我的房间。
妹妹。
阿良良木火怜。
国三的运动服女孩。
「……并没有。」
我如此回答。
顺带一提,「房门忽然迅速打开」这句话,其实是有点违反事实的叙述句。如果是推理小说的某段叙述,评论家可能会将此批评为不公平的要素。
现实上,火怜是用力踹开我的房门。就像是令人怀念的早期警匪连续剧里,突击犯人根据地的探员。
对于她来说,这是基本的开门方式。
阿良良木火怜成长的文化圈,无论是日式拉门还是西式房门,都是以脚底开门。
……不对。
如果要归咎于出生长大的文化圈,那我和月火也会和她一样,所以请容我收回刚才的那番话。
「咦~应该会有吧~?」
火怜如此表达不满,并且缠着面对书桌(头也不回)的我。
这里所说的「缠着」,并不是「脚变成铁棒」「眼珠掉出来」「喉咙伸出手」这种常见的譬喻法,而是正如字面的意思。
火怜来到我的身后,将双手当成围巾绞紧我的脖子。
身体也毫不避嫌紧贴在我的背上。
以这种意义来说,与其形容成「缠着」,或许形容成「交缠在一起」比较正确。
啪叽。
我右手的HB铅笔断了。
蕴藏金榜题名的心愿,考生们使用的五角铅笔断了。
真是触霉头。
老话重提(何况对我来说,这是既丢脸又不值得高兴的事实,所以我不太愿意重提这件事),我妹妹阿良良木火怜的身高,远超过国三女生的平均标准——而且现在依然在发育,今天比昨天高,明天比今天高,身高每天都在更新。
不过无论火怜的身高有几公分或几公尺,这对我而言是极端无所谓的事情——问题在于火怜比我高,这是一件令人遗憾至极的事实。
个头比较大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自然而然对周围造成压力。
何况火怜有学习格斗技,拥有空手道二段的身手。
换句话说,火怜以得天独厚的身体为硬件,安装名为空手道技巧的软件,得到了足以轻松对付普通野生动物的战斗技能。
实际上,我曾经看过火怜以拳头打穿民宅的灰泥墙。
真的就是把墙壁当成豆腐打穿。
打穿墙壁之后手臂抽不回来的火怜,后来进一步破坏周围的墙壁自行挣脱。
太夸张了。
该怎么形容,那幅光景就像是早期格斗游戏加分关的舞台。
总之,会提到这棝话题的原因,在于这个像是熊的妹妹,正在我身后「缠住」我,「交缠」着我。
我无法形容自己感到多么战栗。
虽然应该完全无法传达,但我姑且还是想要如此表明。
「哥哥,我想帮哥哥做点事情啦~虽然我看起来这个样子,但我是一个可靠的妹妹哦?是尽心尽力的妹妹哦?是愿意服务奉献的妹妹哦?什么事情都好,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情尽管说吧,我会很有用的。」
「并没有,就说没有了。大清早哪有什么希望妹妹帮忙的事情?我没有任何事情希望你帮忙,而且你也帮不上任何忙。你诞生至今的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帮到我任何忙。」
真要说的话,别来烦我。
我正忙着背英文单字。
我抱持着这种心情,甩掉火怜缠在我脖子上的手。
如果火怜有那个心,也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朝着双手使力,以「莫名想尝试看看」的念头扭转我的脖子,名为阿良良木历的这条生命应该就会眨眼升天。想到这里,我就不希望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曾经与传说中的吸血鬼交战。
与猫搏命厮杀。
重蟹、蜗牛、猴子、咒蛇。
以及火蜂。
克服各种险境至今,身经百战的阿良良木历,不应该在最终话被妹妹以锁喉功勒死收场。
拿破仑一世曾经说过,「人的个性会配合身上的衣服而改变」,依照这样的说法,现在位于这个房间,位于这个家的阿良良木火怜,虽然是阿良良木火怜,但已经不是阿良良木火怜了。
不过虽说如此,火怜依然是女国中生。
即使机率很低,但她并不是从来不穿学校规定的制服上衣与裙子(能够目击她穿制服的机率,大致近似于心血来潮抬头就能以肉眼看见流星群的机率),不过那毕竟是学校指定的制服。
以这种意义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她换穿制服的状况。
总之虽然稍微违反原则,但还是原谅她吧,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过问吧,毕竟小怜应该也有各方面的苦衷——我会以这种颇为宽容的态度面对。
然而阿良良木火怜现在的清凉程度,绝对不是制服能够比拟。
违反自然法则。
这家伙……居然能穿运动服以外的衣服?
你这样,不就等于是克里夫特能穿天空之铠吗?(注:克里夫特是游戏「勇者斗恶龙四代」的神官角色,无法装备铠甲类防具。)
咕噜一声,我咽了一口口水。
这已经令我暑气全消了。
那应该是月火的衣服。时尚的整体搭配,就像是时装杂志会刊载的造型。虽然月火是不惜为了穿和服而加入茶道社的恐怖和服女孩,但她并没有火怜那么极端(换个方式来说,她在穿着方面不会执着于某些准则),所以也买了不少普通的便服。
只是无论如何,火怜与月火的体格差太多了。
那件高领无袖上衣,自然而然像是紧身T恤一样令曲线毕露,原本就没有把裙摆设计得很长的打褶裙,变成超火辣的迷你裙。
不只没穿裤袜,连袜子都没穿,那双修长裸露的美腿,足以令我感受到恐怖的情绪。
恐怖。
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在内心复苏。
比方说那时候、那时候,或是那时候……慢着,全都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月,我去了鬼门关好几趟!
……总之,暂且不提我的心理创伤。
先处理火怜的事情。
「小怜……如果你被欺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吧!为什么没有在演变成这种惨状之前,先来找我商量一下!」
我激动地从旋转椅子起身,抓着火怜的肩膀用力摇晃。
「不,我没被欺负。」她则是任凭身体被我摇晃,以无可奈何的表情解释。「真要说的话,欺负我的人是哥哥。」
「唔……」
「虽然现在可以当成往事说笑,不过我国小的时候,曾经因为哥哥无心的一句话而想自杀。」
「唔唔……」
好沉重的往事。
就算你现在说出这种往事……
我曾经说过那么重的话?
「以那个事件为契机,我才会立志成为正义使者我这颗憎恨邪恶的心,是哥哥培育出来的。」
「什么……?」
好讨厌的责任。
不准把这种重担压到我身上。
「慢、慢着,可是……可是小怜,如果不是有人威胁你,你不可能穿成这样吧!啊啊,好可怜……你是被迫穿上运动服以外的花俏衣服,还被别人用手机拍下来传到学校的秘密网站吧……」
感觉眼前一黑的我抱住脑袋。
居然会这样。
自己的妹妹明明遭受着这种折磨,我却丝毫没有发现,只顾着念书准备考试……
受困于成绩至上的学历社会,害我失去真正重要的事物了。
自责的念头宛如怒涛汹涌而来。
要是没有努力把持精神,我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无止尽宣泄情绪。
只有愤怒的情绪,成为好不容易支撑着我的支柱。
这是对于我自己的愤怒,也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愤怒。
「小怜,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之后全部交给哥哥我来处理!首先,把霸凌元凶的地址和手机,还有放任霸凌的导师名字告诉我!我要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报应!」
「……哥哥有时候比火焰还要火热耶。我果然会爱上你。」
火怜露出笑容。
柔和的笑容。
唔……至少以她的反应来看,我的推理似乎落空了。
不过除此之外,究竟还有哪种可能性?将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状况删除而得的结论,即使看起来再怎么不可能存在,也依然是真相。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也说过这个道理吗?
还是说,我漏掉了某种可能性?
唔~……
何况福尔摩斯大师的这个道理,以删除法来说太不注重细节了。
「啊!我明白了!是角色扮演!」
「不可以把女生穿裙子讲成角色扮演啦……就算是我也会受伤的。就是因为哥哥会讲这种话,我国小的时候才会想自杀。」
「是喔,哇~原来你也经历这种脆弱的时代啊……」
我讲得好像事不关己。
连我都觉得自己毫无反省之意。
「既然不是遭到霸凌,也不是在角色扮演,那到底是怎样?」
「没有啦,想说这样是不是很可爱……唔哼~!」
火怜努力故作娇态。
一点都不娇。
反倒像是漂亮的拳法架式。
以身体为轴心扭腰,会变成这种架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可是……就算你问我可不可爱……」
「可爱吧?」
被狠狠瞪了一眼。
而且还维持着故作娇态的姿势。
仔细一看,这个姿势牵强得难以维持平衡,令我不禁佩服她的身体能力。
顺带一提,由于关系到我这个哥哥的面子,所以我不太愿意过度张扬这个事实,但火怜认真瞪人的眼神超恐怖。
和动物园里的狮子互瞪并且胜利。我妹妹拥有这样的传说。
我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说道:
「好、好可爱~!」
没、没有,我绝对不是屈服于妹妹这股无言的压力,我是在说「好、好渴啊~!」
和八九寺一样,我只是口误!
抱歉,我口误!
「…………」
火怜维持相同的姿势继续瞪我。
唔哇,真的很恐怖。
在上次火蜂事件被火怜痛打一顿的痛楚,似乎成为最新的心理创伤,深深刻进我的骨子里了。
我的身体自然而然开始打颤。
「好可爱,好可爱,超可爱~」我反复如此说着。
这当然也只是我反复口误,实际上是在说「(皮肤)好干燥,(空气)好干燥,(舌根)超干燥~」。(注:日文「可爱」与「干燥」音近。)
八九寺的口误方式应该会更加纯熟,但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极限。
不过「口误得很纯熟」这种说法挺怪的。
「…………」
沉默降临。
尴尬满点。
一阵子之后……
「嘿嘿~!」
火怜居然扑到我身上了。
国三女孩扑到自己的身上。这句话听起来该怎么说,或许会令人想象成一种可爱的举动。
然而这与事实相反。
是虚伪的假象。
刚才有提到动物园狮子的话题,以这个话题来发挥,最近的电视节目,不是会播放非洲野生肉食动物的狩猎纪录片吗?
刚才火怜这一连串的动作,就是这种感觉。
迅速又敏捷。
踏出来的第一步,就已经是全速了。
车祸意外时经常会发生一种状况,那就是人类在真正面临生死关头时,身体反而会变得僵硬。不,即使我身体没有僵硬,要我闪躲火怜的这波攻势,如果是春假的时候还有可能,但是暑假期间的我根本做不到。
结果,火怜就像是在施展冲撞攻击,从正前方扑过来抱住我。
我在一年多前,曾经亲眼目睹阿良良木火怜使用这种冲撞攻击,撞毁学校校舍的钢骨结构。即使钢骨结构已经年代久远,这威力也太夸张了——当时的影像,在我脑中成为走马灯闪亮播放。
幸好我没有步上钢骨的后尘。
但是这股冲击力道,已经足以令我窒息了。
这次不是钢骨,是我的肋骨轧轧作响。
完全无视于我胸腔的现况,火怜刚才从后方施展锁喉功的手,这次是从正面绕过我的脖子。
紧贴着。
令我联想到贴身采访二十四小时的节目。
不对,我可不想被紧贴二十四小时。
应该说连一分钟都不想!
要是火怜就这么以她的蛮力紧抱我,我的身体有可能会被她折成两半。
即使是春假时的忍,或是黄金周时的猫,都没有对我做过这种事。
这不叫战栗还能叫什么?
「小、小怜……?」
「谢谢!哥哥愿意称赞我,我好开心!开心得不得了!耶~!」
就这么抱着我,更加紧抱。
火怜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如此说着。
我越来越感到战栗了。
战栗不已。
「…………!」
大事不妙。
妹妹娇化了。
不,与其说大事不妙,不如说她的状况很奇妙。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即使是为了打发时间,火怜也不会说出「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这种话。
如果是「因为很闲,所以可以打你吗?」这种话,她或许平常就说得出口(不过这样的妹妹,就某方面来说也太恐怖了)。
「哎呀~像这样抱着哥哥就觉得好放松。具有包容力的哥哥,抱起来就是不一样。丹普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放手,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对不起这样真的真的真的好恶心,放开我!」
我开始挣扎。
然而我在体能上不可能赢得过火怜,没能顺利挣脱。
这应该不是纯粹使用臂力。
该怎么说,并不是使用力道,而是运用结构原理架住我。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整人方式吗?小怜,你现在的角色设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受到霸凌?
还是说,这是同伴之间的惩罚游戏?
如果是惩罚游戏,被惩罚的人是我吧?
我从国中时代到现在,做过什么活该被惩罚的事情吗?
「什么嘛,开心一下啦,可爱的妹妹正在向哥哥火热示好耶?」
「可爱的妹妹?」
「哥哥刚才不是也说我可爱吗?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
「对于现在的你,我连一言都出不来。」
不过实际上,包含意外性质在内,你穿裙子的这身打扮,真要说的话算是可爱。
「给我好好说明是怎么回事吧。不只要说明你正在做什么,要从你现在是什么设定开始,给我有条有理说明清楚。」
「居然问我是什么设定……嗯,今后我决定对哥哥百依百顺,以热爱哥哥的妹妹为卖点。」
「就算你卖我,我也不会买!还有,你这样会和神原的角色属性重叠!」
不过那个家伙不是妹妹。
以立场来说是学妹,所以挺类似的。
「神原?」
忽然间——火怜轻易放开我了。
我感受着手铐解开的神清气爽解放感(其实我上个月底亲身经历过,所以这是基于实际体验的写实譬喻)——火怜则是退后三步拉开距离。
间隔三步不踏师影。
类似这样的感觉。
嗯?
怎么回事?
火怜的表情不太对劲。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但这次是正经的不太对劲(不过「正经的不太对劲」在文法上也很奇怪)。
虽然很高兴得到解脱,但火怜忽然变安分了。
即使是吐槽时脱口而出,不过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许令她受到惊吓吧。
「啊啊,那个,小怜——我刚才说的神原,和巴欧来访者这部漫画无关,是小我一届的学妹——」
总之似乎可以巧妙错开话题,顺利的话还可以让火怜穿裙子的模样从历史抹灭,
所以我打算为她说明神原这个人。然而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发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神原学妹。
直江津高中二年级学生。
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
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浅显易懂,然而以另一种意义来说,也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难以理解。
到底该如何说明?
就像是蜈蚣的走路方式一样难以说明。
也像是被人问到「该怎么谈恋爱?」这种问题的感觉。
何况,要是我毫不客气率直说出自己对她的感想,有可能会变成一直在说她坏话。
神原的评价肯定会下降。
我想要避免这个结果。
唔~我的词汇能力实在很差。
难怪现代国文的成绩总是难以进步。
「我想想……神原她,那个,该说E5型的新干线吗,是个像是磁浮列车的家伙……不,反倒应该形容成战机……类似幽灵战机那样?」
我就像这样,思考着适合的例子并支吾其词。
令人惊讶的是,火怜主动开口了。
「对,神原骏河。」
咦?
咦咦?
我应该还没说过全名吧?
「……小怜?」
「哥哥!我有一个请秋!」
火怜宛如下定决心,拉高声音如此说着。
声音拉得太高,所以语尾有点走音。
然而她接下来的行动,快得足以将这种琐碎的失误一笔勾消。
真的是快到来不及看清的速度。
以全身施展的缩地法。
或者是以全身施展的双重极限。(注:缩地与双重极限都源自于漫画作品「神剑闯江湖」。)
她迅速当场正坐,双手以四十五度角就定位,手心紧密贴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柔韧的上半身,宛如预先设定做出这种动作的驱动组件往前弯,人体最坚硬部位之一的额头则是叩在地面,宛如要向母星地球表达违抗之意。
是的。
坦白讲,就是下跪磕头。
即使用不着坦白讲,这也是下跪磕头。
「可以请您将我这个愚妹,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
啊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
火怜完全不遵照自己的角色设定,从刚才就展现的可疑行动;如果不是一家人,就会打电话到警局或医院,或是同时打给警局与医院求救的可疑行动,至此终于得到了解释。
神原骏河——如前面所述,她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然而这个人没办法以这种普遍的话语来形容。
与世间凡人处于不同的级数。
她甚至被喻为创校至今的明星。
因为她居然能在这所与运动无缘的升学学校,带领弱小的篮球社打进全国大赛。
她就是这样的实力派。
何况,像她这样能够灌篮的女球员应该很罕见。
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她在高中二年级就退出社团,但她的明星属性未曾黯淡,至今也受到许多人的仰慕,其中大部分是学妹。
而且热情的粉丝也很多。
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虽然不愿意回忆,但我曾经被那个家伙的支持者们包围逼问,场面还差点失控,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
后来是羽川和神原一起前来打圆场,才让事情和平落幕,但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没命。
我曾经差点被战场原的粉丝神原杀掉,接着又差点被神原的粉丝们杀掉,这种连锁也该有个限度才对。下次说不定会差点被神原粉丝的粉丝杀掉。
总之,那个家伙的人气与魅力,不会只局限于学校之内,我早就明白这件事了。
虽说如此,没想到连国中生都知道她的事迹……
我再度体认到,她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神原骏河。
「……哎,仔细想想,格斗技在现代也是一种运动了。你会知道神原这个打进全国大赛的当地明星,也完全没什么好讶异的。」
或许是道场的规定或原则吧,火怜的流派不会举办比赛(应该说没办法参加。该流派的武术过于偏向实战,甚至禁止门徒参加相关的学校社团),但要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比赛,而且火怜也参加了,那她如果没有差错,不,即使出什么差错,也肯定能够打进全国大赛。
火怜或许就是因此得知神原这个人。
然而这个愚妹,刚才确实说过「神原老师」这四个字……
这代表……
「求求你,哥哥!更正,兄长大人!」
「用不着更正吧……」
「呼唰!」
「气势很足,不过也没用!」
我踩住火怜的脑袋代替吐槽。
这里有个哥哥,脚踩着下跪磕头的妹妹脑袋按啊按的。
这是你刚才吓唬我的回礼。(但我并没有被吓到!)
「哎呀~被哥哥踩是我的荣幸~!」
然而坚强的火怜就这样看着地面毫无抵抗,并且说出这种话。
正如预料,基本上是肉体派,在精神层面也喜欢努力与毅力这种字眼的她,只要以达成目的为前提,这种程度的屈辱与折磨,反倒成为她的一种乐趣。
唔~
我妹妹真的又M又帅气。
「话说,你的磕头模样我真的看腻了,不要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就下跪磕头,不然再过不久,你好像每天早上都会磕头问安了,我是诸侯列队出巡吗?我一个人就有整队诸侯的地位,我是哪门子的领主?话说在前面,磕头在现代社会也是一种暴力行径。」
就像是恫吓外交那样。
但我正踩着她的头就是了。
「明白了!那我愿意舔脚趾!我会从拇趾依序舔!」
「我说过了,不准做出这种事情!」
「唔!」
火怜微微抬起头看着我。以蛰伏的姿势仰望我。
眼中闪耀着火光,企图突破面前的障碍得到成就感。就是如此令人激赏的表情。
「明白了!那我把贞操给你!我把贞操献给哥哥!」
「我不需要妹妹的贞操!」
我狠狠踹向火怜的脸。
合理对国三妹妹使用暴力的场面,在这个现实世界是存在的。
「唔喔!」
妹妹终究无法维持下跪磕头的姿势了。
即使如此,她最令人赞叹的地方,在于她维持着伏跪姿势连忙向后弹,把这一脚的冲击向后方化解。了不起。
火怜就这么(大概是想要遮羞)在我称不上宽敞的房间施展后空翻,也就是以倒挂金钩的姿势向后翻,即使脚底擦过天花板,姿势也标准又漂亮。
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
她的身体能力太扯了。
她降落在床上。
弹簧发出刺耳的轧轧声。
床垫该不会因此变得不好睡吧?
居然做出这种事。
「……小怜,你刚才是顺势这么做所以无妨,不过在十年后,在你成为身心成熟的大人之后,曾经向我下跪磕头的往事,绝对会成为你沉重的回忆。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曾经向我下跪磕头。」
「呼,哥哥,比起十年后,今天才是最重要的吧?撑不过今天的家伙,要如何迎接明天?」
「你只有嘴里说得好听。」
到最后却向我下跪磕头?
也不想想多么丢脸。
今天下跪磕头的家伙,到底要如何迎接明天?
「小怜,我姑且关心你一下,你在外面应该不会这么做吧?比方说对朋友、对同学……或是对学校老师下跪磕头。」
「当然不可能吧?因为我是大家的偶像。」
「…………」
哎,我想也是。
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
在地国中生的代表。
她是其中一员。
但因为火怜负责实战,所以立场比月火来得抢眼。
是最危险又最亮眼的主角位置。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只会对哥哥下跪磕头!」
「不准擅自决定这种事。」
会造成我极度的困扰。
你还是去死一次,把你的笨脑袋治好吧。
或者就这么笨下去也无妨,去死一次吧。
……不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包含她受到身旁众人欢迎的这一点在内,我觉得这个家伙和神原有着相似之处。
当然,无论是所处的环境以及各种细节都有所不同,但神原和火怜的共通点确实很多。
火怜从某处听到神原的传闻,并且抱持着强烈的憧憬,这方面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虽然并不是无法理解……
即使已经习惯她下跪磕头,即使这一幕已经化为日常光景——但是她居然脱下运动服,穿上平常排斥不已的裙子(应该是她以娇羞妹妹的身分,用来谄媚哥哥的正式服装),痛下决心到这种程度,是阿良良木火怜史上第一次发生的状况。
至今基于自尊或矜持,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不愿意请我这个哥哥帮忙的这个妹妹,居然像这样低声下气提出请求,对她来说应该需要相当程度的觉悟。
嗯……
「不过,小月居然会愿意借你衣服……你应该会把她的衣服撑大吧?」
「对,所以我是偷偷借穿的。」
「…………」
晚点你会被骂的。
那个家伙生起气来比我恐怖。
「虽然得到哥哥的夸奖,不过我果然不适合穿裙子打扮。其实也称不上打扮,因为腿几乎都露在裙子外面了。虽然这么说,但这件迷你裙在踢腿时不会碍事,感觉挺不错的。」
「不过那件裙子,原本并不是那么火辣的迷你裙就是了。再怎么样,你也千万不能穿成这样在外面走楼梯啊。」
听到我这番劝告,火怜答道:「我怎么可能穿这种丢脸的衣服出门?」
明明是擅自拿月火的衣服穿,却讲得这么不客气。
总之,她并不是在说和服的坏话,所以月火应该不会气到哪里去。
大概会是愤怒LV2左右。
「顺带一提,火怜,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神原交情不错?」
我刚才吐槽娇羞形态的火怜时不小心说漏嘴,这可说是我无可救药的个性。但是至今的我,肯定是守口如瓶隐瞒着这件事实。
因为我不喜欢引发无谓的骚动,而且我基本上不会让妹妹们知道我的人际关系——至今她们只知道我认识羽川和千石。
尤其是我和神原的交情,我随时注意避免被妹妹们知道。然而……
「啊啊、嗯。是因为神原老师的非官方粉丝团『神原姐妹会』有发行电子会报,我经常会在里头的照片看到哥哥……」
「那是偷拍吧!」
居然有非官方粉丝团!
还叫做神原姐妹会!
啊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手机!
考虑到妹妹们会打着正义使者的名号轻举妄动,爸妈从今年夏天,终于让我的两个妹妹拥有手机了。
但手机造成了负面效果。
无论是经由电子报还是何种方式,火炎姐妹能够收到的情报量大幅增加——比方说上次的火蜂事件就是如此——我和神原的学长学妹关系,也是因此被火怜知道的(至少我不认为她只靠手机照片就知道这种事)。
恐怖的信息化社会。
这个世界确实朝着错误的方向迈进。
感觉还是找爸妈商量,请他们没收妹妹们的手机比较好。
这两个家伙的安全性肯定在降低。
「咦~?可是哥哥,这种想法太过时了吧?虽然大人们都在感叹很多小孩会在上课时玩手机,不过这些大人以前上课的时候,不是也会做家庭手工或是传纸条吗?」
「哎,也是啦……」
即使工具改变,所作所为还是没变。
这就是人类。
感叹年轻人远离书本不肯做学问的上一个世代,却和手机与网络这种现代工具逐渐疏远。
不看古典文学的孩子,以及不看轻小说的父母,两者之间意外没什么差距——举个更加极端的例子,即使紫式部是多么优秀的文学作家,要是她来到现代,就会连图画书都看不懂。
拿不同年代的文化做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我从羽川那里学来的道理。
「我调查之后发现,哥哥好像受到神原老师压倒性的支持。虽然不知道哥哥使用了什么伎俩,但神原老师把哥哥当成师父尊敬。」
「总之……并没有错。」
我无法否认。只不过,我觉得她这种说法和现实颇有差异。
我并没有使用任何伎俩,但神原对我抱持着某些根深柢固的情感。
「所以哥哥,你目前在女国中生之间受到相当的瞩目。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把神原老师当跑腿使唤的矮个男生是谁。」
「居然招致陌生女国中生的怨恨……」
我并没有把她当跑腿使唤。
对那个家伙全心奉献的举动,最感困扰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不,反而应该说大受欢迎。哥哥可以认定自己随时承受着女国中生火热又羡慕的视线。」
「我居然不知不觉成为超级偶像了……」
这在某方面来说令我抗拒。
这种负面的人气应该适可而止。
「这件事我当然也有向家人保密,不过哥哥,我觉得这是某种缘分。能够以这种方式和神原老师有所关连,这很明显是一种缘分吧?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吧?所以求求你,可以把我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缘分是吧……」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觉得神原老师和我肯定很投缘!」
火怜把双手枕在头后,吹着口哨像是自言自语如此说着,并且不时把视线投向我。
看来似乎是想装成不以为意的样子。
有够烦。
口哨吹得那么好也令我火大。
不过,你和神原确实会很投缘吧——同属于运动类型,同样是帅气风格的女生。
然而……
然而,老实说,我不打算介绍妹妹让神原认识。
我很坚持。
我有一个不能介绍的理由。
神原众所皆知是一名运动少女,是打进全国大赛的运动健将。但我因为某些立场,得知了她鲜为人知的某些癖好——这就是理由。
「小怜。」
「哥哥,什么事?」
「死心吧。」
喳咕。
我的腹部发出这种离谱的声音。
就像是铲子插入地面的声音。
妹妹毫不犹豫向哥哥施暴。
宛如钻过肋骨之间,在瞬间直插而入的手刀。
我还以为肝脏报废了。
「好啦,哥哥,我们谈一谈吧。」
「…………」
等一下,我暂时没办法说话。
这已经不只是痛的程度了。完全发不出声音。
「居然不答应可爱妹妹的请求?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唔……唔唔……」
这种思考模式,真的和流氓如出一辙。
你不可能有什么想法。
神把某种绝对不能赐予的才能,赐给绝对不能赐予的对象了。
神,您也太随兴了。
别赐予这种没必要的才能,先赐予她思考事情的能力吧。
「下……下跪磕头行不通,就毫不犹豫施暴……太离谱了……」
虽然好不容易终于说得出话,但横隔膜的震动会确实传到受创的内脏,所以吐槽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悲惨又刻骨铭心。
「怎么可能嘛……」(注:这是初代光之美少女的台词,所以才会有后续的论述。)
为了掩饰这种惨状,我试着追加这句台词,然而很遗憾,结果似乎变得更悲惨了。
总之,我最喜欢初代的光之美少女。
除了初期作品都不配称为钢弹作品,或是只承认平成时期的假面骑士。每次接触到这样的意见,就觉得这应该是观众小家子气的狭隘见解,然而看到光之美少女的变迁,就令我莫名可以体会这样的心情。
但要是只注重第一印象,接下来就没戏唱了。这也是事实。
「太离谱?不然哥哥,你要我怎么做?除了沟通,还有其他方法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对你来说,所谓的沟通就是互殴吧……」
月火曾经说过,从人类文化的角度来看,拳脚确实是一种沟通工具。然而这应该是在双方实力平分秋色的场合,单方面的暴力无法成为沟通工具。
那么,整理一下状况吧。
必须确实做好整理整顿的工作,这是我念国小学到的道理。
所以要进行整理。
阿良良木火怜的目的,是要对神原骏河介绍自己——不,正确来说,是要把自己介绍给神原骏河认识。
这个目的非常明确又坚定。
坚定到文风不动。
她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横冲直撞的女孩。
这个女孩会把一加一再加上毅力等于三。这样的她一旦开始横冲直撞,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她。
从另一个角度,还可以点出一件事实——火怜很少积极为自己订下目标。
出乎意料,她没什么自我主张。
总是毫不犹豫为他人行动,相对来说,却很少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
甚至像是没有自己的意志。
这也是我将火怜视为虚伪之物的主要原因——我曾经告诫过她,为他人而立的正义,如果碰上为自己而立的正义,就只是一种脆弱的假象。
正因如此,在她为了自己而订下明确目标的这种时候,火怜就会极为坚持,我也会为了让火怜达成目的,排除万难尽量提供协助。
然而。
然而——只有这次办不到。
我不想把她介绍给神原。
我绝对不愿意把火怜介绍给神原认识。
这是我的立场。
是阿良良木历的目的。
总之,她也必须偶尔学习挫折。
我不希望火怜与月火成为一受到挫折就会放弃的人——不过,这其实算是我的立场。
两者之间没有妥协的余地。
完全对立。
换句话说,我们是零与一,是全有与全无,一定要有其中一方完全放弃——而且我不打算放弃,也无法说服火怜放弃。不过这么一来该怎么办?
我被她打一拳就输了。
打架不可能赢得了她。
真的严格来讲,只要请忍全面提供协助,我再怎么样终究也不会输——不过以人类的做法来说,这应该归类于犯规手法。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如此心想。
因为在室内,所以影子不明显。
「嗯……」
无论如何,不可能以沟通或互殴解决问题。
以他人的角度来说,无论我被打得多惨,我应该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张。
如果是妹妹施暴,我自认有度量承受到底。
因为我姑且是哥哥。
即使不是兄长大人,也是哥哥。
「……那么,就只能对决了。」
「啊?」
「以我们的作风,要是争执不下就只能对决吧?不过话说在前面,这次并不是对等的对决。」我如此说着,并且回到书桌旁边收拾复习教材。
清晨的读书计划被迫中止。之后再找时间弥补吧。
没有任何英文单字比家庭问题优先。
「小怜,这次是你的单方面要求。以游戏来说,我们不是对等的玩家,是我这个庄家和你这个玩家对决。」
「这样啊……」
忽然间,火怜的音调变了。
看来燃起斗志了。
火怜的体内,有一个无条件对「对决」这两个字起反应的加速感应装置。
「好,就这么说定了,哥哥也挺明理的。啊,想定什么规则悉听尊便,只要能够见到神原老师,任何条件我都会克服给你看。」
这家伙还是一样单纯。
过于单纯,光看就令我起鸡皮疙瘩。
如果就这样继续成长,这个家伙将会成为天大的人物——包括挫折与各种道理,要是没让她先学会,将来的她真的会很不妙。即使不是我妹也会令我担心,真的很不妙,是那种危险的不妙。
哎,总之,我今后会让她学习这方面的道理。
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虽然她说规则随便我定,但我也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
妹妹对于卑鄙或是奸诈的手法,抱持着过度强烈的反感。
似乎是火热燃烧的正义灵魂不允许的样子。
勉强可以惊险过关的规定,毫厘之差就无法过关的条件。这场对决必须拥有这种乍看公平的设定。
我一时之间想不到。
何况,就算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不过到头来,能让火怜觉得困难的对决方式,也没有那么好找。
因为这个家伙,甚至曾经通过百人组手的考验耶。(注:极真空手道的极限挑战。以两分钟为一回合,与-百名对手轮流对打共一百回合。)
而且还打赢了。
她的毅力和常人不同。
以前飚车族以人质威胁,将她围起来痛殴的时候,据说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当时我当然有去救她。
要是没有来得及过去解围,应该会演变成悲惨的案件吧……
居然在这种和平的城镇做出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太有毅力也是一种问题。
过犹不及。
这已经是正义灵魂之前的问题了。
要是贸然使用过于严苛的对决方式,火怜可能会硬是挑战成功,别说令她受挫,还可能令她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知退却为何物。甚至达到令人不敢领教的程度。
她是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热情女孩。
……以这种意义来说,负责定规则的我,面临着更严苛的考验。
困难又艰苦。
因为非得令这个家伙认输才行。
不久之前,在火怜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时候,我为了阻止她而和她大打一架……难道非得做到那种程度吗?
承受痛苦时不觉得痛或苦,面对屈辱时不屈也不觉受辱。
……慢着,像这样重新思考,就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已经不是说她又M又帅气的场合了。
她真的是我妹妹?
该不会是义妹吧?
如果是这样就很萌了。
我还没对决就软弱到这种程度实在不太对,不过如果我赶快放弃抵抗,并且把她介绍给神原认识,或许就省事多了唔。
唔唔。
对喔。
话题的中心是神原。
既然这样,以这个场合来说,采用神原的作风或许是妙计。
「等我一下,我去准备道具。」
「道具?怎么了,要打扑克牌?这样太卑鄙了吧!」
「为什么打扑克牌叫做卑鄙……」
你太不会玩动脑游戏了吧?
放心,我不会用那种手段。
何况这样你不会认输。
必须是令她觉得有胜算的比赛才有意义(但她居然一听到扑克牌就想投降,我打从心底担心妹妹的未来)。
你接下来将会看见地狱。
和我在春假体验到的地狱,同等级的地狱!
我让火怜待在房间等,然后前往洗脸台。我很快就找到要找的东西,拿起来之后就回到房间。
回房一看,火怜躺在床上。
这家伙真随兴。双脚大胆张开,内裤都被我看光了。
话说回来,这个笨妹妹似乎连内衣都是借月火的来穿。
即使同样是女生,应该也不能这么做吧?
「喔,哥哥,你真快。」
「你啊,居然一有机会就睡觉……你是大雄吗?」
「因为睡眠充足,所以我长得又大又雄。」
「这种讲法一点都不高明。」
「别这么说啦,小夫。」
「高明得令我火大!」
「嗯?哥哥,你手上拿的是……」
眼尖的火怜说完之后起身。
看她揉眼睛的动作,看来她不只是躺着,而是真的睡着了。
这家伙是野生动物吗……
还是哪个国家的战斗部队?
「那不是我的牙刷吗?」
一点都没错。
我前往洗脸台拿回来的是火怜专用,橘色握柄的细毛牙刷。
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牙膏。这方面我可没有忘记。
「难、难道说,哥哥……」
火怜难得露出害怕的表情。
甚至脸色都不禁铁青。
唔。
这家伙的直觉真敏锐,或许她已经知道我的用意了。
不愧是野生动物,战斗部队。
难得想吓她一下却被她预先料中,真无趣。就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你要用那把牙刷插我的屁眼?」
火怜以颤抖的手指指着我。
…………
我被吓到了。
脸色明显变得铁青。
这种想法也太离谱了……
「不愧是我哥,居然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不,你哥并没有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别这么看得起我。
我不是那种程度的男人。
「是吗?不过月火以前曾经对缠着班上女同学的跟踪狂,进行过类似的制裁耶?」
「好可怕!」
我妹妹超可怕!
不对,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这确实是月火想得到的点子!
肯定不会是火怜想到的点子。
「虽然这么说,但火怜终究没有连牙膏都用上。哎呀,哥哥的级数果然不一样。」
「别这样,别把我和那个妹妹相提并论。」
「我不是说级数不一样吗?」
「全都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过,我终究有些不敢领教。
月火比火怜更像流氓吧?
那个家伙是太妹吗?
做哥哥的我也吓出一身冷汗了。
「当时我也觉得这么做太过火了。不过哥哥,会跟踪别人的卑鄙家伙,受到何种处罚都是应得的报应吧?」
火怜以颇为正经的表情如此说着。
看到她咄咄逼人的这副模样,神原曾经跟踪我的这件事实,看来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总之,这是正义使者游戏的一环吗——
但要是我这么说,应该只会被她们回以「这不是游戏」,「我们不是正义使者,我们就是正义」这种话。
「卑鄙家伙吗——总之,这种追着女国中生到处跑的家伙,我也不想帮忙说情就是了。」
「啊啊,这么说来,记得月火现在也在确认某个传言的真假。」
「传言?」
「嗯。这座城镇好像有一个男高中生,会从背后袭击双马尾小学生,不但紧抱还摸遍全身每个角落,已经不是跟踪狂的程度,根本就是变态了。虽然目击证词太少,所以详情还没有浮上台面,但如果这是事实就不能原谅了。」
「唔、唔嗯,这、这这这真是不得了的变态……」
我全力移开视线,如此应和着火怜。
……仔细想想,八九寺真宵并不是只有我和羽川看得见的梦幻妖精。
虽然很少,但已经有目击证词了。
信息化社会真的好恐怖。
讯息毫无死角。
「如果真的有这种会对可爱小学生进行性骚扰的人渣,那就不能只交给月火了,我
也会亲自出马,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都挺忙的嘛,总之关于这方面,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就向我回报吧,我不会把情报拿去做坏事的。」
「喔喔,哥哥居然表态愿意协助,真是难得。哥哥的内心深处,果然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正义之心吧?」
「那当然,哈哈哈哈哈……」
「呃、哥哥,离题了。既然不是用来插屁眼,那你要用那根牙刷做什么?牙刷除了用来插屁眼,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
好夸张的问题。
如果只看这句话,你实在有够变态。
似乎可以和神原聊得很投缘。
不过!
令人惊讶的是,神原的变态想法甚至凌驾于此!
那个女人在精神层面,远远凌驾于跟踪狂或变态这种寒酸的词汇!
所以我才不想介绍你们认识!
「小怜,你不知道吗?牙刷这种东西,是用来刷牙的道具。」
「呃、嗯,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当然,严格来说,这也可以当成打扫工具。在打扫水槽缝隙之类的地方时,牙刷是最好用的道具……」
慢着,又离题了。
由于主题是神原,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打扫……明天就是十五号,所以又得去打扫那个家伙的房间了。
「哥哥,牙刷确实是用来刷牙的道具,不过这又怎样?总不会叫我在这里刷牙吧?」
「对,我没有这么说。」我点了点头。「我没有要你刷牙……是我要刷。」
「嗯?」
「而且我不是要刷自己的牙。我要刷的是你的牙。」
「…………?」
火怜歪过脑袋。
看来她似乎还没把握事情的严重性。
「慢着,我听得一头雾水……哥哥要帮我刷牙?为什么?总之,要这么做的话我无所谓……不过为什么这样就可以当成对决?」
火怜以诧异的语气如此说着。
呼呼呼。
想到她这种悠闲的表情只能再维持几分钟,我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你和小月都会去发廊剪头发吧?不过我对那种地方挺抗拒的。不认识的人碰我脑袋,会令我莫名紧张。」
「……嗯,这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想让不认识的理发师剪头发。」
火怜如此说着。
「以心理学的观点,摸头发似乎也是交情相当亲密才能做出的举动。甚至有女生比起被别人摸身体,更不愿意被别人摸头发。」
八九寺就是如此。
当我抓起她的双马尾,模仿骑乘哈雷机车的模样捉弄她时,她生气的程度令我吓了一跳。
那么懂礼貌的八九寺,居然以平辈语气对我开骂。
没想到她会暴怒到那种程度……
所以我终究有所反省。这件事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嗯……所以呢?」
无法预测后续进展,似乎令火怜开始不安了,她的声音隐含着谨慎的感觉。
警戒心一流。
「像是这种肌肤接触——最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剪头发,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吧?比方说,你不会让外行人帮你进行全身按摩吧?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的其中一类,就是刷牙。」我如此说着。
刻意模仿演讲的语气,她大概搞不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吧。
「你刚才似乎不当成一回事,不过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有的体验。因为这和剪头发或按摩不一样,平常自己就做得来,而且也都是自己做。」
我说完这番话的几个小时之后,火怜就自己剪掉了自己的马尾。不过在这个时间点的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哪可能预料得到。
「换句话说,小怜——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会造成强大的心理抵抗。只要你能承受这种心理抵抗五分钟就算你赢,我就会介绍神原和你认识。如果你在五分钟之内投降就是我赢,到时候我就不会帮忙介绍。」
「……哈哈!」
这就是我所提出的规则与条件。
听过对决方式之后——火怜笑了。
就像是安心般笑了。
不,甚至就像是在相扑比赛进行压制时的松懈笑容。
「什么嘛,刚才哥哥讲得那么正经,所以即使是我也稍微被吓到了。如今则是有点失望。」
「是吗?」
「对,我甚至想说这样正合我意。我有试着想象过,如果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帮我刷牙,我就会抗拒,不过现在要帮我刷牙的是哥哥,所以我不在意。被迫必须帮妹妹刷牙的哥哥,说不定会在刷到一半的时候,反而无法忍受屈辱先投降吧?」
火怜如此说着。
「坦白说,哥哥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甚至说出这种瞧不起哥哥的话。
「………………」
咯咯咯!
中计了吧!
连瞧不起我的这番话,听起来都好悦耳!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因为屈辱而投降了。
你以为我当了你几年的哥哥?
无须隐瞒,在你诞生之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哥哥了!
「……如果我在中途投降,就算你赢。」
「是吗?唔~想请哥哥把我介绍给那位伟大的神原老师,却只有用这么简单的对决,我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我反而希望门坎更高的说,哥哥真是KY。」
「KY?」
「『不懂察言观色』的简称。」
「啊啊,这么说来,我最近常听到这种说法。」
「也可以说是SF,『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呢?」
「不愧是大师……完全走在时代的尖端。」
非常不可思议。
总之,这种事情无所谓。
「那可以开始对决了吧?坐那里吧。」
「是是是。」
火怜坐在我的床上。
由于没有小心谨慎之类的想法,所以这个动作尽泄裙底春光。
虽然不习惯穿裙子,以及裙子不够长都是原因,但你还是别穿裙子比较好。
我如此心想,坐在她的身旁。
并肩而坐。
在牙刷上挤了一点牙膏,扭动上半身,以左手扶住火怜的后脑勺。
「啊~」
「啊~」
让她张嘴之后,将牙刷伸进去。
好。
你就亲身体验伟大的神原老师多么恐怖吧。
你是因为神原老师的性癖点子而败北,这应该也是如你所愿。
「唔……唔咕?」
对决开始约一分钟之后,火怜似乎总算掌握自己陷入何种危机了。
她的表情出现异状。
与其说异状,应该说剧烈变化。
她的表情,是我至今未曾看过的惊愕——与恍惚。
「咿……咿咕、咕、咕呜?」
现在才发现吗?
不过太迟了,小怜。
这场战斗早已开始了。
是的。
刚才剪头发和按摩的话题只是误导,刷牙位于完全不同的范畴。
因为接触的部位是口腔。
不是身体外侧,而是身体内侧。
不是身体表面,而是身体里面。
换个直截了当、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会产生快感。
总归来说,就是很舒服。
刷牙是一种过于日常的行为,因为习以为常,所以意外容易疏忽这一点——我也是直到神原提及才察觉这件事。
然而,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到头来,以纤细的毛尖轻抚身体的敏感部位,当然不可能不舒服。
何况不是自己做,是别人对自已做,所以肯定按捺不住。
火怜很有毅力。
内心不会因为痛苦或屈辱而屈服。
换句话说,是M。
超M。
正因如此,像这样反其道而行,给予快感并且宠爱呵护她,更能有效令她屈服。
毅力会因为快乐而瓦解!怠惰正是征服品格的利器!
「唔、唔……唔唔唔!」
我将臼齿后方,牙齿与牙龈的界线,视为重点部位仔细刷,火怜随即敏感产生反应,身体出现间歇性的抽搐。
甚至差点翻白眼。
……这样就另一种意义来说很可怕。
虽然我也是首次尝试,但神原这位伟大老师的点子果然恐怖。
火怜,别恨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
你也不想认识脑子里有这种夸张想法的人吧?
「咿、咿呜……啊、啊、啊。唔……咕、哈啊、哈啊……」
然而——
我估计错误。阿良良木火怜这个女孩,有着超常的毅力。
甚至不会因为快感而屈服,宛如青蛙的毅力。(注:源自吉泽老师的漫画作品「超毅力青蛙」。)
原本以为火怜不到两分钟就会投降,她却咬紧牙关——不对,我正在刷牙,所以她没办法咬(这也是身体放松的原因之一)——努力忍受着我的攻击、口击与宠爱。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从亲哥哥那里得到欢愉的少女漫画情节,肯定会令她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悖德感,然而她还真能撑。
唔,既然这样,我也认真起来了。
我(其实这样有点犯规)开始刷火怜的舌头。
而且是舌头下缘。
可以说是裸露柔肉的部位。
「火怜,快点投降会比较舒服喔——不!就不会这么舒服喔!」
就像是搔痒地狱。她迟早会忍不住。
反正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
「………………什、什么?」
然而,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的人——反而是我。
神原那个家伙,肯定是认为这种事情用不着说也自然会明白,所以没有刻意说出口——然而这场对决有个很大的盲点(不过神原肯定不会把这种行为当成对决项目)。
我只顾着推敲被刷牙的人会有什么心理反应,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刷牙的人,也就是我会处于何种心理状况。我没有注意这个重要事项,就投身于这场对决之中。
无比失策。
无法补救。
无从挽回。
因为——
「啊呼……呼、唔唔唔唔……唔嗯……」
…………!
不妙!
听到火怜像是娇喘的声音,我的情绪整个不对劲!
心脏跳得好快!
火怜的每个反应,都令我脸红心跳!
这种像是在触犯禁忌的复杂心境是怎么回事!
赋予亲妹妹快感的悖德感!
只要移动牙刷发出声音,在火怜口中刷出泡沫,甚至会有种不是在帮火怜刷牙,而是在磨练自己感性的错觉。
刷别人的牙,反而令我得到快感?
服务他人令我感到喜悦?
这就是学校老师说的助人精神?
不,应该不是!
不妙,原本只会令我觉得脏,从火怜嘴角微微溢出的口水,我也莫名觉得爱怜!
要是没有立刻停手,这样下去将会演变成天大的结果——即使如此心想,即使明白这一点,我的手依然远离自己的意识,宛如自动机械(电动牙刷?)未曾停止动作。
动作反而更加有力。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越是用力。
火怜抽搐得更加明显——大概是因为无法咬紧牙关吧,她只能紧抓着床单,但身体的抽搐并没有因此得以压抑。
脸蛋宛如喷火一样红通通的。
「唔哇……」我不由得发出声音。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吞回去——但是接在惊叹声后面,差点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甚至吓到了我自己。
唔哇。
好可爱。
我担任火怜哥哥至今约有十六年(顺带一提,这个数字包含火怜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间。从诞生之前就是哥哥的说法,并不是单纯的夸张形容,而是基于这样的含意),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家伙如此可爱。
刚才会称赞她穿裙子很可爱,是因为我被威胁……更正,是因为我不小心口误,
而且如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出「可爱」这两个字——然而曾经浮上心头的想法无法取消。
数据只要外泄一次,就不可能湮灭回收。
唔哇。
唔哇、唔哇、唔哇。
真的很不妙。
火怜有这么可爱?
咦?
咦咦?
难道说,我妹妹是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直到刚才,我一直认定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是羽川翼,难道我的认知出现差错?
虽然不可能胜过羽川,但这个家伙或许能和羽川平分秋色……不对不对不对!
慢着!
阿良良木历!
你说这什么话!
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和羽川并驾齐驱!
所以是错觉,错觉!
只是被这种特殊情境暂时迷惑罢了!
我明白,这种事我当然明白!
可、可是——
「呜、呜呜呜呜!」
就像是和火怜合唱,我也发出类似娇喘的声音。
变成这种局面,就几乎处于相乘效果了。
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我的思考回路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或许是为了帮火怜刷牙而生的人。
好愚蠢的思考回路。
刷牙居然是如此恐怖,足以破发球局的行为……看来我不知不觉使用了恐怖的禁咒。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无法以不知情来解释。
因为不知情,而导致这种下场。
束手无策。
如今只能任凭进展了。
「小……小怜……」
比方说,有种玩意叫做香烟吧?
就是含在嘴里,朝着前端点火,把烟吸进体内的那个玩意。
可能会造成肺癌等疾病,对人体造成负面影响,危险至极的那个玩意。
然而,如果那种东西是越吸就能让身体越好的超健康食品,会变成什么结果?
真的会和现在一样普及吗?
我还没有成年,即使成年也不打算抽烟,不过即使如此,因为忍野那家伙经常把烟含在嘴里(但是没点火),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我抱持着以下的想法。
正因为那是危害身体的东西——
正因为是不应该使用的东西。
才会普及到这种程度。而且至今依然继续普及。
不能做的事情,不能用的东西。
因为这种玩意正是这种玩意。
所以才会异常吸引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俘虏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迷惑人们。
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我不知不觉,已经把火怜推倒在床上了。
左手依然扶着她的后脑勺。
身体压上去,推倒火怜。
个头比我大一点的她,我却只要稍微将体重往前倾——她就毫无抵抗,任凭我推倒在床上。
我看着火怜。
凝视火怜。
宛如陶醉,宛如荡漾。
火怜处于这样的表情。
这是升天状态。(注:源自女性向游戏「DUEL LOVE」,背景七彩满天星的恍惚状态。)
「小怜,小怜,小怜——」
我反复叫着妹妹的小名。
每叫一次,体内深处似乎就更加火热。
火怜的身体也是热烘烘的。
「哥、哥哥——」双眼失焦的火怜如此说着。
因为牙刷还在嘴里,所以她口齿不清。不,即使除去这个因素也一样。
即使如此,她还是说了。
即使如此,火怜依然惹人怜爱地说道:「哥哥……可以哦。」
什么事?
可以什么?
如果是平常的我应该会如此吐槽,但我的情绪已经融化糊成一团了。
糊化、润泽、湿透、稀释、蠕动、滑溜、深掏、挑逗——
我阿良良木历,温柔放开扶着阿良良木火怜后脑勺的左手,将手轻轻伸向她的胸前——
「……请问两位,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
一个不识趣、不客气、毫无情感……
不,一个救赎的声音闯入这个空间。
转头一看,在我回房时忘记关门的入口处,另一个妹妹,小只妹,身穿和服的月火——以哑口无言的表情站在那里。
眼睛瞪得圆圆的。
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就像是土偶。
与其说愕然,应该说呆滞。
或许该形容为下巴掉下来了。
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兄长,火怜姐……请教这是何种状况?」
月火不知为何变成以京都腔说话。
而且有点像是祇园的风格。
看来似乎处于混乱状态。
「等、等一下,小月……这是误会!」
我放声大喊。
不对。
虽然放声大喊,但是到底哪里有误会?
老实说,一切如她所见。
要误会这种状况还比较有难度。
「为什么哥哥会一边帮火怜刷牙,一边露出慈爱的表情把火怜推倒在床上?为什么火怜会穿着我的衣服,一副陶醉的样子任凭哥哥推倒在床上?」
听她现在是以原本的语气说话,精神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但她以原本语气提出的问题,却令我难以回答。
月火瞪得圆圆的眼睛,逐渐恢复为原本的形状——不过总觉得只是从圆形变成倒三角形,这就是所谓的白眼吧。
月火的白眼,足以令我和火怜恢复正常。
回过神来一看,确实如月火所说。
这是非常难以说明的状况。
「唔喔!为什么我会一边帮火怜刷牙,一边露出慈爱的表情把亲妹妹推倒在床上?」
「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我会穿着亲妹妹的衣服,一副陶醉的样子任凭亲哥哥推倒在床上?」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我出生以来首度受到这种惊吓。
真‧危‧险!
这种禁止跨越的界线是怎么回事!
太禁忌了!
「得……得救了,小月!谢谢你!」
「得……得救了,月火!谢谢你!」
我和火怜的声音同步。
不,不只是声音,连转身指向月火的手指动作都同步。
毫无误差。
如果正在进行默契比赛,我们肯定会拿下金牌。
不过以这种状况,动作同步只会令月火留下负面印象,一点好处都没有。
只能拿下游乐中心的代币。
因为,我的身体依然还压在火怜身上。
「是喔……这样啊……」
至于月火,则是兴致盎然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甚至已经不是白眼。
倒三角形的眼睛,如今深深紧闭。
面无表情。
我和火怜,处于与刚才不同的另一种紧张情绪。
我们在等待判决。
紧张万分。
宛如黏稠固体的大颗汗水沿着肌肤滑落。
「……嗯。」
月火抬头了。
表情灿烂无比。
基于情理网开一面?有酌情减刑的余地?至少应该会有缓刑期间吧?我和火怜忽然开始期待。
「两位,可以暂时维持这个姿势别动吗?我现在就去便利商店买锥子回来。」
期待落空。
是死刑判决。
而且是用锥子行刑。
面带微笑却皮笑肉不笑的月火,维持着LV99的愤怒回到走廊,使劲以破坏性的力道「砰!」关上房门。
「月火!便利商店应该没在卖锥子!要去专门的五金行才买得到!」
火怜朝着走廊的这声呼唤,到头来根本就没讲到重点。
月火完全没有理会这声呼唤。
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唔哇~
演变成惊人的状况了。
浅显易懂的修罗场。
即使便利商店没卖,不过那家伙既然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对会买锥子回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
与其说接下来会怎么样,以这个状况来说,接下来会被怎么样才是重点。
「……哥哥,你好重。」
在我烦恼的时候,火怜对我如此说着。
「啊啊,抱歉。」
我响应之后从火怜身上离开。
火怜也跟着起身,把被迫变成迷你裙的裙摆整理好。
似乎有些害臊。
害臊的火怜也很稀奇。
因为她基本上是一个直爽的家伙。
「所以哥哥,关于刚才的对决……」
「咦?」
对决?
这个莫名其妙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植物的名字?
还是我今天早上正在背的英文单字?
「早就超过五分钟了。」
火怜对着歪头纳闷的我如此说着。
我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刚才的行径是我在和火怜对决。回想起这个初衷的我看向房间时钟。
确实经过五分钟了。
而且,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
难怪会被月火看见。
「唔哇~……」
完了,我输了。
不,比起败北,我更应该率直夸奖火怜的毅力。
应该率直向火怜表达尊敬之意。
虽然我在中途也开始恍惚,但她能承受这种极刑,着实令人佩服。
而且长达十五分钟。
简直是怪物。
「唉,那就没办法了……毕竟约定就是约定。OKOK,小怜,我就把你介绍给神原认识吧。」
其实我真的很不愿意。
不过,既然她本人已经表明想见面了,我到头来并没有阻止她的理由。
与其说没有理由阻止,不如说没有权利阻止。
何况我认为她们肯定会意气相投。
因为属性相同。
「小怜,你刚才很努力,是你赢了。嗯,今天是哥哥输了,我就认输吧。」
「唔、嗯。」
我如此慰劳火怜,但她的反应差强人意。
怎么回事?
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火怜开始咳嗽。
咳、咳咳。
火怜就像这样,故意反复轻咳好几声——将高大的身体缩成可爱的模样。
「哥、哥哥。」
「什么事?」
「总、总之,如果哥哥真的坚持就没办法了,要改成三战两胜也没关系。」
「…………」
「因、因为,刚才对决到一半被月火打断,一般来说,应该要不算数重新来过才对。何、何况,月火回来之前还有一段空档,要我陪哥哥进行延长赛打发时间也行。」
火怜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脸红做出这个提议。
投过来的眼神含情脉脉。
「那个……」
至于我,则是悄悄将手上的牙刷握紧。
「那、那么……我就,要求再战……吧?」
「没、没问题,既然收到战书,我、我可不能逃避当作没看到……我就……我就,接受吧!」
「下、下次要不要换你当庄家?」
「唔、嗯,这、这样比较公平!」
我们彼此都没有看着对方将对决改为三战两胜。
就这样,经过今天早上之后,我和火怜的感情稍微变好了。
004
回忆结束。
换句话说,我现在正要带着火怜前往神原家。
虽说约定就是约定,不过仔细想想,既然不是白纸黑字的约定,其实我完全没有义务守约,不过约定就是约定。
中介人。
我就饰演一次牵线的角色吧。
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只向火怜提出唯一的条件,那就是「现在立刻给我换装」——所以火怜现在穿着运动服。
虽说如此,因为是要和崇拜的神原老师见面,所以她的运动服也不是普通运动服。
至今非常少穿,精挑细选。当作决胜服的珍藏搭配。
是自行车赛使用的花俏荧光色款式。
连下半身都是自行车赛在穿的伸缩裤。
……这种情报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我妹明明就没有自行车,为什么会有自行车赛专用的运动服?这一点着实令我诧异。
顺带一提,我有一辆脚踏车,但是没有骑出门。
即使并没有天涯海角那么夸张,但神原家并不是位于走路可以很快抵达的地方。然而我想避免两人共乘一辆脚踏车(并不是排斥两人共乘,而是不喜欢和妹妹共乘),所以决定徒步行军。
火怜直到刚才都是倒立前进。
不过现在则是把我扛在肩膀上。
嗯。
习惯之后,这个视线高度挺有趣的。
总之,不喜欢两人共乘脚踏车,结果却变成骑在她的肩膀上。从这种状况来看,虽然两人多少走得比较近了,还是处于相互试探的兄妹关系。
至于火怜,虽然平常并不是单纯到这种程度的笨蛋,不过能够见到崇拜的神原老师,才会因为情绪亢奋使得笨蛋程度加倍吧。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出乎预料。
那就是神原的反应。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须套用「好事不宜迟」的道理,不过我觉得尽早实现约定比较好,所以我随后(这里所说的随后,是好不容易从月火锥子的威胁捡回一条命之后,关于这段细节,真的是以负面意义来说令人想笑也笑不出来,所以恕我省略)就打电话联络神原。
正如前述,现在是中元时期。
不过神原本来就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因此她在这个时期,也不需要出远门返乡。
所以电话顺利接通了。
「慢着,阿良良木学长,这样我会很困扰。」
但我却获得这种反应。
真是意外。
「我确实说过想见学长的妹妹,不过那纯粹只是开玩笑,绝对不是认真的。」
这番话不像是神原会说的话。
虽然她是个少根筋的变态女孩,但她的宽宏器量,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之中也是数一数二。
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一个怕生的人。
在我觉得不对劲而追问之后,神原以极为困扰的语气说道:
「没有啦,虽然我很高兴阿良良木学长有这份心意,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收下您妹妹的贞操。」
「谁说过要给你了!」
如果要给你,还不如我来接收!
去死吧!
「这份好意我就心领了。」
「你什么都没得领!我不会把妹妹的任何东西给你!」
就是这样。
即使是出乎预料,但在这方面还是正如预料,神原小姐就像这样迷人又出色。总之经过各种迂回曲折的演变,我顺利和她约定在今天下午带火怜过去拜访。
「嗯,那我穿上衣服等你们来。」
「你为什么把全裸当成基本原则了?」
不想让妹妹见她的想法,再度大幅撼动我的决心,然而事已至此当然不能取消。
否则我会被妹妹痛打一顿。
我可不想这样。
「话说哥哥……」此时,火怜忽然从下方开口问道。「救护车和消防车的电话号码,一样是119吧?为什么会一样?这样不会搞混吗?不会想叫救护车却来了消防车,或是想叫消防车却来了救护车吗?」
这家伙又问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了。
究竟是什么契机令她在意这件事?
刚才又没有和她说的车子擦身而过。
「总之,确实有这种可能吧……不过紧急状况分成报警、急救和消防三种,要是三种紧急号码都不一样,就会有人没办法全部记住。是不是因为这样?」
「全部也只有三个号码吧?而且是三位数耶?有人连这样都记不住吗?」
「唔~不过,这样好了。小怜我问你,你曾经想问天气却听到报时吗?」
「没有。」
「哎呀……」
「不过曾经想问时间,却听到天气预报。」
「还不是一样!」
不可以小看单纯的构造。
正因为是三位数的单纯数列,反而有可能会在情急的时候,一时混乱想不出来。
「110和119,是十个以11开头的号码之中最好记的吧?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三个需要紧急联络的重要机构,硬是塞在两个号码里。比起叫救护车却来了警车,或是叫消防车却来了警车,你刚才说的状况再怎么样也比较好吧?」
「咦~?但如果警车开到有人受伤的地方,就可以逮捕伤人犯,如果警车开到失火的地方,也可以逮捕纵火犯吧?」
「为什么你要断定伤者和火灾都和犯罪有关?」
你的正义太危险了。
总是以犯罪为前提。
「没有啦,所以我才说,如果有人受伤的时候却是消防车开过来,一般都会生气吧?『你的意思是洒水就能治得好吗!』这样。」
「没有人会这样生气。」
「发生火灾的时候却是救护车开过来,也会令人生气。『你的前提是有人烧烫伤吗!』这样。」
「这种前提很中肯吧?」
「如果来的是警车就不一样,就不会有人生气了。因为犯人会被逮捕。」
「喂,正义使者,你完全屈服于国家公权力了。」
「不不不,哥哥,刚才我只是举个比较普遍的例子,我和月火不会屈服于公权力。火炎姐妹至今也应付过警察好几次。」
「是啊……毕竟我每次都得去接你们回家。」
我不想回忆这种事。
还曾经莫名其妙和女警熟了起来。
真是的。
「不过小怜,先不提有人受伤或火灾的模式,如果发生犯罪案件的时候,却是消防车或救护车开过来,果然还是会惹人生气吧?」
「唔~再怎么样都不能两全其美吗……可是以这种状况来说,犯人肯定会被警笛声吓到逃走,所以应该无妨吧?」
「就像是防盗铃那样?」
「就像是防盗铃那样。所以我才说,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号码应该要分开。虽然110和119是很好记的号码,不过111也相当好记吧?就叫消防车改用这个号码吧!」
「叫消防车改号码……我可没那种权限。何况,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不过111肯定已经是某种功能的号码了吧?以常理推测,11开头的号码应该全部用掉了。」
「不过啊,哥哥,111肯定是小狗乐园之类的号码吧?既然这样,叫他们把号码让出来也无妨吧?」
「你啊,居然因为1的英文发音是『汪』就以为是小狗乐园,这种联想已经低于小学生的等级了。」
唉,真是的。
如果是肯定知道答案的人,比方说羽川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觉得我和火怜的这段对话蠢到有剩吧。
用对话试探也该有个限度。
别说试探,根本是毫无方向性。
「我常听到一种说法,在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或是叫消防车的时候,经常是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所以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才会把电话号码设定为110或119。」
「啊?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不准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小心我修理你。」
「你对哥哥也太没耐心了吧?」
「会吗?」
「为什么我才刚开始说就要被修理?……总之,在很久很久以前,手机与按键式电话还不存在的时候,电话都是拨盘式的。有在电视上看过吗?」
「唔~拨盘式啊,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光是拨盘这两个字,感觉就很复古了。」
「嗯。然后这种拨盘式电话,因为是转盘构造,所以拨0和9的时间比较久。」
其实我也没有亲眼看过就是了。
简单来说,0和9位于转盘最边边的位置。
「1呢?」
「啊?」
「既然拨0和9比较花时间,那1呢?拨1也-样花时间吗?」
「不,记得1……是在转盘的另一边。」
反倒是最不花时间的一个号码。
咦?
「既然这样,紧急电话号码应该设为009和000这两个吧?」
「……009就像是要呼叫人造人一样,何况拨电话的时候肯定是紧急状况,严肃的气氛会因此打折扣,所以才没有使用这个号码吧?」(注:源自石之森章太郎的作品「人造人009」。)
「啊啊,我懂我懂。」
「你居然懂?你居然接受这种说法?」
「那么,000呢?」
「不能把密码设定为相同数字,这已经是很普遍的观念了,何况最近复制金融卡之类的问题也很危险,你也要小心点啊。」
「现在是在讨论电话号码的话题。」
「啊、不过小怜,说到三位数的数字,我有一个很好玩的话题。」
「不好玩的话就修理你。」
「你这句过场台词真可怕!」
「所以是什么话题?」
「没有啦,这是羽川教我的数学奥秘。你先随便想一个三位数的数字,110或119或是什么数字都行,然后把你想到的数字写两次。」
「嗯嗯。」
「像这样排列出来的六位数数字,绝对可以用7整除。无论是110110或119119,任何数字都不例外。试试看吧。」
虽然7是孤独的数字,却因为孤独所以不留痕迹——如果以这种方式做总结,听起来或许挺耐人寻味的。
不过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数学游戏。
「是喔,我试试看。那个……嗯?慢着,哥哥,我除完之后余3耶?」
「不要连除数是一位数的除法都算错啦……难得传授的小知识都被你搞砸了。」
类似这样。
总之,就像是这种感觉。
八月十四日的正午时分,在前往神原骏河家的途中,我骑在火怜的肩膀上,和她随口聊着这种没有建设性、没有帮助,而且也不怎么有趣的话题——就在这个时候。我超越两公尺高的视线高度——
忽然出现另一个视线。
「那边的鬼畜小哥——我想要请教一件事,方便吗?」
我至今见过身高最高的人,不用说,就是吸血鬼猎人德拉曼兹路基。
那个家伙不只超过两公尺高,配上当时造成心理创伤的恐怖经历,如今我回想起来,甚至觉得他有两公尺半,甚至将近三公尺那么高。
不过严格来说,德拉曼兹路基是不是人类,其实是相当值得争论的事情……
虽说如此,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她」,绝对没有和德拉曼兹路基差不多高。
纯粹以身高来说,她肯定和我差不了多少。
如同我骑在火怜肩膀上而垫高她也一样只是以某种方式垫高自己。
这个人,直挺挺站在邮筒上。
「我正在找一个名为叡考塾的地方——请问您知道在哪里吗?」
是京都腔。
并不是我妹妹月火今天早上精神错乱时使用的冒牌腔调,该怎么说呢,听起来就是正统的京都腔。
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留着短发的女性。
年纪大概不到三十岁。
外型是暗色系的裤装打扮,上衣里面是一件条纹衬衫,鞋子是高雅的平底鞋。服装整体来说干净利落,有种国小老师的感觉——总之,看起来不像是怪人。
不过,当然得除去她站在邮筒上这一点。
「那个……」
我犹豫该如何回应。
怎么回事?
感觉搞笑情节至此终结。
快乐的时间结束了?
游戏到此为止?
确实,至今的字数以稿纸换算已经超过百页,终究有种饱足感了。
「怎么啦,鬼畜小哥?」
使用京都腔的她如此说着。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找碴——但她的表情反倒是非常阳光。
「看到别人有难就应该亲切协助,小时候没有学过这个道理吗?」
「唔~等一下……」
我顿时语塞。
看到别人有难就应该亲切协助,这个道理我确实学过,但眼前的她看起来不像有难的样子,何况我活到现在,没人教导我必须亲切协助站在邮筒上的人。
反倒是应该劝她下来吧?
不过回顾我自己的模样,我虽然没有站在邮筒上,却骑在国中生妹妹的肩膀上。
虽然这是经过公正对决的正当结果,不过这种反常状况,实在不太能向别人解释。
如果以客观的第三者角度来观察,相较于踩在邮筒上的她,骑在妹妹身上的我应该略微屈居下风。
她说我残忍也不无道理。
我反而想要佩服她,居然敢向这样的我问路。
「我叫做影缝余弦——听过吗?」
她突如其然——自报姓名。
只是问个路就自报姓名的人很稀奇(和站在邮筒上的人差不多稀奇,但是没有骑在妹妹肩膀上的哥哥那么稀奇)。
即使如此,难道这个人只要报上姓名就众所皆知,而且可以受到特别待遇?这个人是名人吗?
能达到这个级数的,应该是艺人或政府官员。
然而她看起来不像是这两种人。
只不过我对演艺圈和政界不熟,所以我在这时候的判断完全不值得信赖。
面前的这个人,或许是某位超级VIP。
我低头观察火怜的反应。
毫无反应。
唔……仔细想想,这家伙也和我一样对演艺圈和政界不熟。
如果是月火就不一样了。
因为那个家伙是电视儿童。
……熟悉演艺圈就算了,但如果妹妹还在念国中就熟悉政界,总觉得不太可爱而且令我抗拒。
我重新看向她影缝余弦。
脸蛋确实端正又美丽。
京都腔偶像……京都腔政治家?
不对,京都的政治家大致上都会用京都腔吧,所以应该没那么稀奇。
「我叫做阿良良木历。」
总之,礼貌上总不能只让她报上姓名,所以我如此响应。
火怜随即接着说道:
「我叫做阿良良木火怜。」
你是个会礼貌打招呼的孩子,了不起。
在我感到佩服的时候,她居然接着说道。
「不过,似乎有人把我称为火炎姐妹。」
居然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报上自己的名号。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是我妹。
而且还讲得像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所以更加不堪入耳。
明明是你自己命名的。
「……这样啊。鬼畜小哥——加上大胡蜂的小妹,挺有趣的。」
「…………?」
啊?
她说——大胡蜂?
她刚才这么说?
「哈哈哈,总之,这件事看起来已经告一段落,而且我也不在乎这件事——所以,怎么样?容我再请教一次,您知道叡考塾在哪里吗?」
「呃……那个……」
叡考塾吗……
叡考塾?
很遗憾,我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是位于车站附近的其中一间补习班吗?既然这样,只要告诉她车站的方向就行吧?
何况她看起来像是在旅行。
仔细一看,她的头发有稍微挑染成褐色,既然这样,至少她不会是这里的在地人。
因为这里没人会染发。
而且到处都没有卖染发剂。
虽然火怜曾经鬼迷心窍把头发染成粉红色,不过那是用颜料染的。而且后来又用墨汁盖掉颜料,所以事件结束的时候,她的头发变成匪夷所思的双色发。
这是浅显易懂的国中出道失败案例,而且到了现在,这肯定是火怜极为不堪回首的回忆。
但也可能早就忘记,并且当作没发生过这种事。
心血来潮就染头发,心血来潮就剪头发,这个妹妹真的非常糟蹋生命。
「……那个,请等我一下。」
总之,虽然对方只是问个路,我没必要亲切做到这种程度——但她毕竟是大人。
我这种小鬼过度揣测她的身分还比较没礼貌。
话说她怎么不用手机的GPS功能?
不过,这位影缝小姐,或许和曾经待在这座城镇的某人一样,不擅长使用电子产品。
或许她是只知道拨盘式电话的世代(←这种想法终究太失礼了)。
我再度看向火怜,看来火怜似乎要把这个局面扔给我处理,下定决心沉默不语。
这家伙虽然是不吝于亲切待人的博爱角色,不过如同现在这个例子,如果是无法以暴力解决的问题,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帮不上忙。
这种正义使者也太扯了。
「请等我一下,我认识一个知道日本所有补习班位置的奇女子。」
不过,说到完全帮不上忙这一点,我和火怜是半斤八两。
所以有难就会向羽川求助。
羽川翼。
我班上的班长。
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在全国模拟考拿下第一名成绩而引以为傲,不,她甚至不会引以为傲,是一名究极的优等生。
自从在之前的春假认识她之后,我受到她各方面的关照。
而且在这个暑假,也因为要考大学而请她担任家教,所以我是以现在进行式的形式,从白天到晚上,从早安到晚安,甚至在梦中都随时受到她的关照。
不过中元期间终究有放假就是了。
虽说如此,但羽川也基于某个和神原不同的原因,在中元期间无乡可返——所以她现在肯定是在图书馆自习。
所以要打电话!
打电话给羽川小姐!
太棒了!
只因为这种琐碎小事,就打电话叨扰大恩人羽川,或许有人会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过我反而因为只是琐碎小事,所以才想和羽川讲话!
至少。
至少,与其像上次那样,害她被卷入重大事件——我宁愿只找她讲琐碎的小事。
虽然这么说,不过只有今天非得要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所以不能闲聊。毕竟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搞笑情节,而且我只是想询问叡考塾在哪里,进一步来说,我只是想听听羽川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我是羽川。阿良良木?有在念书吗?有偷懒吗?这样啊,太好了。问我问题?嗯,可以啊,我正在稍微做个午间学习。」
午间学习。
听起来好像什么电视节目……
羽川稳坐全国成绩第一名的宝座,而且不打算考大学,所以这应该只是她的私下进修吧。
不过仔细想想,「私下进修」这四个字,听起来也相当令人惊奇……
唔~
现在是最炎热的正午时段,羽川小姐会不会是以非常清凉的穿着念书?如果没穿胸罩就太棒了,不然至少也要处于刚出浴秀发微湿的状况……
「阿良良木,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在我如此想象的时候,羽川迅速吐槽。
这家伙简直像是超能力者。
我甚至不能贸然妄想。
「还有,阿良良木,听声音你好像在外面,你真的有好好用功吗?」
真敏锐。
不,我并没有偷懒。
我有确实完成早上的进度才出门,而且带火怜到神原家之后,我就会乖乖回家念书。
「还有,阿良良木,你讲话的位置好像比平常高了一公尺,你该不会骑在火怜妹妹的肩膀上欺负她吧?」
太敏锐了吧!
已经叫做恐怖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只要讲话的高度差一公尺,声音就会变这么多吗……?
因为并不是当面交谈,所以听起来应该不会是「声音从上方传来」吧……是没错啦,声音经由空气振动传导,所以只要气压不同,声音听起来应该也会不同……然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的高度,声音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变化吗?
拜托别这样。讲得好像我很矮似的。
「总觉得,阿良良木好像从刚才就把下体抵在火怜妹妹的后脑勺玩弄她……」
拜托也不要讲成这样。
这也太变态了。
慢着,我并没有欺负她,也没有玩弄她……
冷静吐槽之后就觉得,我开始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骑在火怜肩膀上了。
不能冷静。
不能恢复自我。
让自己火热起来忘记自我吧。
「叡考塾?嗯,我知道。」
而且羽川知道。
她真的知道……
刚才对影缝发下那种豪语,但羽川的优秀成绩来自于自学,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不可能真的知道日本所有补习班的位置,不过以她的回答来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真是无所不知呢。」
我一如往常如此说着。
「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随即她一如往常如此回答。
真美妙。
感觉我就是为了听到羽川这句话而活到今天的。
…………
不过,因为这句话出现得过于频繁,所以我其实敏锐感觉到,羽川小姐最近似乎是逼不得已刻意迎合我才这么说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经常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她的这种表情也很棒!
「阿良良木,你现在又在胡思乱想吗?」
唔哇……
已经不是敏锐,而是尖锐了。
一针见血。
「最近啊,即使是我,也有点想放弃协助阿良良木改头换面了耶?」
请不要放弃!
请不要抛弃我!
「明明战场原同学就已经确实改头换面了——唉~算了,看你似乎正在急,所以改天再说教吧。」
结果变成改天再说教了。
虽然在这时候会有种「唔哇!糟了~我搞砸了!被羽川小姐责备了!」的想法,然而内心却有着完全相反的开心情绪,从这一点来看,我果然是阿良良木火怜的哥哥。
不禁觉得,我们确实是兄妹。
又M又帅气。
「话说,阿良良木,如果是叡考塾,阿良良木肯定也知道吧?因为——忍野先生和小忍曾经居住好一段时间的那栋废弃大楼,那栋补习班就是叡考塾。」
虽然羽川说得颇为干脆,不过对于这番话,我同时感受到惊讶与认同的心情。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所熟悉——充满回忆,整个春假几乎都住在里面——的那栋补习班居然有名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之所以认同,是因为几年前就已经倒闭的补习班,使用GPS导航这种最新型机器反而无法对应,难怪影缝会找不到。
原来如此。
叡考塾。
原来那间补习班的名称,听起来这么聪明。
不过我原本就觉得,既然是盖了一整栋大楼来经营,即使不是一等一,也应该是颇有规模的补习班。
……总之,听名称似乎很聪明的补习班,后来也变成夏威夷衫大叔的落脚处,以及可怜男高中生受到囚禁的地方。落魄又惨淡到这种程度,令人感受到盛衰兴废、过盛必衰的道理。
嗯……
总之,晚点再思考这种事情。
让影缝等太久会令我过意不去,打扰羽川用功也会令我过意不去。
不过对于非得扛着我停在原地的火怜,我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感觉。我好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向羽川道谢之后……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那么,阿良良木,也帮我向神原学妹问声好,拜拜~!」
她如此回答。
我结束通话。慢着,我从来没说过正要去找神原啊……
大概是羽川刚才和我交谈的时候,基于某些线索推测出这个结论吧(而且对羽川来说,这肯定是不用讲明就非常清楚的线索)。总觉得她的级数,甚至是次元都和我不同了。
不过,我只是稍微打听一下补习班的位置,居然就有这么多隐私被揭发。
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我在羽川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会对同班同学遐想,一边以下半身玩弄妹妹,一边前往学妹家的家伙了……
如果真的遇见这种变态,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打下去。
「鬼畜小哥,查到了吗?」
虽然我变得有些忧郁,但是影缝的呼唤令我恢复正常了。
「啊、查到了……那个——」
虽然光听名称不知道在哪里,但如果地点是那栋废弃大楼,对我来说,比起教她如何前往车站还要简单。
虽然忍野离开之后就没有很常去,不过我至今前往那栋大楼的次数多不可数。
然而,目前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那栋废弃大楼的位置有点复杂,即使向她说明怎么走,也不知道是否能正确传达——用讲的很简单,要理解就有点难度。
即使忍野布下的结界早已解除,不过地理位置并没有跟着易于辨认。
然而,这个问题是我想太多了。
影缝虽然以「站在邮筒上」这种宛如特技的奇特方式登场,不过似乎挺聪明的。
「这样啊,喔喔,原来如此,是那个方向啊。」
我只讲一次,她似乎就确实听懂了,而且不像是基于面子,对我这个晚辈不懂装懂。
听她的语气,要怎么走到叡考塾这个目的地,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大致有个底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距离这里有点远……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我是从家里一路走过来的,对我来说,不到一百公里都不算远。」
……她家应该在京都……至少也是近畿吧?
好厉害。
比起不到一百八十公斤都不算重的火怜还厉害。
啊、不对,她应该是开玩笑吧?
总之她本人说不用担心,那应该就不用担心了,所以我决定解决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影缝小姐,那间补习班早就已经倒闭了……您要去那里做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或许我原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她只是找我问路,所以我不应该问得这么深入——「要去做什么」是她的私事,我也没必要询问。
有些事情得去倒闭的补习班才能处理。应该如此。
而且,这肯定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情。
只不过,请各位体谅我的这种心情。
就某种意义来说,那栋废弃大楼对我而言、对我们而言,不只是充满许多回忆的地方,也是投入许多情感的地方——所以首次遇见的陌生人要前往那里,这件事多少令我感受到压力。
虽然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压力,但是既然提出来也没办法了。
「嗯~也不是要去那里办什么事情,总之就是先设为据点吧?」
果然,影缝只回以这个含糊的答案。
我想也是。因为她没有义务向我说明自己的用意。
我只不过是告诉她怎么走而已。
即使不是如此,以我的立场来说,因为影缝问路,使我得以在中元假期和羽川讲到话,至此我们之间就已经扯平了。
互不相欠。
「那就恕我告辞了,鬼畜小哥——啊啊,对了对了,等等或许有一个大概这么大的小朋友同样找您问路,希望您到时候也可以像现在一样亲切。」
影缝说完之后——从邮筒上面纵身一跃。跳到旁边民宅的红砖围墙上。
她宛如理所当然,移动到比我的视线还要高的地方——并且就像是走在平衡台一样,毫不在乎地健步如飞离开了。
结果,影缝直到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都没有接触地面——而是以围墙或护栏为踏脚处轻盈离去。
啊啊、肯定是那样……
我明白了。
那个人在玩「地面是海,海里有鲨鱼,太靠近地面会被吃掉」的游戏……确实,我在念小学的时候也常玩这种游戏。
所以她才会站在邮筒上面吗……
「……嗯?怎么了,小怜,你从刚才就好安静。」
我像是在检查机械性能,轻拍火怜的脑袋。
「怎么了?不要叫我一个人应付那种神奇人种啦,而且你还害我被羽川骂了一顿。」
「啊、对不起。」
火怜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不经意推托责任的言语妙传,而是如此道歉并且说道:
「没有啦,总觉得刚才那位小姐高深莫测,所以我不禁绷紧神经了。」
「高深莫测?」
嗯?
这四个字出自火怜口中——应该是代表战斗技术方面的「高深莫测」吧?
「会吗?看起来不像啊……除去言行举止来看,感觉她就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漂亮大姐姐……」
「那个人在和哥哥交谈的时候,身体从来没有摇晃过,平衡感简直是溜冰选手的等级。」
「这样啊……」
是没错。虽然她玩的游戏本身很幼稚,不过以成年人的体格和重量,要在围墙上面行走颇有难度。
「但你之前不是也会走在围墙上面吗?而且还倒立。」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那个人很有功夫底子。她的拳头形状,完全就是用来打人的形状。」
「是、是这样吗?」
「嗯。以级数来说,如果她一拳打在车子保险杆,就会启动安全气囊。」
「哇~……」
交通意外的等级?
难以置信……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厉害了。
虽然火怜看人的眼光完全不值得信赖,但是看实力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俗话也有「善为士者不武」这种说法。
「以这个角度来看,她确实是一个态度非常从容的人——可以说是无视一切,也可以说是无惧一切,该怎么说,她身上有一种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家伙会释放的气息。」
这真的就类似德拉曼兹路基会释放的气息。
那种气息足以对周围施加压力,是千石这种娇弱女孩最害怕的气息。
以一般人来说,正要去拜访的神原,就有可能拥有这种气息。
说出这番话的火怜自己也是如此。
她们是同类。
「大概要我的师父,才足以和她打个旗鼓相当吧。至少我赢不了她。」
「哎呀哎呀……」
然而,听到同类的她说出这种话,虽然我以开玩笑的声音消遣她,内心却率直感到惊讶。
「火怜小姐,您怎么示弱到这种程度?」
「我当然可以掌握彼此的战力差距——只要对方不是邪恶分子。」
「原来如此。」
反过来说,如果对方是邪恶分子,火怜就完全无法掌握彼此的实力差距。即使对方是怪物,或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差,以这种场合来说,她总是会横冲直撞。
是个危险的妹妹。
包含月火在内,这两个家伙不应该叫做火炎姐妹,而是叫做危险姐妹才对。
「不过……」
火怜继续说着。
微微转头——有些不高兴地注视着影缝离去的方向。
「还不能断定她不是坏人。」
005
这么说来,有一则好消息。
希望各位可以为我高兴。
或许对于某些狂热爱好者来说,这是一则非常令人遗憾的消息,不过基本上,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都是一则好消息。
关于刚才和羽川交谈时,也有稍微提到的那个人——战场原黑仪。
一样就读私立直江津高中三年级,是我与羽川的同班同学,而且正在和我稳定交往的战场原黑仪,如今顺利改头换面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以「转三圈之后去死」或是「死三次之后喊声汪」的招牌台词众所皆知,号称「老虎戴加星」重现,甚至被形容为疯虎的她,改头换面了。
从坏女孩变成好女孩。
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我的喜悦。
不用说,我当然为此设宴款待友人,关于会场超脱常轨的热络气氛,今后有机会我将详细说明,在这里就先述说她改头换面的过程吧。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战场原的个性恶劣至极——旁若无人、暴虐独裁,简直不该是世间所有的那种个性正如各位所知,事到如今也无须多费唇舌说明,但她并不是天生就蛮横不讲理并且恶毒至此,她的恶劣个性来自于一个确切的原因。
所谓的心灵创伤。
虽然以这种方式形容很老套,但是用在她身上非常确实。
在这个世界上,老套的说法最为确实。
任何人在出生成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创伤——不过,令战场原个性脆弱崩毁的主要原因,我个人认为是她过于努力。
有时候,努力会成为一种罪。
会受到惩罚。
螃蟹。
遇见螃蟹——遭遇螃蟹。
她遭遇了。
被夺走某些东西。
失去了某些东西。
到最后,她的高中生活究竟是怎么过的,我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象——即使一年级和二年级也和她同班,我依然只能隐约进行模糊的想象——不过我觉得,这两年肯定足以令她封闭自己的心。
用不着两年。
即使只有一天应该也足够了。
拒绝所有人接近。连亲切的举动都视为敌对行为。
不对任何人打开心房。
不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不结交任何朋友,甚至不肯和同班同学好好交谈,即使上课时被老师点名作答,也只会爱理不理简短回答「不知道」——
怕生。
猜忌。
封闭。
旁人就像是要揶揄这样的她,将她称为深闺大小姐——然而在熟知真相的人眼里,这应该只是一个极为讽刺的绰号。
我因为某个契机得知她的秘密,得知秘密之后,顺其自然引介战场原与忍野见面——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令她烦恼的怪异问题,以目前来说算是解决了。
但是,这又如何?
即使已经解决异象。
即使已经摆脱螃蟹。
即使远离懊恼。
即使脱离苦恼。
即使打开心房。
即使卸下心防。
也没能——修复她碎裂的心。
即使时光流逝,旧伤愈合。
即使时光流逝,旧伤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无法抹灭曾经受伤的事实。
即使伤痕会褪色消失,也不代表记忆会一起褪色消失。
战场原宛如仙人掌全身是针的性格——战场原宛如全身绑着炸药的性格,并不是轻易就能复原的东西何况事到如今,这已经成为她的本性了。
易怒正是她的本性。
毒舌与恶劣也是本性。
怕生、猜忌、封闭,也是本性。
攻击性的人格,也是本性。
麻烦的是——如今这已经成为她杰出的个人特色了。
她不曾卸除身上的武装。
即使开始和我交往也一样。
即使与神原重修旧好也一样。
她的个人特色,未曾出现过本质上的变化——或者是根本上的变化。
话虽如此,但她只会在我和神原面前展露这样的本性,在学校的战场原,依然成功的像是猫咪一样,扮演着乖学生的角色——不过在螃蟹事件解决之后,或许是假扮成乖巧猫咪的动机稍微下降,所以猫的专家羽川翼,也洞悉了她这种「杰出的个人特色」。
后来,在我不知道的状况之下,羽川对战场原施以改头换面的矫正人格课程(似乎是我在四月接受的课程强化版,光是听到这里就令我毛骨悚然),不过虽然对不起羽川,但战场原这次之所以能够改头换面,和羽川的矫正课程完全无关。
贝木泥舟。
真要说的话,是忍野的同行。
以及——竞争对手。
骗徒。
与这个人的重逢,是最主要的原因。
应该说,就只是基于这个原因。
唯一的原因。
贝木是一个毫无建树,只会惹麻烦的骗徒然而相隔数年之后,再度见到这个曾经欺骗战场原全家的骗徒,对于她扭曲的精神来说,是效果显着的打击疗法。
不是幸运。也不是奇迹。
依照她本人的说法,再度见到贝木,再度与贝木泥舟交战,使得战场原黑仪——
做出一个了断。
我觉得当时的她,将毒素排尽了。
排毒。
这两年持续累积的毒素——彻底排出。
虽然应该不需要,但我还是要预先声明以防万一。这并不是托贝木的福——丝毫没有感谢那个家伙的必要。
那个家伙真的什么都没做。
借用忍野的说法——「拯救战场原的是她自己」。
并不是托贝木的福。
而且当然也不是托阿良良木历的福,或是托羽川翼的福——战场原黑仪是以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意志,从可恨的骗徒那里赢得胜利,光荣地改头换面。
就是这样。就像这样。
一言以蔽之,战场原黑仪娇化了。
完全从傲变成娇。
娇到火怜完全比不上的程度。
以我的角度来看,大概就是「咦、等一下,原小姐,你的人格真的有娇羞模式?」
这种感觉。
这样的战场原黑仪,要担任考生的家庭教师终究很有问题,所以在和羽川谨慎讨论之后,决定让战场原从中元时期之前就暂时休息(所以战场原现在正随着父亲返乡)。各位从这一点,应该就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娇羞程度了。
然而,各位的想象是错的。
应该说,连这样的想象都不够。
她的娇羞程度,并不是处于如此简单的次元。
比方说即使没事也会打电话给我(明明至今会依照当天的状况拒接我的电话),传送有图释的手机邮件过来(明明至今只会转寄垃圾邮件给我),会以听起来很可爱的绰号叫我(明明至今只会以各种谩骂当作我的绰号),而且这些都只是起头。
看到花朵也不会撕碎。
看到虫子也不会踩扁。
不会劈头就开骂。
看到美好的事物会率直称赞。
会把文具用在正确的用途。
当然不只是文具。在为我亲自下厨的时候,只要我对菜色稍微做出负面评价,她就会拿出削皮器想削我的皮——这种行径也不再出现了。
与其被人看到脚还不如砍掉脚(当然是砍掉对方的脚)的说法也已经是过去式,她的裙子长度不知不觉变短(从过膝变成膝盖以上),会因应盛夏穿得比较清凉,似乎也不会抗拒展露肌肤了。
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具完全消失,原本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语气,也稍微有些情绪起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变得经常会展露笑容。
变得经常会展露开心的笑容。
换句话说——她成为一名平凡女孩了。
该不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对调灵魂吧——她个性骤变的程度,足以令我产生这种想法。
并不是应酬用的表面人格。
也不是深闺大小姐。
更不是假装成乖宝宝。
是和年龄相符,可爱的平凡女高中生。
不采偏激,不走极端——不会莫名自闭,不会莫名具有攻击性,会对正常的事情做出正常的反应,平凡的女高中生。
国中时代的战场原似乎是田径社王牌,以高超的人品与人气而闻名,或许当时的战场原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羽川和神原就是看着这种好东西度过国中时代?你们太奸诈了吧?我一直以为你们不是这种人!我就像这样闹着别扭,不过如果她们的说法可信,她们是这么说的:
「在国中时代,她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就是如此。
即使是将战场原视为神来崇拜,无论是任何毒舌谩骂也全部予以肯定的那位神原,都对现在的战场原有些不敢领教。战场原的傲娇程度就是如此高段。
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与其说娇羞,更像娇融?
不是傲娇,是傲融。
为什么那个家伙,要像这样积极开发狭隘的领域?
…………
娇融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像是水质方面的公害问题,不过以心情来说,我现在的感觉和这种说法挺像的。
与其说公害,应该说私害。
因为我担心这或许只是一场非常长远的布局。不,别说担心,如果她这次的改头换面、这次的娇羞、这次的娇融本身就是庞大的整人计划,我反而觉得比较放得下心。
只不过以玩笑来说,这也开得太大了。
以整人计划来说也太过火了。
假设这是恶意的产物,那就已经不是整人计划,是骇人计划了。
因为——战场原展现娇融的行径之一,就是她毅然决然剪掉她一直留到现在的乌黑直发。
听说她和火怜一样,从国小就一直维持相同的发型到现在——不过战场原当然不是火怜那种笨蛋,她并没有和火怜对待自己马尾的方式一样,一时冲动就剪掉那头美丽的长发。
是自己好好下定决心。
和发廊预约时间。
战场原支付相应的费用——将头发剪短。
也不再保留切齐的浏海。
剪成富含层次的模样。
完全参差不齐。
就像是锯齿。
羽川翼、神原骏河、以及战场原黑仪——直江津高中的切齐直浏海三人组,如今全部消失了。
这方面令我失落不已。
想到再也不能以「最后的直浏海」称呼战场原,我想要由衷表达内心的遗憾。
由于神原正在把头发留长(顺带一提,神原现在是绑两条低马尾,和她男性化的语气产生强烈的反差萌),所以战场原变得比神原还短了。
既然有女生因为失恋剪头发,有女生因为恋爱剪头发也不为过——这就是战场原的说法。
战场原说出「有女生因为失恋剪头发」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有影射文化祭之后改变发型的羽川。
羽川也是以这种做法,做出了一个了断。
过于认真的她,在这之后——减轻了自己的束缚。
解除了过于严苛的枷锁。
真要说的话,羽川在那之后,也成为平凡的女孩了。
或许,如同我将羽川当作楷模,战场原也将羽川当作楷模。
平凡。
无论为时是长是短,只要是采取羽川或战场原这种生活形态的人,平凡这两个字——绝对不是代表着理所当然。
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即使形容成夙愿——亦显不足。
所以无论如何,既然她甚至会说出「因为恋爱剪头发」这种话,身为她交往对象的我,就不会对此有所反感(虽然我刚才在言语上表示失落与遗憾之意,不过以我个人来说,我其实挺喜欢女生改变发型),但是依照我的揣摩臆测,战场原之所以剪头发,「做个了断」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剪断三千烦恼丝。
不是设计发型,是重设自己。
因为那种切齐直浏海的长发——形容成日式公主头或许比较好听,不过这种现今罕见,像是日本娃娃的复古发型,是战场原那位已经失去联系的母亲,在战场原小时候说她很适合这种发型而为她剪的。
原本我就觉得战场原虽然外表成熟却留着孩子气的发型,原来这货真价实是她从孩童时代维持到现在的发型。
也因此,换个角度来看——如果讲得夸张一点,或许这不只是回忆,更是用来证明自我的发型。虽然可能有人会笑我把发型这种小事讲得夸大其词——然而对于战场原本人来说,没有其他更值得依靠的事物。
坚持不改变发型的国中时代。
忘记要改变发型的高中时代。
战场原改变发型的行为,我认为不只是打扮自己,而是比转换心情更上层楼的一种转折点。
不是遗忘也不是背负,而是接纳。
化为往事收藏在心里。
以这种意义来说,战场原黑仪并不是有所改变,并不是改头换面,也不是恢复什么或取回什么——更不是变得娇羞或娇融。
是克服心理障碍。
应该说她在成长的路上,踏出漂亮的一大步。
…………
坦白说,她宛如没气的汽水,失去了大部分的角色魅力。但她因而变成更有深度的女孩,所以是一件好事。
这也可以套用在羽川身上,要是一直维持之前那种极端的角色个性,只能说是一种恶梦。
她们必须像这样坚韧成长才行。
何况她们又不是不老不死。
实际上,只要不是贝木泥舟——肯定没人会以「无趣」形容战场原的这段成长。
即使不是如此,也没必要听贝木那种家伙的意见。
这么说来,羽川曾经评论过战场原。她说高中时期的战场原,远比国中时期来得美丽——而且虚无缥缈。
不过在最近,羽川会接着补充说道:
「现在的战场原同学,是至今令我印象最好的战场原同学。」
嗯。
我就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
曾经希望这一天会来临。
相信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战场原黑仪,恭喜你。
此外,我也要恭喜我自己。
我的生命再也不会受到威胁了。即使除去我个人的这种安心感,身为战场原周围的一分子,看到这样的她,我也会率直为她高兴——而且觉得自己今后非得继续努力
活下去才行。
但我可不是曾经有过寻死的念头。
阿良良木历对怪异的心理障碍,至今依然丝毫连一丁点都没能克服。
虽然以重要程度来说,完全不能归类为闲话家常,不过闲话家常到此为止。
这个话题先在这里打住。
后来,我顺利(依然骑在火怜的肩膀上)将火怜送到神原家,在门口介绍双方认识。
「这位是直江津高中二年级的神原骏河,请小心她是变态。这位是楣之木二中三年级的阿良良木火怜,请小心她是笨蛋。」
我绞尽脑汁苦思之后,决定看开一切坦诚介绍。
不讲谎话就不用担心谎话被拆穿,这是铁则。
大作文章也无济于事。
如果因为说明不够详尽而要求鉴赏期,我也会很头痛。
我可不接受退货。双方都是。
「嗨。」
「嗨。」
居然同步害羞了。
我可不是在称赞你们。
总之,「变态」和「笨蛋」只算是追加补充的题外话,与其说题外话更接近玩笑话,不过引介两人见面之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判断神原应该不可能真的「吃掉」我妹(即使她的自制力不足,火怜的战斗技能肯定也足以抵抗)并准备回家的时候,神原居然企图邀请火怜进入家里,所以我朝她背上踹了一脚,阻止她的蛮横行径。
不是顾虑到火怜的贞操,是顾虑到神原的面子。
最近一次打扫是七月底的事情,下次预定打扫的时间是十五号,换句话说是明天,所以你房间现在肯定处于最混沌最散乱的状况吧?这是我基于上述想法使出的爱之飞踢。
「喂,你对神原老师做什么啊!」
火怜就像是我听到有人说羽川坏话时一样激昂,在我使出飞踢还没着地之前,就给了我一记飞膝踢。
她的爆发力太夸张了。
着地失败。
觉得倒在地上会遭受进一步攻击的我连忙起身,不过映入我眼帘的是神原向火怜说教的场面。
「你对阿良良木学长做什么啊!」
话说,我的飞踢居然完全没有对神原造成打击……所以我等于是平白无辜挨了火怜一记。
唔……
该怎么说,现场好像形成某种天大的三角关系了。
与其说是三角关系,不如说是三足鼎立。
也可能是三角无关系。
就像这样。
在我没有倒立,也没骑在别人肩膀上,独自一个人回家时——让各位久等了。
八九寺真宵登场。
地点是我家与神原家正中央附近的位置——经过影缝搭话找我问路的那个邮筒,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的转角处。
背着大背包,双马尾的国小五年级学生。
我发现了八九寺。
八九寺真宵出现了。
不过八九寺真宵——没有察觉我的存在。
「…………」
我沉默片刻。
然后「唉~」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真是受不了。
各位肯定认为这个时候的我,会开心奋勇扑向八九寺吧?
尚未察觉我的存在,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宛如初生小鹿的少女。各位应该觉得我会从后方抓住她,以脸颊频频磨蹭她吧?
真是受不了各位。
不,我承认,我确实有过那样的时期。
曾经有过。
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是往事。
是我这个人尚未完成的时期。
不,与其说尚未完成,应该说尚未成熟的时期。
那是我精神尚未成熟,依然只是男孩时的遥远往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是不想打开记忆之门慢慢回想这段往事,不过很抱歉,老实说我记不得了。
所以,要是刻意回锅提及这种鸡毛蒜皮的往事,或许会惹得各位有点不愉快。
会觉得我小家子气。
如果要把我还是小鬼头时期的往事一一拿出来讲,以我的立场来说还是会为难。
比方说,如果长大成人之后,还把初恋对象是幼儿园老师的事情拿出来讲,也只会造成大家的困扰吧?
我已经长大成人,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当时的阿良良木历和现在的阿良良木历,在生物学上可说是不同的人。因为构成人体的细胞会依序更新。
不会永远维持不变。
虽然那个时代也是一段快乐的时代,不过人们迟早要从幼儿园毕业。
当年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用这句话当成自己对于回忆的感想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虽然悲伤,却是在所难免。
因为没有成长,就不是人生。
战场原黑仪成长了。
羽川翼也成长了。
所以我也得成长才行。我刚才不就有这种念头了?
必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比方说恋童癖。
国小时候宣导紧急避难的三原则「OKS(=不推挤、不奔跑、不讲话)」,我曾经误解为「OKS(=年幼、可爱的、少女)」,不过至今已经成为美好的回忆了。
是的,人们的兴趣和嗜好,都会不知不觉逐渐改变。
更迭变换。
没有小孩子会永远玩变形金刚或是芭比娃娃吧?
毕业是必然的义务。
何况在这个时代,会萌上双马尾小学生的家伙简直有问题。
萌上双马尾?
萌上小学生?
只能说这种兴趣太过时了。
老掉牙了。
对于八九寺真宵这名少女,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没错,如果换个观点,或许我曾经非常喜欢那个家伙,但那已经是再也无法挽回,综观来说已经和纪元前的历史差不多古老,以英文来说叫做past的往事。
如今的我,嗯,我只对司马迁感兴趣。
我很萌司马迁。
嗯。
好了。
好了好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虽然这么说,不过正因为已经对八九寺失去兴趣,所以我没什么理由在这时候刻意无视八九寺。
因为不在意,所以也不能无视于她。
如果我无视她,反而有可能被当成异常意识到她,受到这种厚颜无耻的误解。
也有人认为,刻意无视就等于另眼相看。
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明白了吗?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眷恋往事,为了明确证明自己没有意识到八九寺,抱持着参加同学会的轻松心情向她简单打声招呼,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必须将往事当成往事来尊敬。
虽然成长和变化都很重要,但是怀念的情感确实存在,而且与旧友寒暄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嗯。
这是一种怀旧之情。
任何人都曾经翻阅过相簿吧?
充满回忆的相簿。
俗话说温故知新,在人生的路上,必须怀旧才有动力继续前进吧?
如果只顾着向前看,并不一定看得见未来吧?
不是遗忘过去,而是尊重过去。如此一来,人类的精神才得以真正成长。
很好很好,既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那我就别再抗拒,恭敬不如从命吧。虽然得赶快回家念书才不会被羽川骂,不过就为八九寺挪个一分钟的空档吧。
「那么……」
前言到此为止。
好戏即将上演。
我也一样期待已久。
为了挽回花在前言的时间,我宛如疾风冲刺。
即使无法超越光速之墙,或许我可以穿越高速公路速限之墙。
开始了!我要毫不客气抱上去!
用脸颊磨蹭她!
摸她!揉她!
尽情宠爱她!
我今天,一定要得到八九寺!
「八九寺——————————————————————————————————————————————————————————————咕啊啊啊!」
就在我的魔掌即将伸向八九寺的瞬间,我忽然被某种东西绊住脚,就像是放在磨
泥板上面的苹果,整个人倒在柏油路面。
唰哩唰哩唰哩唰哩,响起这种夸张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我的皮肤。
与其说来自于皮肤,不如说来自于我的肉。
「唔、唔哇?阿良良木哥哥?」
摩擦声使得八九寺转过身来惊叫。
露出至今最惊慌的神情。
被发现了……
这样就没办法抱住八九寺了。
没办法用脸颊磨蹭。
没办法摸,没办法揉。
没办法宠爱她。
没办法得到她。
太绝望了……巧遇八九寺的这份美妙幸运,居然以这种形式糟蹋掉……
有一句西洋谚语说「幸运的女神只有前发」,意味着「机会稍纵即逝」,这句话非常适合形容现在的状况。
混账。
女神居然留这种奇怪的发型。
这品味太独特了。
比起肌肤摩擦地面的痛楚,这份失望的心情更令人挫折,我好一阵子趴着爬不起来。
虽然身上的衣服也和身心一样残破不堪,但我完全无暇在意那种事。
我只在意内心的痛楚。
痛楚。
啊啊,孤单得令我痛彻心扉。
此时,我不经意察觉了。
在传遍身心的痛楚之中,我的皮肤不经意传来某种痛楚以外的触觉讯号——我不经意察觉了。
来自脚踝。
在我的脚踝,有一只小小的手,紧抓住我穿着袜子的部位。
然而我只有在短暂瞬间,好不容易目视到这幅光景。那只小小的,不像是日本人会有的洁白玉手,迅速沉入地面消失无踪——不,不是沉入地面。
是沉入影子。
沉入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
「……忍!原来是你搞的鬼!」
原本我以为自己将会一辈子贴着地面再也站不起来,以为自己将会化为蠕动之混沌,但我如今任凭愤怒的驱使迅速起身,以类似跺地和跳扭摆舞的动作,反复踩踏自己的影子。
虽然这么做不会对忍造成任何打击,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可恶!臭丫头!臭丫头!臭丫头!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竟敢妨碍我!竟敢妨碍我完成人生的最大目标!我再也不喂你血了,这个金发金眼的丫头!早知道就应该对你见死不救!」
我反复进行着旁人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形容成失心疯的神秘举动,而且我的影子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刚才就完全是个行径奇特的疯子。
唔唔。
她似乎打定主意沉默不语。
真是任性的家伙。
「请、请问——」
此时,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请问——木木良良哥哥?」
是八九寺。
八九寺从我身后向我搭话,这是非常罕见的状况——不过八九寺当然不会扑过来抱住我。
反倒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这已经几乎不留原形了,甚至无法断定是不是把我的名字讲错,不过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某精品角色双子星的人物名字,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注:双子星(Little Twin Stars)的角色叫做Kiki和Lala,刚好就是木木和良良。)
我说着转过身去,让双脚停止跺地跳扭摆舞。
「话说,你刚才看到我跌倒并做出惊吓反应的时候,不就正确说出阿良良木哥哥了吗?」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口爱。嘻嘻!」
「太可爱了!」
连我都做出惊吓反应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居然临时换招。
来不及临场反应的我,就这么不发一语愣在原地。
「唉~阿良良木哥哥还是一样不擅长即兴演出。」
此时,八九寺转身就径自离开。
慢着。
露出那种笑容之后,就想扔下我走掉?
可恶,总觉得最近交谈的时候,八九寺给我的话题难度太高了。
这家伙到底对我有什么要求?
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忽然面对那种即兴段子,还能立刻做出正确反应的家伙,大概就只有羽川了。
虽然被留在原地,但她走路的速度毕竟是小学生。
我很快就追上去了。
原本想偷拉她的双马尾,不过这样似乎只会变成单纯的霸凌行为,所以我还是作罢。
毕竟之前就被她狠狠骂过一次。
嗯~……
仔细想想就发现,我身旁的人们,从初期设定至今都没有更改过发型的人,就只有这个家伙了。
正如前述,战场原剪成利落的短发,神原经过各种变迁成为双辫发型,千石最近经常用发箍把过长的浏海往后拢,羽川则是不只没绑麻花辫,连眼镜也改成隐形眼镜。
火怜在今天早上顺势就割掉马尾,对了对了,月火也在八月初换了发型——不过月火换发型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我对她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关于月火的造型改变,稍后就会提及。
此外,我是从春假就开始留头发,忍则是没有发型这样的概念。
以这种意义来说,八九寺真宵是很珍贵的角色。
……只不过,这种从未改变——永恒不变的状况,对于八九寺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甚至是一种悲剧。
无论在何时都一样。
无论在何地都一样。
没有变化,没有变貌。
永远——无法改变。
蜗牛。
在相同地方打转的——蜗牛。
「喂,八九寺,我让你骑在我的肩膀上吧?」
「什么?」
「这很自然吧?就只是身为高中生的大哥哥,让认识的小学生快乐骑在自己的肩膀上罢了。」
「但我觉得这么做的话,会开心的人只有阿良良木哥哥而已……」
八九寺露出苦笑。
我个人的鼓励与安慰方式,没有发挥任何效果。
她似乎连我的心意都感受不到。也可以说只有令她敬而远之。
「何况在这种时期,还是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发言。因为阿良良木哥哥对我做出的举动,真的近乎是犯罪行为了。」
「街头巷尾确实都在传,我的爱情已经是犯罪等级了。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过于强烈的爱情,有时候甚至会毁灭一个国家。然而我和历史上这些从政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绝对不会把罪过推托给倾国倾城的美女,绝对不会怪罪自己的伴侣,会造成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倾国倾城的俊男罢了。」
「啊哈哈,听起来好欠打~!」
被她开怀嘲笑了。
总之,能够逗她笑就好。
无论如何,对于八九寺而言,她应该不会因为我这番话,就受到我的鼓励与安慰。
虽然像是多管闲事,但我对此感到遗憾。
毕竟我自己也过得太随便了,没有好好确立自己的角色定位。
刚才那段关于司马迁的想法,似乎造成了某些负面影响。
「不过,伽罗蕗哥哥。」
「不,八九寺,不要把我叫成以酱油炖煮蜂斗菜而成的小众美食。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爱。嘻嘻!」,
「你跳过一句了!」
不准省略!
然而只要看到她的这张笑容,大致上我都会原谅她吧。
「唔~如果要找音近的食材,用蛤蜊比较浅显易懂吧?」
「你对自己真严格……」
对我也很严格就是了。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居然在太阳高挂的这时候在镇上闲晃徘徊,您真是从容耶,是放弃考大学了吗?」
「居然说我在闲晃徘徊……」
「假装用功博取羽川姐姐好感的做法,您已经厌倦了吗?」
「讲得太难听了吧!」
「俗话说庭训三月弃,四书大学止(注:庭训是日本的文化教材「庭训往来」,按照内容分为十二个月,四书即为我国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全句意指做学问半途而废。)。不过羽川姐姐也不会一直被阿良良木哥哥的演技所骗。就我看来,应该是假借考大学的名义偷看羽川姐姐穿细肩带背心的企图被揭穿了吧?因为阿良良木哥哥的行事动机,有一半和羽川姐姐的胸部有关。」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另一半的动机,则是小妹不才我的窈窕身材。」
「你的身材哪里窈哪里窕了?你的身体只像是可以熬出美味牛肉炖汤的直筒锅吧?」
虽然以小学生来说发育不错,但也只是小学生的程度。
还有,虽然羽川成功改变形象,但她私底下也只穿制服的习惯没有改变。
别说细肩带背心,其实我还没看过羽川穿便服的样子。
那个家伙私底下会穿什么衣服?
…………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大问题。
到头来,那个家伙……有便服吗?
虽说她的家庭问题很复杂,但我觉得应该不会被弃养到连衣服都买不起……
咦?
这个话题,是不是挺黑暗的?
「哎,不过呢,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请容我讲一个稍微正经的话题。」
八九寺以严肃的表情说着。
前言来了。
经由这种前言进入正经话题的事例,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
「包括服装造型和发型在内,如果这种设定经常改变,在改编成动画的时候会非常令人伤脑筋。」
「居然又是动画的话题!」
「这样就不能拿前面的片段重复使用了吧?」
「不准以重复使用相同的片段为前提!不准在这种地方节省成本!」
「真是的,到时候能够重复使用的,大概就只有我的变身场面了。」
怎么可能会有你的变身场面。
你什么时候变成魔法少女了?
「不过,动画角色的衣服和头发,确实总是千篇一律。有些作品里的角色,甚至会绑着头发上床睡觉。」
「关于这方面,有一部分确实是制作小组的考虑,不过真要说的话,观众这边也有一些问题。」
「什么?」
「听说要是改变造型,真的就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在某些不熟悉钢弹作品的人们眼中,所有的钢弹看起来都一样。
或者是因为不熟悉作品,所以女性角色看起来都一样。
我经常听说这种事。
「受不了,真的就是因为大家老是这样乱来,所以我才不得不严词批判耶。所以请试着思考看看,动画会有第二期和第三期,如果到时候打开电视,是一堆搞不懂谁是谁的角色在画面上猖獗横行,观众肯定会走到电视前面转台。」
「没那种东西。不会有第二期和第三期。仅此一次。」
不准打这种如意算盘。
还有,居然要走到电视前面才能转台?
你的说法真复古。
这家伙家里的电话,该不会也是拨盘式电话吧?
「既然这样,那最麻烦的就是战场原了。那个家伙虽然最近刚剪头发,不过关于发型本身,她从前一阵子就经常进行各方面的尝试了。」
「等到以动画重现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就是说啊。」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让那位姐姐出现在动画里播放,真的没问题吗?」
「……唔~!」
我无法立刻回答。
虽然在她顺利改头换面的现在,我才确实体认到这件事,不过原小姐初期的角色风格真的是乱七八糟。
但如果那个家伙没有登场,整部作品就无法成立了。
「不不不,所以就换个方式吧?要我在动画版担任第一女主角也没关系哟?」
「不准随口透露你的野心。」
「有什么关系嘛,就忘掉那种挂名女主角吧!」
「不准对改头换面的人讲这种残忍的话!」
「这就是原因啰。那个人改头换面之后,就变成单调无趣的角色了吧?」
「你是贝木吗!」
「呼呼~我可以穿细肩带背心哦?我准备要穿啰?」
「你穿细肩带背心?市场有这种需求?」
「而且是免胸罩款式~?」
「居然说什么免胸罩款式……先不提市场需求,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也很奇怪,但要是你在我面前穿这种挑逗的服装,你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有必要的话,我会脱!」
「就另一种意义来说,你的事迹也不能改编成动画。」
这个危险的小学生。
拜托你节制一点,不要胡闹到连赞助厂商都退出了。
「贫乳是布鲁特斯,你也是吗!」(注:布鲁特斯(Brutus)与属性(Status)音近,前者源自西泽遇刺将死时的遗言「布鲁特斯,你也是吗!」,后者源自「幸运☆星」角色泉此方的台词「贫乳是特殊属性」。)
「啊、抱歉,八九寺,我不能陪你用这个题材搞笑。你是女生,所以我觉得别开黄腔比较好。」
「阿良良木哥哥对贫乳话题兴趣缺缺?」
「不,我虽然喜欢你,但我并不是喜欢洗衣板萝莉。」
虽然经常被误会,但我喜欢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
「只是因为你在小学生里算是胸部很大了,我才会和你打交道,只是对你不符合现阶段年龄的胸部寄予厚望。」
「这已经不是人类应有的发言了。」
「不过八九寺,虽然我正在和战场原交往,而且非常喜欢羽川,但我觉得要结婚的话应该和你结婚。」
「阿良良木哥哥,请不要把我人生初次被求婚的经历夺走,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应该说,请您不要向小学生求婚。」
八九寺说完摇了摇头。
唔唔,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我的满腔情感传达到八九寺的胸口?
直接用摸的比较好吗?
用揉的就能传达吗?
「咦?我莫名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息耶?」
「八九寺,你要小心点。我随时都会朝你的胸部下手,只要有一点契机就会立刻伸手摸。」
「您根本就对贫乳很感兴趣吧?兴趣盎然,放眼全国。」
「你得体认到,全日本男生都在觊觎你那对与年龄不符的胸部。」
「我不敢出门了……这种国家还是毁灭算了。」
八九寺如此说着。
唔唔。
不过在国家毁灭之前,总觉得你对我的好感度会先毁灭。
还有剩吗?
我的支持率,大概还有几个百分点?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其实包括神原姐姐、千石姐姐和忍姐姐,都游走在放映尺度边缘。」
「说得也是……」
看似乖巧的千石,说不定其实是最危险的……
那个家伙,居然会穿着学校泳装进入神社境内。
拍性感写真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像这样重新检讨,就觉得本作品的阵容太离谱了,完全找不到正经感性的角色。
「只有羽川能存活下来吗……」
「那位姐姐就某方面而言,至今的成长过程也很阴暗吧?」
「唔~……与其说阴暗,不如说黑暗。」
我身边尽是历经过黑暗的往事、个性黑心、或是爱开黄腔的家伙。
这是什么鬼作品?
「而且关于羽川,还有猫的问题要处理。」
「啊啊,富山BLACK姐姐。」
「是BLACK羽川。」
不只发音完全不一样,而且富山BLACK黑酱油拉面也没那么有名。
除了富山县人和拉面迷,这种搞笑完全没效,只会令人目瞪口呆无法反应。
「啊、这么说来,我看过阿良良木哥哥动画版的设定了。」
「什么?」
「看起来设定得挺帅气,虽然对我来说,这是一点都不有趣的遗憾结果,不过太好了,阿良良木哥哥捡回一条命了。」
「这样啊……」
我做出无法置评的反应。
毕竟我没看过。
帅气是吧……
「该怎么说,虽然没到以前的千石姐姐那种程度,不过前面的头发会盖住左眼,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虚无缥缈?啊啊,这么说来,我刚开始确实是这种设定……」
原本是冷酷又喜欢挖苦别人的角色。
如今则是毫无昔目的影子。
总觉得转眼之间就抛弃这个设定了。
话说,似乎是和八九寺打交道之后抛弃的。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小学生。
「绰号肯定叫做鬼太郎。」
「……居然肯定?」
不过,这毕竟是以妖怪为题材的作品。
或许曾经是这么一回事吧。
那么,羽川就是猫女了。
战场原的话……
…………
梦子?
那个家伙是梦子?
「不过这么说来,那件虎纹背心确实很适合阿良良木哥哥,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
「我并没有穿那种东西!」
你以为我是什么高中生啊!
我没有穿遥控木屐!
头上也没有妖怪天线!
「阿良良木哥哥,这部分您得忠实配合动画设定才行,不可以太任性。」
「为什么现实世界的我,必须忠实配合动画的设定?」
「这就是所谓『开始扩展到其他媒体之后,原作就会不胜唏嘘』的法则。」
「这是什么恐怖的法则!」
「……不过真的会不胜唏嘘的不是原作,是作者。」
「太恐怖了!」
「喂,历!」
「你学眼珠爷爷学得好像!」
不过只用文字,根本无法让各位知道她模仿得多像!
看起来只像是她直呼我的名字!
「不过,模仿眼珠爷爷一点都不难就是了。」
「确实没错……虽然我喜欢鬼太郎,但我不太愿意因为这样,就把绰号改成鬼太郎。」
「这样啊……」
「话说八九寺,先不提我被设计得多么帅气,重点在身高。我的身高怎么样?」
「嗯~这部分忠于原作。」
「唔……!」
没救吗……
没救了吗……
原来如此,我的身高有多高(多低)的真相,终于要在众人面前曝光了……虽然迟早要看开,但还是会觉得情何以堪。
唉……
今后就一直骑在火怜肩膀上过生活算了。
虽说要克服心理障碍,不过先不提怪异那部分,我对身高的心理障碍似乎无从克服。
明明只要不去在意就行了。
「毕竟我和阿良良木哥哥交情匪浅,所以有试着和制作小组交涉,尽量把阿良良木哥哥的身高设定为两公尺以上,但还是失败了。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慢着,我开始在意你在动画领域的权限了。」
你是制作人吗?
八九寺P吗?
「不过,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会在片尾动画跳什么样的舞。」
「你真的只在意这件事啊……」
「一般来说都会选择霹雳舞,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这次就痛下决心出奇招,采用阿波舞如何?」
「这也太崭新了……」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聊的话题,终究是过于跳脱作品世界了。
差不多快有人跟不上啰。
「啊哈哈,不过以我的角色定位,即使话题再怎么跳脱作品世界也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不过……」
毕竟她确实处于近似制作人的立场。
令我羡慕。
但我也只能羡慕干瞪眼。
不然还能怎样?
「不过,你明明上次讲出那种耐人寻味的话,却完全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吧?我见到
你的机率反而增加了,感觉进入八月之后经常见到你。」
「是的,您说得没错。总之我只要想到就会偷偷埋伏笔,但是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我自己也在摸索当中。」
「你这是报纸连载专栏的末期症状吗?」
不准毫无意义就乱埋伏笔。
你这个害人不知所措的家伙。
「所以我也有去找电视局局长争论过,即使确定要改编成动画,让原作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好事。与其说不是好事,应该说没题材可以拖,何况动画与原作装在不同的胃。」
「又不是甜食……」
「但还是失败了,我的意见并没有被采纳。上头的人在施压,下面的人又讲不听,身为电视从业人员,我已经受够了。」
「八九寺P,别变成夹心饼干了。」
「误上贼船只好坐到底。到了这种地步,就只能一不作二不休继续出续集了……从别间出版社。」
「为什么要从别间出版社!」
「因为原作已经不胜唏嘘了。」
「并没有!并没有吧?」
「大概会出在●●●文库吧?」
「不准用特殊符号匿名!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大概会出在富士见文库吧?」
「求求您,请您用特殊符号遮一下吧!」
「话说回来,干擦木哥哥。」
「我明天确实预定要帮神原打扫房间,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是热爱打扫的打扫狂,所以不要把我叫成像是使用干布的打扫方法,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口咬。咬!」
「轻咬示爱?」
很好!这次漂亮配合她的即兴演出了!
我可不会老是被压着打!
阿良良木历确实成长了!
「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换个话题。」
但八九寺没有称赞这样的我,而是径自继续进行对话。
看来她似乎是斯巴达式的制作人。
「阿良良木哥哥知道劳斯莱斯的都市传说吗?」
「啊?你说的劳斯荚斯……是名车品牌的那个劳斯莱斯?」
「是的。嗯,依照这样的反应,阿良良木哥哥似乎不知道。」
「嗯。总之,我心里没有底。」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正阿良良木哥哥知道的都市传说,顶多只有床底的斧头人那种程度吧?」
「我被瞧不起到这种程度?」
都市传说。
街谈巷说。
道听途说。
比起忍野——我确实没有很清楚就是了。
「阿良良木哥哥,不用逞强没关系,不懂故意装懂反而丢脸。比方说摆出一副博学多闻的样子想引用游戏理论,却只讲得出囚犯困境这四个字,看到这样的阿良良木哥哥只会令我痛心。」
「我好歹知道智猪博弈!」
不过是听羽川说的。
而且已经忘记内容了。
如此清纯的羽川小姐,居然亲口说出「猪」「猪」「大猪」「小猪」「猪吃饲料」「想吃饲料的猪」「猪想吃饲料所以按按钮」这一连串的字眼害我脸红心跳,而且如今我只记得这部分了。
我的记忆力实在令人遗憾。
「有一辆劳斯莱斯,开到沙漠正中央的时候不动了。」
八九寺回到刚才的话题,开始说起这个都市传说。
「陷入进退维谷束手无策的状况,所以车主不得已只好打电话请厂商来修,结果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地点位于沙漠正中央,厂商却立刻以飞机送了一辆同型的劳斯莱斯新车过来。」
「喔喔,这真是惊人。」
「不,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的事情才惊人。车主平安回家之后,却一直没有收到厂商对于这次事件的请款单,毕竟是高级车,车主觉得还是得好好处理费用的问题,所以就再度打电话给厂商。没想到厂商响应车主说,他们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不知道?空运一辆劳斯莱斯过去,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是其他公司送新车过去吗?」
「车主当然也和阿良良木哥哥抱持相同的疑问。他在电话里,以困惑的语气说:
『不对,上次我的劳斯莱斯在沙漠故障的时候……』,但厂商没等他说完就立刻响应:
『这位客人,劳斯莱斯绝对不会故障。』」
「好帅!」
了不起!一流品牌的技术支持就是不一样!
「不,阿良良木哥哥,这是都市传说。」
「啊……对喔。」
她刚开始就这么说了。
我不由得听得入神。
「……所以呢?虽然这个话题确实有趣,不过八九寺,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到这个都市传说?」
「没什么原因啊?就只是闲聊啊?」
「你啊……只是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就忽然拿出这种毫不相干的话题出来聊?拜托别这样了。」
或许只是八九寺想聊劳斯莱斯的话题——站在哈雷——大卫森机车公司的立场,劳斯莱斯应该是不可小觑的品牌。
「既然不喜欢闲聊,那就来玩猜谜如何,多阿拉木哥哥?」
「你果然只是想故意说错我的姓氏吧?不过八九寺,请容我忍住性子严重声明,不要把我叫成像是中日龙吉祥物的名字!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我没有口误,您就是多阿拉木哥哥!」
「居然断言了!」
又是新招!
而且斩钉截铁,超有魄力!
「只有您认为自己的姓氏是阿良良木,大家都觉得您叫做多阿拉木。」
「咦,真的……?」
「即使您是当事人,也请不要以为可以擅自改自己的名字。一百人有九十九人叫您多阿拉木,您还要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继续自称阿良良木吗?」
「唔、唔唔……」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开始担心了。
好奇怪,难道是我口误?
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吧……?
「您在名古屋大受欢迎哟。」
「感觉就像是变成在地偶像了……」
「要是口误讲成绫罗木,就会在山口县受欢迎了。」
「话说八九寺,不是要猜谜吗?如果你坚持不是只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那就好好出题吧。」
「咦?啊~我想想……」
「你很明显是现在才想吧?」
「啊、我想到一个很不错的谜题。」
八九寺真宵轻轻拍掌。
「啊~不过这个谜题,阿良良木哥哥或许已经知道了。就是关于终极警探3这部电影的谜题。」
「终极警探3?啊啊,我知道,这部我有看过。记得剧中的犯人,会对主角警探提出各种难解的谜题对吧?」
「虽然没有记得很清楚,不过是这样的问题:『有一只狗进入森林里了,那么这只狗,最多可以走进森林多深的地方?』」
「…………?」
剧中出现过这个问题吗?
不过我也是在国中时代,在电视播放经典影集精选的时候看到这部电影,所以记忆和她一样模糊。
「啊、我忘记说了。这是电影的改编小说才有写到的谜题。」
「谁知道这种玩意啊!十几年前的电影改编而成的小说,哪有人会去注意啊!」
不准连谜题本身都来自盲点!
在这个国家,甚至没人知道终极譥探1和2改编自原著小说!
「啊、不过这样可能会泄漏原作剧情,所以不想知道答案的读者,请跳过这几页。」
「感谢你的贴心提醒。」
不过想找原作来看,也不一定找得到。
「你到底是专精什么领域啊……所以?答案是什么?」
「请不要随口就问我答案,试着稍微思考一下吧?」
「其实我不擅长猜谜,因为我脑袋并不灵光。」
「我并不这么觉得就是了……总之,就当成时间到所以公布答案吧。答案是『最多走到森林的正中央』。」
「是喔,为什么?」
「因为另一半的路程就不叫做『走进』,而是『走出』。」
「喔喔!」
意外漂亮的答案。
真的是非常机智的猜谜。
我率直感到佩服。嗯,即使是早期电影,还是有可以学习的地方,文化就是像这样代代相传——
「所以,虽然这个话题确实有趣,不过八九寺,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到这个谜题?」
「阿良良木哥哥,请不要重复相同的台词。同样的槽吐第二次,我不就也得跟着回答同样的答案一次?」
同样的搞笑手法只会管用三次。
这是铁则。
「总之,这就当成假装闲聊而埋下的伏笔,所以现在请不要过问。」
「刚才的谜题,有哪里可以成为伏笔?」
「那个,您想想看,在人生的道路上,只有前半是人生的上坡,后半就是通往死亡的下坡——听我这么一说,是不是就觉得很像伏笔了?」
「确实挺像的……」
不要把每件事都搞得隐含大道理的样子。
你这样真的很像是某处来的骗徒。
「不过你这番道理,没办法套用在吸血鬼这种不死的存在。」
「也对。毕竟既然不会死,就没有开始与结束了,而且也不会故障。」
八九寺如此说着。
活着等同于死亡——这是不死之身的定义。
不会故障,也无须更换零件。
不用说,当然也没有厂商保固。
「不过,偶尔也必须来段毫无意义的对话才行。要是所有对话都成为伏笔,就会泄漏后半的剧情进展了。」
「真讨厌的心机……」
而且既然城府这么深,就表演得更像是那么一回事吧,外行的电视从业人员。
你再怎么耍心机,也不会有人认为劳斯莱斯或是进入森林的狗会成为伏笔。
「好了,不要老是我在讲,接下来轮到阿良良木哥哥了。请阿良良木哥哥来段有趣的闲聊吧。」
「不要强人所难,我没有什么有趣的闲聊话题。」
「咦~!」八九寺露出不满的反应。「不要这么坏心眼,请让我多长点知识啦,阿良良木哥哥,露一手您最擅长的数学小常识吧。」
「我今天早上对妹妹讲过了,可是没有效果。」
「啊~我明白了∣」
不满抱怨的八九寺,忽然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阿良良木哥哥,是为了接由动画化而增加众人的瞩目度,所以想要脱离天南地北闲聊的路线吧?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迎合大众喜好而出卖灵魂。」
「不准讲得这么难听!」
「无妨吧?既然阿良良木哥哥想要这么做,就请您这么做吧,抱歉妨碍到您了。来,我不会阻止了,请您继续让剧情进展下去吧,您不想继续进行这种不埋伏笔又没意义的愚蠢拌嘴了吧?那您就努力进行高格调的创作活动,以豪情壮志完成感人肺腑的名作吧。」
「我究竟说错什么话,非得被你数落成这样才行?」
只是想不到什么值得露一手的数学话题,就得受到如此严厉的责备吗……知识果然重要。
早知道就来聊幂数话题了。
「不过,八九寺,俗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觉得别耍太多小手段比较好。」
「哎,有道理。不过既然不能闲聊也不能玩猜谜——嗯,那么阿良良木哥哥,不然这样如何?」
八九寺说到这里,忽然让姿势端正起来。
露出严肃的表情,收起笑容,以脆弱又落寞——却极为满足的模样点了点头。
「阿良良木哥哥,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我快哭了~!」
光是听到这句话,我就差点哭出来!
好夸张的反射行为!
「我……对于阿良良木哥哥的这种个性,其实并不讨厌。」
「泪水!我的泪水要决堤了!」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非得回到自己的城镇了,是因为担心阿良良木哥哥,才会留在这里这么久……不过,已经不要紧了。阿良良木哥哥已经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怎么这样!原来全都是为了我!」
「请和战场原姐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吧,不可以对羽川姐姐提出太无理的要求哦……然后,请您偶尔要想想我。曾经有一个和阿良良木哥哥非常要好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做八九寺真宵——请不要忘了我。」
「干脆杀了我吧!」
我已经不是泪水差点决堤,而是号啕大哭了。
不用了。完全不用了。
伏笔这种玩意还是别回收了。
不然如果有一百万个我,我就会痛哭而死一百万次。
只为了故意说错我的姓氏而天南地北闲聊也无妨。
「八九寺,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和忍一起住进我的影子里吧,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迷路了。」
「和忍姊姊单独相处,也是相当紧张刺激的场面耶……」
——此时。
就在此时。
在我和八九寺就像这样一如往常,毫无紧张感天南地北闲聊到一半的时候,在这段可以写满一千张稿纸的快乐闲聊,正好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宛如宣告搞笑情节至此终结,宛如启示录里天使吹号的台词——宛如填补缝隙般不经意介入对话。
「哈啰,鬼哥哥,如果你知道我想知道的路,那就告诉我吧——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并没有站在邮筒上。
也不是京都腔。
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名孩子——看起来与八九寺年龄相近的这个孩子,和刚才的影缝小姐有关。
「我要找一间叡考塾,好像是现在已经倒闭的补习班……鬼哥哥,你知道在哪里吗——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
明明说是做作的招牌表情,这个小孩却是面无表情。
平淡得不像是生物的冰冷扑克脸。令人联想起不久之前的战场原。
而且明明语气听起来是男生,这个小孩却穿着橙色系带上衣,以及可爱的百褶裙。
……使用男孩语气的女孩!
原来这种属性真的存在!
我真的以为这只会出现在动画里!
如此认知之后,就觉得她下半身的亮色紧身裤和凉鞋,也令我内心小鹿乱撞。
「……看到阿良良木哥哥在少女面前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阿良良木说自己不是萝莉控的说法,我觉得没什么可信度……」
八九寺在我身旁轻声说着。
少啰唆,给我闭嘴。
……唔?
咦?
如果以怕生这一点来说,八九寺比起千石或昔日的战场原毫不逊色,但这次即使陌生人忽然搭话,她也没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挺稀奇的。
难道她们认识?
不,不可能。
「我叫做斧乃木余接。」
接着,女孩如此自称。
明明没人问却自报姓名,这一点和影缝一样。
这两人果然认识吗——这么说来,影缝在道别的时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事情。
斧乃木?
这姓氏好怪……而且好威猛。刚才正好提过斧头人的事情——这姓氏听起来雄壮又威武。
或者该怎么说,很像是八九寺叫我时口误而成的姓氏。
斧乃木小妹吗……
「——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
她的口头禅好烦。
当成语尾也太长了。
而且既然都这么说了,至少摆个招牌表情看看吧?
角色诠释得不上不下。
「这样啊,我叫做阿良良木历。」
「请多指教,鬼哥哥——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嗯……请多指教。」
居然不配合一下。
而且,别把我叫成像是无恶不作一样。
更何况,现在和刚才遇到影缝的时候不同,我并没有骑在妹妹的肩膀上,所以请不要使用和鬼畜同级的方式称呼我。
我可没做什么应该被称为鬼的行为。
还是说,斧乃木刚才有看到我一如往常想对八九寺性骚扰却失败的光景?
「我想想……如果要去叡考塾——」
其实用不着想,我刚刚才说过一次。
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不记得的话,就可以再打电话问羽川一次了。我对此感到些许遗憾。
余弦和余接。
名字听起来很像,她和影缝或许是姐妹,是基于旅行之类的原因来到这里,然后不小心走失,所以把集合地点定在那栋废弃大楼。是这样吗?
不过这种推测,在各方面都相当牵强。(注:日文的「余弦」和「余接」为三角函数的名称,对应中文为「余弦」和「余切」,在此保留日文原字。)
因为两人只有名字相似,姓氏并不相同,外表相似度也不到姐妹的程度。何况这座城镇并不是值得前来旅游的地方,即使真的是来旅游,也不可能有游客会把那栋废弃大楼设为集合地点。
何况影缝自己也讲过「据点」这种字眼。
不过,这依然不是需要深入探讨的事情。
我只需要回答她问的问题。
刚才遇见影缝,使我幸运得以在预料之外的状况下和羽川讲到话,然而现在不一样。我现在正在和八九寺快乐交谈,虽然很抱歉,但我甚至希望斧乃木能尽快离开这里。
即使除去这一点,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真的因为找不到地点而伤脑筋。但她并没有站在邮筒上面,所以我当然不需要迟疑于表达我的亲切之意。
她那句奇怪的口头禅,就解释成她因为年纪还小而想特立独行吧。
虽然我觉得很失败就是了。
不过,我也没义务给她这个忠告。
现在的我,甚至没必要确认斧乃木和影缝是否认识。
到后来才非常后悔没有好好确认影缝和斧乃木的关系——这种状况肯定也不会发生。
「嗯,原来如此,谢谢。鬼哥哥,还有蜗牛小姐,两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以做作的招牌表情如此说着。」
听我说明完毕之后,斧乃木似乎和影缝一样,听一次就能理解复杂的路线。她以平静的语气如此说完,就爱理不理地转身背对我们。
离开之前,她姑且有深深鞠躬致意,不过她道谢的时候很敷衍,而且也没有向我们开口道别。
然而很神奇的是,不会给人厌恶的感觉。
该怎么说——她并不是不懂礼貌,而是格局更大一点,宛如不懂当地文化的感觉。
并不是没有情感,而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类似这样的气息。
以这种方式来形容,就觉得她真的很像以前的战场原。战场原的那种个性是后天造成的然而以那名女孩,以斧乃木的状况来说,则是与生俱来的。
坦白讲,她令人感觉不像人类——甚至不像生物。
就像是拥有人格的铁块。
或者是,拥有人格的刀刃——这样的女孩。
我对她抱持这样的印象。
此时。
「咦?」
直到斧乃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我才不经意冒出一个迟来的疑问。
「八九寺……那个家伙,刚才是不是叫你『蜗牛小姐』?」
「啊?嗯,是的。」
八九寺点了点头,看来不是我听错。
「怎么了,阿良良木哥哥?看来阿良良木哥哥的器量还是一样小,占有欲是一种毫无生产力的玩意耶?阿良良木哥哥总是对我的娇小身体,对我的萝莉窈窕身体灌注无比的爱情,我每天都满怀感谢之意,不过,只是那种小朋友主动找我搭话,您不需要蹙眉到这种程度吧?」
「慢着,虽然这方面我也无法原谅……啊、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咦?
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说来——影缝也一样。
影缝余弦。
她也一样,不只是把我称为「鬼畜」——也对火怜使用某种称呼。
似乎是蜂。
大胡蜂。
「鬼?鬼畜?」
鬼。
吸血之鬼——吸血鬼。
我自然而然低下头,俯视夏日阳光落在身上形成的影子然而照例一如往常,
影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就我所见,那个孩子挺有实力的。大概要我的师父,才足以和她打个旗鼓相当吧。」
「你哪来的师父?」